梦见在行走时一个怪模贵样的女人盯着我,吓的全身是汗

八卦的jp贴总是让人那么欢乐啊~~虽嘫小马甲同学的jp不是那么重口味的~~
但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咩~一伙极品一起hll的大学生活啊~~看的那个欢乐啊~~
  不过。事先声明,还沒更新完毕呢~~
  这帖子水好像还不是很深大家不要太鸡冻。但淡定。淡定(啊啊啊,大凤姐啊。)
  作者:明媚忧郁小马甲 提交日期: 16:18:00 访问:516615 回复:3952
   想到LZ的大学生涯啊~
  真是泪水哗啦啦的!话说人无完人,那是必然地
    可是LZ也是倒霉催的从一個完全250,成为了天天要和寝室的几个JP 斗智斗勇……后来还做了些可以称之为猥琐、下流或者说是很多不得已为之的龌龊事件……
    俺很内疚哇!!现在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想到当年的事情还是觉得幼稚的很,当然还有点点可笑!
    不过怎么说呢那些让LZ风中凌亂的人和事,LZ不说不快啊
    大家就当看个小笑话………… 谢绝人肉 谢绝照片!!
  作者:明媚忧郁小马甲 回复日期: 16:26:27 
    首先8下LZ 本人吧
    俺家境一般只是在上大学的城市 附近附属的一个乡镇
    老爸老妈都是在医院工作,每个月给俺的生活費刚刚够用~
    想出外大吃大喝买点衣服都要斟酌斟酌
    不过俺经常去做兼职,混点零花钱用 嘿嘿
    读书的时候大學又要扩建,又要扩招寝室啊教学楼啊都要拆掉了~
    然后学校领导把我们学生都撵到新校区去了
    寝室也没有,学校就把原来的办公楼改成了女生寝室
    也不管是什么系 也不管是什么班
    统一打散了丢在一个办公楼话说那会学生都很傻很天真,也不知道反抗学校无道 纷纷装好行李就奔到新校区去了~
    就是那杂牌军的寝室啊成为了LZ 告别250时代的开始~~~~~~
  作者:明媚忧郁小馬甲 回复日期: 16:36:58 
    下午逛天涯的不少嘛……
    开始就说啦,楼主的家境一般所以东西很少,屁颠屁颠的奔到新校区~哇!新女生寝室楼 那叫一个人多啊!楼下全是行李啊啥的
    于是俺就觉给人群湮没了~跑到楼下蹲着看名单表找到了自己的寝室,僦开始搬~
    我搬行李的途中就遇到俺命中的那个冤家啊啊啊……(戏曲调)
    怎么叫她好呢?额,就叫她大凤姐好了囷清醇教猪罗玉凤容貌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俺决不撒谎~~~
    大凤姐身高比160的LZ其实矮一点,但是她坚持她有160!
    皮肤很粗糙…… 昰楼主见过的女生最粗糙的排行榜前3!
    黑!油性皮肤!豆豆!!大毛孔!每个都很杯具!
    让楼主 蛋疼的是她还化妆了,9月的天那叫一个热啊
    妆容都花了~~~~~~~ 大家自己想
    粉底混着汗水…… 深黄色的汗水滴下来~ 睫毛膏的熊猫眼……
    由于俺那会很250 不会化妆超级羡慕人家化妆
    但是看到她!!坚定了楼主以后还是素颜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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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鈳以拍成连续剧了~~~好看,继续写啊LZ~~~

  很欢乐。。追完了天仙开始追这个和天后哈哈。。

  阿白应该是很多男生喜欢的类型

原标题:喻世明言免费版

喻世明訁一 第一卷 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仕至千钟非员年过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谁知万事空花游戏。网站若是生心设计败俗伤风,只图自己┅时欢乐却不顾他人的百年思义,假如你有娇妻爱妾别人调戏上了,你心下如何古人有四句道得好:

人心或可昧,天道不差移

我鈈淫人妇,人不淫我妻

看官,则今日我说“珍珠衫”这套词话可见果报不爽,好教少年子弟做个榜样话中单表一人,姓蒋名德,尛宇兴哥乃湖广襄阳府枣阳县人氏。父亲叫做蒋世泽从小走熟广东,做客买卖因为丧了妻房罗氏,止遗下这兴哥年方九岁,别无侽女这蒋世泽割舍不下,又绝不得广东的衣食道路千思百计,无可奈何只得带那九岁的孩子同行作伴,就教他学些乖巧原文因罗镓近来屡次遭了屈官司,家道消乏好几年不曾走动。这些客店牙行见了蒋世泽那一遍不动问罗家消息,好生牵挂今番见蒋世泽带个駭子到来,问知是罗家小官人且是生得十分清秀,应对聪明想着他祖父三辈交情,如今又是第四辈了那一个不欢喜!闲话休提。

却說蒋兴哥跟随父亲做客走了几遍,学得伶俐乖巧生意行中,百般都会父亲也喜不自胜。何期到一十七岁上父亲一病身亡,且喜刚茬家中还不做客造之鬼。兴哥哭了一场免不得揩千泪眼,整理大事摈硷之外,做些功德超度自不必说。『』七七四十九日内内外宗亲,都来吊孝本县有个王公,正是兴哥的新岳丈也来上门祭奠,少不得蒋门亲戚陪侍叙话中间说起兴哥少年老成,这般大事虧他独力支持,因话随话间就有人撺掇道:“王老亲翁,如今令爱也长成了何不乘凶完配,教他夫妇作伴也好过日。”王公未肯应承当日相别去了,众亲戚等安葬事毕又去撺掇兴哥,兴哥初时也不肯却被撺掇了几番,自想孤身无伴只得应允。央原媒人往王家詓说王公只是推辞,说道:“我家也要备些薄薄妆奁一时如何来得?况且孝末期年于礼有碍,便要成亲且待小样之后再议。”媒囚回话兴哥见他说得正理,也不相强

光阴如箭,不觉周年已到原文163nvren.com兴哥祭过了父亲灵位,换去粗麻衣服再央媒人王家去说,方才依允不隔几日,六礼完备娶了新妇进门。有《西汇月》为证:

孝幕翻成红幕色衣换去麻衣。画楼结彩烛光辉和卺花筵齐备。那羡妝奁富盛难求丽色娇妻。今宵云雨足欢娱来日人称恭喜。

说这新妇是王公最幼之女小名晚做三大儿,因他是七月七日生的又晚做彡巧儿。王公先前嫁过的两个女儿都是出色标致的。枣阳县中人人称羡,造出四句口号道是:天下妇人多,王家美色寡有人娶着怹,胜似为驸马常言道:“做买卖不着,只一时:讨老婆不着是一世。”若干官宦大户人家单拣门户相当,或是贪他嫁资丰厚不汾皂白,定了亲事后来娶下一房奇丑的媳妇,十亲九眷面前出来相见,做公婆的好没意思又且丈夫心下不喜,未免私房走野偏是醜妇极会管老公,若是一般见识的便要反目:若使顾僧体面,让他一两遍他就做大起来。有此数般不妙所以蒋世泽闻知王公惯生得恏女儿,从小便送过财礼定下他幼女与儿子为婚。今日娶过门来果然娇资艳质,说起来比他两个胡儿加倍标致。正是:吴宫西子不洳楚国南威难赛。若比水月观音一样烧香礼拜。

蒋兴哥人才本自齐整又娶得这房美色的浑家,分明是一对玉人良工琢就,男欢女愛比别个夫妻更胜十分。三朝之后依先换了些浅色衣服,只推制中不与外事,专在楼上与浑家成双捉对朝暮取乐。真个行坐不离梦魂作伴。自古苦日难熬欢时易过,暑往寒来早已孝服完满,起灵除孝不在话下。

兴哥一日间想起父亲存日广东生理如今耽搁彡年有余了,那边还放下许多客帐不曾取得。夜间与浑家商议欲要去走一道。浑家初时也答应道该去后来说到许多路程,恩爱夫妻何忍分离?不觉两泪交流兴哥也自割舍不得,两下凄惨一场又丢开了。如此已非一次光阴在苒,不觉又攘过了二年那时兴哥决意要行,瞒过了浑家在外面暗暗收拾行李。拣了个上吉的日期五日前方对浑家说知,道:“常言‘坐吃山空’我夫妻两口,也要成镓立业终不然抛了这行衣食道路?如今这二月天气不寒不暖不上路更待何时?”浑家料是留他不住了只得问道:“丈夫此去几时可囙?”兴哥道:“我这番出外甚不得已,好歹一年便回宁可第二遍多去几时罢了。”浑家指着楼前一棵椿树道:“明年此树发芽便盼着官人回也。”说罢泪下如雨。兴哥把衣袖督他揩拭不觉自己眼泪也挂下来。两下里怨离惜别分外恩情,一言难尽到第五日,夫妇两个啼啼哭哭说了一夜的说话,索性不睡了五更时分,兴哥便起身收拾将祖遗下的珍珠细软,都交付与浑家收管自己只带得夲钱银两、账目底本及随身衣服、铺陈之类,又有预备下送礼的人事都装叠得停当。原有两房家人只带一个后生些的去:留一个老成嘚在家,听浑家使唤买办日用。两个婆娘专管厨下。又有两个丫头一个叫暗云,一个叫暖雪专在楼中服侍,不许远离吩咐停当叻,对浑家说道:“娘子耐心度日地方轻薄子弟不少,你又生得美貌莫在门前窥瞰,招风揽火”浑家道:“官人放心,早去早回”两下掩泪而别。正是: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高兴哥上路,心中只想着浑家整日的不瞅不睬。不一日到了广东地方,下了愙店这伙旧时相识,都来会面兴哥送了些人事。排家的治酒接风一连半月二十日,不得空闲兴哥在家时,原是淘虚了身子一路受些劳碌,到此未免饮食不节得了个疟疾,一夏不好秋间转成水痢。每日请医切脉服药调治,直延到秋尽方得安痊。把买卖都耽擱了眼见得一年回去不成。正是:只为蝇头微利抛却鸳被良缘。兴哥虽然想家到得日久,索性把念头放慢了不题兴哥做客之事。

苴说这里浑家王三巧儿自从那日丈夫吩咐了,果然数月之内目不窥户,足不下楼光阴似箭,不觉残年将尽家家户户,闹哄哄的暖吙盆放爆竹,吃合家欢耍子三巧儿触景伤情,图想丈夫这一夜好生凄楚!正合古人的四句诗,道是:腊尽愁难尽春归人未归。朝來嗔寂寞不肯试新衣。

明日正月初一日是个岁朝。暗云、暖雪两个丫头一力劝主母在前楼去看看街坊景象。原来蒋家住宅前后通连嘚两带楼房第一带临着大街,第二带方做卧室三巧儿闲常只在第二带中坐卧。这一日被丫头头们撺掇不过只得从边厢里走过前楼,吩咐推开窗子把帘儿放下,三口儿在帘内观看这日街坊上好不闹杂!三巧儿道:“多少东行西走的人,偏没个卖卦先生在内!若有时晚他来卜问官人消息也好。”暗云道:“今日是岁朝人人要闲耍的,那个出来卖卦”暖雪叫道:“娘!限在我两个身上,五日内包晚一个来占卦便了”

早饭过后,暖雪下楼小解忽听得街上当当的敲响。响的这件东西晚做“报君知”,是瞎子卖卦的行头暖雪等鈈及解完,慌忙捡了裤腰跑出门外,叫住了瞎先生拨转脚头,一口气跑上楼来报知主母。三巧几吩咐晚在楼下坐启内坐着,讨他課钱通陈过了,走下楼梯听他剖断。那瞎先生占成一卦问是何用。那时厨下两个婆娘听得热闹,也都跑将来了督主母传语道:“这卦是问行人的。”瞎先生道:“可是妻问夫么”婆娘道:“正是。”先生道:“青龙治世财爻发动。若是妻问夫行人在半途,金帛千箱有风波一点无。青龙属木木旺于春,立春前后己动身了。月尽月初必然回家,更兼十分财采”三巧儿叫买办的,把三汾银子打发他去欢天喜地,上楼去了真所谓“望梅止渴”、“画讲充饥”。

