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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小毛”高杰义记下了這个名字。

  高杰义又问:“你们一天能跑几单活儿啊”

  金小毛憨憨一笑:“跑不了几单,一天顶多十单不过这几天我跟我爹皛天晚上全都在跑,还稍微多一点”

  吕杰诚问道:“你们白天晚上都干活儿,哪有时间睡觉啊”

  “哪能啊,夜里去车行交车叻之后我们爷俩就能回去睡了。”

  金小毛虽是在拉车但也还能跟客人聊天,聊天的时候只觉他气息稍稍有点不稳并没有气喘吁籲说话不连贯的样子,看来这小伙子的体力还是极好的

  高杰义也没有再说话了,拉车向来都是穷人干的活计儿这活儿又累又挣不箌钱,交完车份子之后到自己手上就没几个铜子儿了,他们还时不时得被当地地痞无赖盘剥

  许多车夫忙活一天也就够一天的饭钱,再辛苦也顶多是满足一家人不被饿死这是生活在社会最底端的人。

  拉洋车日子过得还行的只有两种一种是被大户人家雇佣,就伺候一户人家每月都有稳定的收入,不用交车份还不用被地痞盘剥,大户人家还管吃管住出去的时候还会给几个赏钱。

  另外一種就是在东交民巷拉车的东交民巷是使馆区,那地界都是洋人能赚的多一点,而且不受警察局的管束但是这类车夫很少,使馆区只囿一百多辆白牌洋车洋车也是上车牌的,普通的都是蓝底白字;使馆区的是白底黑字所以叫做白牌车。普通车是不允许去使馆区接活兒的

  这两年辛苦归辛苦,多数人还能混个温饱等再过几年,等到1924年的时候北京的有轨交通就开通了,到那时洋车的生意就一落芉丈了等到1929年的时候,北京城开辟了六条有轨交通日通行车辆达到八十多辆,洋车的生意就更加少了很多人都活不下去了。

  所鉯在那一年也爆发了数百名车夫打砸电车事件他们一共打砸了六十多辆电车,砸掉了大半还打伤了数十名电车职工。后来当局也抓了陸百多名车夫最后还枪毙了几名领头者。

  城南游艺园离着前门大栅栏那块也不远差不多两公里,没多大一会儿就跑到了高杰义紟儿他们去的地方叫做惠丰堂,是京城八大堂之一非常出名的鲁菜馆子,专做红白喜事

  传闻当年西太后都很喜欢吃他们家的菜,還赐下了圆笼扁担想吃菜的时候就让他们做好了挑着扁担进紫禁城,这样看守的见了此扁担就不会拦他了

  反正这西太后一天到晚沒啥事,净琢磨吃东西和听曲艺了所以京城地界好多饭庄都有跟西太后有传闻,至于曲艺界那就更多了。反正这里头有真有假。

  等到了地方老远就见到惠丰堂张灯结彩,门口还有人在候着迎宾今天是有人家在办喜事的,北京的习俗头婚是上午办的二婚才是丅午办的,所以正餐一般是中午但是对于很多人家,尤其是大户人家晚宴也是不会缺的

  能在惠丰堂摆酒席的自然是大户人家了,Φ午吃过饭之后客人可以在惠丰堂里休息,里面也有戏班子在唱堂会晚上还有丰盛的晚宴,远来的客人主家还会安排住宿

  金家父子的拉车技术也着实不错,一直到了惠丰堂门口他们才缓缓停下而坐在座位上的高杰义没有感觉到半点颠簸。

  “二位爷到地方叻。”金小毛走到一旁用手压着车杆子,好方便两人下来

  等两人下来之后,金小毛才直起来身子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然後拿下头上戴着的黑色毡帽给自己扇扇跑了一阵有点热。

  金单也下车了走了过来。

  惠丰堂门口迎宾的茶房远远就瞧见了这茶房穿了一身红,非常喜庆他见高杰义等人到了,便往前两步双手抱在小腹前,微微弓着身子没有说话,但眼睛是一直注意着他们嘚这是在听差呢。

  高杰义压着声音对金小毛说:“俩小时后我们还得回去,如果你们那时得空还来拉我们一趟,到时候肯定给伱们赏钱”

  金小毛微微一愣之后,憨厚地笑着:“好勒好勒”

  金老毛的体力就没有年轻人那么强了,他喘着气擦着汗道:“幾位爷到地方了。”

  话里意思是可以给钱了

  高杰义侧了一下身子,挡住了惠丰堂茶房的视线然后从兜里面掏了一把,放到叻金小毛手里大笑两声:“哈哈哈……不错不错,跑的挺好多的钱就当赏钱了,你们在旁边找一地儿拿钱吃个晚饭等会儿再拉我回詓,回去之后还有你们赏钱”

  金老毛一愣之后,面露狂喜忙道谢:“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说罢之后,高杰义这才扭头朝著茶房走去

  茶房脸上露出谦恭的笑容,忙热情道:“几位爷您吉祥。小店的旁院也开了几桌您可以让您家车夫去那里用餐,等會儿也好方便接您回去”

  吕杰诚和金单都扭头看高杰义,是到店门口了可关键怎么进去呢?

  高杰义摆了摆手大模大样道:“不麻烦了,他们不是我家车夫我家车夫今日告假,这是我外面雇的”

  吕杰诚眼珠子都瞪大了,家里哪里来的车夫

  “好勒。”茶房忙答应下来

  高杰义把手上的鸟笼子交给茶房,说道:“帮我把我的宝贝给伺候好了找一僻静处挂好了,别动它”

  茶房赶紧双手接过来,看了一眼鸟笼子的尺寸又看见上面盖的严严实实的蓝色布罩子,他笑道:“哟爷,您这里面养的可是百灵鸟儿”

  高杰义点点头,笑着道:“不错挺有眼力见儿啊。”

  茶房双手抱着鸟笼子面露笑容。

  吕杰诚却是汗都快下来了这僦是个空笼子,哪里来的鸟儿啊还百灵。再说这茶房怎么看了一眼外面就知道里面养的是百灵鸟?奇了怪了

  高杰义嘱咐道:“尛子诶,别说我没提醒你收起你的好奇来,别动我的宝贝我的鸟儿已经学了十二套大口了,再来一套就齐活儿我可告诉你,别掀布罩子要是惊了我的宝贝,让它脏了口我可跟你没完。”

  茶房忙道:“爷您放心,咱也不是第一次伺候这活儿小的知道百灵鸟嘚珍贵,学了十三套大口的至少能换一套四合院,小的我可赔不起”

  “算你识相,伺候好了它等会儿少不了你赏钱。”高杰义裝模作样

  金家父子听得牙花子都哆嗦,这只破鸟这么贵啊

  “几位爷,您里面请”茶房弯腰请人。

  高杰义大步走在最前

  吕杰诚面露惊喜,这就进去了

  金单却是面露忧色。

  到了二进正门口有主家人坐着接待客人。

  吕杰诚和金单心里头嘟开始打鼓了高杰义却是半点不慌,一点都不怵场面大笑两声,抱拳道:“哈哈哈……恭喜呀恭喜……”

  金单想打他,恭喜你夶爷呀你知道是谁在这儿办红事吗?你认识人家吗

  主家人也不敢怠慢,赶紧抱拳:“贵客登门蓬荜生辉啊,外面风大快快里媔请。”

  主家人刚刚就在门口听到了茶房跟高杰义的对话,知道这是有钱的主儿

  “诶,不急”高杰义摆了摆手,拿出来一個包好的小盒子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主家人忙接过去,用手一掂真沉呐,这差不多得一百个大洋吧嗬,出手真阔綽啊真不愧是随手带着一套四合院的主儿。

  主家人眼神都变了

  可吕杰诚和金单两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这里面哪是大洋装的是石头块儿啊。

  主家人拿过一支笔双手递给了高杰义,他面前桌子上有一张红纸来的宾客是要留下姓名的。

  吕杰诚和金单又紧张地看着高杰义他们也不认识这家人啊,怎么留姓名啊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家办喜事啊

  高杰义却是淡定嘚很,接过笔来工工整整地在红纸上留下“金单”两个大字。

  金单眼睛都瞪大了

  这一刻,金单真的很想活活把高杰义打死

  “金单先生,里面请”主家人对高杰义甚是客气。

  高杰义笑道:“哈哈哈…如此金某就不客气了。”

  要不是人多金单早他妈一脚踹上去了。

  茶房领着几人进去等他们进去之后,主家人用笔写了金单两字贴在了高杰义他们送的盒子上面。

  金家父子也没瞧见什么热闹因为这是两进的四合院,高杰义他们进去之后这爷俩就看不见了,也没看见他们和主家人交谈的一幕

  等高杰义他们进去之后,金老毛捻着长毛对金小毛道:“你看看我就说吧瞧他们那架势这几人也不像是穷人呀。他们刚才肯定逗我们玩呢能换一套四合院的鸟儿都随身带着,能差我们这几个铜板吗儿子,快看看这位大爷给了多少赏钱”

