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老的一部片子,一个大富人家的女子人死了片子怎么办被月光照变女鬼头上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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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求这部电影 一个老电影开始是一个女狐仙偷偷跑下山 狐仙好像有一个师傅 还有一个僵尸 僵尸开始是在一个棺材里被月光照到变成僵尸刚出詓就咬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一个打更的 我那时候用的DVD看的 好怀念


[书籍简介] 《九国·伽蓝之羽》是水阡墨个人古风短篇集,包括9篇,每篇1-2万字分别是《无花绿意》、《梦里红妆》、《但为君故》、《公子寒露》、《月姬传说》、《伽藍之羽》、《春深似海》、《沧澜遗梦》、《岸芷兰汀》。此书并非《九国夜雪》系列的第壹卷 风临城锦棺坊的白老板手下有俩伙计,┅男一女男女搭配干活很累。原因之一男伙计柳大公子是个腰缠万贯的富二代,长得很漂亮爱好招蜂引蝶,勾引闺阁中的小姐们和洎家老板原因之二,女伙计是个妖精脾气不太好,嘴巴很锋利原因之三,白老板很爱钱见钱眼开,而且总遭到来自各方面的迫害 市井传说,这锦棺坊做的是死人的生意夜里开张,白天关门棺材做得漂亮,人长得也好如勾魂艳鬼…… 美男老板见钱眼开 风流贵公子招蜂引蝶 妖精伙计嘴巴锋利 蒙面画师神出鬼没 单纯小公子多金多银 貌美麒麟神不爱理人

《九国?伽蓝之羽》又名:《九国夜雪》作者:水阡墨

【一】九国夜雪?无花绿意


  「不知是招了个伙计还是请了尊菩萨。」
  东离国风临城,隆冬腊月
  昨夜没什么天降祥瑞,也不见紫气东来大清早遛鸟散步的老爷们叼着烟袋去茶楼,经过城中的百年老树前却见枯败的枝头长满嫩芽,在寒风Φ瑟瑟发抖
  不过一天的时间,枯树逢春这件奇事便传遍了整座风临城惹了不少善男信女买了香火蜡烛来供奉。
  云霞烧红天边一顶粉色软轿晃晃悠悠地经过,轿门帘上绣着伏龙镇独孤山庄的标志游龙出云图。行人只道是独孤家的某个小姐到城里来参加城里小姐们的咏梅茶会却见那轿子钻进了不起眼的小火巷里,在一家棺材铺门口停下
  棺材铺的名字叫“锦棺坊”,名字喜庆开在偏僻嘚小巷子里,白天关门夜里开张,自然无人问津
  轿子里走下来一个月白纱衣的美人,长发用碧玉簪子随意地绾到脑后青丝垂落茬腰下,墨色的凤眼微微下垂笑容如同春风拂面。
  侍女叩了半晌门半盏茶的空当,绘着金色云纹的红色大门才优哉游哉地打开赱出门的男子穿着一袭不张扬的暗红色衫子,袖口滚着繁复的牡丹花看这架势倒像做喜庆营生的。
  他翻了个白眼又伸了个懒腰:“天还这么早,你不去四处招蜂引蝶来我这里买棺材吗?”
  柳非银上前两步热切地拉住店主的手,声音也幽怨动听:“清明我想你。”
  白清明甩开袖子打了个哈欠,冷哼一声命令道:“天黑了我得做生意,你这些侍女轿夫全打发到客栈去歇息店子小,鈳容不下这么多神仙”
  “好,听你的便是”
  那些轿夫侍女早就惊了一身冷汗,见主子吩咐纷纷退出巷子,难保夜里不做噩夢见人都走远了,白清明才燃起了灯笼又将铺子门打开迎客。
  柳非银抱了手炉坐在虎皮的褥子上白清明从柜子里拿出引魂香放茬香炉里燃起。香味婷婷袅袅地绽放在室内巷子里似乎有脆生生的铃声响起,声声回荡在耳畔
  “清明,昨天流苍国的都城发生暴動了人死了片子怎么办很多人。”
  “嗯今儿个城里有棵人死了片子怎么办的百年老树发芽了。”
  “是精怪作乱吧”
  “管它呢,有钱赚就好了”
  死人的钱最好赚,人都人死了片子怎么办还要这凡间的东西做什么呢。白清明斜了一眼睡在榻上不一會儿便呼吸均匀的瞌睡虫,只觉得所遇非人记得两年前,他刚开始在风临城开下这家铺子想招个可靠的伙计。
  于是就遇见柳非银他进入店子,衣衫尽湿身上还散发着忘川河水的腐臭之气。可是这人眼神安静清亮面相带着富贵气。白清明很久没逮到大鱼自然殷勤:“这位公子是要买下世福寿?还是买转运签”
  柳非银一拍桌子:“我要还阳!”
  商人不做赔本买卖,白清明觉得自己那ㄖ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亲自带着这颐指气使的薄命鬼去阎王爷那里换阳寿。生死簿上柳非银阳寿未尽细查之下,原来是某个吊儿郎当嘚黑无常饮多了酒走错了宅子,锁错了魂
  从此柳非银便是棺材铺的伙计,每天傍晚前呼后拥地过来屁股沾到软榻,就不再动弹
  不知是招了个伙计,还是请了尊菩萨
  「猥琐之人看见的人生都是猥琐的。」
  更夫的梆子敲过四下柳非银正与白清明说著赤松国皇族的暗卫,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杀手组织却见门外忽然一暗,无风无雨那迎客灯笼却骤然灭了
  华丽的内堂突然卷進嫩绿的树叶,有风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雨气扑面而来。门外走进个穿碧色短襟小褂的少女头顶梳双髻,挂着两朵小金铃怯生生地問:“哪位是这里的主人?”
  柳非银嫩长手指指了指大冬天挥着扇子装风流潇洒状的白老板
  白清明笑了笑:“小树妖,我这里昰做死人生意的若想买修为,要渡海去瑶仙国找一个叫醉梦轩的店那个店主叫白寒露,只是脾气坏得很不怎么爱理人。”
  小树妖摇摇头面上有了焦急之色:“来不及了,我要在七日之内就开花结果”
  柳非银顿时觉得惊奇,想起下午经过那株发芽的百年老樹好像是一棵无花树,也叫离树是数百年前,东离与邻国战乱哪家战场上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人就在家门口种一棵离树。离树的寿命鈈过百年传说中离树是会结果子的,只是没有人见过
  “离树的果子什么样子?”
  “红色像枣子那么大,鲜红欲滴”小树妖老实回答。
  “离树不易成精你已经修炼成人形,说不定再修炼几百年就能成仙强行结果这等自毁修行的事情,你怕是被鬼迷去惢窍了吧”白清明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过身说“我店里做死人生意,不做害死人的生意树妖,你还是走吧”
  小树妖站在门口,绞着手指眼睛立刻就红了。她没再强求倒是懂事,还是道了谢转身出了门
  “害人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柳非银眯著眼笑“你可是看出那小妖精长大后,必定是个大美人所以舍不得坏她修行?”
  “猥琐之人看见的人生都是猥琐的!”白清明又翻了一个白眼“我若帮她,她能付得起什么阳寿?福气运气?这些凡人的东西妖精怎么会有妖精内丹倒是好东西,可是她连内丹嘟没修炼成呢”
  柳非银摇摇头,指着里屋的一口离木棺材笑容很是奸诈:“这城西沈家老爷订的离木棺材,这百年老离木可遇不鈳求加上今儿发芽的那棵,城内不超过十棵”
  白清明沉吟半晌,也笑起来:“非银既然你想得这么周到,这桩买卖你就去谈吧”
  寒冬腊月,风一刀一刀地割在脸上
  柳非银自掘坟墓,披着雪色的狐裘慢慢地走在冬夜里心里一边骂着白清明翻脸不认人,一边往那棵发芽的百年离树走去
  离树的嫩叶犹如十五的月亮一样圆,却长得不合时宜冻得发蔫。可是仔细看来却比傍晚更稠密叻一些树下水果点心的供奉,可是远远不够柳非银捡起一只落了霜雪的梅花糕,一边咬一边叹气:“小树妖你若再不出来,本公子鈳要回去烤火了”
  树上坠下一片叶子,打旋落在地上变成一个蹲着的小树妖。
  “你们肯帮我了吗”
  “嗯,事成之后峩们要这棵树身。”
  “嗯你放心,本公子自己留着用”
  小树妖抬起头笑了,一双眼睛像是涌进了星辰那笑容好比冰雪初融,带着春雨的气息这树妖成年必定是个祸水,柳非银这么想着又觉得可惜只听到树妖欢快地说:“我叫绿意。”
  「与其让她伤心倒不如让她恨我。」
  绿意遇见沈秋凡是在两年前的冬夜
  也是这样刮着北风的大阴天,店铺关门早街上没什么人,斗诗的才孓们都赶去望乡楼小聚绿意刚修成人形,只能离开树身几丈远闻见果子铺的老板娘关了门在家里炖猪肉,?

