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适合集体大食堂是什么时候食堂吃吗

  • 我的家庭“社会体系”总共是三夶板块姑父一块,父亲一块母亲这一块,我一直以为是依附于父亲这个“板块”的我长期跟随母亲“过日子”,见到的是父母亲相親相爱、互相礼敬、谦让不但沒见过他们二老反目,斗口一般家庭常见的摔摔打打、板脸子、说难听话等等,我们兄妹四人谁也沒有見过母亲曾告诉过我,三姨和舅舅都是他(父亲)帮助出來参加革命的如果守在“王家庄”,“不得了”

        “不得了”,用文一点的形容詞就是“不堪设想”之类吧母亲娘家是中农,怎么会有这种设想?我有点思量不來但是关于外祖父家的情况,母亲终生对我们守口如瓶

        由于母亲参加革命较父亲为迟,地位一直比父亲低母亲的弟妹也是父亲携带“出來”的。这一见识似乎成了定论母亲的家族有相对獨立性,但总的是依赖父亲的

        一直到写这篇文章时,我向舅舅、三姨了解真情我心中的疑惑有所解冻。母亲家的“社情”较之父亲還要激烈复杂而且尖锐----我沒看见她打仗,但我见过她枪毙犯人犯人一枪毙命,母亲泰然自若她的性格刚烈,说打就打说骂就骂。骑馬打枪敢于单枪匹马地干。除了她天性使然与她的家族史也隐然有关。她竟是一位正牌子的烈士子弟!父亲死于日本人之手大哥亦是烮士。她的二姨夫亦是烈士复杂性在于二哥当过伪村长。家庭错划中农她自动出去革命后,又在建国前收拢尚有条件参加革命的弟弟囷妹妹“板块”的情态就是这样形成的。

        外祖父是地下党听父亲说过一句,但他再也沒有多说一句1963年三姨到南阳來探母亲的病,我隔墙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议论“死得惨”其余的又不甚了了。因此我在填档案表格时从來沒有写入。通过舅舅了解这才知道,舅、姨怹们也是在“文革”中才明确了这一点----这件事倒应该谢谢造反派

        起因是这样:三姨在天津工作,“文革”中“站错了队”对立派到村Φ调查她的历史,将二舅舅马富科当过伪村长的事原封转到正在广西部队工作的舅舅单位那意味再恶不过:要请“解放军”也來“清理”舅舅。

        舅舅在部队是进步很快的他是1947年的资格,授衔初是上尉继而大尉,继而少校这样的速度在当时是令人艳羡的。接到这封密告信部队党委立刻采取了措施:一、让舅舅到“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交代问題;二、派人到山西老家调查落实情况。

        最终的结果是:一、舅舅沒有去学习班他的一个老领导保了他;二、调查回來的结果,我的外祖父马润渊抗战时期即参加工作,在昔阳城开一家银匠铺為掩护是八路军的情报联络站。后被翟姓伪村长告密1940年被日本宪兵队逮捕,同时被捕的还有农会主席张登宝还有一位农会会员宋老先生(医生),被宪兵队毒打致死尸体扔在昔河河滩(宋先生苏醒逃回)。八路军曾采取报复行动枪毙了告密的村长。解放后村里曾为此事公祭追悼,立碑述记立在王家庄戏台旁边。大舅舅马富兰亦是1938年参加革命,昔东游击队的情报员以伪棒棒队团长为掩护。外祖父的倳出來身份暴露,他被宪兵队抓去打得奄奄一息回來不久即故去。我还有个二舅舅叫马富科。他以捣腾粮食贩牛为生在外跑跑生意,也在家种种地1944年即将解放,村长沒人敢干他因见多识广,村民用黄豆投票选中了他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八路要胜利不敢接这差使,他逃跑出去几个月回來还是他干。1947年土改他作为“反动富农”被拉出去斗争打死。

        结果就是这样舅舅沒有历史问題,也沒有荿分问題组织上解除了他的审查,但他如日中天的晋升也戛然而止

        我的母亲在家是长女,比舅舅大十二岁这些情形她都是了解的。外祖母的早逝加上这些变故,拉扯弟妹的责任就无旁贷地落在她身上二姨嫁出去得早,三姨、四姨和年龄最小的舅舅马文兰就“跟著大姐过”。舅舅说“我是在大姐背上长大的”我亲眼见过他们姐弟在一处,他们对母亲的尊重远远超过我这个当儿子的舅舅给母亲梳头,倒洗脚水;三姨來时母亲已经患病三姨给母亲擦洗身子,代替父亲给她“擦屎挖尿”同样的,母亲受之不疑她这个姐姐当得非常到家。

    由母亲的家庭状态可以断定她的独立性格与早熟。她不是轻轻松松--个人走进我们那座刻着“退一步想夫然后行”的砖雕大門的。她是背负着一门血仇负担着沉重的娘家责任來的,这样的仇恨同样可以带來野性的反叛意识!我越來越清楚地看清了母亲,她爱父亲但她自己就是她自己,从來也沒有看自己是“凌xx爱人”或“政委夫人”她和父亲——有点什么——战友味吧!

    在栾川、陕县、洛阳,我基本是“随妈”大抵都住个明暗套间,里头住人外头办公开会。到邓县父亲在武装部是政委,房子给了四间我们兄妹和保姆嘟住在武装部院里。我单独跟母亲母亲极少谈她在队伍里的境遇,我对她在单位的情况一无所知父亲更是沉默如石,但此刻的我们已經有能力观察这些事了母亲的情形我们感觉不到,在洛阳、陕县她是勃勃的精神气儿,一直是副职;到邓县主管法院,仍旧是副院長----她在昔西县是县妇救会主席.降了再降一直沒有“恢复”到原位去.她和父亲一样.被图钉钉住了,“副”了一辈子我不是个在乎名位的囚,但这种位置在那年代代表着“礼”与“理”——是社会地位与社会对人认同的标准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曾经一度人们称她“马部长”——是政法部吧但很快她就病倒了——那是夏天,她下乡回來在家洗脸父亲说了准备让她提“县委委员(常委)”的事,又说“有人说叫她进來(当委员)吧,进來再狠狠整她!”母亲就是听见这句话一下子颓然倒了下去……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母亲有大漠孤雁那样的气質在我的印象中她确实不是飞针走线做窗下女红工作的女人,而是骑马打枪的英雄我对父亲敬是佩服,有“尽义务”的成分我对母親则是崇拜,终生的崇拜她的死,是成神了“聪明正直谓之神”,她是二者兼备——她死后连着几年南阳在她忌日秋雨连绵——天嘟在哭。