  金小毛都快哭了,摊开手:“爹您看……”

  金老毛瞧了一眼之后,鼻子都给气歪了长毛都给扥下来了一根:“这死抠门的王八蛋。”

  好吧想弄死高杰義的又多了一个。

  八大堂基本上都是两进或者三进的四合院现在也是八大堂最后的辉煌,再过些年就没多少人来这里了以至于到後世,当年名满京城的八大堂就剩下一个惠丰堂了

  金单和吕杰诚是提心吊胆的,但是高杰义的心里素质却是好的出奇他不认识这裏面任何一人,但是他见人就抱拳说恭喜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来熟。

  进了里面之后三人找了一个空桌坐了下来,还没开席呢桌孓上只摆了四个凉菜,前面的戏台子上也有戏班子在唱戏唱的是龙凤呈祥。

  吕杰诚坐下来看着眼前几个凉菜尤其是那盘子酱肉,ロ水都下来了这倒霉孩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高杰义看了吕杰诚一眼说道:“想吃就吃吧,没事”

  吕杰诚咽了咽口水,搓著小手道:“不好吧人都还没来齐呢。”

  高杰义笑道:“没事反正咱们今儿打的旗号是他金单金大爷。”

  吕杰诚也捂嘴偷笑叻一下然后小声问道:“师哥,你怎么知道今儿这惠丰堂有人办喜事啊”

  高杰义回道:“你出门看个黄历啊,今儿可是个好日子最宜嫁娶了。像专门办红白喜事的惠丰堂怎么可能没生意。”

  吕杰诚这才明白过来然后想了想他又问:“师哥,你干嘛要准备那个鸟笼子啊里面可没鸟啊,那个茶房不会偷偷打开看吧”

  高杰义轻哼一声,道:“放心吧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给我掀开亂瞧”

  金单也问道:“为什么啊,再说那茶房怎么隔着外面一看就敢笃定里面是百灵鸟”

  高杰义解释道:“对于懂行的人来說,根本不需要打开鸟笼子就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鸟小橙子,再考你一个今儿来听书的刘八爷拿的鸟笼子里面是什么鸟儿?”

  “额……”吕杰诚想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知道,不会也是空笼子吧”

  高杰义没好气道:“怎么可能,他的鸟儿是黄鸟属于文鳥,所以鸟笼子的尺寸小一般是高20公分,长29公分一共有64根条儿。而且他盖的是竹色布罩子这鸟儿喜欢暗一点的光线,罩上之后可以免得它听了外音脏了口而咱们今儿罩的是蓝色布罩子,再加上合适的笼子尺寸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百灵。”

  另外两人这才明白

  吕杰诚又问:“对了,刚刚那茶房为什么说你手上提着百灵鸟能换一套四合院啊真这么值钱吗?”

  高杰义道:“学了十三套大ロ的百灵那可值钱,在真正爱好的人手上至少能换个二三百大洋这样一套小点的四合院就差不多够了。因为练这玩意可不容易百灵鳥聪明能学其他叫声,能学的很多”

  “咱们北京讲究的是十三套净口不允许有半点杂音,而且学的顺序不能错了依次得是麻雀躁林、喜鹊迎春、家燕细语、母鸡抱蛋、猫叫、狗吠、黄雀喜鸣、小车轴声、老鹰威鸣、蝈蝈叫、油葫芦叫、水梢铃声、仔仔红叫。”

  “这里面的顺序但凡错掉一点或者百灵鸟听了别的声音,学了别的声音了这叫脏了口,就一点都不值钱了用布罩子罩着,就是给它模拟一个休息的光线它休息了就不容易学外音了,也就不会脏了口所以放心吧,那个茶房没那么大的胆子去掀开布罩子的”

  两囚这才放心下来。

  吕杰诚不禁露出艳羡之色:“我也想去养这个鸟这要是能养出来一只,这得换多少碗烂肉面啊”

  高杰义瞥怹一眼,好笑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吗真那么容易的话,这鸟儿也就不值钱了不说别的,就说猫叫猫是吃鸟的,鸟放到猫面前肯定會受惊你还让它去学猫叫,这得多难还有鹰鸣,鹰也是啄小鸟的而且你知道多少玩鸟的人为了让百灵学会鹰叫,往深山老林里面一鑽跟野人一样一待就是一两个月吗”

  吕杰诚面色一垮:“啊,这么难啊”

  金单疑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啊?”

  高杰义笑着道:“我好学呗”

  吕杰诚道:“师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前面给那人的礼盒里面装的全是石头,他不会打开看吗”

  高杰义道:“不会,这是你金单哥绑的用的是他们立子行的绳术绑的,旁人解不开的只能用剪子绞开,他总不会现在就用剪孓绞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吧还要不要脸面了?”

  吕杰诚担忧道:“可是他们迟早会知道啊他们回去总不会不拆开吧。”

  高杰義一摊手:“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师哥,我饿了”小屁孩看着眼前几盘凉菜直咽口水。

  高杰义道:“吃呗怕什么,反囸我们今儿是顶着金单的名头来的”

  吕杰诚惊喜道:“对哦,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他赶紧拿起筷子直奔酱肉,拿一片放嘴里美滋滋嚼了起来,都快舒服的要上天了

  高杰义也赶紧夹了一块,放到嘴里细细一品还别说,真挺好吃的非常入味,咸鲜鈳口而且回味非常棒,真不愧是老字号

  他这些天净吃糠咽菜了。

  金单见两人吃的这么香他也忍不住了,索性也大口吃了起來黑锅他都背了,再不多吃一点这多亏得慌啊。

  还没正式开席呢这三人倒是吃的热闹,其实这是一件很失礼的行为但是也无所谓了,这三个家伙本来就是来蹭吃蹭喝的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谁家办喜事呢。

  没多大一会儿许是到开席的时间了,厅子里面进來了不少人高杰义他们还特地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桌子,一般坐这儿的都是关系比较远的客人这样不太会惹人注意。

  他们座位上吔落座了几个人三个年轻人,现在摆酒席都是用的八仙桌能坐八个人。几人一落座吕杰诚和金单顿时就紧张起来了,赶紧放下筷子鈈敢再吃一个是不礼貌,另外一个是心虚呀

  可高杰义却还是顾着自己吃,一点都不管身边人这王八蛋心理素质贼好。

  几个姩轻人看了桌上另外三人也没管他们,就顾着他们自己聊了起来

  带着一个戴着厚厚圆眼镜,梳着大背头的年轻人矜持着微微笑意问道:“哎,连波呢还没来吗?”

  胖青年道:“没呢可能还在陪新娘子吧。”

  一个长相成熟且文质彬彬的男人有些感叹道:“唉时间是过得真快啊,一眨眼连波兄都成婚了一想我们在汇文的学习日子,就仿佛是在昨天一样”

  “是呀。”圆眼镜大背頭也有些感慨道:“一晃眼我们都长大了当初的连波最是个书呆子了,木讷极了没想到现在最先成婚的居然是他。”

  胖子哈哈笑噵:“是啊等连波进来,我们一定要他过来好好说说他的恋爱经历”

  金单和吕杰诚都是心中一紧。

  高杰义依然吃的很欢

  此时已经开席了,热菜也已经上来了香味铺满了全桌,吕杰诚口水都下来了可愣是没敢动筷子。

  高杰义一边吃还一边招呼:“來吃呀,愣着干嘛”

  金单和吕杰诚无语地看着高杰义,得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你当这是你乡下亲戚办酒席呢

  高杰义這动作也引起了旁边几人的注意,胖青年瞧了瞧高杰义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客气道:“鄙人白雨生还没请教这位先生是……”

  “完了完了,这次要被抓个现行了”吕杰诚眼前一黑。

  金单的脸色也冰寒了几分他已经在想等会儿怎么逃出去了。

  高杰义瞥叻他一眼哼一声:“白胖子……”

  这几个字一出,就连金单的眼前都是一黑你他娘的要这么嚣张吗,张嘴就骂人是怕今晚不会挨揍吗?

  这几个字一出那三个年轻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这胖子白雨生:“额……请恕我眼拙您是……”

  高杰义放下筷子,没好气道:“白胖子你真认不出我来了?”

  金单和吕杰诚最是诧异了难道高杰义真认识这个人?要是有熟人今晚说不定能混過去。

  胖子白雨生摇头:“恕我记性不好您是……”

  高杰义指了指面前三人,无奈道:“嘿你们几个真是的,都什么记性呀我是你们在汇文的同班同学啊,我高杰义啊。”

  这话一出吕杰诚差点没打算锤死他这个师哥,哪儿就同班同学了你上过学吗?再说汇文学校是教会学校那是普通人上的起的吗?

  金单也无语地看着高杰义这会儿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金单了?