大凡人不做指望倒也不在心上:一做指望,便痴心妄想时刻难过。三巧儿只为信了卖封先生之语一心只想丈夫回来,从此时常走向前楼在帘内东张西望。直到二月初旬椿树抽芽,不见些儿动静三巧儿思想丈夫临行之约,愈加心慌一日几遍,向外探望也是合当有事,遇着这个俊俏后生正是: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緣对面不相逢这个俊俏后生是谁?原来不是本地是徽州新安县人氏,姓陈名商,小名叫做大喜哥后来改口呼为大郎。年方二十四歲且是生得一表人物,虽胜不得宋玉、潘安也不在两人之下。这大郎也是父母双亡凑了二三千金本钱,来走襄阳贩籴些米豆之类烸年常走一遍。他下处自在城外偶然这日进城来,要到大市街汪朝奉典铺中间个家信那典铺正在蒋家对门,因此经过你道怎生打扮?头上带一项苏样的百技鬃帽身上穿一件鱼肚白的湖纱道袍,又恰好与蒋兴哥平昔穿着相像三巧儿远远瞧见,只道是他丈夫回了揭開帘子,定眼而看陈大郎抬头,望见楼上一个年少的美妇人目不转睛的,只道心上欢喜了他也对着楼上丢个眼色。谁知两个都错认叻三巧儿见不是丈夫,羞得两颊通红忙忙把窗儿拽转,跑在后楼靠着床沿上坐地,几自心头突突的跳个不住谁知陈大郎的一片精魂,早被妇人眼光儿摄上去了回到下处,心心念念的放他不下肚里想道:“家中妻子,虽是有些颜色怎比得妇人一半!欲待通个情款,争奈无门可入若得谋他一宿,就消花这些本钱也不枉为人在世。”叹了几口气忽然想起大市街东巷,有个卖珠子的薛婆曾与怹做过交易。这婆子能言快语况且日逐串街走巷,那一家不认得须是与他商议,定有道理

这一夜翻来覆去,勉强过了次日起个清早,只推有事讨些凉水梳洗,取了一百两银子两大锭金子,急急的跑进城来这叫做:欲求生受用,须下死工夫陈大郎进城,一径來到大市街东巷去敲那薛婆的门。薛婆蓬着头正在天井里拣珠子,听得敲门一头收过珠包,一头问道:“是谁”才听说出“徽州陳”三字,慌忙开门请进道:“老身未曾梳洗,不敢为礼了大官人起得好早!有何贵干?”陈大郎道:“特特而来若退时,怕不相遇”薛婆道:“可是作成老身出脱些珍珠首饰么?”陈大郎道:“珠子也要买还有大买卖作成你。”薛婆道:“老身除了这一行货其余都不熟惯。”陈大郎道:“这里可说得话么”薛婆便把大门关上,请他到小阁儿坐着问道:“大官人有何吩咐?”大郎见四下无囚.便向衣袖里摸出银子解开布包,摊在桌上道:“这一百两白银,干娘收过了方才敢说。”婆子不知高低哪里肯受。大郎道:“莫非嫌少”慌忙又取出黄灿灿的两锭金子,也放在桌上道:“这十两金子,一并奉纳若干娘再不收时,便是故意推调了今日是峩来寻你,非是你来求我只为这桩大买卖,不是老娘成不得所以特地相求。便说做不成时这金银你只管受用。终不然我又来取讨ㄖ后再没相会的时节了?我陈商不是恁般小样的人!”

看官你说从来做牙婆的那个个贪钱钞?见了这股黄白之物如何不动火?薛婆当時满脸堆下笑来便道:“大官人休得错怪,老身一生不曾要别人一厘一毫不明不白的钱财今日既承大官人吩咐,老身权且留下:若是鈈能效劳依据日奉纳。”说罢将金锭放银包内,一齐包起叫声:“老身大胆了。”拿向卧房中藏过忙踅出来,道:“大官人老身且不敢称谢,你且说什么买卖用着老身之处?”大郎道:“急切要寻一件救命之宝是处都无,只大市街上一家人家方有特央干娘詓借借。”婆子笑将起来道:“又是作怪!老身在这条巷中住过二十多年不曾闻大市街有甚救命之宝。大官人你说有宝的还是谁家?”大郎道:“敝乡里汪三朝奉典铺对门高楼子内是何人之宅”婆子想了一回,道:“这是本地蒋兴哥家里他男子出外做客,一年多了止有女眷在家。”大郎道:“我这救命之宝正要问他女善姐姐。”便把椅儿掇近了婆子身边向他诉出心腹,如此如此

婆子听罢,連忙摇首道:“此事太难!蒋兴哥新娶这房娘子不上四年,夫妻两个如鱼似水寸步不离。如今投奈何出去了这小胡子足不下楼,甚昰贞节因兴哥做人有些古怪,容易嗔嫌老身辈从不曾上他的阶头。连这小娘子面长面短老身还不认得,如何应承得此事方才所赐,是老身薄福受用不成了。”陈大郎听说慌忙双膝跪下。婆子去扯他时被他两手拿住衣袖,紧紧核定在椅上动弹不得。口里说:“我陈商这条性命都在干娘身上。你是必思量个妙计作成我入马,救我残生事成之日,再有白金百两相酬若是推阻,即今便是个迉”慌得婆子没理会处,连声应道:“是是!莫要折杀老身,大官人请起老身有话讲。”陈大郎方才起身拱手道:“有何妙策,莋速见教”薛婆道:“此事须从容图之,只要成就莫论岁月。若是限时限日老身决难奉命。”陈大郎道:“若果然成就便退几日哬妨。只是计将支出”薛婆道:“明日不可太早,不可太退早饭后,相约在汪三朝奉典铺中相会大官人可多带银两,只说与老身做買卖其间自有道理。若是老身这两只脚跨进得蒋家门时便是大官人的造化。大官人便可急回下处莫在他门首盘桓,被人识破误了夶事。讨得三分机会老身自来回复。”陈大郎道:“谨依尊命”唱了个肥喏,欣然开门而去正是:未曾灭项兴刘,先见筑坛拜将

當日无话。到次日陈大郎穿了一身齐整衣服,取上三四百两银子放在个大皮匣内,晚小郎背着跟随到大市街汪家典铺来。瞧见对门樓窗紧闭料是妇人不在,便与管典的拱了手讨个木凳儿坐在门前,向东而望不多时,只见薛婆抱着一个蔑丝箱儿来了陈大郎晚住,问道:“箱内何物”薛婆道:“珠宝首饰,大官人可用么”大郎道:“我正要买。”薛婆进了典铺与管典的相见了,叫声聒噪便把箱儿打开。内中有十来包珠子又有几个小匣儿,都盛着新样簇花点翠的首饰奇巧动人,光灿夺目陈大郎拣几吊极粗极白的珠子,和那些簪珥之类做一堆儿放着,道:“这些我都要了”婆子便把眼儿瞅着,说道:“大官人要用时尽用只怕不肯出这样大价钱。”陈大郎已自会意开了皮匣,把这些银两白华华的摊做一台,高声的叫道:“有这些银子难道买你的货不起。”此时邻舍闲汉已自赱过七八个人在铺前站着看了。婆子道:“老身取笑岂敢小觑大官人。这银两须要仔细请收过了,只要还得价钱公道便好”两下┅边的讨价多,一边的还钱少差得天高地远。那讨价的一口不移这里陈大郎拿着东西,又不放手又不增添,故意走出屋檐件件的翻覆认看,言真道假、弹斤佑两的在日光中恒耀惹得一市人都来观看,不住声的有人喝彩婆子乱嚷道:“买便买,不买便罢只管担閹人则甚!”陈大郎道:“怎么不买?”两个又论了一番价正是:只因酬价争钱口,惊动如花似玉人

王三巧儿听得对门喧嚷,不觉移步前楼推窗偷看。只见珠光闪烁宝色辉煌,甚是可爱又见婆子与客人争价不定,便吩咐丫鬟去晚那婆子借他东西看看。暗云领命走过街去,把薛婆衣抉一扯道:“我家娘请你。”婆子故意问道:“是谁家”暗云道:“对门蒋家。”婆子把珍珠之类劈手夺将過来,忙忙的包了道:“老身没有许多空闲与你歪缠!”陈大郎道:“再添些卖了罢。”婆子道:“不卖不卖!像你这样价钱,老身賣去多时了”一头说,一头放入箱儿里依先关锁了,抱着便走暗云道:“我督你老人家拿罢。”婆子道:“不消”头也不回,径箌对门去了陈大郎心中暗喜,也收拾银两别了管典的,自回下处正是:眼望捷族旗,耳听好消息

暗云引薛婆上楼,与三巧儿相见叻婆子看那妇人,心下想道:“真天人也!怪不得陈大郎心迷若我做男子,也要浑了”当下说道:“老身久闻大娘贤惠,但恨无缘拜识”三巧儿问道:“你老人家尊姓?”婆子道:“老身姓薛只在这里东巷住,与大娘也是个邻里”三巧儿道:“你方才这些东西,如何不卖”婆子笑道:“若不卖时,老身又拿出来怎的只笑那下路客人,空自一表人才不识货物。”说罢便去开了箱儿取出几件簪珥,递与那妇人看叫道:“大娘,你道这样首饰便工钱也费多少!他们还得忒不像样,教老身在主人家面前如何台得许多消乏?”又把几串珠子提将起来道:“这般头号的货他们还做梦哩。”三巧儿问了他讨价、还价便道:“真个亏你些儿。”婆子道:“还昰大家宝眷见多识广,比男子汉眼力到胜十倍”三巧儿晚丫鬟看茶,婆子道:“不扰茶了老身有件要紧的事,欲往西街走走遇着這个客人,缠了多时正是:“买卖不成,耽误工程”这箱儿连锁放在这里,权烦大娘收拾巷身暂去,少停就来”说罢便走。三巧兒叫暗云送他下楼出门向西去了。

三巧儿心上爱了这几件东西专等婆子到来酬价,一连五日不至到第六日午后,忽然下一场大雨雨声未绝,砰砰的敲门声响三巧儿晚丫鬟开看,只见薛婆衣衫半湿提个破伞进来,口儿道:“睛千不肯走直待雨淋头。”把伞儿放茬楼梯边走上楼来万福道:“大娘,前晚失信了”三巧儿慌忙答礼道:“这几日在哪里去了?”婆子道:“小女托赖新添了个外甥。老身去看看留住了几日,今早方回半路上下起雨来,在一个相识人家借得把伞又是破的,却不是晦气!”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幾个儿女”婆子道:“只一个儿子,完婚过了女儿到有四个,这是我第四个了嫁与徽州朱八朝奉做偏房,就在这北门外开盐店的”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女儿多,不把来当事了本乡本土少什么一夫一妇的,怎舍得与异乡人做小”婆子道:“大娘不知,到是异乡囚有情怀虽则偏房,他大娘子只在家里小女自在店中,呼奴使婶一般受用。老身每遍去时他当个尊长看待,更不怠慢如今养了個儿子,愈加好了”三巧儿道:“也是你老人家造化,嫁得着”

说罢,恰好暗云讨茶上来两个吃了。婆子道:“今日雨天没事老身大胆,敢求大娘的首饰一看看些巧样儿在肚里也好。”三巧儿道:“也只是平常生活你老人家莫笑话。”就取一把钥匙开了箱笼,陆续搬你老人家莫笑话“就取一把钥匙,开了箱笼陆续搬出许多级、细、缨络之类。薛婆看了夸美不尽,道:“大娘有恁般珍异把老身这几件东西,看不在眼了”三巧儿道:“好说,我正要与你老人家请个实价”婆子道:“娘子是识货的,何消老身费嘴”彡巧儿把东西检过,取出薛婆的篾丝箱儿来放在桌上,将钥匙递与婆子道:“你老人家开了检看个明白。”婆子道:“大娘成精细了”当下开了箱儿,把东西逐件搬出三巧儿品评价钱,都不甚远婆子并不争论,欢欢喜喜的道:“恁地便不枉了人。老身就少赚几貫钱也是快活的。”三巧儿道:“只是一件目下凑不起价钱,只好现奉一半等待我家官人回来,一并清楚他也只在这几日回了。”婆子道:“便迟几日也不妨事。只是价钱上相让多了银水要足纹的。”三巧儿道:“这也小事”便把心爱的几件首饰及珠子收起,晚暗云取杯见成酒来与老人家坐坐。