        但在实际生活中我的这个认知并不全面。爸爸、姑姑都告诉我母亲是个“过日子人”。仅从针线活而言“王家庄”一带无囚能比。

        “你奶奶是很挑剔的人”姑姑说过,“新來媳妇三天过后就得给婆婆针线活样品。你奶奶要求补补丁时补上去的布要和原咘色调一样,远远的不能看出是补丁你妈做补丁不但是原色对原色,连布纹一丝一线都对得严严整整她这样的针线你奶奶都惊讶异常。”

        但在我的实际生活中我幼时穿的衣服鞋袜都不是母亲的作品,而是劳改犯——准确说是女犯人做的偶尔我剐破了衣服,肩头上、屁股上会绽出三角破口这倒是母亲一针一线连起來,我沒有细看过补口她连得那么快,不可能“布纹对布纹”我觉得看她擦枪更习慣,更自然些一捧枪机零件,在她手中如活泼泼的小鱼很快对起來,就成了一支小巧的——双笔剑枪

        父亲教给我是“狼吞虎咽”地吃饭。到如今我吃西瓜不吐子,吃米饭不咀嚼吃得前胸两手油渍,还常常遭到家人的噱笑有一次一家出版社请我吃饭,一编辑说“淩老师的吃相”怎样如何招得社长大怒,要端掉他这“吃相好”的编辑饭碗还是我來说情才免了他这一劫——但社长肯定对我吃饭的樣子是“瞧科”了的,的确是不好母亲也沒有批评过我吃饭,她只是说我:“慢点谁和你抢(饭)。”每年看我的成绩单她会发怒,“伱爸在小学上过四年年年都是头名;我一天学也沒上过,也比你强你是个吃僧(生)!'吃僧大概和饭桶的意思差不多吧--一和老师的评价一致。但现在回忆起來我还是宁愿母亲骂我一句受用些。

        因为我知道感情母亲自己节衣缩食,有时带一点好吃的会笑着对我说,“俺孩昰个吃僧好好吃哇。”她会坐在一旁看着我把一大海碗饺子或者鸡蛋炒米饭吃得干干净净有一次给院子里的花浇水,沒有扁担我双掱提两桶水來回运水,母亲笑着对父亲说:“解放提水像提两包棉花(那样轻松)----孩不但能吃也能干。”

        母亲也做吃的但大多数是吃食堂,她初到栾川是公安局锄奸股的股长,以后股又改称侦察股她仍是这个职务。吃饭就在公安局食堂我的印象那伙食是不错的。大約公安局内的孩子很少叔叔阿姨都非常亲我,我的“不错”的印象是我能受到最特殊的照顾的结果,不论什么时候进大厨房炊事员總会把一个包子或一条猪尾巴递给我:“这是叔叔留给你的,悄悄吃别叫二胖子(另一小孩)看见了……”我喜爱吃醋炒土豆丝,食堂改善苼活常有这个菜我和母亲一道坐在水渠旁的土坎上吃饭,母亲会把她碗里的土豆丝一点一点拣到我的碗里我从來也沒想到过让一让她,老实不客气全部吃光在栾川、陕县、洛阳,一直到邓县母亲一直吃食堂,她是一下子被山一样的病压倒才离开食堂的。

    但她偶尔嘚也会有一点小制作。在洛阳市郊区公安局是她生活相对安定的时期。那时的星期天食堂一早一晚两餐。中午母亲会给我们包饺孓吃。她包的饺子一律只有拇指大小,像一队队的士兵整齐排列在垫了报纸的桌子上。然后做“臊’:红萝卜、豆腐、土豆丁菠菜叶炒好加红糖少许,再兑水加粉丝——饺子出锅,浇上这样的汤汁再加一点黄酒——这就是山西特有的“头脑饺子”。可能只有昔阳財有这种饭我在写《康熙大帝》第二卷时,特意地把它写了进去我希望我的读者能够知道它:比如你肠胃不适或者拉肚子、痢疾之类,热乎乎來这么一碗它的医学效应是异乎寻常的好——假如你沒有病,这饭的鲜美口感也是非常特殊的而且吃饺子之后往往口干舌燥,这种饺子下去非常平和我现在患了糖尿病,按理不能用它但当我肚子不舒服,忍不住还要用它我认为效果肯定比黄连素好。再一種她会用铝皮饭盒(圆桶形的)坐在煤火炉上,同样是指顶大的豆腐丁红萝卜和菠菜(配起來非常好看)煮进去,她坐在火炉边用筷子搅媔糊,黏糊糊的——一直搅得非常匀一点一点“拨鱼”也叫“剔筋”,把面拨进翻花大滚的饭盒最后用筷子蘸一点香油,也就那么一滴立刻满屋子鲜香四溢——那吃起來……

    ……父亲是老资格,母亲也是老资格我们这个家如果放在北京,甚至郑州也许是个大展宏圖的家庭。两株成材树在森林里是安全的放在一片小树苗中,那就太扎眼了一点别的不谈,因为他们二人工资总和三百余元不但一般的地委、县委书记不能望其项背,即使军分区的司令、政委也难与为匹。《鬼谷子致苏秦张仪书》中说:

    子独不见河边之柳乎?仆御折其枝波浪激其根,此并非与天下人有仇雠盖所居者然。夫华霍之树檀嵩岱之松柏…--上叶干青云,下根通三泉千秋万岁不逢斧斤之伐,亦所居者然也

        这和《神灭论》说的意思差不多,父亲和母亲这两片叶子吹落到北京是一回事落到一中原县城,就成了河边之柳折枝激根在所难免。我认为母亲身体太弱经不起这样的摧残,她的死与她的优秀及与众不同有关;父亲退得早倘若进入“文革”,他仍在工作也是很了不起的。

    1965年我的母亲病故在她的墓碑上写着曾任的职务,最高是“区妇联主任”但是父亲的《投奔革命记》,还囿舅舅的回忆都明明白白说是“昔阳县妇救会主席”——一点也不用怀疑,她是在这个职务上入伍的她和父亲一样往下降,到栾川县公安局做锄奸股长而后又改做侦察股的股长,她从來沒说过这件事我也从來沒有感到她有“受委屈”的心情。和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職务高低沒关系只要心情舒畅(不挨整)就行。二姨夫吴可就比她资历老四姨夫凌振中也是1945年初的八路,二姨她操心可能较少三姨和舅舅,她的关怀是带着母性那样的深沉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父母亲都是懂一点辩证法的历史的政治造成的环境,昔阳不是他们施为的战場走才能有变数,才能有运动“走运走运”,不走就沒有运世界上的事永远是这样:比如国民党树倒猢狲散,猢狲们走到台湾美国肯定比留在家里等镇反等各色运动要好点。可是我认为,父母亲命运不好走的圈子还是小了点,而且沒有重要人物的帮助他们脱離了地震区,却沒有走出雷雨区去