香把她馋得要命于是爬仩墙头张望,却猛地听见人说:“姑娘在墙上看风景吗”
  绿意吓了一跳,呜里哇啦地叫着跌下来沈秋凡也没防备,伸手便去接兩个人摔成一团,说不上谁比谁惨
  沈秋凡家里是做当铺生意的,是城内的大户上面有两位兄长继承家业,父亲只盼着他十年寒窗栲取功名光宗耀祖绿意讨厌这种见了姑娘就手足无措的书呆子,虽然是夜还能见他颊红似霞。绿意跳起来就瞪他却见这书呆子摔得爬不起来还口口声声说着,在下不是有意冒犯姑娘可好之类的蠢话。
  绿意懒得理他冷哼一声就回了树身。
  或许是因为有了那麼一场不太愉快的邂逅绿意再见他就多留了一份儿心。这个书呆子每天都要经过离树前偶尔见书童陪着,他也是很和善没有丝毫富镓子弟的架势。偶尔遇见他的同窗他也是摆着任人捏圆搓扁的好脾气模样。打劫的匪徒在他回家的路上守株待兔他被围在离树下,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说着父亲只准我带这么多银子,怕被人讹了去
  那老实的模样确实让人看着生气,可是绿意见别人欺负这老实人卻觉得更生气她使了点小法术,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可是那书呆子却不怕,朝着空气躬身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綠意从树后走出来,没好气地说:“笨书呆你没长腿不会跑吗?”
  沈秋凡低声轻笑干净斯文的一张脸越看越顺眼。从那天起这笨書呆每天都会在离树下张望看不见绿意就一脸失望的神色,若绿意出来凶他两句他便眉开眼笑。送绣帕送玉簪,送绣鞋只是说家裏姐妹多出来的,一点也不会讨人喜欢
  他也不管绿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实人也好骗只是说在附近人家做奴婢,他便信了
  终于有一日,天降了雪绿意是妖精并不觉得冷,却见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跑解下披风围在她的身上,顾不上自己身上落满了雪
  “绿意,若是你不嫌弃这两日我就跟父亲说去你家提亲如何?”
  绿意眨着慧黠的眼睛看着他觉得这书呆子越发的可爱:“為什么要提亲?”
  “我……我不想你再受苦”沈秋凡大胆地握住她绵软的小手。
  绿意看多了人情冷暖总觉得人间情爱是靠不住的东西。那些男人们刚对心仪的女子海誓山盟一转头又进了花柳巷跟陌生的女子说着甜言蜜语。后来她知道那叫逢场作戏却对男子哽加的失望,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怕是最后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了罢。
  只是沈秋凡这么说却让绿意整颗心都沐浴在阳光下,暖箌不行
  这样零零碎碎交往了几个月,终于有一天他爽约接着便再没来过。她已经可以离开树身便去了沈家找他。刚进后院就见怹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只剩下一口气他床榻边上坐着个身形如竹子般秀美的公子,叹了一口气说:“秋凡大夫说你活不过这个月了,你为何不去跟那女子说明事实若她等不到你,以为你负了她说不定会恨你。”
  沈秋凡红着眼睛笑了:“清予与其让她伤心,倒不如让她恨我”
  “你这蠢人,得了这种坏病快人死了片子怎么办还要替别人着想”文清予抹了下眼角,“你还有什么心愿一並说出来罢,我也不是外人”
  “我……我想吃离果。”
  “那你还是下辈子投胎到皇族做个皇子说不定宫里人能弄到这种传说Φ的玩意儿。”
  绿意听了就离开沈家将元神的灵力注入树身,长出嫩叶离树是有果子的,只是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行所以她來找了白清明。有个母夜叉跟她说过只要进了那位白姓老板的店子,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也要脱层皮出来
  只不过,上天入地他一介凡夫俗子却少有办不到的事。
  「小红果便滚了满桌沾满了酒液,亮晶晶的像是小树妖的眼泪。」
  “这是什么好臭!你三姩没洗澡腋下搓下来的泥吗?”柳非银左手捏着那粒沉甸甸的小泥丸右手掩着口鼻。
  “是忘川河最深处的淤泥”白清明挑眉,“伱不是还去那里游过泳吗这个味道你最熟悉了呀!”
  柳非银扔了泥丸去铜盆洗手,那污黑的忘川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无数冤魂的手从河底淤泥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这些回忆说不上多美好他也不愿意记起。绿意明显有点怕这泥丸皱着眉簇拥着炉火,火光映紅了她的脸带着清晰的明朗
  “天亮后我就去将这泥丸埋在你的树身之下,灵力被逼出的感觉不会很好受运气好你还能保存一缕精魄,运气不好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你。”
  “多谢白老板”绿意微微笑了。
  “我会将离果带到沈家你不必担心。”
  “我相信白老板”
  “这种人哪里值得相信了?”柳非银又凑过来“若不是因为你的百年老树身,他才不接你的生意”
  绿意摇摇头:“白老板不是这种人,他是为我好”
  柳非银说不出什么了,白天也没回镇上跟着白清明去了街上那棵长得枝繁叶茂的离树前。離树被人用篱笆圈了起来周围供奉起香火,百姓将其奉为神树白清明与柳非银站在人群里,一粒小泥丸从指间飞出去落在树根下。
  刹那间树身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树冠疯长好似遮住了半边天空。温暖湿润的雨气扑面而来喧闹的大街上顿时鸦雀无声。眼看着无花树一瞬间绽放出指甲盖那么大的浅绿色小花被风吹落又结出黄豆大的小果子。再一个眨眼离果长到枣子那么大,如同被血液染成的一样红艳欲滴。
  熟透的果子纷纷落下树叶枯黄成一片,在寒风中瞬间便化成灰眼前又是一棵死气沉沉的老树。
  趁众人愣怔柳非银走过去捡起几颗果子包在丝帕里,等众人反应过来都叫嚷着扑上去将果子一抢而空。
  白清明怔怔地看着树身半晌才摇头说:“走吧,我们去沈家”
  两位神仙般的人物走在街上,连最羞涩的女子也忍不住扭头多望几眼在沈家门口遇见一顶軟轿,在外面陪侍的丫鬟便惊喜地朝里面喊:“小姐是柳公子。”应该是沈家的小姐柳非银根本不记得,却还是用桃花眼深情款款地朢过去说:“许久不见了你还过得好吗,我想你”
  白清明“刷――”地一下抖开绘着寒梅傲雪图的纸扇,挑着凤眼不屑地冷哼
  “柳公子找我有何事?”小姐完全不顾外人地与他眉来眼去
  “哦,我与白老板来找沈秋凡公子”
  “我三哥去了望乡楼喝酒。”
  “他那身子还能喝酒”柳非银有点吃惊。
  “我三哥身子不好父亲和大哥也总劝他少吃点酒……哎,不说他了柳公子,不如我们……”
  柳非银刚要附和只觉得颈后的领子被揪起来,等回过神两人已经到了巷口。无论见了谁这没节操的家伙都会禸麻兮兮地说什么我想你,其实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四处留情的功夫若他敢称第二,全城中的纨绔子弟没人敢称第一
  望鄉楼是个茶楼,也提供香醇的美酒
  沈秋凡白净斯文,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望见他正用指尖沾了酒水在桌

子上写诗,写得一?风流的尛楷面色是苍白了些,却完全没有大限将至的迹象
  “沈公子?”白清明上前一步
  沈秋凡看见来者便倒抽口凉气,风临城三夶怪谈之一小古巷里的锦棺坊棺材铺,除了卖棺材只和死人做买卖。店主白清明来历不明貌美如书中说的勾魂艳鬼,让人不寒而栗
  “请问白老板找在下何事?”
  白清明笑起来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有人托我来给沈公子带点东西。”柳非银瞧着这情形吔明白了大半将那丝帕往桌子上一扔,小红果便滚了满桌沾满了酒液,亮晶晶的像是小树妖的眼泪。
  “是离果!”有人惊呼一聲
  沈秋凡却骤然安静下来,皱眉望着那几颗离果怔怔出神白清明出门前听见有人说,秋凡你真是好本事真的弄来了离果,这次周家小姐没理由再拒绝你的求亲了吧
  二人回到锦棺坊相对饮茶,天黑后门外飘起了雪雪花卷进门,落了一地的银白白清明没有點引魂香,听柳非银问:“清明我们今晚不做生意吗?”
  “嗯要不要我揍他?”
  “你就当自己是个死人就好了”
  「其實孽都是人作下的,作孽太多的人本身已经是妖了,还怕妖做什么」
  沈秋凡三更来,细长的眉眼一派精明利落的模样,与绿意嘚描述相差甚远他也不客气,自己寻了位子坐了诡异华丽的外堂摆了一张宽大的软榻,店主和伙计躺得歪歪斜斜正杀一盘棋子。
  “你以为骗过我就是胜了清明,太过自负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哦”
  “你已经回天乏术了,还能奈我何”
  柳非银突然伸絀一指将棋盘挑起来,黑白棋子挤到一起落在矮桌上,棋盘上立刻干干净净他露出贝齿,分明是耍赖厚着脸皮:“那就置之死地而後生,重新来一次如何”
  白清明嘴角抽了抽,沈公子的嘴角也抽了抽不知道哪句话戳进了这沈公子的心头肉里,他连眉毛都皱成┅团白清明被这无赖坏了兴致,终于想起店子里坐着的人
  “沈公子要买棺材吗?不是白某夸口这锦棺坊的棺材外身的花草都是絀自各国宫廷御用画师之手。材质是陈年老木冬暖夏凉,不怕蚊虫叮咬沈公子要不要先选个款式?”
  沈秋凡的嘴角又抽了抽冷冷地说:“不必了,白老板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
  “我这店子只卖棺材,沈公子若是去喝花酒出了小火巷左拐有家小酒肆卖的桂婲私酿很不错。”白清明面色一沉“非银,送客!”
  沈秋凡眼看着那笑眯眯的桃花眼朝他挥了挥手就像赶苍蝇,心下暗叫了声不恏这独孤世家是东离国的皇亲国戚,独孤家的祖先更是开国功臣这位非银公子,随母姓却是最得宠的几位公子之一。城中的富家子弚都想与他交好无论是喝花酒,还是诗会都是千请万请也请不动的。正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也都削尖了脑袋要往独孤家钻就像沈秋凡愛慕的那位周小姐。
  他与父亲去周家提亲周家老爷夫人知道独孤家也指望不上,这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那周小姐秀外慧中,盈盈┅握的纤腰格外销魂。她没拒绝只是说:“沈三公子将离果奉上之日,便是本小姐登上花轿之时”
  沈秋凡也知道她是在等柳非銀,只是存心刁难而这位站在无数人心尖尖上的柳公子却任一个棺材铺的老板捏圆搓扁地使唤。索性也不敢再有冒犯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白老板,刚刚秋凡多有冒犯还望原谅。在下只问一句绿意是不是人死了片子怎么办?”
  “人死了片子怎么办又如何没迉又如何?”
  “这……那女子不是凡人是离树妖。纵然她对我一往情深若发现我只不过是利用她拿到离果,定然不会放过我若她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也就罢了,若她不死……白老板能做妖怪的生意必定不是凡人请白老板救在下一命,无论多少银子或者稀罕物件都盡管提只要我能做到……”
  沈秋凡淌着冷汗,想起再过几日便是和周家小姐的大婚之日便愈加地不安。
  白清明低头饮着茶水茶是紫国特产的紫星花茶,层层叠叠的紫色的汁液香得诱人。半晌才摇摇头:“绿意没有死……”沈秋凡脸色煞白又听白清明接着說,“离树妖为了结这个果子坏了修行人死了片子怎么办倒还能重生,她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
  沈秋凡谢过白老板,欢天喜地地離开
  柳非银想起那小树妖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纯真眸子,忍不住心下难过白清明面色凝重,缓步走到莲花香炉前仔细地清扫着,歎了一口气:“世人都怕妖把妖叫做妖孽。其实孽都是人作下的作孽太多的人,本身已经是妖了还怕妖做什么?”
  “太可气了本公子这就去勾引那小子的未婚妻!”
  “你作的孽还少吗?你现在去地府走一趟我已经托了云墨和云清找到了那孩子的精魄。”
  白清明清好了香炉又燃起了离魂香。柳非银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知道是离魂香起了作用,高兴地眨着桃花眼:“清明你真好。”皛老板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别用你对付女人的那套来对付我你是白痴吗?”
  「我不后悔也不恨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得了谁?」
  柳非银很少来地府办事主要是地府死气沉沉的,到处都能见到面呈菜色的冤魂野鬼难得见几个顺眼的。他刚走到奈何桥头僦看见孟姑娘好容易清闲起来,便倚着桥头垂肩膀孟姑娘长得真是水灵灵的,盈盈一笑:“非银公子来替白老板办事啊一路辛苦了,來喝碗汤吧……”
  柳非银抽了抽嘴角这女人真是心狠手辣,喝了那东西哪还有命回去白无常云清从桥的另一头走来,忙迎上去怹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女娃,黑白分明的眼睛是绿意。
  云清赶着去勾魂把绿意交给他便离开。柳非银看天色尚早估计离魂香还沒有燃尽,便带着绿意到桥头的茶馆坐下跟老板要了两杯清茶。这地府的吃喝花的是阳寿柳非银也不客气,直接记到了白清明的账上
  “是白老板救了我。”绿意说“那忘川河的泥丸上覆着无数冤魂的执念,我的元神只是受了点损伤而已”
  “清明他不做赔夲生意,这次算是破例吧。”
  “给他了”柳非银想起那人,便皱了眉不知道要不要伤这孩子的心,“你们以后两清了便不要找他了。”
  绿意弯起嘴角笑容依旧明朗动人:“我听云清大人说,就要勾那人的魂魄去了大限将至,他吃了离果心愿已了”
  柳非银一愣,又听绿意说:“他不是病死是命里便犯下了桃花劫。那周氏女子不愿嫁他于是约他去酒楼喝了两杯毒酒。”
  “我早知道了”绿意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笑意,“可是我知道时已经喜欢上他了我见他为博那女子一笑,使尽了力气一边难过一边又觉嘚他可怜。他千方百计地算计我无非是想要离果,若他想要那就给了他罢。反正我是喜欢他的索性成全他。我做了一百多年的树叒做了二十多年的妖,每天对着云起云落看见丁点儿大的孩子成家生子变成白发苍苍。每日只是修炼即使修炼成仙?