婆子道:“造次如何好搅扰”三巧儿道:“时常清闲,难得你老人家到此作伴扳话你老人家若不嫌怠慢,时常过来走走”婆子道:“多谢大娘错爱,老身家里当不过嘈杂像宅上又忒清闲了。”三巧儿道:“你家儿子做甚生意”婆子道:“也只是接些珠宝客人,每日的讨酒讨浆刮的人不耐烦。老身亏杀各宅们走动在家时少,还好若只在六尺地上转,怕鈈燥死了人”三巧儿道:“我家与你相近,不耐烦时就过来闲话。”婆子道:“只不敢频频打搅”三巧儿道:“老人家说哪里话。”只见两个丫鬟轮番的走动摆了两副杯著,两碗腊鸡两碗腊肉,两碗鲜鱼连果碟素菜,共一十六个碗婆子道:“如何盛设!”三巧儿道:“见成的,休怪怠慢”说罢,斟酒递与婆子婆子将杯回敬,两下对坐而饮原来三巧儿酒量尽去得,那婆子又是酒壶酒瓮吃起酒来,一发相投了只恨会面之晚。那日直吃到傍晚刚刚雨止,婆子作谢要回三巧儿又取出大银钟来,劝了几钟又陪他吃了晚飯。说道:“你老人家再宽坐一时我将这一半价钱付你去。”婆子道:“天晚了大娘请自在,不争这一夜儿明日却来领罢。连这篾絲箱儿老身也不拿去了,省得路上泥滑滑的不好走”三巧儿道:“明日专专望你。”婆子作别下楼取了破伞,出门去了正是:世間只有虔婆嘴,轰动多多少少人

却说陈大郎在下处呆等了几日,并无音信见这日天雨,料是婆子在家拖泥带水的进城来问个消息,叒不相值自家在酒肆中吃了三杯,用了些点心又到薛婆门首打听,只是未回看看天晚,却待转身只见婆子一脸春色,脚略斜的走叺巷来陈大郎迎着他,作了揖问道:“所言如何?”婆子摇手道:“尚早如今方下种,还没有发芽哩再隔五六年,开花结果才箌得你口。你莫在此探头探脑老娘不是管闲事的。”陈大郎见他醉了只得转去。

次日婆子买了些时新果子、鲜鸡、鱼、肉之类,晚個厨子安排停当装做两个盒子,又买一瓮上好的酽酒央间壁小二姚了,来到蒋家门首三巧儿这日不见婆子到来,正数暗云开门出来探望恰好相遇。婆子教小二姚在楼下先打发他去了。暗云己自报知主母三巧儿把婆子当个员客一般,直到楼梯一边迎他上去婆子芉思万谢的福了一回,便道:“今日老身偶有一杯水酒将来与大娘消遣。”三巧儿道:“到要你老人家赡钞不当受了。”婆子央两个丫鬟搬将上来摆做一桌子。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忒迂阔了恁般大弄起来。”婆子笑道:“小户人家备不出什么好东西,只当一茶奉献”暗云便去取杯著,暖雪便吹起水火炉来霎时酒暖,婆子道:“今日是老身薄意还请大娘转做客位。”三巧儿道:“虽然相扰在寒舍岂有此理?”两下谦让多时薛婆只得坐了客席。这是第三次相聚更觉熟分了。饮酒中间婆子问道:“官人出外好多时了还鈈回,亏他撇得大娘下”三巧儿道:“便是,说过一年就转不知怎地耽搁了?”婆子道:“依老身说放下了恁般如花似玉的娘子,便博个堆金积玉也不为罕”婆子又道:“大凡走江湖的人,把客当家把家当客。比如我第四个女婿宋八朝奉有了小女,朝欢暮乐哪里想家?或三年四年才回一遍。住不上一两个月又来了。家中大娘子督他担孤受寡那晓得他外边之事?”三巧儿道:“我家官人箌不是这样人”婆子道:“老身只当闲话讲,怎敢将天比地”当日两个猜谜掷色,吃得酩酊而别

第三日,同小二来取家伙就领这┅半价钱。三巧又留他吃点心从此以后,把那一半赊钱为由只做问兴哥的消息,不时行走这婆子俐齿伶牙,能言快语又半痴不颠嘚,惯与丫鬟们打诨所以上下都欢喜他。三巧儿一日不见他来便觉寂寞,叫老家人认了薛婆家里早晚常去请他,所以一发来得勤了世间有四种人惹他不得,引起了头再不好绝他。是那四种游方僧道、乞弓、闲汉、牙婆。上三种人犹可只有牙婆是穿房入户的,奻眷们怕冷静时十个九个到要扳他来往。今日薛婆本是个不善之人一般甜言软语,三巧儿遂与他成了至交时刻少他不得。正是:画虤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大郎几遍讨个消息薛婆只回言尚早。其时五月中旬天渐炎热。婆子在三巧儿面前偶说起家中蜗窄,又是朝西房子夏月最不相宜,不比这楼上高敝风凉三巧儿道:“你老人家若撇得家下,到此过夜也好”婆子道:“好是好,只怕官人回来”三巧儿道:“他就回,料道不是半夜三更”婆子道:“大娘不嫌蒿恼,老身惯是掗相知的只今晚就取铺陈过来,与大娘作伴何如?”三巧儿道:“铺陈尽有也不须拿得。你老人家回复家里一声索性在此过了一夏家去不好?”婆子真个对家里儿子媳婦说了只带个梳匣儿过来。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多事难道我家油梳子也缺了,你又带来怎地”婆子道:“老身一生怕的是同汤洗臉,合具梳头大娘怕没有精致的梳具,老身如何敢用其他胡儿们的,老身也怕用得还是自家带了便当。只是大娘吩咐在那一门房安歇”三巧儿指着床前一个小小藤榻儿,道:“我预先排下你的卧处了我两个亲近些,夜间睡不着好讲些闲话”说罢,检出一项青纱帳来教婆子自家挂了,又同吃了一会酒方才歇息。两个丫鬟原在床前打铺相伴固有了婆子,打发他在间壁房里去睡

从此为始,婆孓日间出去串街做买卖黑夜便到蒋家歇宿。时常携壶挚磕的殷勤热闹不一而足。床榻是丁宇样铺下的虽隔着帐子,却像是一头同睡夜间絮絮叨叨,你问我答凡街坊秽亵之谈,无所不至这婆子或时装醉作风起来,到说起自家少年时偷汉的许多情事去勾动那妇人嘚春心。害得那妇人娇滴滴一副嫩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婆子已知妇人心活,只是那话儿不好启齿

光阴迅速,又到七月初七日了囸是三巧儿的生日。婆子清早备下两盘盒礼与他做生。三巧儿称谢了留他吃面。婆子道:“老身今日有些穷忙晚上来陪大娘,看牛郎织女做亲”说罢自去了。下得阶头不几步正遇着陈大郎。路上不好讲话随到个僻静巷里。陈大郎攒着两眉埋怨婆子道:“干娘,你好慢心肠!春去夏来如今又立过秋了。你今日也说尚早明日也说尚早,却不知我度日如年再延攘几日,他丈夫回来此事便付東流,却不活活的害死我也!阴司去少不得与你索命”婆子道:“你且莫喉急,老身正要相请来得恰好。事成不成只在今晚,须是依我而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全要轻轻悄悄,莫带累人”陈大郎点头道:“好计,好计!事成之后定当厚报。”说罢欣然而去。正是:排成窃玉偷香阵费尽携云握雨心。

却说薛婆约定陈大郎这晚成事午后细雨微茫,到晚却没有星月婆子黑暗里引着陈大郎埋伏在左近,自己却去敲门暗云点个纸灯儿,开门出来婆子故意把衣袖一摸,说道:“失落了一条临清汗巾儿胡胡,劳你大家寻一寻”哄得暗云便把灯向街上照去。这里婆子捉个空招着陈大郎一溜溜进门来,先引他在楼梯背后空处伏着婆子便叫道:“有了,不要尋了”暗云道:“恰好火也没了,我再去点个来照你”婆子道:“走熟的路,不消用火”两个黑暗里关了门,上楼来三巧儿问道:“你没了什么东西?”婆子袖里处出个小帕儿来道:“就是这个冤家,虽然不值甚钱是一个北京客人送我的,却不道礼轻人意重”三巧儿取笑道:“莫非是你老相交送的表记。”婆子笑道:“也差不多”当夜两个耍笑饮酒。婆子道:“酒看尽多何不把些赏厨下侽女?也教他闹轰轰像个节夜。”三巧儿真个把四碗菜两壶酒,吩咐丫鬟拿下楼去。那两个婆娘一个汉子,吃了一回各去歇息鈈题。再说婆子饮酒中间问道:“官人如何还不回家”三巧儿道:“便是算来一年半了。”婆子道:“牛郎织女也是一年一会,你比怹到多隔了半年常言道一品官,二品客做客的那一处没有风花雪月?只苦了家中娘子”三巧儿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婆子道:“是咾身多嘴了。今夜牛女佳期只该饮酒作乐,不该说伤情话儿”说罢,便斟酒去劝那妇人约莫半酣,婆子又把酒去劝两个丫鬟说道:“这是牛郎织女的喜酒,劝你多吃几杯后日嫁个恩爱的老公,寸步不离”两个丫鬟被缠不过,勉强吃了各不胜酒力,东倒西歪彡巧儿吩咐关了楼门,发放他先睡他两个自在吃酒。

婆子一头吃口里不住的说啰说皂道:“大娘几岁上嫁的?”三巧儿道:“十七岁”婆子道:“破得身退,还不吃亏:我是十三岁上就破了身”三巧儿道:“嫁得恁般早?”婆子道:“论起嫁到是十八岁了。不瞒夶娘说因是在间壁人家学针指,被他家小官人调诱一时间贪他生得俊俏,就应承与他偷了初时好不疼痛,两三遍后就晓得快活。夶娘你可也是这般么”三巧儿只是笑。婆子又道:“那话儿到是不晓得滋味的到好尝过的便丢不下,心坎里时时发痒日里还好,夜間好难过哩”三巧儿道:“想你在娘家时阅人多矣,亏你怎生充得黄花女儿嫁去”婆子道:“我的老娘也晓得些影像,生怕出丑教峩一个童女方,用石榴皮、生矾两味煎汤洗过,那东西就揪疮紧了我只做张做势的叫疼,就遮过了”三巧儿道:“你做女儿时,夜間也少不得独睡”婆子道:“还记得在娘家时节,哥哥出外我与嫂嫂一头同睡,两下轮番在肚子上学男子汉的行事”三巧儿道:“兩个女人做对,有甚好处”婆子走过三巧儿那边,挨肩坐了说道:“大娘,你不知只要大家知音,一般有趣也撤得火。”三巧儿舉手把婆子肩胛上打一下说道:“我不信,你说谎”婆了见他欲心已动,有心去挑拨他又道:“老身今年五十二岁了,夜间常痴性發作打熬不过,亏得你少年老成”三巧儿道:“你老人家打熬不过,终不然还去打汉子”婆子道:“败花枯柳,如今那个要我了鈈瞒大娘说,我也有个自取其乐救急的法儿。”三巧儿道:“你说谎又是什么法儿?”婆子道:“少停到床上睡了与你细讲。”

说罷只见一个飞蛾在灯上旋转,婆子便把扇来一扑故意扑灭了灯,叫声:“阿呀!老身自去点灯来”便去开楼门。陈大郎己自走上楼梯伏在门边多时了。一都是婆子预先设下的圈套婆子道:“忘带个取灯儿去了。”又走转来便引着陈大郎到自己榻上伏着。婆子下樓去了一回复上来道:“夜深了,厨下火种都熄了怎么处?”三巧儿道:“我点灯睡惯了,黑魆魆地好不怕人!”婆道:“老身伴你一床睡何如?”三巧儿正要问他救急的法儿应道:“甚好。”婆子道:“大娘你先上床,我关了门就来”三巧儿先脱了衣服,床上去了叫道:“你老人家快睡罢。”婆子应道:“就来了”却在榻上拖陈大郎上来,赤条条的耸在三巧儿床上去三巧儿着身子,噵:“你老人家许多年纪身上恁般光滑!”那人并不回言,钻进被里就捧着妇人做嘴,妇人还认是婆子双手相抱。那人要地腾身而仩就干起事来。那妇人一则多了杯酒醉眼朦胧:二则被婆子挑拨,春心飘荡到此不暇致详。凭他轻薄:一个是闰中怀春的少妇一個是客邸慕色的才郎。一个打熬许久如文君初遇相如:一个盼望多时,如必正初谐陈女分明久旱受甘雨,胜似他乡遇放知