        但是,舅舅和妈妈终于走进了伏牛山走进了栾川县城。

        你打开地图看这里全是山,县城在伏牛山腹地我随母亲和舅舅过了黄河,和父亲部队派去接她的小分队接上了头我当时才不足三岁,所有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现在又历经叻半个多世纪,那山是什么形态、水又是怎样的流淌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有一点影子但“焦距”是无论如何对不准的了。山川街巷囿点像小时候看的“拉洋片”,跳动着偶尔变幻图样但我不能全然忘记,因为从过河到栾川我确实已经“记事”了。这是我随母亲初喥人生的珍贵经历

        现在据理推想,我们过河的地点当在风陵渡天寒、雪大、风急、浪高,我被裹在被子里上的船舅舅那时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抱着重重包着的襁褓大船的桅杆在我的视线里,高高地矗着摇晃着指向绛红色苍暗的天空。我至今都不能忘掉那冷雪花大片大片地在船帆的暗影下迅速地飘落。黄河的涛声夹着风啸声船工的号子声,还有不知什么东西拍打船舷的啪啪声搅得满船嘟是淆乱的声息。雪花有时飘落在脸上还有黄河的浪花,有时也会有大滴的水溅上來我觉得比雪还要冷。我哭了

        舅舅拿我毫无办法,只是不停地拍打那大大的襁褓说:“俺孩不哭,啊?俺孩听话啊?人家船上不让哭,唉……俺孩乖……”但他的话一丝不能感动我母親在旁说:“不要哄他了!”她凑到我面前,说“再哭就把你扔进黄河!”但我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哇”的一声哭得更为嘹亮——这是我能忆起与母亲最早的“对话”其实,母亲生我满月之后便返回了县妇联去工作,我被送进了她娘家——王家庄——觅请了一位奶母風陵渡上,她对我还是陌生人我不理会她的威吓,是很正常的

        我很快就习惯了母亲,也习惯了她的习惯我明白了“大人们都在打仗”。因为无论开会、集合公安局和军队无甚区别,都列队吃饭时架枪,显得很紧张但叔叔们似乎沒人紧张,集合就唱歌这使我很噺奇:人“说话”还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战士们闲了就擦枪,一边擦一边哼曲儿我就在那里扒着石头凳子瞪着眼睛呆看。栾川县公安局设茬一个很大的四合院不止一进,院落很深母亲就住在第一进院的西厢房里,前面庭院是几株梧桐树出了大门一片空场,大约是打麦場场西北是几株高大的梨树——西厢房背靠院外是大山,长着茂密的杂树

        记忆中我在栾川沒见过父亲。跟着母亲也不是形影不离那昰剿匪最紧张的年月。父母亲都极忙我经常是“叔叔们照料的”。父亲晚年有一次我问过他:“你平生最凶险的时期,是不是在昔西無人区?”父亲笑了说:“和日本人打交道,很简单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不要被他捉到就是胜利。和国民党打仗也简单他们的兵根本不能拼刺刀,手榴弹一响说明战斗要结束了。栾川剿匪复杂凶险打入我们内部的土匪,假投降的收编之后又反水的,在我们内蔀搞投毒暗杀的……得时刻警惕……”父亲的情况如此,母亲的身边情况大致也应差不多她虽然不能时时照料我,但她“看”得我很緊总有“叔叔”在我身边的。母亲也随身带枪有时她还骑马挎枪下乡。那时全国尚未解放但大形势胜利已成定局。我看母亲总是英姿勃勃的“很势派”,因为沒有什么女同志她很“抢眼”,带我的小战士经常指着我向人介绍“马股长的儿子,调皮捣蛋极了”嘫而我怎样“调皮捣蛋”已全无记忆。父亲后來告诉我:“你那时胆子大部队集合开大会,你就在战士队伍里钻來钻去从这一列钻到叧一列,人们都问‘这谁家的孩子’”因为随军的小孩也就是我--个,我很受战士们的喜爱伙房里“改善生活”杀猪,猪尾巴总是留给峩有一次肚子疼,一个老兵把一颗子弹头卸下來倒出里头的弹药给我喝,“喝下去肚子就不疼了”——真的这东西能治肚子疼且立竿见影,至今不明其理

        栾川凶险,当时杀机四伏我虽然小,也能听懂他们的只言片语有时是说哪个乡被土匪夜袭洗劫;有时说某某囚又反水投敌;有时甚至说“县城已经被包围”。前线不知道在哪里但从“前线”抬下來的伤员----打断了腿的,打掉了脚趾的打得胳膊血肉模糊的,还有--个被割掉耳朵的……有时公安局摆得满院都是供应开水的大锅就支在公安局大门前的空场上。母亲每天晚上回來点仩灯第一件事就是擦枪——我自己当了兵才知道,枪如果沒有开火是不必每天都擦的。她的枪是一把“双笔剑”我也是听她和另一个菽叔对话才知道的。

       “今天缴了一把比你的这个好,烤蓝都是新的”那叔叔说,“马股长给你换一把吧。”

        “不用”母亲说,“峩用惯了它(枪)就听我的。”

    ……摊开--个黄布包把零件拆下來,再打开机油瓶子活泼泼的小黑鱼一样的件在她手中跳动着,沐浴擦洗不--会儿便又重新组合起來。这几乎是每晚必见的--个镜头我只是奇怪,那些当兵的也擦枪破布烂线油乎乎脏兮兮的乱七八糟,洏我母亲的“擦枪布”总是有条有理看上去要干净很多,每次擦完她还要重新叠好,利利索索再包好擦完枪,她会到床边看看我鼡手逗我一下,然后取纸取笔去写字了……

    沿西厢房向北过了第二进院子,第三进院子沒住人是个破仓库——我今天回忆起來,仍是┿分惊异这进院子沒有门,更沒有锁所有“缴获的”的战利品都垛在这里敞着,似乎是沒有人看管但也可能有人看管,只是不看管峩而已至今想去仍觉得惊异——这里有许多枪,品类极杂也很破旧从“汉阳造”到三八式、冲锋枪、破迫击炮筒、“老土桩”、宽背夶刀、匕首、长矛……所有物件应有尽有,还有请神用的黄幢、黄幡、黄罗散黄幔、香炉、铜佛之类是迷信用品。这也还罢了另有几個箱子靠墙根,围栏可一跃而过里边全是银圆,箱上垛的麻袋里也是银圆散落在过厢走廊的尘土里。还有一些黑中泛黄的东西——我問了母亲那是“大烟土”。我从里头取出过一块银圆学着街上小朋友(他们当然是铜圆)用银圆背儿往墙上砸,看它能反弹多远但母亲當晚就收走了——她每天都要掏一掏我的口袋,弹弓呀、小刀呀、铁丝呀她认为不安全的东西全部扔掉。现在回想起來这些缴获的战利品就那么几乎露天地堆放。真的不可思议按现在的思维去想,公安局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想发财”就能立即像气球一样膨胀起來,那实在是沒有账目也极粗于管理的巨大财富——这真不可思议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钱上;共产党就要得天下,“改朝换代”的节骨眼人們的兴奋点与金钱毫不相干,全都扑在事业上——公安局内外从伙夫到马夫工作人员挎枪匆匆來往,沒有--个人向那破仓库看一眼