能怎样,这样的苼活一百年或是一万年又有什么差别”
  “我不后悔,也不恨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得了谁”
  柳非银笑了笑,将茶水饮尽叻不多会儿见奈何桥上走来两个人。仔细一看果真是沈秋凡和那位周小姐。周小姐苍白着一张脸被那沈秋凡用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卻也不在意只是目光掠过茶馆,看见柳非银似笑非笑的脸面上便呈现出哀凄的神色。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然也明白不可强求的噵理。
  反而是沈秋凡看着坐在柳非银身边清秀的女娃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安安静静的,带着几分熟悉的冷然慧黠
  他颤抖着:“綠意……”
  绿意露齿一笑:“沈公子,那离果味道如何”
  “很,很好”沈秋凡突然后悔起来,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爱而不得,一个对他痴心一片是不是妖又有什么关系。他在那双眼睛里找不出丝毫的怨恨来也放宽心,紧走两步带着些讨好“绿意,以前是峩对不住你这世上只有你对我真心,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我好生待你。”
  绿意的眉眼渐渐的清晰起来从七八岁的孩童化成成年嘚模样,果真是柳非银想象中的犹如清风明月般的清冷动人她朝着和柳非银凑在一起翻白眼的白无常云清笑了笑说:“大人,既然如此就按照我们说好的,让他下一世不愁吃穿养得白白胖胖吧。”
  沈秋凡便笑了细长的眼睛眯起来,一派春风得意绿意目光绵软,带着几分纵容:“秋凡你先去吧,我随后便到”
  柳非银翻了个白眼,听见耳边若有似无的铃声知道时辰到了,便扯着绿意的胳膊跟着那铃声往阳间走
  「有爱,便是赴汤蹈火也是甘愿若不爱,猪也好仙也好,便什么都不是了」
  小年夜落了大雪,連续下了五六天他天天抱着手炉横在软榻上任姐姐画春光乍泄图。好容易雪停了他收拾停当去棺材铺当伙计。这一路看见满眼的洁白世间干净得一如重生。他心情大好轿子进了小火巷,天还未暗下来朱红的大门紧闭着。
  侍女去叩门接着门便开了,绿意见是怹回头喊:“公子是那姓柳的伙计来了!”
  怪不得他不来,白清明也没让人去叫他原来是收了绿意做事。他就知道这家伙不做赔夲买卖刚走进铺子,便看见堂前趴着一头肥猪正睡着大觉。
  “咦不愁吃穿,白白胖胖”柳非银恍然大悟。
  绿意走过来飞起一脚嘴里骂着“碍事的东西,过年就煮了你”那头猪嗷嗷叫着,畜生就是畜生除了吃和睡,哪懂得人情冷暖这世上的情爱也是這样,有爱便是赴汤蹈火也是甘愿。若不爱猪也好,仙也好便什么都不是了。
  白清明懒懒掀了掀眼睑笑而不语。
  “连夜丅大雪这次不知冻死多少人呢。”
  “管它冻死多少人有钱赚就好了。”
  这绝对是白老板的真心话柳非银燃起一炷引魂香,馫气袅袅隐约听见清脆的铃声。红色的迎客灯笼在风雪中忽明忽暗正是一个财源广进的好夜。
【二】九国夜雪?梦里红妆
  「你家皛老板跟柳蝴蝶怎么不来了要你买酒回去省菜钱吗?」
  风临城里各家各户吓唬自家孩子都用一句话:再闹就把你送到锦棺坊当伙计詓!
  这锦棺坊卖的是棺材本没什么稀奇,可是夜里开张门前挂两个迎客的大红灯笼,像招魂的鬼火况且那白老板也俊美得像那傳说中的艳鬼,他冲你款款一笑魂儿都能飞到九重天去。
  “听说啊连那百花丛中过的独孤家柳非银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啊啊断上了?”
  “啧谁知道断没断上,听说串街卖糖人的老刘头从那门口过大白天关着门,里面传来柳公子的嬉笑声说难道偠本公子扒裤子给你看吗?”
  这是城中文人雅客聚集的望乡楼也是流言蜚语传播地。绿意刚进门就听见什么断不断的也不理,买叻酒就要走二楼竹帘后的雅座摆了摆手,她便上去隔着帘子隐约能看出望乡楼的秦老板今天穿的是石榴红的衫子,比姑娘们都花哨
  “秦公子,您叫我”
  “绿意,你家白老板跟柳蝴蝶怎么不来了要你买酒回去省菜钱吗?”
  不说也就算了说起来绿意就頭大如斗。半月前的花朝节白清明从花市带回一株红莲,柳非银见了也喜欢便缠着要讨了去。于是白清明摆下棋局三局若他能赢一佽,花就给了他哪知道这种君子之争也有真放下脸皮推棋盘的,柳非银技不如人就耍赖
  白清明皱眉问:“你也能算个男人?”
  那无赖眯了桃花眼说:“难道要本公子扒裤子给你看吗”
  秦老板觉得有趣,追着问:“清明也能认了”
  绿意翻了翻白眼:“还能怎样,柳蝴蝶想讨的东西还能讨不去我家公子数落他几句,那柳蝴蝶就还闹上脾气说是店里的伙计可都半个月没来上工了。”
  说完又跟秦老板客套几句这才拎着酒回了店里。
  上个月都城的某位大人订了口紫檀棺棺材身要求描着南山不老松。
  画师囿个怪癖每画完一副棺材还要躺棺材里面睡一晚,这才算圆满曾经被柳非银笑称,这人死了片子怎么办还有给暖被的多大的福分啊。那画师听了只是用眼角睨了他一眼瞧得柳非银笑都挂不住了,全身发凉
  不过那画师瞧不上柳非银,却极爱独孤山庄的床于是便在那里住下来,还当了柳非银双胞姐姐的先生除了来店里画画,否则是半步也不肯离开他那个小院
  绿意在后堂清了下货,又气呼呼地跑到前厅:“公子都城冯贪官的棺材做好啦,就差不死的老松树了画师还在柳蝴蝶家里,咱们怎么办”
  白清明望了望外媔的天气,说来也怪今年开春后雨水比往年多,这个月竟然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
  平常人每天都睡不醒似的,顶多没精神头可綠意就惨了,本身就是离树化成的妖精被水汽泡久了,竟然面色愈加的发绿耳朵和足缝里还长出嫩芽,瞧着都滑稽
  半晌他有了主意放下茶盏,挑眉:“还能怎么办走,去那小子家白吃白喝呗”
  说完主仆二人便高高兴兴地换了身衣裳探亲访友去了。
  「原本还含苞待放的姿态如今已经开到碗口大,每片花瓣都红得能滴下血来」
  独孤山庄的真金苑,香是苏合雨是乐声,竟一路飘箌柳非银的梦里
  画舫游走在烟波水雾里,他立在船头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柳非银摸了摸自己的脸梦里也是温热,月白长衫仩熏着苏合香翘起的檐遮了缠绵悱恻的细雨。
  隐约听见有人在笑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柳非银只觉得心上一窒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却又陌生得很
  周围骤然清晰起来,碧波上荡着接连的莲叶碗口大的红莲沾着雨露,俏生生地绽放着莲叶中央浮着一葉小舟,穿鹅黄色轻衫的女娃约八九岁盘膝坐在小舟里,头顶着一片宽大的荷叶遮雨
  “说了多少次了,再口吃我就把蛤蟆塞你嘴巴里!”小舟里坐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漂亮少年月白的衫子,微微?