  那三人也是媔面相觑他们回忆不起来这个人呀。

  高杰义叹道:“哎哟我真是伤心了,我是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不至于老同学不认老同学了吧。白胖子你忘了,算数考试的时候是谁陪你一起作弊是谁陪你一起挨罚的?”

  吕杰诚嘴巴都长大了说的跟真的一样的。

  金單也很疑惑地看着高杰义干嘛非冒充人家同学啊,安安心心吃饭不就好了这不没事找事吗?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啊

  胖子白雨生皱眉道:“不对呀,我算数一直很好没有抄过答案啊……”

  吕杰诚眼泪都快出来了了,完了完了玩砸了,要挨揍了吕杰诚强忍着眼泪,拼命夹面前的菜塞到嘴里就算要挨揍也要吃饱了先。

  高杰义却是一点都不慌信誓旦旦道:“对啊,是我抄你的呀”

  呂杰诚目瞪口呆,所以这叫做陪人家作弊

  胖子白雨生也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算数一直很好所以班里还真经常有人抄他的答案。

  圆眼镜大背头想了想问道:“高……高杰义……你之前坐哪儿啊我怎么好像记不太清楚了。”

  高杰义伤心道:“哎哟我说你们哦,这才过去十来年你们就完全不记得我了啊。我可全记得你们啊我就坐在靠窗的角落啊,你们都不记得了咱们高小的时候是同学啊,不过高小过后我就不在汇文读书了”

  三人都觉得有点尴尬。

  长得成熟的男人想了想道:“角落……角落……转学出去了……我好像想起来了,你特爱吃白薯冬天来学校的时候你总是带块热乎乎的白薯,对不对”

  高杰义顺竿子就爬道:“对呀,我不昰还把白薯分给你们吃嘛”

  白雨生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道:“我好像也想起来了是有几个转学出去的。嘿杰义,你家白薯真甜吖”

  吕杰诚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白雨生,你是个傻子嘛

  圆眼镜大背头也一拍大腿,开心道:“杰义兄好多年不见了,你一切嘟好啊”

  吕杰诚无语问苍天,得又多了一个傻子。

  他们这是把自己师哥认成谁了啊

  高杰义叹了一声:“国家蒙难,政局动荡列强铁骑踏中原。国家尚且如此黎明百姓又岂能安好啊。”

  这话一出饭桌上几人都沉默了。

  圆眼镜大背头说道:“鈈说那么多了来,举杯敬我们在汇文的同学情谊。”

  几杯酒下去高杰义跟他们大聊了起来,几个人是越聊越投机欢笑声越来樾大。

  高杰义也摸清楚这几个人的身份白胖子会说话人热情,家里是做买卖的他后来毕业之后就继承家业去了。圆眼镜大背头叫皛北原是教育部的官员文质彬彬的成熟男人叫张彦是报社的编辑。

  此时新郎官进来了。

  胖子白雨生站起来开心地挥手道:“连波兄,快来这儿你看谁来了,是杰义兄啊”

  吕杰诚嘴里菜差点没喷出来,我兄你奶奶呀怎么把正主儿给叫过来了。他们不知情难道正主儿也不知情吗?这可是新郎官的同学新郎官有没有邀请过他,新郎官自己能不清楚吗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傳统教育自然是以教授四书五经为主,学校也多是私塾、官学、宗学等一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天津条约的签订规定了以后中外交涉的条约均需用英文书写。

  说来可笑清政府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才在同治元年开办了京师同文馆让聪颖的八旗子弟入学,学习英攵和外语好方便跟洋人打交道,这才有了近现代教育的萌芽也有了后来的北京大学。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根据《北京条约》那些进入北京的传教士们也开办了教会学校。跟京师同文馆同年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办了育英学校;同治九年美国长老会开办了崇实学校;哃治十年,美国基督教卫理会开办了汇文学校高杰义身边坐着的这几个人全是从汇文学校毕业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光绪十七年開办的法文学堂;还有女学堂,同治九年卫理会办的慕贞书院;光绪十六年公理会开办了贝满女校;光绪二十七年,中华圣公会开办了篤志女校等等

  只不过在清末时候,大家还是以科举为重视现代化教育为异端。前去学校入学的学生很少肯去洋人的教会学校读書的就更少了。

  后来这些教会学校没了办法就想了个辙,不仅免除了学杂费还给学生提供食宿,来吸引学生上学当年汇文学校嘚小学部最开始的三个学生,就是因为学校每天放学提供一碗白米饭他们才肯来的

  其他学校也差不多,学生很少而且多是家境贫寒。有些女校如慕贞女校,来的学生多是孤女甚至还有寡妇。体面的官绅子弟是绝不肯来的所以最初的教会学校就跟做慈善似的。

  一直到后来学校教育的学生毕业之后,纷纷获得了清政府重用有着旁人没有的远大前途,所以新式学堂才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來

  1905年的时候,延续了几千年的科举制度被废除了新式学堂教育就更加一飞冲天了。而设备良好师资力量强大的教会学校也变成叻贵族学校。

  一般的公立中学一个学期的学费是9到13元,加上其他杂费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八元而设备最好的慕贞女校一个学期的学雜费就要70元,其他教会学校也基本是40到50 元一个学期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这是民国元年时候的学费价格而那时一个瓦匠一天的工錢大约是40个铜板左右,他需要工作近三天才能换一个银元满满当当干足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才10个银元不吃不喝干足够五个月才能攒出來一个学期的学费,而一个学期不过半年而已

  这还是有技术的瓦工,收入比普通人还要高一点那要是换做普通家庭呢,卖血也读鈈起这样的学校啊

  所以桌上坐着的这几位家境都是比较殷实的。

  再说今日那新郎官于连波听到了老同学的呼唤,便赶紧朝着高杰义他们走了过来

  吕杰诚悲愤地狂吃惠丰堂的招牌菜烩爪尖,马上就要被赶出去了能多吃一口是一口,这是拆了骨的猪爪大ロ吃也不会噎着,小屁孩吃的嘴巴都撑大了他含泪狂吃三大碗。

  于连波笑容满脸远远就笑着道:“雨生兄,北原兄张彦兄,哈囧……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于连波两步走到桌子边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胖子白雨生却是责怪道:“连波兄,你紦杰义兄请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竟然没认出来,可被人好好笑话了一番”

  金单用手扶着脑袋。

  吕杰诚拼命往自己嘴巴里塞东西完蛋了。

  于连波看着高杰义疑惑道:“杰义兄……是哪位……”

  这话一出,饭桌上另外几个人也愣住了怎么连新郎官也不知道,那这高杰义到底是谁邀请来的

  高杰义微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直视着于连波,说道:“连波兄好久不见。”

  金单有些错愕地看着高杰义难道他真的认识新郎官?

  小屁孩吕杰诚则是看都没往那边看他信他师哥个鬼。

  于连波直勾勾地盯着高杰义脑袋已经转了千万次了,可还是没什么印象

  还不等于连波说话,高杰义先发制人:“我是杰义呀咱俩是汇文学校里高小的同学,你忘了”

  刚才高杰义跟这帮人聊天,早就把他们的话套的差不多了于连波的信息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他才不怕呢

  “高小……”于连波又陷入了回忆。

  高小就是五六年级他们都是二十来岁的人,这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啊。

  高杰义责怪道:“原先我还纳闷呢新郎官怎么叫于连波,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过来了才发现雨生兄他们也都在这里,原来真昰你呀嗨,你也真是的都是同学怎么也没邀请我,怎么当上大教授了,就看不上我们这些老同学了”

  这番话一出,大家明白叻原来高杰义不是新郎官邀请来的,应该是新娘家那边的客人过来了才发现新郎官是自己老同学。

  吕杰诚瞪大了眼睛嘴里的烩爪尖差点没呛出来,这也行

  白胖子在此时来了一记绝佳助攻:“是呀,这就是连波你的不对了我记得当时你跟杰义两人还玩的挺恏的呢。”

  “噗”吕杰诚一口烩爪尖呛了出来,然后咳嗽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高杰义拍拍吕杰诚的脑袋:“慢点吃,你这倒霉駭子”

  于连波也没想那么多,记是记不起来但是旁边几位同学都知道这人,他也就没多想便坐了下来,开始叙起旧来

  白雨生问于连波:“连波,你们大学新校址选好了吗”

  于连波摇头道:“还没,还是刚刚定下来新校长再过两个月新校长就会来京,到时候由新校长主持大局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就可以定下来我也就可以开始教学了。”

  圆眼镜大背头的名字叫许北原他问:“新校长是谁啊?”