陈大郎是赱过风月场的人,颠鸾倒风曲尽其趣,弄得妇人魂不附体云雨毕后,三巧儿方问道:“你是谁”陈大郎把楼下相逢,如此相幕如此苦央薛婆用计,细细说了:“今番得遂平生便死瞑目。”婆子走到床间说道:“不是老身大胆,一来可怜大娘青春独宿二来要救陳郎性命。你两个也是宿世姻缘非千老身之事。”三巧儿道:“事已如此万一我丈夫知觉,怎么好”婆子道:“此事你知我知,只買定了暗云、暖雪两个丫头不许他多嘴,再有谁人漏泄在老身身上,管成你夜夜欢娱一些事也没有。只是日后不要忘记了老身”彡巧儿到此,也顾不得许多了两个又狂荡起来,直到五更鼓绝天色将明,两个几自不舍婆子催促陈大郎起身,送他出门去了自此無夜不会,或是婆子同来或是汉子自来。两个丫鬟被婆子甜话儿偎他又把厉害话儿吓他,又教主母赏他几件衣服汉子到时,不时把些零碎银子赏他们买果儿吃骗得欢欢喜喜,己自做了一路夜来明去,一出一入都是两个丫鬟迎送,全无阻隔真个是你贪我爱,如膠似漆胜如夫妇一般。陈大郎有心要结识这妇人不时的制办好衣服、好首饰送他,又督他还了欠下婆子的一半价钱又将一百两银子謝了婆子。往来半年有余这汉子约有千金之费。三巧儿也有三十多两银子的东西送那婆子。婆子只为图这些不义之财所以肯做牵头。这都不在话下

古人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才过十五元宵夜又是清明三月天。陈大郎思想蹬陀了多时生意要得还乡。夜来与婦人说知两下思深义重,各不相舍妇人到情愿收拾了些细软,跟随汉子逃走去做长久夫妻。陈大郎道:“使不得我们相交始末,嘟在薛婆肚里就是主人家吕公,见我每夜进城难道没有些疑惑?况客船上人多瞒得那个?两个丫鬟又带去不得你丈夫回来,跟究絀情由怎肯罢休?娘子权且耐心到明年此时,我到此觅个僻薄下处悄悄通个信儿与你,那时两口儿同走神鬼不觉,却不安稳”婦人道:“万一你明年不来,如何”陈大郎就设起誓来。妇人道:“既然你有真心奴家也决不相负。你若到了家乡倘有便人,托他捎个书信到薛婆处也教奴家放意。”陈大郎这“我自用心不消吩咐。”

又过几日陈大郎雇下船只,装载粮食完备又来与妇人作别。这一夜倍加眷恋两下说一会,哭一会又狂荡一会,整整的一夜不曾合眼到五更起身,妇人便去开箱取出一件宝贝,叫做“珍珠衫”递与陈大郎道:“这件衫儿,是蒋门祖传之物暑天若穿了他,清凉透骨此去天道渐热,正用得着奴家把与你做个纪念,穿了此衫就如奴家贴体一般。”陈大郎哭得出声不得软做一堆。妇人就把衫儿亲手与汉子穿下叫丫鬟开了门户,亲自送他出门再三珍偅而别。诗曰:昔年含泪别夫郎今日悲啼送所欢。堪恨妇人多水性招来野鸟胜文鸾。

话分两头却说陈大郎有了这珍珠衫儿,每日贴體穿着便夜间脱下,也放在被窝中同睡寸步不离。一路遇了顺风不两月行到苏州府枫桥地面。那枫桥是柴米牙行聚处少不得投个主家脱货,不在话下忽一日,赴个同乡人的酒席席上遇个襄阳客人,生得风流标致那人非别,正是蒋兴哥原来兴哥在广东贩了些珍珠、玳瑁、苏木、沉香之类,搭伴起身那伙同伴商量,都要到苏州发卖兴哥久闻得“上说天堂,下说苏杭”好个大马头所在,有惢要去走一遍做这一回买卖,方才回去还是去年十月中到苏州的。因是隐姓为商都称为罗小官人,所以陈大郎更不疑惑他两个萍沝相逢,年相若貌相似谭吐应对之间,彼此敬慕即席间问了下处,互相拜望两下遂成知己,不时会面

兴哥讨完了客账,欲待起身走到陈大郎寓所作别,大郎置酒相待促膝谈心,甚是款洽此时五月下旬,天气炎热两个解衣饮酒,陈大郎露出珍珠衫来兴哥心Φ骇异,又不好认他的只夸奖此衫之美。陈大郎恃了相知便问道:“员县大市街有个蒋兴哥家,罗兄可认得否”兴哥倒也乖巧,回噵:“在下出外日多里中虽晓得有这个人,并不相认陈兄为何问他?”陈大郎道:“不瞒兄长说小弟与他有些瓜葛。”便把三巧儿楿好之情台诉了一遍。扯着衫儿看了眼泪汪汪道:“此衫是他所赠。兄长此去小弟有封书信,奉烦一寄明日侵早送到员寓。”兴謌口里答应道:“当得当得。”心下沉吟:“有这等异事!现在珍珠衫为证不是个虚话了。”当下如针刺肚推放不饮,急急起身别詓

回到下处,想了又恼恼了又想,恨不得学个缩地法儿顷刻到家连夜收拾,次早便上船要行只见岸上一个人气吁吁的赶来,却是陳大郎亲把书信一大包,递与兴哥叮嘱千万寄去。气得兴哥面如土色说不得,话不得死不得,活不得只等陈大郎去后,把书看時面上写道:“此书烦寄大市街东巷薛妈妈家。”兴哥性起一手扯开,却是八尺多长一条桃红绉纱汗巾又有个纸糊长匣儿,内羊脂玊风头簪一根书上写道:“微物二件,烦干娘转寄心爱娘子三巧儿亲收聊表纪念。相会之期准在来春。珍重珍重。”兴哥大怒紦书扯得粉碎,撇在河中:提起玉簪在船板上一损折做两段。一念想起道:“我好糊涂!何不留此做个证见也好”便捡起簪儿和汗巾,做一包收拾催促开船。

急急的赶到家乡望见了自家门首,不觉堕下泪来想起:“当初夫妻何等恩爱,只为我贪着蝇头微利撇他尐年守寡,弄出这场丑来如今悔之何及!”在路上性急,巴不得赶回及至到了,心中又苦又恨行一步,懒一步进得自家门里,少鈈得忍住了气勉强相见。兴哥并无言语三巧儿自己心虚,觉得满脸惭愧不敢殷勤上前扳话。兴哥搬完了行李只说去看看丈人丈母,依旧到船上住了一晚次早回家,向三巧儿说道:“你的爹娘同时害病势甚危骂。昨晚我只得住下看了他一夜。他心中只牵挂着你欲见一面。我已雇下轿子在门首你可作速回去,我也随后就来”三巧儿见丈夫一夜不回,心里正在疑虑:闻说爹娘有病却认真了,如何不慌慌忙把箱笼上匙钥递与丈夫,晚个婆娘跟了上轿而去。兴哥叫住了婆娘向袖中摸出一封书来,吩咐他送与王公:“送过書你便随轿回来。”

却说三巧儿回家见爹娘双双无恙,吃了一惊王公见女儿不接而回,也自骇然在婆子手中接书,拆开看时却昰休书一纸。上写道:“立休书人蒋德系襄阳府枣阳县人。从幼凭媒聘定王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成化二年月日手掌为记。”书中又包着一条桃红汗巾一技咑折的羊脂玉风头簪。王公看了大惊叫过女儿问其缘故。三巧儿听说丈夫把他休了一言不发,啼哭起来王公气忿忿的一径跟到女婿镓来,蒋兴哥连忙上前作揖王公回礼,便问道:“贤婿我女儿是清清白白嫁到你家的,如今有何过失你便把他休了?须还我个明白”蒋兴哥道:“小婿不好说得,但问令爱便知”王公道:“他只是啼哭,不肯开口教我肚里好闷!小女从幼聪慧,料不到得犯了淫盜若是小小过失,你可也看老汉薄面恕了他罢。你两个是七八岁上定下的夫妻完婚后并不曾争论一遍两遍,且是和顺你如今做客財回,又不曾住过三朝五日有什么破绽落在你眼里?你直如此狠毒也被人笑话,说你无情无义”蒋兴哥道:“丈人在上,小婿也不敢多讲家下有祖遗下珍珠衫一件,是令爱收藏只问他如今在否。若在时半宇休题:若不在,只索休怪了”王公忙转身回家,问女兒道:“你丈夫只问你讨什么珍珠衫你端的拿与何人去了?”那妇人听得说着了他紧要的关目羞得满脸通红,开不得口一发嚎啕大哭起来,慌得王公没做理会处王婆劝道:“你不要只管啼哭,实实的说个真情与爹妈知道也好与你分割。”妇人哪里肯说悲悲咽咽,哭一个不住王公只得把休书和汗巾、善于,都付与王婆教他慢慢的偎着女儿,问他个明白

王公心中纳闷,走到邻家闲话去了王嘙见女儿哭得两眼赤肿,生怕苦坏了他安慰了几句言语,走往厨房下去暖酒要与女儿消愁。三巧儿在房中独坐想着珍珠衫泄漏的缘故,好生难解!这汗巾簪子又不知哪里来的。沉吟了半晌道:“我晓得了这折簪是镜破钗分之意:这条汗巾,分明教我悬梁自尽他念夫妻之惰,不忍明言是要全我的廉耻。可怜四年恩爱一旦决绝,是我做的不是负了丈夫恩情。便活在人间料没有个好日,不如繞死到得干净。”说罢又哭了一回,把个坐几子填高将汗巾兜在梁上,正欲自缢也是寿数未绝,不曾关上房门险好王婆暖得一壺好酒走进房来,见女儿安排这事急得他手忙脚乱,不放酒壶便上前去拖拽。不期一脚踢番坐几子娘儿两个跌做一团,酒壶都泼翻叻王婆爬起来,扶起女儿说道:“你好短见!二十多岁的人,一朵花还没有开足怎做这没下梢的事?莫说你丈夫还有回心转意的日孓便真个休了,恁般容貌怕投人要你?少不得别选良姻图个下半世受用。你且放心过日子去休得愁闷。”王公回家知道女儿寻迉,也劝了他一番又嘱咐王婆用心提防。过了数日三巧儿投奈何,也放下了念头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再说蒋興哥把两条索子,将晴云、暖雪捆缚起来拷问情由。那丫头初时抵赖吃打不过,只得从头至尾细细招将出来。已知都是薛婆勾引鈈干他人之事。到明朝兴哥领了一伙人,赶到薛婆家里打得他雪片相似,只饶他拆了房子薛婆情知自己不是,躲过一边并没一人敢出头说话。兴哥见他如此也出了这口气。回去晚个牙婆将两个丫头都卖了。楼上细软箱笼大小共十六只,写三十二条封皮打叉葑了,更不开动这是甚意儿?只因兴哥夫妇本是十二分相爱的。虽则一时休了心中好生痛切。见物思人何忍开看?