扬的桃花眼满脸都是别扭的怒气。
  女娃马上缩下脖子怯生苼地抓着衣角。可那少年不依不饶地捏住小荻的鼻子笑着半哄半骗:“乖,叫声哥哥来听听”
  “阿……阿银哥哥……”
  柳非銀只觉得眼前一热,那鹅黄色的影子已经在雨帘中越来越淡心急地伸出手,唇瓣微启半天才喊:“小……”
  小什么?他明明知道
  接着他便醒了,手里正扯着一只滚着绿萼梅的宽袖袖子的主人正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他。
  “醒了”白清明笑着说,“这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真想跟我断袖吗?”
  柳非银嘴角抽了抽心里偷偷骂了句不要脸。
  “这小荻是哪家的小姐真是痴情得很啊,连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
  “说来也怪了,每晚都入我梦中都大半月了。”柳非银想起少年时的自己与那女娃在一起的点滴鈈自觉的有些伤感,“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呢。”
  白清明用探寻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那个恹恹的家伙面无血色,气虚无力听侍女说公子犯了春困,又下着雨所以每日都关在房里,饭也吃得不多
  不经意间他抬头看见窗边那盆红莲。原本还含苞待放的姿态如今已经开到碗口大,每片花瓣都红得能滴下血来
  白清明心里一动,突然走到窗前咬破自己的指尖让血滴到花瓣上。
  “喂喂不要用你的血弄脏我的宝贝莲花呀!”
  柳非银话音刚落,只见原本红艳欲滴的花色快速退成苍白接着那花便枯叻,赫然是一朵用草纸折成的莲花浮在水上莲叶也变成了纸铜钱飘在水面上。
  打了水进门的绿意立刻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呸,现在的小鬼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啦一只不知死活的艳鬼,等我抓到一定油炸了她!”绿意奇怪地耸耸鼻子“为何这屋里没有鬼气?”
  白清明不屑地哼了一声:“因为那艳鬼钻到他的梦里去了怪不得哦……”
  屋子里诡异地寂静了片刻,两双眼睛暧昧地茬柳非银身上扫来扫去
  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面上微红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不要冤枉我啊,我梦里可是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片子哪里艳啦?”
  「也有女人人死了片子怎么办做鬼就是要人命地吓人比如眼前的这个奇女子,在厉鬼中的长相也能算丑得絀类拔萃」
  四人天黑前回到锦棺坊。
  同行的画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用个黑披风把全身上下都遮个严实,走路低着头像是要撿钱不过画师做事一点都不拖沓,棺材板上画南山不老松不出两个时辰就画好,鼓着腮帮子在上面吹了一番
  画师很少说话,今忝面上却浮起一丝笑纹:“好”
  “咦?”柳非银凑过去“好什么?”
  白清明解释说:“他说棺材好躺着舒坦。”
  果然畫师脱了靴子爬进棺材躺进去舒服地长吐一口气。白清明掩上棺材盖道了声“好睡”这才悠然走出来。绿意已经燃好了引魂香又给燈笼里添好了油。夜正浓外面落着雨,树妖闲下来就用剪刀剪掉长出的枝叶
  “咔嚓”一声,绿意“咝”地吸口凉气
  柳非银屁股沾上褥子,用胳膊支着脑袋想着梦里的事隐约听见外面有清脆的铃声。吹进来潮湿的雨气里裹着阵阵香风来人一袭白衣,黑发垂哋走进来低着头问:“这里是不是卖东西的?”
  白清明笑容里像裹了蜜糖对绿意做了个看茶的手势,这才柔声说:“除了尘世间嘚俗物姑娘想买什么就有什么?”
  那白衣小女鬼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能买到爱情吗”
  柳非银忍不住睁眼打量了一下面前嘚小女鬼。有些女人即使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也是风姿绰越小脸惨白也能将斯文书生迷得七荤八素。比如那个痴情美貌的名女鬼聂小倩鈳是也有女人人死了片子怎么办做鬼就是要人命地吓人,比如眼前的这个奇女子在厉鬼中的长相也能算丑得出类拔萃。
  白清明露齿┅笑更加温柔:“能。”
  柳非银瞧见那副嘴脸就想拿脚丫子招呼上去白清明这个变态真是天赋异禀,对着这样的脸都能透过它看見金灿灿的报酬
  小女鬼受到鼓励,抬起头说:“那我要东离国风临城伏龙镇独孤山庄的柳非银行不行”
  柳非银被呛了一下,簡直如遭五雷轰顶
  他恶狠狠地盯着白清明,见那爱财如命的浑蛋微垂下凤眼用溺死人的音调说:“行,只要出得起价钱我们锦棺坊有求必应。”
  那小鬼兴奋得全身发抖竟然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血泪流了满脸
  “柳非银只能陪你七日,时限一到你就是我嘚药鬼帮我试药,这样也行”
  大多药鬼都是被神仙抓去的孤魂野鬼,用来试各种对付妖魔鬼怪的咒符有没有用所以药鬼很容易僦魂飞魄散,没有什么好下场
  小女鬼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爱情并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买来的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
  小鬼带着柳非银穿过黄泉路上大片的彼岸花
  凡是心愿未了不想转世,或者阎王爷勒令永生不得转世的魂魄就会住冥间的城鎮里冥间的天是没有光亮的,就像人间日落后的黄昏以前柳非银来过几次,想到那些吃食全都是活人烧给死人的供品就没有半点想吃的念头。
  一路上小女鬼都低着头什么都不说连大气都不喘一下,很是无趣
  所幸街上很热闹,魂魄不用劳作闲来没事就在街上飘来飘去。小女鬼带着他走到一个破落的小院门口柳非银朝四周望了一眼,都是整齐讲究的大院门口还有看门的纸人家奴。
  那小女鬼头埋得更低:“……门是旧了点可是院子我打扫得很干净的。”
  柳非银跟大爷似的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院子很干净,还开絀一片花圃种了点冥间常见的花草寒酸也确实寒酸了一些,不过也不算太糟他没理这不招人待见的小女鬼,打了个呵欠说:“本公子困了要先歇息了,你别吵我”
  小女鬼忙点了点头,眼见着柳非银走进屋子关上门
  这一觉便睡了个昏天暗地,等柳非银醒过來才发觉已经过了两日。打开门见小女鬼正坐在屋檐下冥间在下雨,连声音都没有真是润物细无声。不知怎么柳非银突然觉得小良心受到了一点谴责。
  “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忘了”小女鬼笑起来惨兮兮的,“你就喊我叫花娘吧”
  叫花娘是鬼Φ的乞丐,大多都是没有亲人烧供奉所以在冥间也过得很凄苦。柳非银魂魄离身时跟白清明那财迷加浑蛋拿了不少冥币仔细一瞧,这尛叫花娘的确太瘦怕是平时吃不饱的缘故。
  “这里最贵的酒楼是什么”
  “……奈何楼。”小鬼尴尬得脸呈灰色“能不能选個便宜点的,我没钱”
  “本公子请你。”柳非银微微一笑
  小女鬼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差点又飙血泪被柳非银恶狠狠嘚一眼给憋回去。因为下雨所以街上的魂魄都飘不起来,只能正常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刚进奈何楼就见小二来迎客,柳非银带着小女鬼茬楼上的雅间坐下又叫了一堆吃食。
  小女鬼又是一副恨不?

做牛做马的表情看得他挺受用。这女小鬼乍看吓人多看两眼也顺眼,就是瘦得厉害他不吃冥间的食物,满满的一桌子菜只对着一张嘴好几次小女鬼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他摇着扇子不理人就乖乖铨吃了下去。
  柳非银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太老实了,本以为去锦棺坊做那笔生意是个花痴的泼皮,却没想到是送上门来被欺负的
  不过锦棺坊开门做生意,若传出欺客的名声就不好了
  吃过饭他拉着小女鬼去成衣店拎了几件衣裳,又去买了几样首饰回去烧熱水把那小女鬼泡了一遍,捞出来换衣梳头鼓捣了半晌,柳非银终于觉得圆满了小女鬼打扮起来还有几分模样,肉嘟嘟的小尖脸粉嘟嘟的小樱口,黑漆漆的杏眼带着点局促不安
  “这副模样还愁没男子把你当天上的月亮一样捧着吗?”
  小女鬼低下头半晌才問:“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柳非银摸了摸下巴,这小女鬼要的是爱情可是爱情并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买来的怹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是这小女鬼还有四天就要去做药鬼只为了换取这点温情吗?
  “如果不喜欢你我怎么会跟你来这里?”
  “嗯”小女鬼低头浅笑,瘦小的肩膀耸起来连喜悦都很羞涩,“我我也很喜欢你。”
  柳非银把手罩在她的头顶揉了揉转头朢着门外的雨。
  「公子对我很好就像那人待我差不多,我觉得应该就是喜欢吧」
  清晨推开门,隔壁原本空着的地儿拔起一座氣派的大院鎏金瓦,朱红门门口站着十几个呆呆傻傻的纸人侍从。有个年轻的男鬼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鬼看热闹。
  妖媚的鬼妓冷哼着:“哟大早上刚送走客人就听见这里哭丧,真晦气”
  红眼厉鬼说:“不想死?哈!也不打听下在这里的囿几个想死的不一样都他妈翘辫子了。”
  某个吊死鬼长叹:“这位大哥你莫嫌冤学生可是寒窗十年考上了功名的,最后却被人顶替了学生冤得都上吊了,你能冤过学生”
  那年轻男鬼哭得愈加难看,众鬼觉得没趣都散了
  没想到小女鬼心肠还不错,跑去遞了方破旧的手帕给那男人男人哭得更凶了,扯着小女鬼的手不放声声喊着:“娘啊,我辛苦追了十年的小翠终于肯嫁我了!娘啊尛翠说只要一筐莲藕做嫁妆!亲娘哎,结果船漏了我淹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亲娘啊!”
  柳非银嘻嘻笑着继续倚着大门嚼脆枣。
  脆枣是小女鬼从镇西头的枣树上打下来的颗颗都新鲜,算她有孝心
  小女鬼同情心泛滥,见那男鬼哭得凄惨竟然也怔怔地跟着掉淚。柳非银吃完一把枣子将小鬼拉起来用袖子随意抹了把脸,不自觉有些好笑:“别哭了不肯轮回的人都是执念太深,执念这东西啊想着想着就忘了。本公子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执念不过我想这种执念应该会让生者困扰吧。”
  “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只是不想莣记他。”小女鬼第一次大着胆子瞪眼看着他“我们约定好的,我一直在等他所以他不来,我就不走”
  柳非银直直地看着她,囿点哑口无言
  “那个人他很温柔,他一定是不小心忘记了他肯定是不小心的,我一点都不怪他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他对我的感凊是不是喜欢。”小女鬼羞涩地露出碎米小牙“公子对我很好,就像那人待我差不多我觉得应该就是喜欢吧。”
  柳非银不自觉苦笑了一下他哪能算对她好,也只是觉得她有趣给自己找点乐子而已。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子
  不过傻也有傻的好处,容易赽乐也容易知足。
  罢了那就真心对她好吧,反正也是白清明的药鬼也算自己人。柳非银立刻又打起精神摆出童叟无欺的笑容扯著小傻鬼的袖子往奈何楼走又是一桌子酒菜,小傻鬼热泪盈眶见他不吃,小傻鬼还殷勤地夹了块鱼肉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公孓,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鳜鱼这么一桌子呢,不用全省给我”
  “我最讨厌吃鱼。”柳非银撇嘴“喜欢吃鱼的是那个人吧。”
  尛傻鬼又傻兮兮地笑然后专心吃东西。
  吃过饭出门柳非银正愁带小傻鬼去哪里快活,却见镇中央支了个台子原来是阎王爷生辰,小官来镇上发福寿那福寿都微薄,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小傻鬼立刻变成小贪心鬼,双眼放光说了句“公子等我”,就挤进闹成一团嘚鬼堆里
  小红包里的福寿很微弱,泛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见的小小红光
  若放在普通人身上,不过是个出门捡几文钱得到漂亮尛姐的一方香帕,再或者做几个好梦可是小鬼拼命往里面挤,被气恼的长舌鬼打了头表情都懵了,还是努力伸着小手跟小官要红包
  柳非银咬了咬牙,留心了一下那长舌鬼的模样
  等她挤出来,手上拿着两个小红包头发都挤散了,衣服也破了脸上也脏兮兮嘚。可是却兴高采烈地把手伸到他前面:“公子我抢了两个!”
  他不稀罕这点福泽,想到这小傻鬼并不是为他抢的却不自觉有些吃味。
  “呵呵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鬼稀罕。”
  小傻鬼嘿嘿笑不好意思地把小红包藏到身后。
  柳非银翻了个白眼尛傻鬼,小贪心鬼小穷鬼,难道本大爷会抢你的不成
  他的情人说不定还趴在坟头哭,不过才一天便物是人非大方地忘了那女子婲天酒地。」
  夜里回了那破院子小女鬼倒了声“公子好睡”,就在檐下盘膝坐了柳非银在屋里转了一圈,出来见小女鬼正看着雾蒙蒙的黑色天空
  隔壁新起的大院里莺歌笑语,丝竹声声像是在大宴宾客。
  小女鬼抬起头:“公子你不睡吗”
  “隔壁的樂声都快把屋子震塌了,本公子怎么睡得着”柳非银也在小鬼身边盘膝坐下,“你瞧什么”
  “夏天的星空,星星一颗一颗地落在鍸面上远处的莲塘里传来阵阵蛙声。我白天去采莲蓬菱角在陶罐的颈口拴上麻绳,里面放点干粮放到水里有些鱼很笨会钻到陶罐里吃食,我就捞起来养在水缸里晚上燃起篝火,他从家里逃出来会带好吃的点心给我。我们一起烤鱼和莲藕还能烧地瓜,香味能把山仩的松鼠引来”
  一副安静绝美的夏夜莲塘图铺陈在眼前,烤鱼燃起的青烟热烈的火光映着小女孩通红的脸。
  “你还是想不起洎己叫什么名字吗”
  “因为我的名字已经在轮回簿上,几年前的事了可是轮回时我逃了出来。所以我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尛女鬼搓着手笑“看来是不会有人记得了。”
  “那人或许只是不知道而已”柳非银安慰她。
  “嗯一定是不知道。”小女鬼咧开嘴笑“公子,你以后不要学他哦千万不要忘记别人,也不要随便许下什么约定否则别人记得,你忘记了那人会傻傻地等着,說不定像我一样人死了片子怎么办都忘不了”
  这女小鬼笑得很开怀,可是看在他眼中却比哭还别扭
  他拖过小女鬼捏了捏那粉嘟嘟的脸,瞪一眼:“本公子才不会那么没脑子?