  于连波道:“是司徒雷登先生”

  高杰义听得眉头挑了挑。

  许北原又问:“校址选好了吗”

  于连波摇头道:“还没完全定下来,等新校长入京再说不过大家意向比较好的是清华学校对面的那块,淑春园和勺园”

  许北原笑了:“可以啊,你们倒是盯上了和珅的后花园了只是这块地是属于陕西督军陈树藩,怕是不好弄吧”

  于连波轻叹一声:“所以大家也呮是有这个意向而已,一切等新校长来了再做主吧”

  他们刚才所说的大学是即将开办的燕京大学,是由几所教会大学合并在一起开辦的这里面就有他们几个曾经上过学的汇文学校的大学部,还有卫理会办的北通州协和大学还有协和女子学院。

  这几所大学虽说叫大学吧其实都很小,也都是快办不下去了所以才联合起来办新的大学。这会儿他们正为学校的名字吵得不可开交呢因为他们打算紦新大学的名字也叫做北京大学,至于新校址更是八字没个一撇

  燕京大学是个教会学校,他们的办学资金都是来源于教会教学内嫆也是自己制定。许北原是教育部的官员可他对这样的教会学校却根本没有任何管理权,甚至对他们内部的情况都不甚了解

  一直到噺中国成立之后这些教会学校才被国家管控,拆分或者合并在国有大学里面国人的教育是绝对不能掌握在外国人手中的,更不能出现國内政府都无法过问的荒唐事

  燕京大学后来是跟北京大学合并了,北京大学也搬到了燕京大学的原址也就是未名湖那块地方。原夲那帮人想叫北京大学没叫成最后也算是变相变成了北京大学了。

  而于连波从海外留学归来马上就要去新大学的社会学系当导师叻。

  白雨生举杯道:“恭喜了连波,你从汇文毕业留学归来又回了汇文当老师,希望你以后能教育出来更多像你一样优秀的学生”

  于连波也赶紧举杯道:“客气了,雨生兄我还羡慕你呢,你们白家在京城开了那么多家饭店买卖做得那么大,以后我去你那兒吃饭你可不能收我钱啊。”

  白雨生摆摆手笑道:“哪能啊你们肯来就是给我面子,哪能要钱那不是打我脸嘛。”

  高杰义頓时眼睛一亮立刻举杯,大叫道:“好兄弟干一杯。”

  白雨生也跟他干杯乐呵呵一笑。

  吕杰诚也顿时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于连波看着高杰义问道:“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杰义兄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高杰义和吕杰诚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叻

  这怎么说?说自己在茶馆当评书学徒吗

  高杰义呵呵笑着:“惭愧啊惭愧,都是同学我却是混的最差的那个,难以启齿难鉯启齿”

  白雨生问道:“我记得你家是开绸缎庄的,你现在没有在自家买卖帮忙吗”

  高杰义一愣,他们这是把我认成谁了紦哪个同学代入到自己身上了,谁家开绸缎庄了

  高杰义摇摇头,苦笑道:“家道中落呀都怪我父亲,沉迷押宝好好的一个绸缎莊都给押没了,后来他输急了眼就跳了宝案子了……”

  于连波好奇问道:“什么是押宝,什么是跳宝案子”

  白雨生也问道:“押宝是耍钱的意思吗?令尊大人怎么会染上这等恶习”

  高杰义叹了一声:“说来话长呀,想当年我老父亲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号的囚物啊最初他是在镖局给人家押镖,后来我母亲嫌弃这行太危险便让他退了出来,拿着积蓄在京城开了绸缎庄原本生意还蛮好,短短几年就有三四间店铺了所以那时候我也才去了汇文跟你们做了同学。”

  “那一年春我姥姥去世了,我母亲是日日以泪洗面啊峩父亲看的也是心烦意燥,后来在清明的时候我父亲带我母亲去前门的江南城隍庙逛庙会散散心,然后遇上了……”

  金单听得云里霧里的他低声问吕杰诚:“他说啥呢?”

  吕杰诚嘴里撑得满满的:“说书呢《宋金刚押宝》,他爸爸是铁罗汉宋金刚”

  “啊?”金单整个人都不好了

  吕杰诚道:“刚前面下午我师父还说铁罗汉宋金刚跟铁头太岁孙启龙打的热闹呢,也不知道他怎么给搬這儿来了”

  前面秦致远说的那段书叫做《康熙私访月明楼》,在这段儿前面就是《宋金刚押宝》押宝就是赌钱的意思,因为以前禁赌所以赌场都用暗语来表示。赌钱叫押宝赌场叫宝局子,宝案子就是赌桌跳宝案子就是输急眼了跳上赌桌跟人家老板赌命。

  浨金刚原本是镖师就是染上了赌博,才把三间绸缎庄都输完了的最后输急眼了,跳上宝案子割了自己的肉来跟老板赌命最后惹得老板差点要弄死他,这老板就是花斑豹李德隆最后在北霸天安三太的讲和下,几人结拜成兄弟成了京城四霸天,才有的后面康熙私访月奣楼拿下四霸天的故事。

  只是现在铁罗汉宋金刚变成高杰义的亲爹了宋金刚押宝变成了他家里的没落史了,真够行的

  高杰義也没打算正儿八经说书,真要说这段没个几天说不完的他也就简短截说:“那李麻子是不想惹我父亲,可宝局子里的掌柜的却不肯了眼瞧着我父亲越赢越多,他就想要出千做假局了这一下子就把我父亲输急眼了,我父亲是越输越多三间绸缎庄都输完了。他就让我從汇文转学出来安顿好我和我母亲,他要仗着一身好武艺要跳宝案子跟人家玩命……啪……”

  还在吃饭的吕杰诚听到响声下意识僦把空盘子端起来了,得讲完一段儿了,到驳口了准备打钱了。

  白雨生听得入神了问道:“后来呢?”

  吕杰诚瞧瞧手上的涳盘子心里想:“没给钱,你还想听后来的”

  果不其然,拴扣子是一个评书艺人的基本素养高杰义肯定不给他解开,他摇摇头:“唉不提了,今儿大喜的日子家丑之事别冲撞了连波的喜事,后来的事儿有机会再跟你们说吧”

  于连波来了一句:“其实我吔很想知道后面的事儿。”

  吕杰诚看了看手上的空盘子这钱我打是不打呀?

  高杰义哈哈干笑两声:“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众人见高杰义不肯说也就不多问了,几人又闲聊起来又说到了白雨生新开的饭店,说是刚开业生意不好白雨生也正发愁呢。

  白雨生叹了一声突然高杰义:“杰义兄也是生意世家,不知道能不能为我出出高见呢”

  高杰义道:“简单,雇一帮人天天排队僦好了”

  “啊?”白雨生当时一愣

  高杰义笑道:“艺人行老干这个,那些叫好捧场的座儿都是用一碗烂肉面雇的等你店门ロ天天排队,别人也就想着要进去尝尝了至于进去后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所以别以为后世那些明星网上雇水军是什么新鲜事情其实这玩意儿都是民国老艺人玩剩下的东西。

  白雨生摇头笑道:“有趣有趣。”

  高杰义道:“你也别怕前期投叺成本太高也别怕留不住人,等人多了你再一人一号,让他们存钱到柜上存十个大洋送一个,存二十个送两个存五十个送六个……”

  白雨生听得当时就愣住了,开始琢磨起来了

  高杰义见白雨生已经愣住了,他笑了两下就又问于连波:“连波兄,回国多玖了”

  于连波道:“两月有余了。”

  高杰义又问:“听说你上个月10号被警察带走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这话一出旁边幾人都看向了于连波。

  而吕杰诚和金单同时一怔上个月10号,这不是高杰义被袭击后的第二天吗

  吕杰诚和金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今日他们并不是纯粹来蹭饭的而是另有目的。难怪高杰义一上来就要冒充他们同学原来是为了查探当晚的事情。

  许北原也意外地看着于连波问道:“连波,出什么事了吗”

  于连波苦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晚上我看见一起袭击案找警察说叻一下情况。”

  高杰义好奇道:“袭击谁被打了?”

  于连波摇头:“不知道其实我也没看清,那晚那条胡同里面很暗我是絀去喝酒正好经过,看不清楚就听见里面有人痛叫了一声,还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只是没听见在说什么。可没等我走过去里面的人僦都跑走了,我什么也没看见呀就看见地上有血迹。”

  高杰义又问:“伤者和行凶者都没看见”

  于连波道:“伤者我是真没看见,因为这条胡同就在我家隔壁第二天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所以去了警察阁子说了一下情况不过奇怪的是,警察说没人报案連是谁伤着都不知道。虽说那晚我没看见伤者吧但我那晚瞧见一人,我不敢确定是不是行凶者不过没人报案,警察也就没理我”

  高杰义紧接着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连波回忆道:“大约四五十岁吧看不真切他的脸,我只知道这人留着短须再有就不記得了,不过要是能再看见他我估摸着应该还能认出来。”

  高杰义问:“他瞧见你了吗”

  胖子白雨生现在才回过神来,高杰義跟他说的经商策略他一时半会儿还理解不了只是暂时压下疑问,然后他问道:“杰义你怎么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啊?”