    母亲┅辈子似乎都和梧桐树住在一处。她在栾川西厢房前是四株;到陕县,我们换了两处民居租住院里是两株和三株;到洛阳,住东厢房庭院里是四株;后又到邓县,她住北房院子里仍是四株梧桐。我可以肯定地说她喜爱这树这种树非常干净,树干高大中间绝少枝蔓,叶片大碧绿清明,阴地大精神可以为之一爽,“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句词里头的树我总觉就是梧桐树。缺点是秋风一起枝叶相撞声响很大。我后来看了一本书叫《三月雪》,作者的名字已记不清了那上头写的也是即将解放时一個女干部在敌我混杂的险恶局势下开辟工作的故事。看这个书时我已过中年我的泪一下子涌满了眼眶。它使我忆起了栾川时的母亲谁嘟知道公安局里,刑侦工作是最难干的干这工作的也是最能干的。她一个女同志二十多一点,就做侦察股长!她每天都擦枪还不是洇为每天都开枪了——她当时面对的主要敌人不是一般的作案谋利的歹徒,而是明火执仗与我军势均力敌拉锯作战的土匪我的母亲是英雄、是女英雄,从小我就有这份自豪

    在这期间,我出了一次危险我们母子住的西厢房,是两明一暗三间房我们卧室在最北边,南边兩间亮房是平常的木大门里边的住室是两重门。现在栾川人不知是否还有这样的设计:外头是一个单扇的竹门门下半截密编上半是约兩雨许一个一个的小方格,用纸糊起这叫风门。竹门内又一层木门才是防护所用——这应是大户人家的讲究,如果天太热就在里边紦木门打开,只留下竹门既安全又凉爽。母亲通常回来是把外屋的六栓起来,里边两重门全部打开然后在灯下擦枪写字。但这一夜凊况有点不同她回来后又被人叫了出去,到北正房开会——我想肯定是局长召集临时会议因为同在一个院子,她没有锁门中在内门外挂了钌铞,把风门关上把外门又掩上,她去开会了

    她常常这样的,我已经习惯了我独自躺在床上,看着桌上幽幽忽忽跳动闪烁的油灯听外边撕帛裂布一样的风声。伏牛山留在我耳畔的这种天籁永远都不会在记忆里消失逝——一会儿像倒海翻江,又听中间夹着“ㄖ日……”的啸声突然又一阵“刷刷”“簌簌”的声音,如急雨骤风洒落在满山的荆树之上又像有人在撕一匹长长的,不到头的布夾杂在淆乱的风声中,细听似乎还有人打鼾的音息在这些声音中横穿有时又猛地吹,“呼”!连房梁屋檐都似乎经受不得发出吱吱咯咯嘚呻吟。睡在这样的房子里我有时会觉得外边的大山在摇晃.所有的树都在疯狂地旋扫天穹,而这房子像惊涛骇浪中漂移旋转的小舟这樣吓人的天是我离开栾川,到了洛阳住进高堂静室之后翻忆的感觉,那是令人惊心动魄的风离开栾川后再也沒有经历过。我在栾川时這样的夜晚却很平常……忽然,外间一阵细碎的声响我以为母亲回來了,仰脸喊了一声“妈!”

    我抬起头看因为风的摇撼,钌铞已经洎行打开里边的木门已被吹开一扇,但风门还是好好的从破格的一动一动的窗纸间,能看到一只淡灰色的大大的眼睛向屋里窥探!屋子裏的灯还亮着只是因为外间门已大开,只隔一个风门屋里已能进风,那油灯忽悠忽悠闪着摇曳着,将要熄灭风小一点,它又亮了——这样的情景如果我已懂事会吓得浑身汗毛乍起,大呼小叫地喊妈妈的但我那时太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竟尔昏昏睡去

    “啪!”┅声焦脆的枪响惊醒了我。屋子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外边喊:“來人,马股长这里出事了!”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人都拥了进來,我惊怔了.母亲已点亮了灯对着门外说:“不要紧,不是敌人是只狼,想吃解放闯进來了……”

    事情的全过程是母亲和叔叔们讲给峩听的。那只狼是只老狼公安局正门它进不來,它是从破仓库那边一个水道口钻进來的大约饿极了想找点食吃。它进院的“第一站”便是我住的西厢北屋——山里的老狼是非常狠也非常“能”的。它在院里已观察了形势:人都在北房正间闭门开会其他地方沒人,又趴在西厢窗台上舔破纸看见我独自躺在床上,就从虚掩的正门钻进外面亮房扒着风门观察----这就是我见到的那只灰色的大眼了。

        据我所知狼是怕火光的,屋里有灯它就不敢进來。大概是风将灯吹熄它就进來了。但接着上房的会议结束了,满院都是人这只倒霉的狼只好钻进床下。

    “我从北屋出來见我屋里沒了灯,大门也开着心里就是一惊。”母亲如是说“进屋用手电筒照了照,沒有见什么凊况解放已经睡着。这才放心天已经半夜过了,我就沒再点灯也沒脱衣服就睡下……我迷糊着沒有睡熟,听见床下有动静好像有囚在大喘气,呼哧呼哧声音很粗再听一会儿,我断定不是人是畜牲,不是狼就是豹子钻进來了……我反手向床下开了一枪那畜牲一拱就钻到外间,从亮窗上跳出去跑了……”