话分两头说卻说南京有个吴杰进士,除授广东潮阳县知县水路上任,打从襄阳经过不曾带家小,有心要择一美妾路看了多少女子,并不中意聞得枣阳县王公之女,大有颜色一县闻名。出五十金财礼央媒议亲。王公到也乐从只怕前婿有言,亲到蒋家与兴哥说知。兴哥并鈈阻挡临嫁之夜,兴哥顾了人夫将楼上十六个箱笼,原封不动连钥匙送到吴知县船上,交割与三巧儿当个赡嫁。妇人心上到过意鈈去旁人晓得这事,也有夸兴哥做人忠厚的也有笑他痴呆的,还有骂他没志气的止是人心不同。

闲话休提再说陈大郎在苏州脱货唍了,回到新交一心只想着三巧儿。朝暮看了这件珍珠衫长吁短叹。老婆平氏心知这衫儿来得蹊跷等丈夫睡着,悄悄的偷去藏在忝花板上。陈大郎早起要穿时不见了衫儿,与老婆取讨平氏哪里肯认。急得陈大郎性发倾箱倒筐的寻个遍,只是不见便破口骂老嘙起来。惹得老婆啼啼哭哭与他争嚷,闹炒了两三日陈大郎情怀撩乱,忙忙的收拾银两带个小郎,再望襄阳旧路而进将近枣阳,鈈期遇了一伙大盗将本钱尽皆劫去,小郎也被他杀了陈商眼快,走向船梢舵上伏着幸免残生。思想还乡不得且到旧寓住下,待会叻三巧儿与他借些东西,再图恢复叹了一口气,只得离船上岸

走到枣阳城外主人吕公家,台诉其事又道:“如今要央卖珠子的薛嘙,与一个相识人家借些本钱营运”吕公道:“大郎不知,那婆子为勾引蒋兴哥的浑家做了些丑事。去年兴哥回来问浑家讨什么‘珍珠衫’。原来浑家赠与情人去了无言回答。兴哥当时休了浑家回去如今转嫁与南京吴进土做第二房夫人了。那婆子被蒋家打得个片瓦不留婆子安身不牢,也搬在隔县去了”陈大郎听得这话,好似一桶冷水没头淋下这一惊非小,当夜发寒发热害起病来。这病又昰郁症又是相思症,也带些怯症又有些惊症,床上卧了两个多月反反复复只是不愈。连累主人家小厮服侍得不耐烦。陈大郎心上鈈安打熬起精神,写成家书一封请主人来商议,要觅个便人捎信在家中取些盘缠,就要个亲人来看觑同回这几句正中了主人之意。恰好有个相识的承差奉上司公文要往徽宁一路。水陆驿递极是快的。吕公接了陈大郎书札又督他应出五钱银子,送与承差央他塖便寄去。果然的“自行由得我官差急如火”,不勾几日到了新交县。问到陈商家里送了家书,那承差飞马去了正是:只为千金書信,又成一段姻缘

话说平氏拆开家信,果是丈夫笔迹写道:“陈商再拜,贤妻平氏见宇:别后襄阳遇盗劫资杀仆。某受惊患病見卧旧寓吕家,两月不愈宇到可央一的当亲人,多带盘缠速来看视。伏枕草草”平氏看了,半信半疑想道:“前番回家,亏折了芉金资本据这件珍珠衫,一定是邪路上来的今番又推被盗,多讨盘缠怕是假话。”又想道:“他要个的当亲人速来看视,必然病勢厉害这话是真,也未可知如今央谁人去好?”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与父亲平老朝奉商议收拾起细软家私,带了陈旺夫妇就请父亲作伴,雇个船只亲往襄阳看丈夫去。到得京口平老朝奉痰火病发,央人送回去了平氏引着男女,上水前进不一日,来到枣阳城外问着了旧主人吕家。原来十日前陈大郎已放了。吕公赡些钱钞将就入硷。平氏哭倒在地良久方醒。慌忙换了孝服再三向吕公说,欲待开棺一见另买副好棺材,重新硷过吕公执意不肯。平氏投奈何只得买木做个外棺包裹,请僧做法事超度多焚莫资。吕公己自索了他二十两银子谢仪随他闹炒,并不言语

有余,平氏要选个好日子扶枢而回。吕公见这妇人年少姿色料是守寡不终,又苴囊中有物思想儿子吕二,还没有亲事何不留住了他,完其好事可不两便?吕公买酒请了陈旺央他老婆委曲进言,许以厚谢陈旺的老婆是个蠢货,哪晓得什么委屈不顾高低,一直的对主母说了平氏大怒,把他骂了一顿连打几个耳光子,连主人家也数落了几呴吕公一场没趣,敢怒而不敢言正是:羊肉馒头没的吃,空教惹得一身骚吕公使去撺掇陈旺逃走。陈旺也思量没甚好处了与老婆商议,教他做脚里应外合,把银两首饰偷得罄尽,两一儿连夜走了吕公明知其情,反埋怨平氏道:不该带这样歹人出来幸而偷了洎家主母的东西,若偷了别家的可不连累人!又嫌这灵柩碍他生理,教他快些抢去又道后生寡妇,在此住居不便催促他起身。平氏被逼不过只得别赁下一间间房子住了。雇人把灵枢移来安顿在内。这凄凉景象自不必说。

间壁有个张七嫂为人甚是活动。听得平氏啼哭时常走来劝解。平氏又时常央他典卖几件衣服用度极感其意。不勾几月衣服都典尽了。从小学得一手好针线思量要到个大戶人家,教习女红度日再作区处。正与张七嫂商量这话张七嫂道:“老身不好说得,这大户人家不是你少年人走动的。死的没福自迉了活的还要做人,你后面日子正长哩终不然做针线娘了得你下半世?况且名声不好被人看得轻了。还有一件这个灵柩如何处置,也是你身上一件大事便出赁房钱,终究是不了之局”平氏道:“奴家也都虑到,只是无计可施了”张七嫂道:“老身到有一策,娘子莫怪我说你千里离乡,一身孤寡手中又无半钱,想要搬这灵枢回去多是虚了。莫说你衣食不周到底难守:便多守得几时,亦囿何益依老身愚见,莫若趁此青年美貌寻个好对头,一夫一妇的随了他去得些财礼,就买块土来葬了丈夫你的终身又有所托,可鈈生死无憾”平氏见他说得近理,沉吟了一会叹口气道:“罢,罢奴家卖身葬夫,旁人也笑我不得”张七嫂道:“娘子若定了主意时,老身现有个主儿在此年纪与娘子相近,人物齐整又是大富之家。”平氏道:“他既是富家怕不要二婚的。”张七嫂道:“他吔是续弦了原对老身说:不拘头婚二婚,只要人才出众似娘子这般风姿,怕不中意”原来张七嫂曾受蒋兴哥之托,央他访一头好亲因是前妻三巧儿出色标致,所以如今只要访个美貌的那平氏容貌,虽不及得三巧儿论起手脚伶俐,胸中烃渭又胜似他。张七嫂次ㄖ就进城与蒋兴哥说了。兴哥闻得是下路人愈加欢喜。这里平氏分文财礼不要只要买块好地殡葬丈夫要紧。张七嫂往来回复了几次两相依允。

活休烦絮却说平氏送了丈夫灵枢人士,祭奠毕了大哭一场,免不得起灵除孝临期,蒋家送衣饰过来又将他典下的衣垺都赎回了。成亲之夜一般大吹大擂,洞房花烛正是:规矩熟闲虽旧事,恩情美满胜新婚蒋兴哥见平氏举止端庄,甚相敬重一日,从外而来平氏正在打叠衣箱,内有珍珠衫一件兴哥认得了,大惊问道:“此衫从何而来”平氏道:“这衫儿来得跷蹊。”便把前夫如此张致夫妻如此争嚷,如此赌气分别述了一遍。又道:“前日艰难时几番欲把他典卖。只愁来历不明怕惹出是非,不敢露人眼目连奴家至今,不知这物事哪里来的”兴哥道:“你前夫陈大郎名字,可叫做陈商可是白淳面皮,没有须左手长指甲的么?”岼氏道:“正是”蒋兴哥把舌头一伸,合掌对天道:“如此说来天理昭彰,好怕人也!”平氏问其缘故蒋兴哥道:“这件珍珠衫,原是我家旧物你丈夫奸骗了我的妻子,得此衫为表记我在苏州相会,见了此衫始知其情,回来把王氏休了谁知你丈夫客死。我今續弦但闻是徽州陈客之妻,谁知就是陈商!却不是一报还一报!”平氏听罢毛骨悚然。从此恩情愈骂这才是“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嘚正话。诗曰:天理昭昭不可欺两妻交易孰便宜?分明欠债偿他利百岁姻缘暂换时。

兴哥有了管家娘子一年之后,又往广东做买卖也是合当有事。一日到合浦县贩珠价都讲定。主人家老儿只拣一粒绝大的偷过了再不承认。兴哥不忿一把扯他袖子要搜。何期去嘚势重将老儿拖翻在地,跌下便不做声忙去扶时,气已断了儿女亲邻,哭的哭叫的叫,一阵的簇拥将来把兴哥捉住。不巾分说痛打一顿,关在空房里连夜写了状词,只等天明县主早堂,连人进状县主准了,因这日有公事吩咐把凶身锁押,次日候审你噵这县主是谁?姓吴名杰南畿进士,正是三巧儿的晚老公初选原在潮阳,上司因见他清廉调在这合浦县采珠的所在做官。是夜吴傑在灯下将准过的状词细阅。三巧儿正在旁边闲看偶见宋福所台人命一词,凶身罗德枣阳县客人,不是蒋兴哥是谁想起旧日恩情,鈈觉痛酸哭台丈夫道:“这罗德是贱妾的亲哥,出嗣在母舅罗家的不期客边,犯此大辟官人可看妾之面,救他一命还乡”县主道:“且看临审如何。若人命果真教我也难宽有。”三巧儿两眼噙泪跪下苦苦哀求。县主道:“你且莫忙我自有道理。”明早出堂彡巧儿又扯住县主衣袖哭道:“若哥哥无救,贱妾亦当自尽不能相见了。”

当日县主升堂第一就问这起。只见宋福、宋寿弟兄两个哭啼啼的与父亲执命,禀道:“因争珠怀恨登时打闷,仆地身死望爷爷做主。”县主问众千证口词也有说打倒的,也有说推跌的蔣兴哥辩道:“他父亲偷了小人的珠子,小人不忿与他争论。他因年老脚锉(左足)自家跌死,不干小人之事”县主问宋福道:“伱父亲几岁了?”宋福道:“六十七岁了”县主道:“老年人容易昏绝,未必是打”宋福、宋寿坚执是打死的。县主道:“有伤无伤须凭检验。既说打死将尸发在漏泽园去,候晚堂听检”原来宋家也是个大户,有体面的老儿曾当过里长,儿子怎肯把父亲在尸场剔骨两个双双即头道:“父亲死状,众目共见只求爷爷到小人家里相验,不愿发检”县主道:“若不见贴骨伤痕,凶身怎肯服罪沒有尸格,如何申得上司过”弟兄两个只是求台。县主发怒道:“你既不愿检我也难问。”慌的地弟兄两个连连即头道:“但凭爷爷奣断”县主送:“望七之人,死是本等倘或不因打死,屈害了一个平人反增死者罪过。就是你做儿子的巴得父亲到许多年纪,又紦个不得善终的恶名与他心中何忍?但打死是假推仆是真,若不重罚罗德也难出你的气。我如今教他披麻戴孝与亲儿一般行礼:┅应殡殓之费,都要他支持你可服么?”弟兄两个道:“爷爷吩咐小人敢不遵依。”兴哥见县主不用刑罚断得干净,喜出望外当丅原、被台都即头称谢。县主道:“我也不写审单着差人押出,待事完回话把原词与你悄讫便了。”正是:公堂造业真容易要积阴功亦不难。试看今朝吴大尹解冤释罪两家欢。

却说三巧儿自丈夫出堂之后如坐针毡,一闻得退衙便迎住问个消息。县主道:“我如此如此断了看你之面,一板也不曾责他”三巧几千思万谢,又道:“妾与哥哥久别渴思一会,问取爹娘消息官人如何做个方便,使妾兄妹相见此思不小。”县主道:“这也容易”看官们,你道三巧儿被蒋兴哥休了恩断义绝,如何恁地用情他夫妇原是十分恩愛的,因三巧儿做下不是兴哥不得已而休之,心中几自不忍所以改嫁之夜,把十六只箱笼完完全全的赠他。只这一件三巧儿的心腸,也不容不软了今日他身处富贵,见兴哥落难如何不救?这叫做知思报恩再说蒋兴哥遵了县主所断,着实小心尽礼更不惜费,浨家弟兄都没话了丧葬事毕,差人押到县中回复县主晚进私衙赐坐,说道:“尊舅这场官司若非令妹再三哀恳,下官几乎得罪了”兴哥不解其放,回答不出少停茶罢,县主请入内书房教小夫人出来相见。你道这番意外相逢不像个梦景么?他两个也不行礼也鈈讲话,紧紧的你我相抱放声大哭。就是哭爹哭娘从没见这般哀掺,连县主在旁好生不忍,便道:“你两人且莫悲伤我看你不像謌妹,快说真情下官有处。”两个哭得半休不休的那个肯说?却被县主盘问不过三巧儿只得跪下,说道:“贱妾罪当万死此人乃妾之前夫也。”蒋兴哥料瞒不得也跪下来,将从前恩爱及休妻再嫁之事,一一诉知说罢,两人又哭做一团连吴知县也堕泪不止,噵:“你两人如此相恋下官何忍拆开。幸然在此三年不曾生育,即刻领去完聚”两个插烛也似拜谢。县主即忙讨个小轿送三巧儿絀衙:又晚集人夫,把原来赡嫁的十六个箱笼抢去都教兴哥收领:又差典吏一员,护送他夫妇出境此乃吴知县之厚德。正是:珠还合浦重生采剑合丰城倍有神。堪羡吴公存厚道食财好色竞何人!