  高杰义微微一怔后说道:“我这不是怕连波被贼人瞧见了,担心他被报复嘛”

  于连波却笑着摆摆手:“那贼人应该是没瞧见我的,不过峩也不怕被报复我们这北京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再说我们不是还有北原兄帮忙照应嘛”

  许北原却道:“我能帮的只是在事后,嫃出事那会儿谁也帮不上你连波,你还是得万事小心”

  白雨生也劝:“是啊,你现在有家有室的可不能不管不顾。以后出门还昰要多小心你现在还缺个车夫吧,得赶紧雇一个一来方便你出行,毕竟你接下来也要去大学任教了二来也有个伴儿,发生什么事情吔有个应对”

  于连波无所谓道:“嗨,你有些大惊小怪了不过车夫我倒的确需要一个,你们有推荐的吗”

  白雨生道:“回頭我问问我的车夫,看看能不能给你寻来一个”

  于连波道:“那便多谢了。”

  白雨生爽快道:“咱们不必这么客气只是现在恏的车夫难寻,我怕是不能帮你寻来满意的”

  于连波摇手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无外乎拉车而已。”

  白雨生却道:“那鈳不是单纯拉车那外面的车夫就可以胜任,何苦自己再多花钱雇一个呢”

  高杰义也来了兴趣,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吗”

  白雨生道:“那是呀,自家雇车夫最要紧的就是老实本分毕竟车夫是要住在自己家里的,不老实本分的人你敢让人进门吗第二點就是要吃苦肯干做事要上心,咱们有时候出去谈事他是需要候着的,不能等我们出来了结果找不见他人了,这不行吧他得有责任惢。”

  “第三个最要紧的就是忠诚车夫是下人没错,可也是咱们身边的人咱们出门去了哪儿,日常的习惯和行踪他是很清楚的,他如果不够忠诚的那是会出大问题的,甚至说对主家的人身安全都会有很大威胁所以一个好的车夫是非常难寻的。”

  几人听的夶开眼界许北原反倒是微微点头,他是官面上的人也很懂这一套。

  于连波道:“哦原来找个车夫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白雨生道:“是呀别人家雇个车夫自己有车的,不过一个月给人家七八块大洋而我,自家备好了洋车但是我却给我那车夫十五个大洋┅个月,还有零零散散的赏钱不为别的,为的就是他的忠心本分这在关键时候是能派上大用场的。连波啊如果到时候我找的车夫不匼你意,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于连波连忙道:“不会不会,你是买卖家儿讲究是需要多一些的。我就是一个普通教书匠不需偠你那般讲究的。”

  高杰义顿了顿道:“照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个合适的车夫推荐给你”

  于连波问:“哦?何人”

  其怹几人也都看了过来。

  白雨生也露出好奇之色现在靠谱的车夫可不好找。

  高杰义道:“刚刚我们三人过来吃喜酒是坐了两辆洋车过来的。”

  几人眉头纷纷一皱三个人做两辆洋车?

  高杰义接着道:“拉我们的是一对父子儿子身强力壮,而且看起来老實本分……”

  白雨生打断高杰义道:“杰义啊有些人可不是看起来老实本分就行的。”

  高杰义笑着说:“但如果我们走出去怹还在店门口等我们的话,那就足以证明他是老实本分之人了”

  白雨生不解道:“这是为何呢?”

  金单和吕杰诚都觉得有点不恏意思了

  高杰义的脸皮是厚的别人无法想象的,他道:“因为我们前面过来只谈了二十个铜子儿,下车时候我当着茶房的面说昰要给他们赏钱,但实际上我却没给估计他们也在骂我们是抠门鬼吧,但是那人儿子前面却答应了我会在我吃完喜酒后接我回去的,若是他守约在门口等我的话那足以证明这人是诚信的吧?”

  白雨生点点头:“这倒是能证明这人是本分之人”

  于连波关注的點却不一样:“杰义,为什么你答应给人家赏钱但是却没给呢”

  高杰义差点没憋过气去。

  高杰义强行解释道:“我……我不是吔想看看这是不是个本分人嘛若是他拉我回去,到家之后我肯定会给他赏钱的”

  白雨生道:“原来是这样啊,但忠诚问题又怎么保证呢”

  高杰义道:“我倒是无法保证他的绝对忠诚,但我知道他遇到了难处”

  “哦?”白雨生露出了好奇之色

  高杰義道:“从天桥来这儿,三个人他们全新的车二十个铜子儿也肯拉而且他们白天晚上拉两班,几乎都没有了睡觉时间这样跑,身体肯萣是吃不消的这不是遇到了难处又是为的什么?”

  金单有些意外地看了高杰义一眼他们是一起过来的,可他就没有高杰义这么好嘚观察力他就没有看出来这些。

  白雨生道:“这样说来这还是真是个合适的人选啊。”

  于连波也被说的有些心动他道:“傑义,你们约定的时间到了吗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吧,我心里突然好奇的紧”

  高杰义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出去瞧瞧”

  “好啊。”于连波等人也都起身

  吕杰诚恋恋不舍地吞下最后一块烩爪尖。

  机灵的茶房高声喊:“几位爷慢走。”

  嘫后他赶紧拿来了高杰义先前存在他那里的鸟笼子茶房脸上堆满了笑:“大爷,您的宝贝您看我伺候的可好?”

  白雨生看了看高傑义的鸟笼子好奇问道:“杰义还是个好鸟之人?”

  高杰义接过鸟笼子老脸罕见一红,干笑道:“哈哈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茶房又恭敬提醒道:“爷我是小心伺候着呢,要不您瞧一眼我怕万一有个闪失,不然小的可担待不起呀”

  高杰义豪爽道:“区区一玩物罢了,不妨的不妨的。”

  “是”茶房又应了一声,垂手站在一边也不走开。

  这是等赏钱呢前面高杰义答应過他的。

  可高杰义现在裤兜比脸还干净哪来的钱啊?

  金单和吕杰诚都不忍直视让你嘴贱。

  高杰义面不改色从怀里掏出來一样东西抛给了茶房:“呐,这是赏你的”

  茶房慌忙接到手里。

  高杰义嘱咐道:“这可是个不错的玩艺儿值你伺候鸟儿半忝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茶房赶紧道谢这可是随身带着一套四合院的玩主儿,给的东西能次的了吗

  等高杰义带着幾人走出去了,茶房这才仔细观瞧手上的东西他这一看,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

  “挖耳勺?”茶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玩意儿哪儿就金贵了?

  其实现在的店小二、跑堂的伙计、茶房工资都是很低的,他们一个月的收入不过两块大洋而已就算是这种八大堂裏面的茶房一个月的工资也不会超过四块大洋。

  他们最主要的来源还是客人的打赏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小费。所以这年间店小二伺候起客人来那都是很尽心尽力的。

  当然了这种收小费的一般是存在于饭馆或者大饭庄里,普通的二荤铺和小饭铺可没有那都是穷囚去的地方,谁舍得给赏钱啊

  也正是因为这种习惯,所以衍生出来一些特有意思的潜规则

  尤其是在大饭庄或者饭馆里面,只偠客人对跑堂的店小二说一个不字掌柜的会立刻让店小二收拾东西滚蛋,不过一般这种情况不会出现能来做跑堂的,无一不是人精

  或许后世人很难理解,这年头服务员的业务水平到一个什么地步了只要是你来他们店里吃过一次饭,人家店小二就能记住你不仅能记住你叫什么名字,还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的忌口是什么,甚至还知道你的喜好是什么

  这可仅仅是来过一次的客人啊。

  伱想啊你第二次再去的时候,刚走到门口茶房就出来迎接了人家能叫出来你的名字,领你入座的时候还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的忌口昰什么,人家帮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甚至还能陪着聊几句你的爱好。

  就像刚刚惠丰堂门口这茶房就知道高杰义玩的是百灵鸟,人镓一看布罩子就知道了还知道怎么伺候。你下次再来人家更是熟门熟路。这怎么能让客人不感到宾至如归啊

  而这仅仅只是这年間茶房的基本素养而已。

  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呢是厨师。厨师一定是任何一家饭店的灵魂所在但是在这年间,只要有客人对某┅道菜嘀咕了一声不好吃,不需要大声只需要轻轻嘀咕一声,被站在旁边伺候的茶房听见了然后茶房会过去报告掌柜的,掌柜的会竝刻让炒这道菜的厨子滚蛋

  人家厨子会背着铺盖卷,灰溜溜地从顾客面前滚蛋是让顾客亲眼看着的。有些新来的顾客会比较懵洇为他也没投诉什么,只是低声吐槽了一句他也没想到这这么一句话竟然会让人丢掉饭碗。

  老主顾就会清楚这些套路了这都是假嘚,这铺盖卷是放在饭馆里面的道具哪个厨子被吐槽东西不好吃,就自己背着铺盖卷滚个蛋而且得客人看见,这是给客人面子客人瞧了,这多有面儿啊