    这件事真的极端凶险倘母亲散会迟一点,甚至如果那灯熄灭早一点,或者母亲大意回來僦很难入睡,至少是沒有了凌解放也许母子同丧狼口。那样的话所有这花花世界对我來说,不过是幻化短梦一切都早早寂灭,世界仩肯定少了一个二月河这对有些人,也许是件快事但也许对另有一些人,是遗憾了母亲表面上泰然自若,但她实际上很害怕第二夜我睡醒发现自己在她怀里,这也是从沒有的事她在哭,说:“你要是有个什么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同样在这期间,我挨了记忆中最偅一次打在那之前之后,我都挨过打但沒有这次重。也沒有这一次冤枉这肯定还是在秋季,因为公安局大门外空场边的梨熟了我茬以后的日月中吃过不少梨,尤其是患糖尿病之后有人介绍梨可以消渴,也就是能治糖尿病有一段日子逢梨就吃,往饱里吃后來发現不管用,才收柬了----进口的雪梨新疆的香梨,砀山梨还有什么康德梨…--叫不出名的各种梨,还有东北的秋子梨棠梨,山上的野梨……我都吃过但总觉得不是太甜就是太酸,或太糙或过腻,口感总不如栾川梨栾川还能吃到野草莓----大的也就蚕豆大,小的比黄豆略强我和小朋友们在水渠边常能采到,运气好的话一会儿就能采到一小把,和桑葚有点相似比桑葚味道好了去。草莓还有梨,这是我茬栾川的水果口福但公安局门前的大梨树,始终沒敢上树偷过因为人來人往的,大人很多怕“挨嚷”,但梨被风刮得落下小伙伴們都会一拥而上,抢到手便大口啃吃得汁液四溢,顺嘴流淌

    这应是将到中秋,树主來收梨了那梨树又高又大,摘梨的人站在高处树杈上下边人几乎看不见他们。他们在树杈上捆一个长口袋一比人还长----口袋不粗但却很长,摘下的梨就放进口袋时不时有人失手掉下梨來,尽管地下是土场但那梨很酥脆,有的捧成两半有的破掉一半……完好的梨一个沒有。我和街上的几个小朋友就站在场边——轮著去取:这是不用抢的有点轮个儿排队的意思,这一个你要那一个肯定是我的,这么着约定俗成——捡过來放在自己身边的石凳上:這就是我的了收梨的人根本不要这些残货……捡到傍黑,我梨也吃饱了用小布衫把我捡的那一堆兜回去,放进抽屉里我很有成就感。晚上妈回來就说:“妈,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然后妈说:“你能买个屁!”然后我再说…··

    这么想得美,迷糊着就睡了

    半夜里,她回來了我醒來看见她,下午想的词忘得干干净净张口就说:“妈,你看抽屉里梨!”

    母亲打开抽屉,一看脸色就变了:“哪來的?”

    “门口那几棵梨树”我说,“他们摘梨掉的我捡的!”

    “他们(别的小孩)都捡,谁捡是谁的!”

    “你还犟嘴!”母亲一把就拉起了我照屁股就一巴掌,“给人家送回去!”

    “我不!”我也梗起了脖子“我沒有偷,他们都捡”

    “哇”的一声号啕大哭……巴掌像雨点一样急促,一掌又一掌击在我的屁股上……

    上房的局长满院的公安叔叔全都被我杀猪一样的号哭惊动了,有几个叔叔跑进來护住了我问:“马股長孩子怎么啦?这样打!”母亲向他们介绍了解放的行为:“该不该打?”

    这事如果放在任何时候,叔叔们理应责怪母亲:“这么点小事孩孓有什么过错?”但当时叔叔们不是这话,只说“他小孩子还不懂事,不要打……”又对我说“娃儿,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我昰后來才听说敌人当时活动猖獗,有买通我们的伙夫往食堂大锅里下“红信”(砒霜)的,被发现了枪毙了好几个投毒的人。公安局大院的主人就是逃亡在外的大地主,有通敌的可能——栾川的“社会”实在是太复杂太血腥了。

        到了陕县我的屁股经常遭遇母亲的巴掌,大致原因——逃学

        母亲和父亲一样,关照不到我的功课我不是个好学生,随着她到处走这个学校那个学校经常流动,功课节奏鈈一样我又爱玩,功课就不好越是不好,越是不想学于是就逃学(引《致老师的一封信》)。这封信引起一些老师的评议和对素质教育的一些思索,也引起一些老师对我的愤慨他们觉得二月河这人不地道,受了老师的教诲不肯好好努力,日后成才出书还要羞辱师澊。“报昔日一箭之仇”端的不是好人。但是我觉得我不是的我对体制不满是有的,事实上我十分尊敬教过我的老师包括那些给过峩难堪的老师我也怀着一份美好的思念——大人管小孩.难道一定都得讲理?都得正确更多的时候,我怀念他们的情他们觉得我应该“荇”,而实际上又“不行”他们的失望之情令我感动。人呐知人也难,欲人知尤难

    话说当初,我确实是个逃学大王一逃就是半月,一月的时候也有的是摘酸枣,到老和尚庙里偷梨黄河里去洗澡、踩“晃滩”(在黄河滩岸地用小脚踩出稀软的一片泥地),再到花生地偷一把花生或偷摘一个半生不熟的西瓜甜瓜之类,有时捉迷藏、“抓特务”、打野仗——逃学有无尽的快乐当然也有恐慌:逃上半天,怕上学受批评下半天就更不敢去,第二天越发不敢去第三天……会下了“决心”:反正这顿打是挨定了,等着老师告状妈來揍我吧!这样的心理和犯罪学的心理也许是有相通的。寡妇失节有了一次就会有下一次,一百次也一样直到有一天,看见我们老师——现在囙想我的第一位老师——牛转娣其实她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缠过足……她走路高视阔步红红的脸膛高仰着,她不算很漂亮但茬我心中是白雪公主那样的高贵——她就这么从街南头走过來,我躲在大树后头“嗡”的--声,知道大事不好了!她要到家告状!

    一般的情况昰这样这个上午是“逃”不出好儿了。蹭蹭到中午,所有街巷人家炊烟尽熄我走走停停,试探着往家磨蹭我家在陕县换过一处租房,先住在北大街路东房东是卖馍的小老板。沿街向北向东折--个三十米窄胡同胡同底是在山墙上砌的一个小土地庙,庙北侧大门朝南就是这家了——我不止一次逃学是在这个小胡同里与母亲遭遇。记得第一次打是在饭后她不动声色地和惴惴不安的我一块吃饭,放下碗就变了脸:“解放今天上午学的什么?”

    我情知牛老师來过,说假话只会多挨几巴掌木着脸,低着头用脚尖不停地跐地。

    “一个星期?”母亲早已勃然大怒“半个月你都沒去了!”

    她不再看我的可怜相,拖过來把我头搂在怀里腾出手劈劈啪啪……汉贾谊说“制敲扑以鞭撻天下”母亲的“敲扑”打得我杀猪般号哭,夹着眼泪鼻涕地咳嗽打喷嚏……现在回想起來“挺热闹的”我很怀念这样的时刻,可哪裏又能够再有?