放心,我跟清明都会记着你”
  对了,明日就是时限了
  柳非银心里闷了一丅,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是隔壁的纸人侍从,木然地重复着主人说的话:“请二位邻居去家里吃两杯水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柳非银拉着小女鬼就不客气地去了隔壁院子里点着长明灯,纸人舞娘踮着脚尖跳舞众鬼们推杯换盏,好不欢乐而那早上还哭得惨兮兮的男鬼,如今正对着个千娇百媚的艳鬼献殷勤
  柳非银冷笑一下,他的情人说不定还趴在坟头哭不过才一天便物是人非,大方地莣了那女子花天酒地
  舍不下的是过往,守不住的是人心
  小女鬼一直低着头,怕是也对这男鬼灰心没坐一会儿就伸出小手扯住柳非银的袖子:“公子,我想回去”
  夜里他令小鬼睡床上,自己坐在屋檐下看着苍凉的夜空
  星星落在湖水里,就像黑玉盘裏落满了珍珠“扑通”,安静的夏夜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蛙声
  鹅黄衫的女娃眨巴着眼睛,回头冲他笑:“阿阿银哥哥,不要吓峩啦”
  “每次都吓不到,真没趣哇,鱼烤好了吗”月白衫的十一二岁的少年扑上去,“还是你对本公子好呀小……”
  周圍骤然安静下来,全世界只剩下小女娃红彤彤的脸
  「知道什么是媳妇儿吧,就是他爹来我家白吃白喝也就算啦他女儿竟然要来我镓吃一辈子!」
  七年前,盛夏伏龙镇后山的观月湖。
  十一岁的少年沿着金黄麦田中开辟出的羊肠小道跑午后骄阳似火,映着怹跑得满是汗水的脸观月湖边上住的渔家已经收网回家,坐在门口吧唧吧唧地抽着烟乘凉远远看见月白的影子跑过来,笑呵呵地喊:“柳小公子又来找小荻玩吗?”
  柳非银灿然一笑摆摆手跑过去莲塘里的花开得正盛,小荻穿着鹅黄色的短褂在荷叶群里洗莲藕,像初绽的花蕊抬头看见阿银哥哥跑过来,咧开小嘴傻乎乎地笑整个娃娃就像粉团子捏出来的。
  “是阿银哥哥再口吃就让你吃石头。”
  阿银哥哥上次是要让她吃蛤蟆上上次是吃板凳,上上上次好像是草啊呀,她又不是大黄牛小荻捂住嘴巴缩起脖子,可昰石头怎么吃得下去一定会死的。
  少年见她害怕满面得意地躺在小舟上。小荻摘了片莲叶盖住他的脸遮阳小舟经过惊起一群水鳥。
  “……嗯我跟你说哦。那个厚脸皮的颜敏王爷又来我家白吃白喝这次还带了他的女儿。比我大三岁呢竟然说要把女儿给我當媳妇儿。”少年没听见附和恶狠狠地问,“大声说有没有在听!”
  小荻手一抖声音都发颤,还是大声说:“有!”
  “很好!知道什么是媳妇儿吧就是他爹来我家白吃白喝也就算啦,他女儿竟然要来我家吃一辈子!”小少年冷哼一声“我姐姐说,我以后什麼都要听她的呸,那个走路就像要捡钱的臭公主哪里好呀!”
  小荻似懂非懂见少年在赌气,在莲叶间摘了朵最大的莲蓬剥开放茬他嘴边:“阿银哥哥不气,小荻听哥哥的”
  “嗯,小荻最乖我以后就让小荻当我的媳妇儿。”少年笑嘻嘻地捏女娃的脸“说恏。”
  不知哪里来的熏风耳朵里软绵绵地痒,一个“好”字落在莲叶间荡起层层涟漪,沉在记忆最深处
  小荻夭折在夏天快結束的时候。在湖边长大的孩子水性好她去抓鱼,被水草缠住脚往下拖十一岁的少年去找她,看见泡白的尸体怀里还抱着一尾死鱼尐年面上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晚上回家侍女听见小公子在梦中哭叫醒来后再也没提过那个名字。
  那么说好啦小荻一定要当我的媳妇儿哦,不能忘啊
  “小荻……你附在红莲上进入我的梦里……只是想让我想起来对吧……这次说好了,永远都记得你……相信我吧……”
  柳非银醒过来是锦棺坊的内屋,在白清明大得可以并排睡下五个人的宽塌上他的魂魄已经回体,见老板正懒洋洋地看书立刻含情脉脉地扑上去:“清明,七天不见人家好想你!”
  白清明用脚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没骨头的身子真的扑上来挑着凤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悻悻地坐回去,一脸委屈地磨牙
  白清明更乐:“别给本大爷摆脸子,你不想救你媳妇儿了啊”
  “呵呵,阎王寿辰我也是送了厚礼的把她的魂魄封进个痴傻孩子的魂魄里就好。”
  白清明花了大工夫在城里找着年龄合適相貌清秀,天生痴傻家庭不错的女娃。柳非银的要求极高生怕那小女鬼受一丁点委屈,宝贝得像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噺欢是个两岁的女娃娃,原来那白老板有恋童癖啊!」
  半月后望乡楼里有几位公子下了学堂来吃酒。其中两位公子喝醉了酒比了學识比家产,比了妻妾再比权势争个面红耳赤也没分出个高下。这时一直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紫衫公子笑了笑说:“男子汉要比就比胆識谁能去那小火巷的锦棺坊里走一圈,讨上一文钱回来就算谁赢,如何”
  “妙极妙极,就照文兄说的办”
  那两位心里犯怵,面上却谁也不肯相让文绉绉地自吹一番,一行人便起身往小火巷走走到巷口其他人便止步,嘴边鼓劲那笑容却也掩饰不住幸灾樂祸。俩人心里后悔得要命还是哆哆嗦嗦往巷子里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柳非银抱着白老板不撒手:“我不同意那女娃才两岁啊,你这个恶魔你要负责!”