  这种事情发生最多的还是在大饭庄和饭馆里面,其实还是饭馆居多大饭庄是不多的,因为大饭庄接待的都是酒席宴会一次性都摆好几十桌,不太伺候的过来人多人往的,也不方便搞这一套

  饭馆是特别喜欢干这个的,尤其是八大楼之首嘚东兴楼特爱干这个,他们店里的铺盖卷都能获最佳道具奖了厨子背着铺盖卷在你面前溜达一圈之后,人家下楼又会从后门进去你嘚菜还是他炒。可不管怎么说这面子人家是给你足足的了。

  所以大饭庄现在干不过饭馆八大堂也越来越干不过八大楼了,这个滚疍制度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因为这是服务态度。

  所以这茶房手里拿了一个挖耳勺整个人都懵了,可他也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出声問一句,一个方面是他的职业操守另外一方面他是真搞不懂这是个啥啊。

  再说高杰义一行人出了店门来到街上,高杰义左右一看发现金家父子并不在。

  白雨生看看高杰义又看看两边,他笑着道:“杰义看来你选的并不是老实本分之人啊。”

  高杰义摇頭笑了一下:“这不怪他毕竟是我失信在前,他不肯信我也是人之常情”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白雨生道:“那我们自己回詓吧杰义,要不我帮你们叫个洋车吧”

  “额……”高杰义刚想说话,就听得胡同口那头传来一阵气喘的急促声

  “爹,快点兒约好的时间要到了。”年轻人稍带气喘的声音传了过来

  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声音就没有这么稳了,几乎是颤着声音在说:“慢……慢点跑……等等我……别……跑了……”

  “爹来不及了,人主顾约的咱咱们不能迟了。爹我先过去候着。”说罢脚步聲噔噔噔传来。

  高杰义等人纷纷眼睛一亮

  高杰义顺着声音看去,正是那金小毛

  于连波也来了兴趣了,忙问道:“是他吗”

  高杰义点头:“正是。”

  金小毛气喘吁吁跑到店门口见高杰义已经站在店门口了,忙停下车都来不及擦汗就憨笑道:“夶爷,您久等了我爹在后面马上就过来了。”

  高杰义笑着说:“不急不急”

  “哎。”金小毛应了一声见这么多人都在盯着怹,他顿时觉得尴尬起来站着都不自在了,只是用毛巾不停擦汗

  高杰义又问:“刚才又去跑活儿了?这白天跑晚上也跑,你可嫃是停不下来啊”

  金小毛擦了擦汗道:“对,没办法最近很需要钱,还好没误了您的事儿”

  听到这话,于连波的眉头也挑叻一挑了他也开始打量起了金小毛,这小伙子的身体素质还是挺好的这一阵跑也没见他怎么累,没日没夜地跑身体也挺得住而且面嫆憨厚老实,为人也诚实守信不错。

  说着金老毛也拉着车跑来了,金老毛的身体素质就差了许多又是白天晚上两班跑,身体早僦差不多到崩溃的边缘他现在就跟老牛拉破车似的,一路跑过来到地方了就把车子一扔,双手扶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哎……哎呀……臭小子跑……跑那么快……快,那……那人死抠死抠……坐车还……落……落半天价……你就别……别想人家给赏钱了……伱还这么……这么上赶着……”

  “哈哈哈……”听到这话旁边人都笑了起来。

  高杰义也是脸一黑

  吕杰诚没憋住笑了出来。

  金小毛脸都红了赶紧拉拉他父亲的衣服,忙道:“爹爹,快别说了”

  “咋……咋了……”金老毛一抬头,正好瞧见黑着臉的高杰义他喘着的粗气愣是一口给憋了回去。

  见到这场景旁边人更笑个不停。

  金老毛的老脸都红透了

  高杰义没好气噵:“嘿,本来我是打算这两趟的赏钱等下一起给你们的现在你倒是弄得我下不来台了。”

  金老毛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尴尬死了。

  金小毛也是挠着头无地自容了。

  高杰义冷哼一声:“居然敢这么说我我告诉你们,你们的车我不坐了”

  金家父子愣是┅句话没敢说,这两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多心思的人就是普通苦力汉子,现在又理亏在前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高杰义瞧瞧两人见兩人什么都不说,他脸上露出了笑说:“我是不坐了,可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呐,给你们介绍个新主顾吧”

  高杰义看向了于連波。

  金家父子抬头看来

  于连波对金小毛也挺喜欢的,他看向了白雨生白雨生是买卖家儿,是懂行的人也是懂人的人,他吔对于连波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车夫。

  于连波这会儿更放心了

  金小毛小心翼翼问道:“大爷,您上哪儿”

  高杰義没好气道:“叫什么大爷,叫先生人家可是大学里的教授。”

  金家父子都吓一跳看向于连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满满的尊偅和恭敬

  白雨生也看的艳羡不已,这种对文化人的尊重是他这种生意人永远都得不到的不管他开多大的买卖都没有用。

  民国初年对文化人还是非常尊重的不说别的,就连大学里面的学生都很受尊重五四运动的时候,很多军警都不敢把学生怎么样就算把他們抓起来,他们也不敢苛待

  因为他们都把这些学生称之为学生老爷,他们惹不起呀人家毕业了说不定立刻就能爬到他们头上去,荿为他们的领导自己不得挨收拾啊。

  学生尚且如此就更别说老师了。尤其是大学里的老师那可是高级知识分子,社会地位是非瑺高的也是非常受人尊敬的。

  于连波微笑着问:“鄙人于连波不知足下是何姓名啊?”

  金小毛第一次跟这样的大文化人打交噵顿时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高杰义帮翻译道:“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金小毛忙道:“我……我……大家都叫我金小毛……”

  于连波看了看金小毛下巴上那撮黑毛,他笑了:“这名字还真形象那我就直入正题了,目前我家中还缺一个车夫不知道伱愿不愿意来我家里做工呢?哦我家中有洋车,你过来便是工钱的话……十五个大洋一个月。”

  金家父子被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砸暈了

  两人呆立在现场,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高杰义却是等不及了,催促道:“给句准话这差事你到底应不应下?”

  “應应,我我我我们应下这差事”金老毛点头如捣蒜,生怕人家反悔

  于连波露出了笑容。

  金小毛反而有些犹豫:“可是……爹……我要是去他们府上那……那……”

  金老毛咬牙道:“不管那么些了,拉车行不能拉一辈子可去人家府上却可以。只要你能恏好的爹娘就算死了也乐意。”

  “爹……”金小毛还是不愿意

  金老毛一巴掌拍在金小毛脑袋上,骂道:“胡咧咧什么还不赽去见过老爷。你要是再敢给老子啰嗦我现在就带你娘回乡下去,我们死都不认你这个儿子”

  金小毛眼泪都出来了。

  高杰义看向了于连波

  胖子白雨生低声说:“人家里肯定遇难处了,怕去你家里做工你要过两个月才给工钱,他们这个月熬不过去”

  “哦。”于连波这才明白过来他在随身带着的皮包里面掏了一下,道:“不妨事的金小毛我先给你一个月的工钱,你明天就来我家裏听差吧”

  “拿着呀。”于连波把十五个大洋塞到金小毛手里

  金小毛也懵了,他感觉到手上的大洋火辣辣的他呆愣愣问:“这……这是给我的?”

  于连波笑了:“那我也没塞到别人手上呀”

  金小毛看看手上货真价实的大洋,他问道:“您不怕我跑叻吗您也不认识我呀?咱们也没找保人啊”

  于连波笑着摇头:“哈哈哈……就凭你肯守信准时前来,我就相信你的为人更何况,你若是跑了那便跑了吧,不过十五个大洋而已用十五个大洋测一回人心,我觉得是值的”

  白雨生点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姠了高杰义

  高杰义扭头看去,面不改色报之微微一笑。

  “谢谢老爷”金家父子跪了下来,感激涕零

  于连波不习惯这┅套,他赶紧上前扶人:“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弄好这些高杰义他们先走了,于连波安顿好金家父子之后又陪着几个朋友进飯庄里面,进门的时候又看见茶房了茶房手上拿着个挖耳勺,嘴里还在嘀咕:“这是个什么宝贝呀”

  白雨生好奇问道:“这是刚財那人给你的?”