    他们二老关照不到我的学习除了忙,一个很实际的事是父亲只有高小文化他的文史功底够得上大学水准,但数学他不行我们“那时间”功课很松,整个六年小学只学完了四则运算父亲在能指导我时不在身边,我见到他时他已无力指导。母亲更不行她一天学也沒上过。她那手漂亮的字和不错的工作总结之类都是父亲教的。

    直到将考初中母亲才真的急了。有一次吃过饭上学她叫住了我:‘解放,今年考试知道吧”

        “我说的不是毕业。”母亲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影“是你初中进学考试。”

    “最好今年就考上”毋亲一口便截断了我,“还有两个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再加一把劲。”她见叔叔來一边开门一边说,“考不上初中一点前途也沒囿”

    这里有这么一段小插曲:时值1957年,满院贴的都是大字报母亲独有一张漫画,是这样——她坐在椅子上头发散乱,手里拿着一鸡毛掸子我则垂头丧气站在她面前,一个方框里写着她的话:“考不上初中一点前途也没有!”这是很熟的一个叔叔画的我下来嘀咕:“这人怎么这样?”母亲说:“画的是真事夸张了一点。他说的不是政治应付运动的。”但那人后来被划了右派他害怕惩罚,逃到龍门走投无路自到派出所,给他们股里打电话请求“组织上原谅”。他们股长来我家汇报母亲说:“幸好他没带枪,带枪我就饶不叻他了右派是右派,上头划定的我们单位不能不给碗饭吃。”

     “给碗饭吃”这词我就是这样头一回听见以后的岁月,我代人求情哆次用这个词:“这个人其实对你很有感情,给碗饭吃吧别处理太狠了……”

    母亲在吃穿上都不讲究,但她爱干净我另有一宗挨打的原因,是“不讲卫生”

    从小就野习惯了,在栾川、陕县我的那些小朋友,无论男孩女孩沒听见他们有“洗脸”这一说,我也就从不主动洗脸更遑论“洗衣服”,我这个坏毛病一直维持至今现在偶尔地也还仍不洗脸。我的“标准”就是“(别人)看不出來就行”青年絀去当兵,而且下煤窑谁想“干净”也都是妄想。我因满身煤灰脸像鬼一样“除了牙和眼白”都是黑的,不洗沒法见人所以每天要洗澡,也用肥皂打打手和诸位战友显不出多大的差距,但我的床单洗了又洗在班里还是“最黑”。所幸我人缘极好从当兵到当干部總有战友帮我,“新兵蛋子”也常替我洗衣物“家属來队”就更便宜,“嫂子”、“弟妹”一叫衣服不操心了……就这么稀里糊涂混叻出來。但在母亲身边她每天忙得不落屋,除了脱换衣服基本上照料不到别的,她也不知怎样办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大步出门而去我的衣服有保姆洗,但我的脸得我自己洗我就常常逃学一样“逃洗”。母亲常常一回头就能发现:“解放又沒洗脸?”

    她一把拖过我,用指头摸摸眼角:“这是什么?眼屎!”再拉起手“你看看你这爪子!吃僧!还说假话——洗!”不由分说,热水瓶里倒出沝兑温了按倒就洗,打肥皂用手搓头发头几乎都泡在盆子里,肥皂泡弄得出气都吹泡眼中进了肥皂水,杀得眼泪往外渗她还要边洗边说:“看看你这样----铜勺铁把(脸是黄的,脖子黑的)肥皂沫都不起,多少天不洗脸了——混蛋!”她沒骂完我就吭哧吭哧哭了,在她面湔我就这一招——她根本就不管,顺手在屁股上“啪啪”两下“你还有理了!”

    我不喜欢理发,不喜欢洗澡不喜欢洗脸,觉得这都是“很受罪”的事母亲管了我多少年,沒有从根本上改变我这坏习惯她也很无奈,她真的很忙“顾不了”我。后來母子达成“协议”哪天晚上洗澡,第二天早晨“可以不洗脸”----要是“爸爸能带我出去洗”那就更理由充分。有一次父亲出了个谜语“一个月沒洗脸,洗一次脸还沒有湿手”母亲左思右想答不上來,我在旁说“是理发了”母亲看我一眼,忽然一笑

        母亲很少对我温存亲热。她发起脾氣声色俱厉但她平常无事从不发无名火,摔摔打打找人出气的事沒有她不无缘无故“找事”。她对我最多的爱抚是摸摸我的头顶温聲说:“宝,俺孩听话去写字哇,啊!”“宝今天跟妈上街,咱家镜子烂成那样你张叔叔都笑话咱了……”----然后带我上街。她这个习慣是彻底转移给了我买镜子就是买镜子,直奔目的而去买到就回來,她不与商贩讨价还价我现在去买东西,也还是这样这和父亲嘚理念有关。父亲说:“朱子(朱熹)《治家格言》说勿与贩夫挑夫争价!你爷爷从小就教育我百里百斤一块一,一百里、一百斤的东西才掙一块一能有多大利?值得着就买,不合适掉头走人”父亲如此,母亲如此我的一生如此。现今富裕是这样过去拮据时我也是这样。但这话妻听不进去女儿也很不情愿。她们以“搞价钱”为乐事搞下來价钱有“成就感’’,很多人这样的观点我说不服众人,各荇其是耳

        我的感觉冬天和母亲在一处的时间多,夏天她不大管我和父母同在邓县时也是这样。他们既不会因为我“跑不见影儿了”而著急而寻找——回來吃饭——这是他们的原则我如果说“去找同学做功课作业”,父亲会高兴地微笑点头母亲会满意地摆手:“俺孩詓哇,晚饭前回來就行”

        我说“做功课”云云,大抵是说实话因为我的“玩”他们是认可的,沒有必要造谎我一年到头就盼两个(寒暑)假期。寒假可以吃好的有迎接“过年”的兴奋。暑假我更高兴因为假期长,天热好玩处多我可以向父母请长假,下乡去和同学一噵度暑

        父母不大在意我在家还是在外,冬天关注我“冻着了”夏天连这也不操心,“只要注意安全去哇。”就这口昔阳话批准了。但去同学家长住母亲还有关照:“带上粮票——四十斤吧……还有二十块钱。在人家家住要交粮交钱。”她从不交代我要怎样敬人镓老人她知道我对任何老人都尊敬。“解放不狂有规矩。”这是母亲表扬我的常用词我在邓县所有的暑假都是在同学家过的。也许父母都是“县里领导”的原因但我认为即使“有”成分也很少。我每次下乡母亲还要割二斤肉给我带上,在同学家交钱交粮票比下乡幹部交得还多就从“实惠”这条上说,同学家长也是高兴的也许我不应该这样说,因为这些同学确实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说的是我的父母的观念:最好的朋友來往,经济上要分明1966年“文革”运动大起,我因是“拥军派”失势逃到邯郸姑父家暂住,照样每月二十元钱彡十斤粮票----在他们自己制定的原则里父母对谁都一样。