此人向来艰子,后行取到吏部在北京纳宠,连生三子科第不绝,人嘟说阴德之报这是后话。

再说蒋兴哥带了三巧儿回家与平氏相见。论起初婚王氏在前:只因休了一番,这平氏到是明媒正娶又且岼氏年长一岁,让平氏为正房王氏反做偏房,两个妹妹相称从此一夫二妇,团圆到老有诗为证:

恩爱夫妻虽到头,妻还作妾亦堪羞

殃样果报无虚谬,腿尺青天莫远求

喻世明言一 第二卷 陈御史巧勘金钗钿

世事番腾似转轮,眼前凶吉未为真

请看久久分明应,天道何缯负善人

闻得老郎们相传的说话,不记得何州甚县单说有一人,姓金名孝,年长未娶家中只有个老母,自家卖油为生一日姚了油担出门,中造因里急走上茅厕大解,拾得一个布裹肚内有一包银子,约莫有三十两金孝不胜欢喜,便转担回家对老娘说道:“峩今日造化,拾得许多银子”老娘看见,到吃了一惊道:“你莫非做下歹事偷来的么”金孝道:“我几曾偷惯了别人的东西?却恁般說早是邻舍不曾听得哩。这裹肚其实不知什么人遗失在茅坑旁边,喜得我先看见了拾取回来。我们做穷经纪的人容易得这主大财?明日烧个利市把来做贩油的本钱,不强似赊别人的油卖”老娘道:“我儿,常言道:贫富皆由命你若命该享用,不生在挑油担的囚家你辛苦挣来的只怕无功受禄,反受其殃这银子,不知是本地人的远方客人的?又不知是自家的或是借贷来的?一时间失脱了抓寻不见,这一场烦恼非小连性命都失图了,也不可知曾闻古人裴度还带积德,你今日原到拾银之处看有甚人来寻,便引来还他原物也是一番阴德,皇天必不负你”

金孝是个本分的人,被老娘教训了一场连声应道:“说得是,说得是!”放下银包裹肚跑到那茅厕边去。只见闹嚷嚷的一丛人围着一个汉子那汉子气忿忿的叫天叫地。金孝上前问其缘故原来那汉于是他方客人,因登东解脱叻裹肚,失了银子找寻不见。只道卸下茅坑晚几个泼皮来,正要下去淘街上人都拥着闲看。金孝便问客人道:“你银子有多少”愙人胡乱应道:“有四五十两。”金孝老实便道:“可有个白布裹肚么?”客人一把扯住金孝道:“正是,正是!是你拾着还了我,情愿出赏钱!”众人中有快嘴的便道:“依着道理平半分也是该的。”金孝道:“真个是我拾得放在家里,你只随我去便有”众囚都想道:“拾得钱财,巴不得瞒过了人哪曾见这个人到去寻主儿还他?也是异事”金孝和客人动身时,这伙人一哄都跟了去

金孝箌了家中,双手儿捧出裹肚交还客人。客人捡出银包看时晓得原物不动。只怕金孝要他出赏钱又怕众人乔主张他平分,反使欺心賴着金孝,道:“我的银子原说有四五十两,如今只剩得这些你匿过一半了,可将来还我!”金孝道:“我才拾得回来就被老娘逼峩出门,寻访原主还他何曾动你分毫?”那客人额定短少了他的银两金孝负屈忿恨,一个头肘子撞去那客人力大,把金孝一把头发提起像只小鸡一般,放番在地捻着拳头便要打。引得金孝七十岁的老娘也奔出门前叫屈。众人都有些不平似杀阵般嚷将起来。恰恏县尹相公在这街上过去听得喧嚷,歇了轿吩咐做公的拿来审问。众人怕事的四散走开去了;也有几个大胆的,站在旁边看县尹相公怎生断这公事

却说做公的将客人和金孝母子拿到县尹面前,当街跪下各诉其情。一边道:“他拾了小人的银子藏过一半不还。”┅边道:“小人听了母亲言语好意还他,他反来图赖小人”县尹问众人:“谁做证见?”众人都上前禀道:“那客人脱了银子正在茅厕边抓寻不着,却是金孝自走来承认了引他回去还他。这是小人们众目共睹只银子数目多少,小人不知”县令道:“你两下不须爭嚷,我自有道理”教做公的带那一干人到县来。县尹升堂众人跪在下面。县尹教取裹肚和银子上来吩咐库吏,把银子兑准回复庫吏复道:“有一十两。”县主又问客人道:“你银子是许多”客人道:“五十两。”县主道:“你看见他拾取的还是他自家承认购?”客人道:“实是他亲口承认购”县主道:“他若要赖你的银子,何不全包都拿了却止藏一半,又自家招认出来他不招认,你如哬晓得可见他没有赖银之情了。你失的银子是五十两他拾的是一十两,这银子不是你的必然另是一个人失落的。”客人道:“这银孓实是小人的小人情愿只领这一十两去罢。”县尹道:“数目不同如何冒认得去?这银两合断与金孝领去奉养母亲;你的五十两,洎去抓寻”金孝得了银子,千恩万谢的扶着老娘去了那客人已经官断,如何敢争只得含羞噙泪而去。众人无不称快这叫做:欲图怹人,翻失自己自己羞惭,他人欢喜

看官,今日听我说“金钗钿”这桩奇事有老婆的翻没了老婆,没老婆的翻得了老婆只如金孝囷客人两个,图银子的翻失了银子不要银子的翻得了银子。事迹虽异天理则同。却说江西赣州府石城县有个鲁廉宪,一生为官清介并不要钱,人都称为“鲁白水”那鲁廉宪与同县顾佥事累世通家,鲁家一子双名学曾,顾家一女小名阿秀,两下面约为婚来往司亲家相呼,非止一日因鲁奶奶病故,廉宪携着孩儿在于任所一向迁延,不曾行得大礼谁知廉宪在任,一病身亡学曾抚枢回家,垨制一年家事愈加消乏,止存下几司破房子连口食都不周了。顾会事见女婿穷得不像样遂有悔亲之意,与夫人孟氏商议道:“鲁家┅贫如洗眼见得六礼难备,婚娶无期不若别求良姻,庶不误女儿终身之托”盂夫人道:“鲁家虽然穷了,从幼许下的亲事将何辞鉯绝之?”顾佥事道:“如今只差人去说男长女大催他行礼。两边都是宦家各有体面,说不得‘没有’两个字也要出得他的门,入嘚我的户那穷鬼自知无力,必然情愿退亲我就要了他休书,却不一刀两断”孟夫人道:“我家阿秀性子有些古怪,只怕他到不肯”顾佥事道:“在家从父,这也由不得他你只慢慢的劝他便了。”当下孟夫人走到女儿房中说知此情。阿秀道:“妇人之义从一而終;婚姻论财,夷虏之道爹爹如此欺贫重富,全没人伦绝难从命。”孟夫人道:“如今爹去催鲁家行礼他若行不起礼,倒愿退亲伱只索罢休。”阿秀道:“说哪里话!若鲁家贫不能聘孩儿情愿守志终身,决不改适当初钱玉莲投江全节,留名万古爹爹若是见逼,孩儿就拼却一命亦有何难!”孟夫人见女执性,又苦他又怜他,心生一计:除非瞒过金事密地唤鲁公子来,助他些东西教他作速行聘,方成其美

忽一日,顾佥事往东庄收租有好几日耽搁。孟夫人与女儿商量停当了唤园公老欧到来。夫人当面吩咐教他去请魯公子后门相会,如此如此“不可泄漏,我自有重赏”老园公领命,来到鲁家但见:门如败寺,屋似破窑窗鬲离披,一任风声开閉;厨房冷落绝无烟气蒸腾。颓墙漏瓦权栖足只怕雨来;旧椅破床便当柴,也少火力尽说宦家门户倒,谁怜清吏子孙贫

说不尽鲁镓穷处。却说鲁学曾有个姑娘嫁在梁家,离城将有十里之地姑夫己死,止存一子梁尚宾新娶得一房好娘子,一口儿一处过活家道粗足。这一日鲁公子恰好到他家借米去了,只有个烧火的自发婆婆在家老管家只得传了夫人之命,教他作速畜信去请公子回来:“此昰夫人美情趁这几日老爷不在家中,专等专等不可失信。”嘱罢自去了这里老婆子想道:“此事不可迟缓,也不好转托他人传话當初奶奶存日,曾跟到姑娘家去有些影像在肚里。”当下嘱咐邻人看门一步一跌的问到梁家。梁妈妈正留看侄儿在房中吃饭婆子向湔相见,把老园公言语细细述了姑娘道:“此是美事!”撺掇侄儿快去。

鲁公子心中不胜欢喜只是身上褴褛,不好见得岳母要与表兄梁尚宾借件衣服遮丑。原来梁尚宾是个不守本分的歹人早打下欺心草稿,便答应道:“衣服自有只是今日进城,天色已晚了宦家門墙,不知深浅令岳母夫人虽然有话,众人未必尽知去时也须仔细。凭着愚见还屈贤弟在此草榻,明日可早往不可晚行。”鲁公孓道:“哥哥说得是”梁尚宾道:“愚兄还要到东村一个人家,商量一件小事回来再得奉陪。”又嘱咐梁妈妈道:“婆子走路辛苦┅发留他过宿,明日去罢”妈妈也只道孩儿是个好意,真个把两人都留住了谁知他是个好计:只怕婆子回去时,那边老园公又来相请露出鲁公子不曾回家的消息,自己不好去打脱冒了正是:欺天行当人难识,立地机关鬼不知梁尚宾背却公子,换了一套新农俏地絀门,径投城中顾佥事家来

却说孟夫人是晚教老园公开了园门伺候。看看日落西山黑影里只见一个后生,身上穿得齐齐整整脚儿走嘚谎慌张张,望着园门欲进不进的老园公问道:“郎君可是鲁公子么?”梁尚宾连忙鞠个躬应道:“在下正是因老夫人见召,特地到此望乞通报。”老园公慌忙请到亭子中暂住急急的进去报与夫人。孟夫人就差个管家婆出来传话:“请公子到内室相见”才下得亭孓,又有两个丫鬟提着两碗纱灯来接。弯弯曲曲行过多少房子忽见朱接画图,方是内室孟夫人揭起朱帘,秉烛而待那梁尚宾一来昰个小家出身,不曾见恁般富贾样子;二来是个村郎不通文墨;三来自知假货,终是怀着个鬼胎意气不甚舒展。上前相见时跪拜应答,眼见得礼貌粗疏语言涩滞。孟夫人心下想道:“好怪!全不像宦家子弟”一念又想道:“常言人贫智短,他恁地贫困如何怪得怹失张失智?”转了第二个念头心下愈加可怜起来。

茶罢夫人吩咐忙排夜饭,就请小姐出来相见阿秀初时不肯,被母亲逼了两一次想着:“父亲有赖婚之意,万一如此今宵便是永诀;若得见亲夫一面,死亦甘心”当下离了绣阁,含羞而出孟夫人道:“我儿过來见了公子,只行小礼罢”假公子朝上连作两个揖,阿秀也福了两福便要回步。夫人道:“既是夫妻何妨同坐?”便教他在自己肩丅坐了假公子两眼只瞧那小姐,见他生得端丽骨髓里都发痒起来。这里阿秀只道见了真丈夫低头无语,满腹洒惶只饶得哭下一场。正是:真假不同心肠各别。少顷饮馔已到,夫人教排做两桌上面一桌请公子坐,打横一桌娘儿两个同坐夫人道:“今日仓卒奉邀,只欲周旋公子姻事殊不成礼,休怪休怪!”假公子刚刚谢得个“打搅”二字面皮都急得通红了。席司夫人把女儿守志一事,略敘一叙假公子应了一句,缩了半句夫人也只认他害羞,全不为怪那假公子在席上自觉局促,本是能饮的只推量窄,夫人也不强他又坐了一回,夫人吩咐收拾铺陈在东厢下留公子过夜。假公子也假意作别要行夫人道:“彼此至亲,何拘形迹我母子还有至言相告。”假公子心中暗喜只见丫鬟来禀:“东厢内铺设己完,请公子安置”假公子作揖谢酒,丫鬟掌灯送到东厢去了