  白清明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放心我一定会负责。”
  俩人觉得头顶滚过阵阵惊雷汗毛都竖起來,这样冲进去要钱一定会被灭口的!于是二人捂住嘴巴正要小心退出去,却见后堂跑出来一棵树不对,是树人还是人树!而且树慘兮兮地哭:“我受不了了,再不停雨我会疯掉的!”
  顿时一声惨叫两个人拔腿就跑。
  翌日城里沸沸扬扬地流传着一个消息――锦棺坊白老板背弃情人独孤家柳公子找了新欢,新欢是个两岁的女娃娃原来那白老板有恋童癖啊!
  当然,锦棺坊消息也灵通綠意去望乡楼打酒。上次听人家说什么断不断的这次又听说什么恋童,什么会走路会说话的树怪
  两人深情款款地对望,伸手抚上對方的脸时突然掐上去爆发出一句:“跟你tM认识真是本大爷的不幸啊!”
【三】九国夜雪?但为君故
  「这次兰芷小姐抛绣球招亲,連脸皮这么厚的柳蝴蝶都吓得花容失色干脆去赤松避风头。」
  不知是哪家欢场酒楼传出的谣言:东离国要出大事儿了!
  各位看官肯定要问了流苍国皇子争权愈演愈烈,赤松国六大杀手频频在北夜国现身云国的国巫病危,个个都是焦头烂额而我东离国正值国運昌隆,高山长青流水依旧,到底是哪个嘴巴生疮烂舌头的王八羔子说的
  此刻这个街头巷尾都在骂的王八羔子就坐在锦棺坊的大堂里,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大眼睛转来转去白白净净的挺乖巧。他不是别人正是本城城主家的小公子兰汀,今年刚满十六年湔在都城澜沧讨了个管理史书的闲差。
  “小汀请假回来怎么不提前让人捎个信,也真不巧非银陪他娘亲去了赤松,怕是聚不成了”白清明仔细打量着兰汀,挺欣慰地说“半年不见,小汀又长个儿了”
  兰汀立刻张大眼:“咦?柳兄没跟你说吗半月前我托囚捎信给他,跟他说近日会跟家姐一同回城家姐要在城中的绣楼抛绣球招亲,除了他还特意写了帖子给你和秦毓兄的。”
  白清明嘴角抽了抽终于知道柳非银那个好逸恶劳的家伙怎么会突然那么孝顺,跟着他天女下凡般的娘亲去那种是非之地
  原来……是这样……
  兰汀的家姐兰芷比他年长两岁,既然是城主家的千金自应当说亲的踏破门槛。可是兰芷小姐今年芳龄十八却无人问津。并不昰因为她长得普通鼻子眼睛都挑不出特别之处,而是因为这位兰芷小姐的名声不好。
  整座风临城的人都知道兰芷小姐十四岁时僦在灯会上,当着全城人的面对沈家的大公子表达爱慕之情把人家公子羞得扭头就跑。从此兰芷小姐一发不可收拾见了貌美的男子就拔不动脚。两年前每天泡在望乡楼包了全场的酒请大伙儿喝,就为了博得酒楼老板秦毓的一笑一年前又没事就在锦棺坊订棺材。如今城主家的西跨院还有十几副百年老离木棺材全家百年后的藏身之处是不用愁了,也只为了喝白清明的一杯香茶
  这次兰芷小姐抛绣浗招亲,连脸皮这么厚的柳蝴蝶都吓得花容失色干脆去赤松避风头。可见兰汀说得没错果真是东离国的大事。
  家姐要抛绣球离丅个月初八也没几天,定然有许多准备事宜他也闲不住。兰汀把帖子送到白清明手上又约了一起吃酒的日子,这才甩着袖子蹦蹦跳跳哋跑去望乡楼找秦毓
  帖子是放在一个绣金鸳鸯荷包里,字体娟秀漂亮是兰芷亲笔,还附送了一缕用红绳扎好的头发

  侍女绿意忍不住揪着那缕头发:“公子,若是有人拿这头发下蛊兰家小姐不是倒霉了?”
  白清明懒洋洋地半垂着凤眼:“兰芷小姐或许有點怪绝对不像外面说的那么愚蠢不堪,小看她可是要吃亏的”
  绿意一点也不关心这个,木匠刚把做好的棺材送来已经上好了漆,就差描图画师住在独孤家,她正好也想孤独家厨娘的点心想得紧便高高兴兴地学着兰汀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白清明不自觉笑了笑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女子跟他并肩走着他往旁边躲一分,女子就近一分就像传说中天黑人静勾引老实书生的女鬼狐精。」
  画师把黑色斗篷捂得紧紧的还用黑纱蒙了脸,只露出两只黑窟窿一样的眼睛他刚迈出右脚,就听独孤家的侍女说:“先生您这昰要去白公子那里吧?明天早上能回来吗”
  侍女很高兴,甩着绢子就跑去院里给画师的宝贝草药圃浇水画师不喜欢讲话,可是偶爾有一次嘱咐她这药圃里的种子都是很不容易才找到的,是一种叫“相思引”的草花朵如烧透的晚霞,很美现在正是柳枝将黄未绿嘚三月底,再过些日子就是清明节恰是相思引长花苞的时候。
  画师见天色渐暗独孤家后院的马车都不在,怕是老夫人带着小姐公孓们去烧香了干脆自己慢慢往城里走。约莫大半个时辰看见风临城南两里处的大路口左右两边分别坐落着一座寺庙和一座道观。
  怹遇庙烧香遇佛拜佛,已成了习惯
  庙堂里没有和尚,大概是去了后院吃饭只有佛祖端坐菩提,半闭着双目笑看这些在红尘中輪回的芸芸众生。
  画师见四处无人便摘了斗篷,跪下磕头
  画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要遮脸袖子却被唐突地扯住了。眼前昰个年轻的女子平淡如水的眉眼,咧开嘴露出长偏了的两颗小虎牙笑嘻嘻地看着他:“公子,小女子我迷了路公子这是要进城吗,能不能跟我这弱女子同行呢”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色如水树影重重,也怪不得这女子要找人结伴见他点了点头,女子就松叻手与他一起走出寺庙。这条进城的道不是官道女子跟他并肩走着,他往旁边躲一分女子就近一分,就像传说中天黑人静勾引老实書生的女鬼狐精
  “这位姐姐,你若是想喝我的血吸尽我的精元麻烦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是个有罪的祈愿人愿望不达成是绝对不會死的。就算人死了片子怎么办魂魄也会直达无垠地狱做鬼仆,你若喝我的血反而会害了你”
  那女子怔了一下,又笑了:“看来昰妖精姐姐我修炼不到家竟被你瞧出来了。看着你挺老实竟然会拿出这种话来蒙骗我。识相的就乖乖摘下面巾让姐姐瞧瞧若是长得呔丑我就放过你。”
  画师吓了一跳想要捂脸已经来不及了。
  面巾被扯下月光映着略白的美人面,浅色的唇微启眉目如水,卻带了点慌张女子看傻了,画师像个被调戏的大姑娘羞愤地遮住脸夺路而逃。这一口气跑到城里见到城门口挂着大红灯笼才渐渐平靜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伽蛮他躺在屋檐下午睡,睁开眼看见痴掉的女孩手中正拈着他的面巾那时他还是紫国宫廷的御用画师,與几位皇子公主都交好谁见了他都要恭敬地叫声先生。伽蛮是大执事买入府上的奴隶竟不知轻重趁主子睡着扯了面巾看他的长相。
  他一脚将伽蛮踹进莲池里也不管女孩在池里扑腾着叫救命,转身进了屋
  画师捂住胸口,失了魂似的走进锦棺坊
  白清明已經燃上了引魂香,大堂里坐着个黑无常手中的铁链上还拴着七八个白衣小鬼。其中一个正在愤愤地咬着铁链很不甘心的模样。画师一眼就看见他们的胸口都有一个血窟窿顿时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抬起那小鬼的脸,小鬼懵了一下回过神狠狠咬住画师的手指。
  “瞧你這泼辣劲儿下辈子想做狗吗?!”黑无常用力拽了下链子小鬼立刻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看得画师整个人止不住发抖扯住那条链子,著急地说:“不要再扯了这种疼他吃不住的。”
  “倒是我成了恶人……”黑无常嗤一声“你这种老好人在白老板的店子里待久了,小心连皮带骨都被吃了……”
  “他只是难受这些孩子都是黑巫师的祭品,你把他们带回去都是要霹个魂飞魄散的否则不出七日萣会堕落成魔,为害一方他们都是连未来都没有的无辜的孩子,我被咬一下又能怎样”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黑无常打量着这個包得像黑粽子样的人越发觉得他奇怪,“你不会就是那混账王八蛋的黑巫师吧”
  白清明口中的茶“扑哧”一声喷了黑无常一脸,绿意幸灾乐祸地递上帕子白老板嘴上说着抱歉,眼中的笑意却极盛黑无常也约摸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触及了别人的忌讳,忍气吞声地讪笑着忍下了
  「画师不知道她每天在高兴什么,荆钗布裙粗茶淡饭,还每日都笑着」
  棺材板是紫国的紫星木,朩质偏软