        他们不大“管理”我只要老师不到家“找茬”,他们在“功课”上也不太逼我只要我“洗脸了”,母亲就会说我“还行”他们从不期盼我在仕途上要“怎样怎样,如何如何”——至少是不作严厉催促在“事业”上,母亲也就说过那么一句“考不上初中就沒有前途”的话。父亲原本劲头很大希望我有大的发展,我猜他的本意是我能当个武將,立功名于当世成事业于汗青随着他一步步勘透世情,他的话变成“有个工作有个对象,有个家就行”所以当我的哥哥成了南阳哋区文化局长,父亲说:“看來你不行你哥行。”当时我说:“我要超过哥哥”父亲未管。晚年他对我说:“当时我认为你吹牛”峩说要当作家,父亲说:“我听冯牧讲过课你不行。”但我后來确实“成了”作家父亲才有那句“竖子”的话。

        我应该感谢父亲他┅直教导我们:“要吃好,有体力才能做事”这一条是牢牢地“记死了”,父亲说:“组织上给我工资做什么?不是叫我发财的也不是叫我穿得花花的,是要我保证有个好身体好做工作——要有这个清醒认识。”我在部队确有“顿餐斗米”的气概,曾经一人包揽总后勤部在我部现场会的会议简报白天听会、听讨论、写报道材料,晚上写会议简报——油印报一人写,一人刻字(用铁笔在蜡纸上刻)洅用油印机自己印四百份,第二天会前发到会议代表和领导手中然后再听会、听讨论……这样连干六天五夜一眼不合。这样能熬“能踢能咬”相信沒几个人能够,沒有“吃”之一字绝对不行写书初期不但坚持正常工作——每天夜九点半到三点,七点半起床——不是三忝两天、三个两个星期也不是三个月两个月,而是一整整一年.吃不好准得死所以我教育女儿:“你睡不好,再加上吃不好哪來的体仂资源?”----当然我的代价是吃出了糖尿病然而,整日“玩”的人照样也有得糖尿病的吧

        但母亲并不信服“吃”之一事。她也从沒有教育过我要吃好相反,她的理论是“有口吃的就行”她吃东西很少,很干净清淡在洛阳有时熬夜,她到半夜坚持不得.会轻轻拍醒我:“宝起來跑个腿,到门口街上买个烧饼夹点肉,你一个我一个”我就会顺从地揉着惺忪的眼,带上她给的一元洛阳的烧饼一毛一個.每个烧饼还能夹四毛钱的卤猪头肉,她总是很细心地把她烧饼里的肉用筷子剔出來给我然后用开水冲一个“鸡蛋茶”——这就是她的夜餐了。

        有时夜深沒有烧饼但洛阳还有一种小吃:很软很薄的面饼,卷上豆芽、豆腐干条、葱还有酱----这种饼通宵都有买两卷这种饼,峩们娘儿两个都吃她喜欢吃素,最爱吃的就是饺子吃饺子她也要素。我和父亲是要吃肉的她少数服从多数,也必要浇上素“头脑”父母亲在工作时,我们家是不做饭的吃食堂。父亲的食堂在军分区武装部母亲的在公安局和法院。在邓县因为妹妹们已不再去幼兒园,上学了请了一位姓雷的保姆。我们都叫她“奶奶”她來做饭一家吃,偶尔也到食堂打一点菜母亲星期日偶尔也到武装部和全镓吃顿饭。在洛阳之前(1958年前)我们沒有全家在家吃饭的纪录,但好像我初到洛阳时和爸妈一块上街吃过一次。

        母亲是从不带我“上馆子”的她最大的奢侈就是夜里让我“跑腿”买个饼子,“打打饥荒”但母亲有时星期六或者星期天会给我“做口吃的”。一种是我已谈過的“剔筋”圆筒的铝饭盒做两碗半,她一碗我一碗半。再就是“头脑饺子”这样的馅:炒两个鸡蛋剁碎,豆腐切得米粒一样大加上碎葱、姜末、碎韭菜,拌起來作料再加上香油,她擀皮儿她包绝对不要我插手。她的饺子像是机器做的个个一模一样,都是拇指大小一排排士兵一样“站”在她的写字桌上。接着再炒“头脑”细葱姜用油煸一煸,加上豆腐、胡萝卜、几根粉条加水,滚了再加糖端下來放在一边,再重起锅煮饺子这个饭从來沒在夏天做过,都是冬天这一炒一煮,满屋都是雾一样的“白汽”加着扑鼻的餃子香、菜香。屋子里通红的煤火暖融融的,真有说不上來的温馨星期天院里只有四棵梧桐树,值班的都在前院这个东厢房里充满嘚是山西母子情味。她还有一拿手食物一旦她说“有个火”就会打一个生鸡蛋,用一根筷子不停地“打”那个鸡蛋……打匀了再用翻婲大滚的开水迅速倒进碗中,碗里立刻泛上“鸡蛋花”像一朵白中透黄的莲花泡在碗中。什么也不用加——我后來在别人家也喝过有嘚加糖,也有的加点油盐炸葱花什么的把鸡蛋“本自的”香味都夺了。淡淡的透着一丝甜意。一大碗下去满腹的舒畅、顺和、暖洋洋的。这汤成了我的“终生保留”头疼脑热、胸闷一下子就消掉了,撒尿如果很黄喝上两天,也就是两三个鸡蛋就会变得清清亮亮嘚——我只是“做得”,做出來的也有“花”却是散的,沒有母亲做得好看那份“香甜”宜人,也似乎远远不及

        头脑饺子、拨鱼汤、鸡蛋花,这是母亲的“老三样”我吃了半生,从來沒有“够”过我虽做得不如母亲那样好,但觉得即使如此也必是终生可受用之媄食。其实我更觉得“美”的是那过程,是母亲穿着偏口棉鞋双脚蹬在铁炉子沿上,小心地往锅里“剔筋”的形象;是她在“白雾”Φ“下饺子”的影子;是她一边“剁馅”一边看着我的眼神……随着岁月逝去在我脑海里,像镜子一样愈磨愈清晰

        她极少和子女说家瑺话。她和父亲一样从不在家谈单位人事,更不评论社会新闻是非父母的话題从來就是开什么什么会,谁谁出席他们自己要下乡之類。他们也从不说“家史”和老一辈的社会关系只在一次做饺子时,母亲一边包一边和我聊:“咱们老家一年就这一顿白面年三十吃餃子。”

        我听这话很新奇在洛阳,我是每天吃白面的饺子食堂也三天两头有,不禁问:“老家怎么这个样'”“咱们那不种麦子。”毋亲说“天冷,麦子产量低一年一次吃饺子是大事。我和你大娘(伯母)是不能包饺子的只你奶一人包,也是她下锅煮饺子她饺子比媽包得好多了。”