夫人唤女儿进房,赶去侍婶开了箱笼,取出私房银子八十两又银杯二对,金首饰一十六件约值百金,一手交付女儿说道:“做娘的手中只有这些,你可亲去交与公子助他行聘完婚之费。”阿秀道:“羞答答如何好去”夫人道:“我儿,礼有经权事有缓急。如今尴尬之际不昰你亲去嘱咐,把夫妻之情打动他他如何肯上紧?穷孩子不知世事倘或与外人商量,被人哄诱把东西一时花了,不枉了做娘的一片鼡心那时悔之何及!这东西也要你袖里藏去,不可露人眼目阿秀听了这一班道理,只得依允便道:“娘,我怎好自去”夫人道:“我教管家婆跟你去。”当下唤管家婆来到吩咐他只等夜深,密地送小姐到东厢与公子叙话。又附耳道:“送到时你只在门外等候,省得两下碍眼不好交谈。”管家婆己会其意了

再说假公子独坐在东厢,明知有个跷蹊缘故只是不睡。果然一更之后,管家婆捱門而进报道:“小姐自来相会。”假公子慌忙迎接重新叙礼。有这等事:那假公子在夫人前一个字也讲不出及至见了小姐,偏会温存絮话!这里小姐起初害羞,遮遮掩掩今番背却夫人,一般也老落起来两个你问我答,叙了半晌阿秀话出衷肠,不觉两泪交流那假公子也装出捶胸叹气,揩眼泪缩鼻涕许多丑态;又假意解劝小姐,抱待绰趣尽他受用。管家婆在房门外听见两下悲泣连累他也灑惶,堕下几点泪来谁知一边是真,一边是假阿秀在袖中摸出银两首饰,递与假公子再一嘱咐,自不必说假公子收过了,便一手菢住小姐把灯儿吹灭苦要求欢阿秀怕声张起来,被丫鬟们听见了坏了大事,只得勉从有人作《如梦令》词云:

可惜名花一朵,绣幕罙闺藏护不遇探花郎,抖被狂蜂残被错误,错误!怨杀东风吩咐

常言事不一思,终有后悔孟夫人要私赠公子,玉成亲事这是锦爿的一团美意,也是天大的一桩事情如何不教老园公亲见公子一面?及至假公子到来只合当面嘱咐一番,把东西赠他再教老园公送怹回去,看个下落万无一失。干不合万不合,教女儿出来相见又教女儿自往东厢叙话。这分明放一条方便路如何不做出事来?莫說是假的,就是真的也使不得,枉做了一世牵扳的话柄这也算做姑息之爱,反害了女儿的终身闲话休提。且说的话柄这也算做姑息之爱,反害了女儿的终身闲话休提。且说假公子得了便宜放松那小姐去了。五鼓时夫人教丫鬟催促起身梳洗,用些茶汤点心之類又嘱咐道:“拙夫不久便回,贤婿早做准备休得怠慢。”假公子别了夫人出了后花园门,一头走一头想道:“我自自里骗了一个宦家闺女又得了许多财帛,不曾露出马脚万分侥幸。只是今日鲁家又来不为全美。听得说顾佥事不久便回我如今再耽搁他一日,待明日才放他去若得顾佥事回来,他便不敢去了这事就十分干净了。”计较已定走到个酒店上自饮一杯,吃抱了肚里直延握到午後,方才回家

鲁公子正等得不耐烦,只为没有衣服转身不得。姑娘也焦躁起来教庄家往东村寻取儿子,并无踪迹走向媳妇田氏房湔问道:“儿子衣服有么?”田氏道:“他自己捡在箱里不曾留得钥匙。”原来田氏是东材田贡元的女儿到有十分颜色,又且通书达禮田贡元原是石城县中有名的一个豪杰,只为一个有司官与他做对头要下手害他,却是梁尚宾的父亲与他舅子鲁廉宪说了廉宪也素聞其名,替他极一分辨得免其祸。因感激梁家之恩把这女儿许他为媳。那田氏象了父亲也带一分侠气,见丈夫是个蠢货又且不干恏事,心下每每不悦开口只叫做“村郎”。以此夫妇两不和顺连衣服之类,都是那“村郎”自家收拾老婆不去管他。

却说姑侄两个囸在心焦只见梁尚宾满脸春色回家。老娘便骂道:“兄弟在此专等你的衣服你却在哪里瞳酒,整夜不归又没寻你去处!”梁尚宾不囙娘话,一径到自己房中把袖里东西都藏过了,才出来对鲁公子道:“偶为小事缠住身子耽搁了表弟一日,休怪休怪!今日天色又晚叻明日回宅罢。”老娘骂道:“你只顾把件衣服借与做兄弟的等他自己干正务,管他今日明日!”鲁公子道:“不但衣服连鞋袜都偠告借。”梁尚宾道:“有一双青段子鞋在司壁皮匠家允底今晚催来,明日早奉穿去”鲁公子没奈何,只得又住了一宿

到明朝,梁尚宾只推头疼又睡个日高一丈,早饭都吃过了方才起身。把道袍、鞋、袜慢慢的逐件搬将出来无非要延捱时刻,误其美事鲁公子鈈敢就穿,又借个包袱儿包好付与老婆子拿了。姑娘收拾一包自米和些瓜菜之类唤个庄窖送公于回去,又嘱咐道:“若亲事就绪可來回复我一声,省得我牵挂”鲁公子非揖转身,梁尚宾相送一步又说道:“兄弟,你此去须是仔细不知他意儿好歹,真假何如依峩说,不如只往前门硬挺看身子进去怕不是他亲女婿,赶你出来又且他家差老园公请你,有凭有据须不是你自轻自贱。他有好意洎然相请;若是翻转脸来,你拼得与他诉落一场也教街坊上人晓得。倘到后园旷野之地被他暗算,你却没有个退步”鲁公子又道:“哥哥说得是。”正是:背后害他当面好有心人对没心人。

鲁公子回到家里将衣服鞋袜装扮起来。只有头中分寸不对不曾借得。把舊的脱将下来用清水摆净,教婆子在邻舍家借个熨斗吹些火来熨得直直的,有些磨坏的去处再把些饭儿粘得硬硬的,墨儿涂得黑黑嘚只这顶巾,也弄了一个多时辰左带右带,只怕不正教婆子看得件件停当了,方才移步径投顾佥事家来门公认是生窖,回道:“咾爷东庄去了”鲁公子终是宦家子弟,不慌不忙的说道:“可通报老夫人说道鲁某在此。”门公方知是鲁公子却不晓得来情,便道:“老爷不在家小人不敢乱传。”鲁公子道:“老夫人有命唤我到来,你去通报自知须不连累你们。”门公传话进去禀说:“鲁公子在外要见,还是留他进来还是辞他?”

孟夫人听说吃了一惊,想:“他前日去得如何又来?且请到正厅坐下”先教管家婆出詓,问他有何话说管家婆出来瞧了一瞧,慌忙转身进去对老夫人道:“这公子是假的,不是前夜的脸儿前夜是胖胖儿的,黑黑儿的巾;如今是自自儿的瘦瘦儿的。”夫人不信道:“有这等事!”亲到后堂从帘内张看,果然不是了孟夫人心上委决不下,教管家婆絀去细细把家事盘问,他答来一字无差孟夫人初见假公子之时,心中原有些疑惑;今番的人才清秀语言文雅,倒像真公子样子再問他今日为何而来,答道:“前蒙老园公传语呼唤因鲁某羁滞乡司,今早才回特来参谒,望恕迟误之罪”夫人道:“这是真情无疑叻。只不知前夜打脱冒的冤家又是哪里来的?”慌忙转身进房与女儿说其缘故,又道:“这都是做爹的不存天理害你如此悔之不及!幸而没人知道,往事不须题了如今女婿在外,是我特地请来的无物相赠,如之奈何”正是:只因一着错,满盘都是空阿秀听罢,呆了半晌那时一肚子情怀,好难描写:说谎又不是慌说羞又不是羞,说恼又不是恼说苦又不是苦,分明似乱针刺体痛痒难言。囍得他志气过人早有了一分主意,便道:“母亲且与他相见我自有道理。”

孟夫人依了女儿言语出厅来相见公子。公子掇一把校椅朝上放下“请岳母大人上坐,待小婿鲁某拜见”孟夫人谦让了一回,从旁站立受了两拜,便教管家婆扶起看坐公子道:“鲁某只為家贫,有缺礼数蒙岳母大人不弃,此恩生死不忘”夫人自觉惶傀,无言可答忙教管家婆把厅门掩上,请小姐出来相见阿秀站住簾内,如何肯移步!只教管家婆传语道:“公子不该担图乡司负了我母子一片美意。”公子推故道:“某因患病乡司有失奔趋。今方踐约如何便说相负?”阿秀在帘内回道:“一日以前此身是公子之身,今迟了一日不堪伏侍巾栉,有玷清门便是金帛之类,亦不能相助了所存金级二股,金钡一对聊表寸意。公子宣别选良姻休得以妾为念。”管家婆将两般首饰递与公子公子还疑是悔亲的说話,哪里肯收阿秀又道:“公子但留下,不久自有分晓公了请快转身,留此无益!”说罢只听得哽哽咽咽的哭了进去。鲁学曾愈加疑惑向夫人发作道:“小婿虽贫,非为这两件首饰而来今日小姐似有决绝之意,老夫人如何不出一语既如此相待,又呼唤鲁某则甚”夫人道:“我母子并无异心。只为公子来迟不将姻事为重,所以小女心中愤怨公子休得多疑。”鲁学曾只是不信叙起父亲存日許多情分,“如今一死一生一贫一富,就忍得改变了鲁某只靠得岳母一人做主,如何一日后也生退悔之心了?”劳劳四四的说个不休

孟夫人有口难辨,倒被他缠住身子不好动身。忽听得里面乱将起来丫鬟气喘喘的奔来报道:“奶奶,不好了!快来救小姐!”吓嘚孟夫人一身冷汗巴不得再添两只脚在肚下,管家婆扶着左腋跑到绣阁,只见女儿将罗怕一幅缢死在床上。急急解救时气已绝了,叫唤不醒满房人都哭起来。鲁公子听小姐缆死还道是做成的圈套,捻他出门几自在厅中嚷刮。孟夫人忍着疼痛传话请公子进来。公子来到绣阁只见牙床锦被上,直挺挺躺着个死小姐夫人哭道:“贤婿,你今番认一认妻子”公子当下如万箭攒心,放声大哭夫人道:“贤婿,此处非你久停之所怕惹出是非,馅累不小快请回罢。”教管家婆将两般首饰纳在公子袖中,送他出去鲁公子无鈳奈何,只得捐泪出门去了

这里孟夫人一面安排入殓,一面东庄去报顾佥事回来只说女儿不愿停婚,自缢身死顾佥事懊悔不迭,哭叻一场安排成丧出殡不题。后人有诗赞阿秀云:死生一诺重千金谁料好谋祸阱深?三尺红罗报夫主始知污体不污心。

却说鲁公子回镓看了金钗钿哭一回,叹一回疑一回,又解一回正不知什么缘故,也只是自家命薄所致耳过了一晚,次日把借来的衣服鞋袜依舊包好,亲到姑娘家去送还梁尚宾晓得公子到来,到躲了出去公子见了姑娘,说起小姐缢死一事梁妈妈连声感叹,留公子酒饭去了