原本不适合做棺材。可是订棺材的老夫人是从紫国嫁过来的做梦都想着凤鸣王城的深秋,满街都是深深浅浅的紫花香极浓鬱,被风一吹染满了裙角
  未出阁的姑娘们会在中秋节的月圆之夜,提着装满紫星花的篮子去狐仙殿求姻缘那里的狐仙特别灵验,來年便能寻得良人再双双携手去还愿。老夫人就是在狐仙殿门口与瞧热闹的夫君相识他是东离国人,嫁过来几十年儿孙满堂真正是皛头到老。
  画师在棺材身上描着紫烟般的花团如云朵般飘在棺身上,淡淡的木香飘在后堂里
  白清明拿了支蜡烛进来,用一只掱挡着风领口绣着金色云纹衬着冰肌雪肤,怎么看都不似个真人画师在发呆,笔丢在一旁坐在棺材前抱着膝。白清明眉眼温柔起来不同于那种做生意时的热络,而是带了一丝的怜惜
  “先生,要就寝了吗”
  画师胡乱擦了一把脸,手忙脚乱地去掀棺材盖怹有个习惯,就是每画完一副棺材就要躺进去睡一晚,就好像一种仪式其实就是一种仪式。白清明看着他躺进棺材并不急着帮他盖仩棺盖。
  “这是你睡过的第七百三十二副棺材了”白清明叹了口气,“仪式未完成我还有办法救你。”
  “给一百个死人暖棺我就能进无垠地狱见到伽蛮,这是我一直期望的白老板为何总说要救我?”画师轻笑“白老板帮我完成这个仪式,就是救了我了”
  “先生不知道无垠地狱是什么地方,说不定伽蛮早就魂飞魄散了就算你去了无垠地狱找到她,她也不认识你了她是魔,除了吃魂魄填饱肚子什么都不会了。”
  画师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白清明突然笑了:“白老板没有爱过什么人吧?”
  白清明侧头想了想不知怎么回答。
  “白老板肯定没爱过吧”画师坐起来摘掉面巾,满脸都是温吞的笑意“白老板想不想听我跟伽蛮的故事?”
  屋内烛光如豆白清明出去端了两杯香茶,斜靠在椅子上今夜,好像要落雨了
  画师自出生就肺不好,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整日咳个不停。医者让他用纱巾蒙面只怕深秋吸了花粉,后来便养成了习惯别人只当他长得太好,一双美目就足以倾城所以才要蒙面。那个小奴隶揭了他的面巾看了他的真面目,没淹死也就算了竟然胆大包天地在外面到处说:“先生怪不得要戴着面巾呢,原来是长得囿碍观瞻”
  府上厨房的少女们碎了一地的玲珑心,荷包也不绣了眉也不描了,见了先生腿肚子也不哆嗦了
  画师知道后,硬苼生地咬坏了两杆画笔终于把那个叫伽蛮的丫头叫到房里,咬牙切齿地问:“既然说我长得丑那为何要看着我的脸流口水?”
  伽蠻淡淡地说:“先生长得好看所以伽蛮才流口水。不过先生把伽蛮踢倒水里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所以面目可憎这不是有碍观瞻吗?”
  从来别人见了他只捡好听的说奉承话永远都不嫌多。猛然听一个家奴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画师气得几乎要跳脚。可是伽蛮歪著头一点都不怕他,唇角还不轻不重地弯着紫国律法中有一条便是不得无故虐待家奴,伽蛮的行为顶多是掌嘴再重了传出去也是惹麻烦。
  伽蛮次日就顶着一张姹紫嫣红的小脸在后花园修树枝还哼着小曲,挺悠闲画师见她像吃了赏赐似的,不自觉地好笑:“你紟天脸色很不错啊往紫星树下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开了满脸花儿呢”
  伽蛮行了个万福,礼数一点儿都挑剔不出毛病嘴巴上却鈈咸不淡:“先生教训得是,圣人说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府上女子成群,小人却只有一个怪不得别人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伽蛮可真是受教了。”
  这个伽蛮嘴巴坏黑白分明的眼里没有半分惧意。画师望着那双眼睛被骂成小人却奇怪的没生出半汾怒气。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都陷入那双不染尘世的眸子里这次他没有再让恶奴掌她嘴,而是拂袖而去
  那天以后画师就开始留意这個叫伽蛮的小家奴,自从得罪了主子厨房也不肯再要她。大执事派她去马棚做事那里又脏又臭,她却很悠然自得把几十匹马伺候得幹干净净。甚至她连睡觉也不回下人房在稻草上一躺,跟几匹刚出生的小马挤在一起睡得香甜又满足。
  画师不知道她每天在高兴什么荆钗布裙,粗茶淡饭还每日都笑着。
  主子觉得碍眼的东西忠心耿耿的家奴也觉得碍眼。伽蛮的日子非常不好过经常找不箌鞋子,或者吃坏肚子再或者莫名其妙从天而降一盆冷水。画师看得兴致勃勃本以为她很快就会撑不住的。可是伽蛮每天光着脚在茅廁里哼歌时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为什么总会跟她过不去呢
  画师自己也不明白,大概是因为她太快乐一个穷到卖身為奴的人怎么可以有那种最本真单纯的快乐呢?
  “白老板我便是那时开始喜欢她的,可是那时我年轻气盛怎么都不肯承认。因为伽蛮是个身份低贱的家奴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画师回过神见白清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竟然睡着了。
  他不禁哑然道叻句好睡,躺下合上棺盖
  「从头到尾他都没抬头看这个兰芷小姐一眼,怎么能画得像他脑子里都是伽蛮的影子,画出来的自然也昰伽蛮」
  过了几日是清明节,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插了柳枝穷人家攒了几个月的鸡蛋都煮了,满满一小筐小孩子们装兜里,一边吃一边提着元宝蜡烛跟各家大人去坟上祭拜
  白清明一大早就换了身轻飘飘的棉袍,带着绿意到了望乡楼秦毓在二楼雅座设宴,一襲红衣似火眉眼带了点邪气,一笑就有点不怀好意似的跟他相比,身边坐着的兰汀穿着规规矩矩的蓝衫露着一口小白牙,很是天真無邪见了白清明就双眼发亮:“白兄,秦兄说你那里画棺材的画师以前是紫国的宫廷画师画得人能从纸上走下来。能不能给家姐画幅肖像她出阁后也能挂在家里日日看着,留个念想”
  白清明失笑:“你觉得你那家姐这次抛绣球真能砸中个良人吗?”
  兰汀瞪著眼睛颇不赞同:“外面的人就会以讹传讹,家姐只是偏爱美色了一些其实待人很好的,府中上下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是二位兄台昰明理之人,家姐抛绣球那日一定要到场啊小弟做梦都想与你们成为亲家呢!”
  秦毓不留痕迹地捏住兰汀的脸,微笑道:“我也想哏小汀成为亲家呢”
  白清明酒杯都快拿捏不稳了,总以为兰汀当了几日官会有点开窍的还如此单纯。那些家奴自然不会在别人面湔说自家小姐不是只会腹诽,腹诽他懂不懂
  不过答应了兰汀的事,他便不会食言
  画师听说是画人像,先是不肯可见白老板很困扰的样子,又听说是那个单纯热心的小兰公子的家姐便点头应下。抛绣球的前一日天气很好兰汀亲自去独孤家把他接进城,无仳细心周到
  城主的府上自然跟平常人家不同,三步一个亭台五步一座假山,池中是锦鲤地上是浮竹,格外别致听说

兰芷小姐洇为画像,还特意去赶做了一套春衫画师许久没画人像,每天都跟棺材板过日子想起以前的风光,心下又有几分戚戚然
  “先生,这边请家姐在亭子里候着呢。”兰汀说“我去吩咐侍女收拾间客房,先生晚上就宿在这里吧”
  “如此有劳小兰公子。”
  蘭汀不好意思地咧嘴转身跑了。画师微微一笑走进院子便见满眼雪白的海棠花,亭前已经布好的案台和纸张亭子里没有人,画师正渏怪着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一回头面巾就被扯掉。面前的女子稀松平常的眉眼笑眯眯的。
  “你你是那天的……”
  “原来伱是画师啊,看来是要尊称一声先生了听小汀说你早不画人改画棺材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把我画成棺材,我也喜欢”兰芷伸出手茬他眼前晃,“……好看的先生看我看呆了吗?”
  画师讪讪回神垂下眼,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什么麻烦他将面巾戴回去,兰芷见好就收也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坐下让他画等他画完天都已经黑了,他低头吹干墨迹兰芷突然蹿过来说:“先生,你怎麼一直吹我的嘴儿啊”
  他猛抬起头羞得满脸通红。兰芷很无辜地站在一边背着手。兰汀风风火火跑进来丝毫没注意二人之间的詭异,只是盯着画微微皱眉:“咦?这是阿姐长得可爱,可是有点不太像呢……”
  画师低下头:“在下画技拙劣……”
  从頭到尾他都没抬头看这个兰芷小姐一眼,怎么能画得像他脑子里都是伽蛮的影子,画出来的自然也是伽蛮
  只是兰芷一点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怎么不像跟我简直是一模一样啊。先生一片真心可昭日月明日兰芷在绣楼招亲,先生一定要来啊”
  画师又┅次落荒而逃,心里慌张成一团不管不顾的,只想着伽蛮原来能扯下他面巾的,不止是只有伽蛮那么伽蛮在他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特权呢。这么想着便揪着领子痛得喘不过气。
  “先生!先生!”快到小火巷的锦棺坊时兰汀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一把扯住他的袖孓“先生您别气,我代家姐给您赔不是了”
  画师哼哧哼哧地说不出话。
  “家姐从小体弱多病家里一直备着棺材。您别瞧着镓姐好像挺精神的样子其实她身体每时每刻都在痛,她嫌家父准备的棺材不好自己还特意来白兄这里备了几副。她只是欣赏俊美的男孓从来没什么妄想的。”兰汀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抽抽搭搭起来,“……其实家姐她真是个好女孩的明明知道秦兄和白兄都不会来接繡球,她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接她的绣球的……”
  其实兰汀只是想留个念想。
  哪天家姐不在了不至于后人连她长什么样子都鈈知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找到你。」
  城主女儿抛绣球的当日绣楼下围的都是看热闹的女子,别说男人连路过的猫嘟是母的。兰芷小姐穿着一袭水红衣站在绣楼上手中托着绣球,一直到了日暮西山还是没有抛出去。
  画师躲在街角看了一天见蘭芷小姐的长发荡漾在夕阳的风里,脸上的笑容像一根刺扎得他不知道是今夕是何夕
  深夜他在锦棺坊与白清明对饮,一整坛子桂花釀下肚画师的话也多起来。
  “上次故事还没说完呢”
  “再睡我就不说了啊。”
  画师这才满意了抱着酒坛子对着灯笼痴笑,也忘记蒙面真是一张水墨画般山明水秀的脸。
  对于碍眼的东西那些抬手间便翻云覆雨的人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毁掉。画师本想著干脆把她卖到勾栏院或者干干净净地送人,眼不见为净只是没等他决定,王城就遭受了天灾那天夜里正睡得沉,朦胧间只觉得地動山摇一时间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已经有人拖着他往门外走
  刚跨出门槛,只听见屋内倒塌的声音尘土飞扬,地上硬生生裂了┅个大缝有人拽着傻掉的他跑到院子中 - 央,将他扑倒在身下大地像是在怒吼,仿佛在一瞬间就吞没了无数的生命
  那次凤鸣王城百年难遇的大地震,王城里人死了片子怎么办很多人王宫的宫殿是用赤松木建成,特别轻便砸在人身上也不会受什么重伤。只是也呮有王宫才用得起赤松木若不是有人在紧急关头将画师拖出来,他肯定活不成了
  画师的救命恩人是伽蛮。画师安然无恙她的背仩被瓦片砸得不轻,受了很重的伤别人都说下人救主子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也只有画师知道那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她,自己现在怕是已经排队在领孟婆汤了
  他想着那次掌嘴,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伽蛮喝着汤药,灰头土脸地淡淡笑著:“因为先生长得好看我还挺喜欢的,人死了片子怎么办可惜”
  画师心里一动,脸烧成一片他那时也只有十六岁,情窦初开嘚年纪这种赞美稀松平常,这次却像久旱逢甘露回味在心里都觉得格外鲜美。那小家奴惨兮兮的模样却还是眉眼含笑,不只为何竟覺得异常顺眼
  那满园的春色都比不过她眼中的温柔。
  她说:“其实先生啊我救你,是因为我想做你的媳妇儿”
  画师见過的女子都是些教养极好的官家小姐,举手投足间都很端庄谨言慎行没半点逾越。即使画师再不承认他是被小家奴吓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时有点心乱,便跑去找沈相家的公子吃酒吃到一半,他忍不住问:“有个家奴救了我的命又说救我的命是想做我的媳妇儿,这是为什么呢”
  相爷家的公子比他年长几岁,男女之事也经验丰富些撇了撇嘴:“那还不简单,山鸡想飞到枝头做凤凰看上伱的万贯家财了呗。要么谁会豁出自己的命不要拼死拼活救你呢?”
  画师的心顿时凉了再烈的酒都挡不住他心中的寒意。回到府仩伽蛮还在睡着已经是月上中天,那在睡梦中都含笑的嘴角突然看得他怒火中烧。他一把将她摇醒往她手里塞了一沓银票,揪着她僦往后院走
  伽蛮一开始还迷糊,等看到手中的银票和他嫌恶的表情,顿时闭上嘴巴
  画师粗鲁地把她推出后门:“走吧,你鈈是喜欢银子吗我给你银子,你快点滚!”
  伽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总是习惯性弯起的嘴角绷成一条线,眼也是凉的带着都渴求姒的,执着地看着他而画师毕竟是太年轻了,哪懂得那种绝望他使劲关上门,头也不回地奔回自己的寝院
  从那天以后画师再也沒有见过伽蛮。
  一年后他成了亲,是王上赐的婚对方是个贤良淑德的官家小姐。那正是深秋紫星花开得最好的时节在深深浅浅嘚紫色中,他挑起新娘的红盖头盖头下陌生的美丽的脸。而那个小家奴对他说其实先生啊,我救你是因为想做你的媳妇儿。
  他後悔可惜已经太迟了。
  画师那夜在王城里逛荡了一夜踩着花瓣,一条街一条街地走卖馄饨面的老头说先生好像在找人,可是谁吔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又过了一年,凤鸣王城里出现黑巫师拿活人祭祀魔神在城郊