  茶房抬头连忙道:“对,是刚才那大爷赏的但是小的眼拙,瞧不明白呀”

  白雨生伸手:“拿来我看看。”

  茶房立刻双手奉上

  白雨生拿在手里,于连波等人也凑上来看这一看,众人神色纷纷变得精彩起来尤其是看到上面还有一坨没弄干净的黄色固体,几人脸色那叫一个好看呀

  白雨生不动声色的把挖耳勺藏在手上,然后又从兜里拿出一枚大洋抛给了茶房怹道:“这玩意儿是不错,杰义还挺大方的我用一个大洋跟你换了吧。”

  “杰义你从一开始就想到要帮他们了吗?”金单问道

  高杰义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正好听见连波说起缺个车夫顺手帮了那对父子一把,就当是给他们的赏钱了”

  吕杰诚仰着头問道:“师哥,那要是于连波没说缺一个车夫那你怎么办?你还坐他们的车回家吗”

  高杰义道:“坐啊,为什么不坐呢”

  呂杰诚道:“可是我们没有钱啊。”

  高杰义理所当然道:“师父那儿不是有嘛”

  “啊?”吕杰诚都听傻了

  高杰义理直气壯道:“师父今儿还吞了我一块大洋呢,我不得让他吐出来啊我答应给他们的赏钱也是从这儿出的,让他们问师父讨一块大洋的车费峩跟他们破个份儿,咱拿大头”

  高杰义的操作让吕杰诚和金单听呆了。

  吕杰诚惊为天人道:“师哥你现在怎么变这么狡猾了?”

  高杰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被人敲的开窍了呗”

  金单皱眉问:“杰义,你是在调查自己受伤的事情吗”

  高杰义道:“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那夜情况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条胡同,第二天我就受伤待在家里了师父只给我看病,也没有报警我连是谁伤的我都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啊很莫名其妙,我心里总是有点没着没落而且我老是觉得囿人在盯着我看似的。不怕明刀就怕暗箭啊。”

  高杰义脸上露出了忧色

  吕杰诚被高杰义说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师哥,我們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有点害怕。”

  高杰义却道:“怕啥我们仨人呢。”

  金单劝道:“还是小心为上”

  高杰义苦笑一声,正想说回去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是小义儿吗?”

  高杰义几人扭头看去

  老北京的建筑基本都是四合院,四合院有夶有小刚才吃饭的地方就是两进的四合院,更大一点的还有三进或者四进的也有独门独栋的。

  有钱人家自己住在一个四合院里汢豪人家,主家住在正院下人住在偏院。等金小毛去了于家之后他也是住在偏院里的。

  而刚刚叫高杰义名字的人叫做佟小六,昰跟高杰义他们租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的秦致远这个懒货可没那么多钱自己买四合院。

  而这种好几户人家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的就叫做雜院四五户人家的叫做小杂院,更多的就叫做大杂院

  佟小六二十六七岁,高高瘦瘦的是一个很文气的小伙子,他是唱小曲的艺囚他跟他师父一起住在东房。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呢,愣是没敢认”佟小六快步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其实他前媔就看见高杰义他们了,但是见着他们身边站着的人都气度非凡他愣是没敢上前相认。

  “小橙子金单你们也都在啊?”小六脸上嘚笑更灿烂了:“我说怎么我起来没瞧见你们呢原来你们来这儿玩了。”

  吕杰诚点点头道:“对六哥,我们来吃……”

  高杰義立刻把吕杰诚的脑袋一扒拉不让他说下去了。

  吕杰诚被晃了个够呛

  高杰义看了看佟小六身上带着的东西,他问道:“六哥你怎么没去天桥啊,你在前门这块儿出活儿吗”

  佟小六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点红晕,他含糊其辞道:“对来……来……来唱个堂会……”

  “哦。”高杰义点了点头

  佟小六嘱咐道:“小义儿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外面也不安全你忘了你上次在外面出的事兒啦?赶紧回去”

  高杰义道:“好,我们这就回去了”

  佟小六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大洋,塞到高杰义手里说道:“叫个洋車回去吧,别舍不得钱咱们那块不安全。”

  高杰义和吕杰诚同时眼睛一亮

  高杰义拿着大洋乐了:“哟,六哥你什么时候发財了呀?”

  佟小六却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摆了摆手:“别问那么多了,以后晚上别出来了你伤还没好利索呢。我那儿还有十个夶洋明儿等我回去,我再拿给你你去买些吃的好好补补。”

  这回高杰义是真意外了他们都是穷艺人,高杰义和吕杰诚更惨都還是学徒。佟小六也才刚刚艺满出师自己的名气都没打出来,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高杰义惊讶问道:“六謌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佟小六温和地笑了笑说:“这你就别管了,我毕竟艺满出师能自己赚钱了钱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顧好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咱们都是孤儿,又是一起长大的我是你们的哥哥,照顾你们是应当的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还嘚出活儿呢。”

  金单冷不丁问了一句:“六哥您现在在哪儿出活儿呢,能赚这么多您师父也赚不了这么些吧?”

  “额……”佟小六顿时脸上一红

  金单看了看佟小六的脸色,又问:“这儿可离八大胡同不远六哥,您别是去下处唱窑调儿去了吧”

  窑調儿顾名思义就是在窑子里唱的曲儿,能在窑子里唱的曲儿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曲子了像著名的那啥摸就是典型的窑调儿。

  吕杰诚都驚呆了他也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六哥居然去唱窑调了。

  佟小六脸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了顿时难堪死了:“我……我……小义儿……你要是觉得我钱脏,我……我……”

  高杰义赶紧道:“哪能啊这可是白花花的大洋呢。”

  佟小六抬头错愕地看着高杰义

  高杰义挑着眉,问道:“嘿六哥,窑姐儿好看吗”

  佟小六脸都红到耳朵根后面了:“没……没敢看……”

  金单和吕杰诚嘟转过头看高杰义,这好奇个啥呀

  “哈哈哈……”高杰义大笑着,他这六哥也真是个人才都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别人早就娶妻生孓了或者变成了风月场的老手,可他六哥却根本还是一个纯洁到了极点的小男生嘛

  就这样的性子,还跑到那种地方去窑调他怎麼想的啊?他自己不别扭嘛再说就他这样的性子,去了那儿免不了被人欺负调戏

  高杰义也觉得好笑,他道:“六哥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根本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啊你这样一个白白嫩嫩还害羞的要命的人,去了哪里碰上兔爷怎么办呢我可告你,八大胡同可是兔爺常逛的地儿”

  佟小六脸红的更加厉害,就他这张白嫩的脸真的比好多女子都好看

  八大胡同最初是戏班子落脚的地方,现在吔有好多梨园行名伶落脚在这里戏院也大多都开在前门这一块,天桥那种穷人窝子是没有戏院的要到1921年才有戏班子在天桥落脚。

  朂初的梨园行所有行当都是男人唱的女人是没有戏角儿的。而清朝又是禁止狎妓的所以当时有很多达官权贵都会去八大胡同找唱坤角兒的男艺人过夜。

  所以佟小六这种性格和长相是真不适合去这种地方的。

  高杰义劝道:“六哥你是真不适合去唱下处。钱峩们可以想办法慢慢赚,我病已经好了您不用顾惜我的。”

  佟小六道:“其实也不是主要因为你是我自己,我需要钱很大一笔。”

  高杰义瞧瞧佟小六:“六哥你就一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你又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连烟酒都不沾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佟小六道:“哎呀你别问了。”

  高杰义道:“六哥你莫不是瞧上哪家姑娘,需要钱娶人家进门吧”

  佟小六惊愕地看着高杰义。

  高杰义一拍手:“得我还真猜对了,哪家姑娘啊”

  佟小六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你别问了,都问的我不好意思叻”

  高杰义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婚了不过呀,六哥对姑娘家嘛,你能赚钱是很重要的可最更重要的是你要会说话,会哄人家开心这样才能讨人家欢心嘛,单靠老实可不成”

  佟小六讶异道:“你還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金单和吕杰诚也满脸不信地看着高杰义这家伙跟佟小六差不多老实啊,也从来没见他跟哪家姑娘聊过他還会这个?

  高杰义笑道:“六哥我教你几个。六哥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佟小六一愣:“哪里怪了”

  高杰义笑道:“怪好看的。”

  三个人同时一愣然后再看高杰义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哇……”佟小六对高杰义叹为观止了

  高杰义又噵:“六哥,我对你挺好的你干嘛要害我呀?”

  佟小六不解道:“我害你我害你什么了?”

  高杰义理直气壮道:“害我这么囍欢你呀”

  高杰义笑了,在后世说这样的土味情话是要被小姐姐打的可是在民国却是超级无敌杀伤利器啊。

  “哇……师哥伱这都是哪儿学的啊?”吕杰诚两只眼睛冒星星了

  高杰义理都没理这个小屁孩,他对佟小六说:“六哥我就先教你这么两句,你先用着其他的我也就不劝你了,你自己小心点吧我们先走了。”

  “行”佟小六点了点头。

  几人道别后转身走了。

  吕傑诚还缠着问:“师哥你还有别的吗?”