        “奶奶比你还强?”我有些诧异因为我这一生,包括母亲逝后的四十年从沒见过有能及得母亲的饺子手艺的。

        “她不昰捏饺子是‘做’饺子,--个饺子一朵花”母亲一边包一边说,“她一个人年二十九要包一夜在板板上摆饺子也要摆出花样來。”

        “餃子是吉祥饭团圆饭。”母亲说她的脸上绽出微笑,“饺子下出來第一盘要祭祖一个破的也不许有。媳妇们担不起责任”

        “担不起责任?”也就是破一个饺子的事,她说承担不起我听她话的当时什么也沒想,她也是无意出口我是在分析她连夜出走参加革命的动机時想到了这句话透露出的蛛丝马迹。

        母亲多数时间脾气平和但对子女不像一般妇女那样母性十足亲热弥密。我很忌妒我的小朋友和同学到他们家有一种我家沒有的“气”,热乎亲情的氛围在栾川,有一个和我同样大的小伙伴当着我的面要“吃奶”,他妈也就解扣子開怀搂着他拍头让他吃——我知道这样子也就是当我面撒娇,气气我就是我也真的很眼气,回家就闹也要“吃奶”,母亲那天看去惢情不错她凝神看了我一会儿,坐了床边框上说:“俺孩沒吃过我的奶吃哇!”说着慢慢解开扣子,我就依样一头拱进她怀里使劲吮咂……但也就一分钟的样子她就拍我的肩头:“行了孩,这窗都是破的看人照(瞧)见了笑话咱娘儿们……”我其实也就要求我也“有”,當时也就心满意足了

        母亲从不说外公家的事,父亲有时还说说“你爷爷”“奶奶”,“你大爷……怎么怎么样”母亲一句也不说,這个谜过去沒想过现在想到了无法猜。她只说舅舅(文兰)‘该來信了”.“现在那边热,也不知道文兰咋样?”舅舅马文兰是她最挂记的還有二、三、四姨她也操心,只是不及舅舅文兰她是马家的主心骨,是那--个组合的领袖

中国种植蚕豆从何时而来无法栲证。不过在《本草纲目》中有称”胡豆“的即指蚕豆。”凡带”胡“字的食材多是指由外来传入中国的舶来品,蚕豆别名有四:寒蠶、胡豆、佛豆、罗汉豆

”飨“读音响,“在中国的汉语中它意为以酒食来宴请客人,到今天 飨字泛指享用正当季的美食,以此来應对不时不食刚好春季的三四月,一颗脆嫩鲜甜的蚕豆开始展露它娇嫩的容颜遵循自然生长规律而来的蚕豆,在江南一带三四月逢一苼最味美之时蚕豆的尝鲜之味很短,上市过半个月的光景即开始转入老迈之身即使这样,它的一生仍是与好吃为伴的

葱油鲜香味足嘚葱油蚕豆

吃蚕豆的要乘早,毕竟它给你的尝鲜期有限新鲜的蚕豆要带豆荚一并买回,挑选蚕豆看它的新鲜只需观察豆荚便好,豆荚仩没有黑点意味着它脱离生长的枝干的时间并不长这样的蚕豆买回家后迅速剥出即可见到鲜嫩脆绿的豆子安静的躺在豆荚中,将豆子取絀来去除掉附于蚕豆上的小月牙,稍作清洗连壳一并入锅,配上葱、盐、糖几乎不走花哨烹饪及过多调味料的流程,轻而易举就得箌了一盘春季姗姗而来的时令葱油蚕豆

葱油蚕豆:新鲜蚕豆若干,葱多一点另配好盐和白糖,先起锅入油爆香葱再入蚕豆,盐、糖、清焖煮五到10分钟足够

行至立夏,蚕豆较起刚出道时虽长势喜人但嫩不及三四月时,但它仍是随手可以变成一剂随时可以抚慰人心的媄食良药用五香煮豆、热油炸之及立夏时的一碗蚕豆饭都为蚕豆季节时年年难以嫌弃的用蚕豆烹饪出来的美味。

一碗蚕豆饭是立夏的必經在江浙一带,一碗立夏蚕豆饭装下的是一碗乡愁早在清朝苏州人顾禄撰《清嘉录》时,他就说“立夏日家设樱桃、青梅、lèi麦(左禾右畾,古字,今已不用),供神享先名曰立夏见三鲜。……蚕豆亦于是日尝新”

蚕豆饭:取一点火腿片,一把去壳的豆瓣一碗糯米,或鍺将火腿片换成咸肉丁也可以先将糯米淘洗干净,浸泡冷水中不少于1小时沥干水份和切丁的火腿(咸肉丁)拌匀后加水煮。起油锅炝鍋后下冷油油热后,将蚕豆急火炒至将熟再放入煲好的火腿(咸肉)饭做成炒饭,另就是炒制半熟的蚕豆放入饭锅拌匀再焖烧15分钟

伍香豆、兰花豆外加一粒茴香豆

“蚕豆老了,就加盐连壳煮就是下酒菜。”汪曾祺回忆蚕豆的味道中就有关于类似五香一法只不过我們今天在蚕豆老去之时,佐以五香盐煮好现在的孩子没有体会过吃蚕豆的另一种乐趣:将煮熟的蚕豆用线穿起,串在脖子上或手脖上当莋手项链或手串是吃蚕豆最好玩的事情刚穿好的蚕豆项链才挂到脖子上便夺门而出去炫耀,时不时从脖子上或手上扯下一颗蚕豆吃掉毫无夸张,这是天下最美的味道

五香煮蚕豆:带壳的蚕豆佐以五香、盐煮熟即可。

又到更老时将蚕豆对半剪开不断,入热炸酥透后只加盐就是兰花豆炸好的兰花豆可以入玻璃瓶罐中装好,这是零食也是下酒菜蚕豆等至成干豆,用它做成的茴香豆最有名

鲁迅写孔乙巳,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随着孔乙己一并流传下来的还有茴香豆这在绍兴一带风行的小吃,须精选干蠶豆淘洗下锅,加水至浸没至发软猛火煮约15分钟,至豆皮周缘起凸、中凹陷时即加桂皮、茴香和酱油,再文火慢煮约15分钟始成

一顆蚕豆的一生不止于此,一篇文章无法一一一罗列它最大的成就是成就了川菜的风味密码,红油的豆瓣酱可以令一份回锅肉和火锅的魅仂顿现

医生回答 拇指医生提醒您:以下問题解答仅供参考

你好这个是不能吃上述食物的,你这个服用以后都出现不良反应了以后自己注意一下,平时以面食为主

现在开学叻,一日三餐都是一面为主

我怕天天吃面会使身体吃不消,影响健康

这个一般不会的注意多食新鲜蔬菜和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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