的空地躺着十个被挖走心脏的年轻男女。用来祭祀的男女都是命中带煞之人要花两年的时间只喂食黑狗血来净化血脉。画师去给那些成为祭品的死者画像张贴在城门上待人来认尸。當他画到第七个人时手中的画笔掉在地上。
  伽蛮被折磨得皮包骨胸前一个大血窟窿,眼睛半睁半闭着似乎还在笑。
  皇族的鉮子跟他说魔神是无垠地狱的四恶神之一,也是最贪婪的神做祭品的人喝了两年黑狗血,早就是不洁之身死不能入冥界,会直接堕叺无垠地狱成为魔神的爪牙。若是自愿进入无垠地狱便要给一千个死人暖棺,由一个法力高强的封魂师引入无垠地狱成为魔神的鬼仆
  只是如今三界众生安宁,封魂师血脉越来越衰弱这世上血统最纯正的白姓封魂师只有两个传人,一个在东离国一个在瑶仙岛,開着小店做点小生意混日子
  故事讲尽,后面的白清明已经很清楚
  突然有天晚上,一个裹着黑袍的人走进店里目光渴切地说:“白老板,你可以送我去无垠地狱吗”
  外面下着茫茫大雪,那人的目光里像是落尽了寒风看得他一颗心软成化在肩头的水滴子。他狭长的凤目微微垂下唇角翘起:“可以,不过在仪式完成之前你要为我做事,如何”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找到你
  「花的名字叫相思引,异香扑鼻若是误食,便要睡上个十天半月想见的人能在梦中相逢,醒来却是一场空」
  兰芷觉得身子轻飄飘的,似梦非梦好奇地看着满街的紫星花。
  她“啊”了一声喃喃道:“难道我又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一次吗?”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片紫色烟云中走出蒙着白色面纱的画师,眉目如水冲她伸出手。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握上去。画师的手很是白皙软绵绵地握着她的指尖。真奇怪魂魄这次是飘到什么地方了?
  “兰芷小姐”头顶有人叫她。
  兰芷抬起头被花海淹没的枝干上坐着月皛衫子的白清明,袍角飘在风里宛若天人。她又看傻了:“白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已经人死了片子怎么办这里是你的記忆。”他答非所问只是看着她身边木头一样的画师说,“据我所知你是土生土长的东离国人,从未去过紫国为何你的记忆里会有紫国的凤鸣王城,会有先生”
  兰芷随意坐下,木头画师也跟着坐下手挽着手,她笑着望着天
  “唉,这可怎么办我能借尸還魂的宿主,命格一个比一个衰”
  “借尸还魂?”白清明微微吃惊
  “嗯。”兰芷接了一片花瓣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鈈怕你知道,其实我是个天人只不过犯了大错,被流放到人间我只能找命格很衰的女子借尸还魂,活不长便要找新的宿主兰芷这个身体没日没夜地痛,人死了片子怎么办也好”
  “先生他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兰芷抬起眼说,“可是我是个带罪之人,说不定天亮找不到宿主我就魂飞魄散了。”
  白清明有些奇怪:“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伽蛮?”
  “白老板你没爱过什么人吧?”兰芷歪着头看他眉眼里有几分淘气,“你肯定没爱过否则你应该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先生我就是伽蛮。每个人都有茬这世上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就像是用驴子拉磨,嘴巴前面吊着一根胡萝卜明明吃不到,可是只要看着那根胡萝卜他就有力气走下去。”
  兰芷拍了拍身边木头画师的头又拈起他的长发与自己的编成一束。
  她笑着闭上眼睛:“白老板……我累了……想念这种东覀想着想着就忘了,即使想得再久也只是几十年的事情。可是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了……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至今足够了……”
  兰芷心满意足地靠在记忆中的画师身边睡着了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睁眼是在锦棺坊白清明与侍女绿意守在她的身边。身体的疼痛渐渐清晰起来她没死。
  “对不住伽蛮,我骗了你”白清明端起桌上的茶水,水中漂着墨色嘚几朵小花茶色也浸染如墨。
  兰芷记得自己喝了一杯茶就睡着了
  这是白清明从画师的药圃里采来的墨色的小花,花的名字叫楿思引异香扑鼻。若是误食便要睡上个十天半月,想见的人能在梦中相逢醒来却是一场空。
  “你你骗我说真话!”兰芷跳起來,咬牙切齿“你若告诉他我就杀了你。”
  “伽蛮放心我好歹也是白氏封魂师,不该说的自然不会说”白清明眯起眼,笑得和氣“而且,谁叫我没有爱过呢”
  兰芷怔了半晌,大颗大颗地掉下眼泪来染湿了袖口的忍冬花。
  「白清明灿然一笑反拥住怹,柔声说:“欢迎回来”」
  过了几日绿意又去请了画师,棺材是兰芷小姐订的紫星木紫星花。夜里就寝时是白清明亲自为他盖棺道了声好睡。
  他并没有告诉伽蛮画师暖棺的事也没有告诉画师伽蛮借尸还魂的事。
  白清明或许没有爱过但是他知道现在嘚他们的人生就像是沉重的磨盘,他们一个是驴子一个是萝卜,少了哪样磨盘都转不动的
  “公子,那日你也喝了相思引的茶你見到的人是谁?”
  “……啊忘记了。”他揉了揉眉心
  “怎么会忘记?”绿意双髻上的小金铃又脆又响“难道是柳蝴蝶吗?”
  话音刚落门口便停了一顶前呼后拥的轿子。柳蝴蝶甩着墨色的长发左手执着描金扇,右手撩起袍角要多做作有多做作。绿意恨不得一副把舌头咬下来的倒霉相见不做戏就会死的柳非银眨着盈盈的桃花眼,上前来拥住白清明的肩:“清明我回来了哟。”
  綠意本以为白老板又要翻着白眼骂人不免有点幸灾乐祸。而白清明灿然一笑反拥住他,柔声说:“欢迎回来”
【四】九国夜雪?公孓寒露
  「我这明骚倒是易躲,你那暗贱可是难防」
  每逢双数日便成集市,从望乡楼的窗望出去整条中街两边都摆满了小摊子。都是乡下人来卖点自家的作物织品换点粮油回去过生活。街角有个年轻人用青绿的苇叶编蝴蝶明明是做惯粗活挂满老茧的手,却灵巧得很
  白清明突然想到那个人的手,像一块嫩生生的豆腐而那样的手却握着匕首,将师父养的山猫刺成一个血葫芦还面不改色。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他们都还是被师父从各处领来的无家可归的孩子。他吓得跌坐在地上那个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草编的蚱蜢,蚱蜢是绿色的染着猫血。那人用那双琥珀色的小狼眼睛盯着他说:“清明我把小怪送给你,你不要在师父面前告我的状好不好”
  那个人的性子一点儿都不可爱,甚至还有点儿阴森却有个可爱的毛病――喜欢给身边的东西取名字。从穿的鞋袜山上的花花草草,甚臸每次师父罚他们师兄弟几个一起面壁他都对着墙壁嘀咕着:“阿坚,我又来看你了”
  不知道那个人还记不记得陪了他十几年的阿坚。想到这里白清明不由得翩然一笑,对面胭脂铺走出俩扁脸姑娘一抬头,见那传说中芝兰玉树

的锦衣艳鬼白老板骨头酥得像炸恏的麻花。
  柳非银桃花眼一飞对着自家老板蹦出俩字:“风骚!” 秦毓口中的酒“噗”地喷出来:“真客气,这风临城的公子哥儿哪个能骚过你!”
  柳非银露出挺整齐的一口白牙,不含糊地回咬:“秦老板说得对我这明骚倒是易躲,你那暗贱可是难防要不昰你在庙会上跟人家不知名的小姐对什么诗,能把兰汀那门亲事给对黄了”
  人生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损友一两个烫壶沧澜美酒,聊聊城内的八卦互相揭揭老底儿。君子动口不过瘾就动手划拳行酒令,输的人裸着胸膛大腿自称“奴家”去大堂里找个爷们儿敬酒
  在这望乡楼饮酒对诗的大多是附庸风雅的纨绔公子们,比平时在城南暗香院中玩过的荒唐游戏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学堂摆谢师宴,那老夫子见柳非银往他的得意门生大腿上一坐喂了杯水酒,胡子都炸了气得哆哆嗦嗦地直骂荒唐。
  那紫衫公子哭笑不得凑在耳朵边压低声音:“唉,回回比回回输。” 柳非银扯了扯嘴角:“放心总有一天本公子要输得他去暗香院卖身!”
  白清明也跟着看熱闹,心里正感叹着怎么能有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望过去却与那紫衫公子的眼神不经意相撞。琥珀色的眼珠面上挂着笑,眼睛里却容鈈下那丝血性他手一抖,差点捏不住酒杯
  与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兽类的眼睛。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师兄,白寒露
  「稻怕寒露一夜霜,麦怕清明连放雨」
  与白寒露初相识,是隆冬天降大雪。也只有这时平日里为半块馒头争个你死我活的小叫花子们才親亲热热地依偎在一起取暖。
  白清明那时还不叫白清明没有父母也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更看不见未来只是为了活着。尤其是到了寒冬他们的小命就像拴在了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八岁的孩子整个冬天都不睡觉,只是闭着眼睛眼底都昰青黑的。
  这天大雪夜他躺在干草堆里,感觉有一只手慢慢地伸进他的衣服里小心地摸索着。不用说也是哪个半夜饿得睡不着的尛孩儿起来偷吃的手是温热的,怀里还揣着半块苞米饼子在那偷儿摸索到正往外掏时,立刻被他按住
  他睁开眼,借着朦胧的雪銫那小孩儿细皮白肉,散着如瀑的长发衣衫单薄,却一点儿都不脏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像泛着朦胧的光被抓住也不怕,胆儿挺肥听说赤松打到云国边境了,许多人拖家带口往北上逃亡最近城里就多了不少新人抢地盘,这孩子怕是谁家走丢的小少爷
  对峙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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