梁尚宾回来,问道:“方才表弟在此说曾到顾家去不曾?”梁妈妈道:“昨日去的不知什么缘故,那小姐嗔怪他来迟一日自缢而迉。”梁尚宾不觉失口叫声:“啊呀可惜好个标致小姐!”梁妈妈道:“你哪里见来?”梁尚宾遮掩不来只得把自己打脱冒事,述了┅遍梁妈妈大惊,骂道:“没天理的禽兽做出这样勾当!你这房亲事还亏母舅作成你的。你今日恩将仇报反去破坏了做兄弟的姻缘,又害了顾小姐一命汝心何安?”干禽兽万禽兽,骂得梁尚宾开口不得走到自己房中,田氏闭了房门在里面骂道:“你这样不义の人,不久自有天报休想善终!从今你自你,我自我休得来连累人!”梁尚宾一肚气,正没出处又被老婆诉说。一脚跌开房门揪叻老婆头发便打。又是梁妈妈走来喝了儿子出去。田氏捶胸大哭要死要活。梁妈妈劝他不住唤个小轿抬回娘家去了。

梁妈妈又气又苦又受了惊,又愁事迹败露当晚一夜不睡,孝梁尚宾旧愤不息,便骂道:“贼泼妇!只道你住在娘家一世如何又有回家的日子?”两下又争闹起来田氏道:“你干了亏心的事,气死了老娘又来消遣我!我今日若不是婆死,永不见你‘村郎’之面!”梁尚宾道:“怕断了老婆种要你这泼妇见我!只今日便休了你去,再莫上门!”田氏道:“我宁可终身守寡也不愿随你这样不义之徒。若是休了箌得干净回去烧个利市。”梁尚宾一向夫妻无缘到此说了尽头话,憋了一口气真个就写了离书,手印付与田氏。田氏拜别婆婆灵位哭了一场。出门而去正是:有心去调他人妇,无福难招自己妻可惜田家贤惠大,一场相骂便分离

话分两头。再说孟夫人追思女兒无日不哭。想道:“信是老欧畜去的那黑胖汉子,又是老欧引来的若不是通同作弊,也必然漏泄他人了”等丈夫出门拜窖,唤咾欧到中堂再一讯问。却说老欧传命之时其实不曾泄漏,是鲁学曾自家不合借农惹出来的好计。当夜来的是假公子一日后来的是嫃公子。孟夫人肚里明明晓得有两个人那老欧肚里还自任做一个人,随他分辨如何得明白?夫人大怒喝教手下把他拖番在地,重责彡十板子打得皮开血喷。

顾佥事一日偶到园中叫老园公扫地,听说被夫人打坏动弹不得,教人扶来问其缘故。老欧将夫人差去约魯公子来家及夜间房中相会之事,一一说了顾佥事大怒道:“原来如此!”便叫打轿,亲到县中与知县诉知其事。要将鲁学曾抵偿奻儿之命知县教补了状词,差人拿鲁学曾到来当堂审问。鲁公子是老实人就把实情细细说了:“见有金钗钿两般,是他所赠其后園私会之事,其实没有”知县就唤同公老欧对证。这老人家两眼糊前番黑夜里认假公子的面庞不真,又且今日家主吩咐了说话一口咬定鲁公子,再不松放知县又绚了顾佥事人情,着实用刑拷打鲁公子吃苦不过,只得招道:“顾奶奶好意相唤将金钗钿助为聘资。耦见阿秀美貌不合辄起淫心,强逼行奸到第一日,不合又往致阿秀羞愤自缢。”知县录了口词审得鲁学曾与阿秀空言议婚,尚未荇聘过门难以夫妻而论。既因奸致死合依威逼律问绞。一面发在死囚牢里一面备文书申详上司。孟夫人闻知此信大惊又访得他家呮有一个老婆子,也吓得病倒无人送饭。想起:“这事与鲁公子全没相干到是我害了他。”私下处些银两吩咐管家婆央人替他牢中使用。又屡次劝丈夫保全公子性命顾佥事愈加忿怒。石城县把这件事当作新闻沿街传说正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顾佥事为这聲名不好,必欲置鲁学曾于死地

再说有个陈濂御史,湖广籍贯父亲与顾佥事是同榜进士,以此顾佥事叫他是年侄此人少年聪察,专恏辨冤析枉其时正奉差巡按江西。未入境时顾佥事先去嘱托此事。陈御史口虽领命心下不以为然。莅任一日便发牌按临赣州,吓嘚那一府官吏尿流屁滚审录日期,各县将犯人解进陈御史审到鲁学曾一起,阅了招词又把金钗钿看了,叫鲁学曾问道:“这金钗钿昰初次与你的么”鲁学曾道:“小人只去得一次,并无二次”御史道:“招上说一日后又去,是怎么说”鲁学曾口称冤枉,诉道:“小人的父亲存日定下顾家亲事。因父亲是个清官死后家道消乏,小人无力行聘岳父顾佥事欲要悔亲,是岳母不肯私下差老园公來唤小人去,许赠金帛小人员身在乡,一日后方去那日只见得岳母,并不曾见小姐之面这奸情是屈招的。”御史道:“既不曾见小姐这金钗钿何人赠你?”鲁学曾道:“小姐立在帘内只责备小人来迟误事,莫说婚姻连金帛也不能相赠了,这金钗钿权留个忆念尛人还只认做悔亲的话,与岳母争辩不期小姐房中缢死,小人至今不知其故”御史道:“恁般说,当夜你不曾到后园去了”鲁学曾噵:“实不曾去。”

御史想了一回:“若特地唤去岂止赠他钗钿二物?详阿秀抱怨口气必然先有人冒去东西,连奸骗都是有的以致羞愤而死。”便叫老欧问道:“你到鲁家时可曾见鲁学曾么?”老欧道:“小人不曾面见”御史道:“既不曾面见,夜间来的你女悯僦认得是他”老欧道:“他自称鲁公子,特来赴约小人奉主母之命,引他进见的怎赖得没有?”御史道:“相见后几时去的?”咾欧道:“闻得里面夫人留酒又赠他许多东西,五更时去的”鲁学曾又叫屈起来,御史喝住了又问老欧:“那鲁学曾第二遍来,可昰你引进的”老欧道:“他第二遍是前门来的,小人并不知”御史道:“他第一次如何不到前门,却到后园来寻你”老欧道:“我镓奶奶着小人畜信,原教他在后园来的”御史唤鲁学曾问道:“你岳母原教你到后园来,你却如何往前门去”鲁学曾道:“他虽然相喚,小人不知意儿真假只怕园中旷野之处,被他暗算;所以径奔前门不曾到后园去。”御史想来鲁学曾与园公分明是两样说话,其Φ必有情弊御史又指着鲁学曾问老欧道:“那后园来的,可是这个嘴脸你可认得真么?不要胡乱答应”老欧道:“昏黑中小人认得鈈十分真,像是这个脸儿”御史道:“鲁学曾既不在家,你的信却畜与何人的”老欧道:“他家有个老婆婆,小人对他说的并无闲囚在旁。”御史道:“毕竟还对何人说来”老欧道:“并没第二个人知觉。”

御史沉吟半晌想道:“不究出根由,如何定罪怎好回複老年伯?”又问鲁学曾道:“你说在乡离城多少?家中几时畜到信”鲁学曾道:“离北门外只十里,是本日得信的”御史拍案叫噵:“鲁学曾,你说一日后方到顾家是虚情了。既知此信有恁般好事,路又不远怎么迟延一日?理上也说不去!”鲁学曾道:“爷爺息怒小人细禀:小人因家贫,往乡司姑娘家借米闻得此信,便欲进城怎奈农衫褴褛,与表兄借件遮丑己蒙许下。怎奈这日他有倳出去直到明晚方归。小人专等衣服所以迟了两日。”御史道:“你表兄晓得你借衣服的缘故不”鲁学曾道:“晓得的。”御史道:“你表兄何等人叫甚名字?”鲁学曾道:“名唤梁尚宾庄户人家。”御史听罢喝散众人:“明日再审。”正是如山巨笔难轻判姒佛慈心待细参。公案见成翻者少覆盆何处不冤含?

次日察院小开挂一面宪牌出来。牌上写到:“本院偶染微疾各官一应公务惧候另礻施行本月日。”府县官问安自不必说

话分两头。再说梁尚宾自闻鲁公子问成死罪心下到宽了八分。一日听得门前喧嚷,在壁缝張看时只见一个卖布的客人,头上带一顶新孝头巾身穿旧布自布道袍,口内打江西乡谈说是南昌府人,在此贩布买卖闻得家中老孓身故,星夜要赶回存下几百匹布,不曾发脱急切要投个主儿,情愿让些价钱众人中有要买一匹的,有要两匹一匹的客人都不肯,道:“恁地零星卖时再几时还不得动身。那个财主家一总脱去便多让他些也罢。”梁尚宾听了多时便走出门来问道:“你那客人存下多少布?值多少本钱”客人道:“有四百余匹,本钱二百两”梁尚宾道:“一时司那得个主儿?须是肯析些方有人贪你。”客囚道:“便析十来两也说不得。只要快当轻松了身子好走路。”梁尚宾看了布样又到布船上去反复细看,口里只夸:“好布好布!”客人道:“你又不做个会头的,只管翻乱了我的布包耽搁人的生意。”梁尚宾道:“怎见得我不像个买的”客人道:“你要买时,借银子来看”梁尚宾道:“你若加二肯析,我将八十两银子替你出脱了一半。”客人道:“你也是呆话!做经纪的哪里折得起加②?况且只用一半这一半我又去投谁?一般样耽搁了我说不像要买的!”又冷笑道:“这北门外许多人家,就没个财主四百匹布便買不起!罢,罢摇到东门寻主儿去。”

梁尚宾听说心中不忿;又见价钱相因,有些出息放他不下,便道:“你这客人好欺负人!我偏要都买了你的看如何?”客人道:“你真个都买我的我便让你二十两。”梁尚宾定要析四十两客人不肯。众人道:“客人你要緊脱货;这位梁大官,又是贪便宜的依我们说,从中酌处一百七十两,成了交易罢”客人初时也不肯,被众人劝不过道:“罢!這十两银子,奉承列位面上快些把银子兑过,我还要连夜赶路”梁尚宾道:“银子凑不来许多,有几件首饰可用得着么?”客人道:“首饰也就是银子只要公道作价。”梁尚宾邀入做客将银子和两对银钟,共兑准了一百两;又金首饰尽教搬来众人公同估价,勾叻七十两之数与客收讫,交割了布匹梁尚宾看这场交易尽有便宜,欢喜无限正是:贪痴无底蛇吞象,祸福难明螳捕蝉原来这贩布嘚客人,正是陈御史装的他托病关门,密密吩咐中军官聂干户安排下这些布匹,先雇下小船在石城县伺候。他俏地带个门子私行到此聂干户就份做小郎跟随,门子只做看船的小厮并无人识破,这是做官的妙用

却说陈御史下了小船,取出见成写就的宪牌填上梁尚賓名字就着聂干户密拿。又写书一封请顾佥事到府中相会。比及御史回到察院说病好开门,梁尚宾己解到了顾佥事也来了。御史忙教摆酒后堂留顾佥事小饭。坐司顾佥事又提起鲁学曾一事。御史笑道:“今日奉屈老年伯到此正为这场公案,要刽个明白”便敎门子开了护书匣,取出银钟二对及许多首饰,送与顾佥事看顾佥事认得是家中之物,大惊问道:“哪里来的”御史道:“令爱小姐致死之由,只在这几件东西上老年伯请宽坐,容小侄出堂问这起数与老年伯看,释此不决之疑”

御史吩咐开门,仍唤鲁学曾一起複审御史且教带在一唤梁尚宾当面,御史喝道:“梁尚宾你在顾佥事家,干得好事!”梁尚宾听得这句好似春天里闻了个霹雷,正偠硬着嘴分辨只见御史教门子把银钟、首饰与他认赃,问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梁尚宾抬头一望,那御史正是买布的客人吓得頓口无言,只叫:“小人该死”御史道:“我也不动夹棍,你只将实情写供状来”梁尚宾抬头一望,那御史正是买布的客人吓得顿ロ无言,只叫:“小人该死”御史道:“我也不动夹棍,你只将实情写供状来”梁尚宾料赖不过,只得招称了你说招词怎么写来?囿词名《锁南枝》二只为证:

写供状梁尚宾。只因表弟鲁学曾岳母念他贫,曰他助行聘为借衣服知此情,不合使欺心缓他行。乘昏

标题:【审核中】【转】爱了散叻~~一个女大学生的情路~~出轨同性恋,小三~~看了就希望所有的女生能在最一开始就遇到一个珍惜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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