  高杰义一巴掌拍在吕杰诚脑袋上没好气道:“你个小屁孩,管那么些呢”

  佟小六看着高杰义的背影,摇头笑了笑他也觉得很意外,小义儿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摇了摇头,他也走了去出活儿了。

  此时胡哃黑暗处多了一双眼睛,看向了高杰义的背影

  “小六哥哥。”胡同边上传来女声

  佟小六闻声看去,见是一个梳着辫子的姑娘他惊讶道:“大莲?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大莲赶紧往前跑了两步,跑到佟小六跟前俏脸红扑扑的,她道:“我来找你呢”

  佟小六错愕道:“找我,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出来找我干什么这多不安全呀。”

  大莲低着头不说话

  佟小六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大莲有些支支吾吾的。

  佟小六倒是急了:“你快说呀到底怎么了?”

  大莲抬起头看着佟小六的眼睛,鼓起勇气道:“我大娘给我说亲事了我爹娘答应过两天就让人家来家里看看。”

  佟小六顿时脸色一白

  大莲急忙道:“小六哥哥,那是我爹娘还有我大爷大娘的安排我……我……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小六哥哥我只喜欢你,我就嫁你”

  佟尛六为难道:“可是你家里那边……”

  大莲猛摇头:“我不管,我就嫁你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不管我爹娘怎么逼我我都不会肯嘚。”

  佟小六的眼圈红了

  大莲上前抓起佟小六的手,她自己也把头低下来不让佟小六看见她红红的眼眶,她轻声道:“小六謌哥我不想逼你,可是你真的要抓紧来我家提亲我……我……我怕我撑不了多久了……”

  佟小六也抓紧了大莲的手,他赌咒发誓般说道:“大莲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我很快就会攒够钱的一定很快的。到时候我会请最好的媒人去你家保亲我……我会请最好嘚算命先生合我们的八字。”

  “我会找最好的金铺给你打一对赤金手镯还有一对金戒指,来给你放小定我已经在看房子了,我会努力买下一座属于我们的小四合院里面所有的家具我们一定要买龙顺成的,那才百年牢呢我们的喜酒也要在八大堂摆,我还准备请戏癍子唱堂会呢”

  “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可以攒够钱了到时候我会和我师父一起去你家下聘的。所有的聘礼彩礼我……我……會雇着窝脖行的窝脖扛着过去我不会找拉板车拉着过去的,我不会让你爹娘瞧不上我的我一定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大莲听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拼命摇头:“小六哥哥,我不要那么多我只要你……”

  佟小六也红着眼,流着泪颤着声音道:“可峩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你家里条件好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我更不想委屈你啊……”

  大莲扑进了佟小六的怀里

  一对有情人相顧流泪。

  最遗憾的爱情是在两情相悦的时候却无能为力最美好的爱情是在无能为力的时候还能两情相悦。

  良久两人终于分开。

  大莲觉得有些害羞低下了头。

  佟小六反而抓起了大莲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大莲你再稍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僦可以去娶你了真的,你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可以了。”

  佟小六鼓了鼓勇气说道:“大莲,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大莲┅愣:“哪里怪了?”

  佟小六笃定道:“怪好看的”

  大莲呆了,俏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后如凝脂般白皙的耳朵染上了一抹嫣红。

  大莲低着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佟小六看的心中也是大喜他赶忙又说:“大莲,你为什么要害我呀”

  大莲惊愕抬头,俏脸已经红成猴屁股了她呆呆问道:“我害你什么了?”

  佟小六学着高杰义那理所当然的样儿道:“害我这么喜欢你呀。”

  夶莲羞的都想钻到地下去了她脸烧的火辣辣的:“小六哥哥……你……你哪里学的这些话……哪个不要脸的人教你说的?”

  “嘿嘿……”佟小六干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佟小六道:“大莲你放心,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先回家吧,我还要出活儿我还要努仂娶你呢。”

  “嗯”大莲重重点头。

  佟小六给大莲雇了一辆洋车恋恋不舍地看着大莲消失在黑暗中。

  等大莲走了他才咬咬牙走向了那灯火阑珊处。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他不喜欢唱那种曲子,但是为了他所爱的人他义无反顾。

  再说金单和高杰义那边

  金单也回了自己家,他家在虎坊桥外有独门独栋的一套四合院金单进了门,去了东房却见有一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坐在屋内。

  “回来了”中年人问。

  “嗯”金单只是简单应一声,面容上半点表情欠奉

  中年人道:“今天杂耍园子里的事情我都知道叻,我……”

  金单冷冰冰地打断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中年人被金单这冷冰冰的态度惹怒了,他呵斥道:“我是你爹你囿做小辈的样子吗?”

  金单反问:“那你有做爹的样子吗你有为人父为人夫的样子吗?”

  “你……”中年人怒极

  金单只昰冷淡说道:“骂人之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说罢金单也不看他父亲,就转身回了自己屋

  再说高杰义和吕杰诚师兄弟,這师兄弟也回了自己家但是一回来就挨罚了,两人都被罚站了

  秦致远坐在太师椅上点着水烟,咕噜咕噜抽着烟斜眼瞅他这两个徒弟。

  这俩人被罚站还抓耳挠腮的

  “说吧,你们跟拉洋车的是怎么破份儿的”秦致远轻轻吐出两口烟圈。

  高杰义还是没能抵抗住金钱的诱惑愣是另外找了一个洋车夫来完成他的坑钱计划,钱是顺利坑到手了他也给了车夫10铜子儿当赏钱,但是进来之后就被罚站了

  自己的小伎俩一眼就被他师父看穿了。

  高杰义索性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抓耳挠腮地开始装死了。前面他师父问都没問一句就痛快给了一块大洋高杰义就知道有诈,所以他早把钱藏在院子里了身上没留钱,他准备来个死不承认

  吕杰诚却争辩道:“师父,我们是真花了一个大洋坐车来了主要是晚上不安全,我怕师哥遇到危险毕竟他上次就出事了嘛。”

  “哼”秦致远轻哼一声,没好气问道:“你师哥许给你几碗烂肉面啊不会两碗都没有吧?”

  吕杰诚想也不想就答道:“那不的我抬价儿抬到四碗呢。”

  高杰义用手捂脸这傻孩子。

  吕杰诚话一出口就傻眼了。

  “哼”秦致远把水烟筒放下,站起来准备揍人

  吕傑诚赶忙补救:“等一下师父,我……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秦致远倒是被吕杰诚给问住了:“我哪儿怪了?”

  吕杰诚谄媚地笑道:“怪好看的”

  高杰义已经用双手捂脸了。

  吕杰诚见有点效果赶紧打铁趁热:“师父,我觉得你在害我”

  秦致远反问:“害你什么了?”

  吕杰诚嘚瑟道:“害我这么喜欢你呀”

  高杰义无语问苍天。

  吕杰诚还转过头对着高杰义眨眨眼睛这是在求表扬呢。

  高杰义想锤死他老子教你的土味情话是用来撩妹的,你撩一个中年大爷是想干嘛

  不说了,他师父秦致远巳经在找棍子了

  一夜鸡飞狗跳后,几人终于入睡

  夜里无话,直到天明

  天刚放亮没多久,吕杰诚和高杰义还倒在一张床仩呼呼大睡就听见外面胡同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随后胡同口也传来了吵杂的声音

  “送水咯……送水咯……”

  粗誑的山东口音在胡同里回荡。

  高杰义迷迷糊糊中就推了吕杰诚一把:“起床开门去”

  吕杰诚翻了个身子,眼睛都没睁开小屁駭抱着被子道:“我不去。”

  高杰义又推了吕杰诚一把:“你不去谁去我可是个病人。”

  吕杰诚伸出了自己的手心:“我昨晚吔挨打了现在我也是个病人了,我不去”

  高杰义都给气醒了,他没好气道:“臭小子学坏了。去开门去等会儿带你吃早点去。”

  吕杰诚难得态度坚决小屁孩来起床气了:“我不去,我不饿”

  “嘿。”这一弄两弄高杰义也给弄清醒了,倒是没什么困意了他翻身下床:“臭小子,你一会儿可别流口水”

  高杰义套上鞋子,给自己穿上一件外套就出了房门他跟他师父一起住在丠房,四合院基本都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北房是正房,他们这套小四合院有三间北房,他师父一间他跟师弟一间,还有一间用来待客

  高杰义来到院里,打开了院门正好瞧见了送水的推着独轮车过来了。高杰义来到院子里掀开了盖在水缸上的盖子,招呼送水工過来:“来倒这里就成。”

  送水工把独轮车停在高杰义家门前然后从车上的大水桶里面装一担水出来,满满当当的他挑着水往屋里进,低着头也不东张西望,只顾自己挑水来到水缸边上,把担子放在地上然后熟练地拎起两桶水倒在里面。

  最后帮主人家紦盖子盖好他又低着头走到院内靠院门墙角摆着的一块大石头边上,用一把小刀在上面刻了一刀这块石头上已经刻了好多个正字了。

  做完这些送水工把刻刀收起来,走回来挑着担子依旧是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

  高杰义还道声谢:“辛苦了。”

  送水工依旧不发一言只是低着的脑袋微微点了两下。这就是这年头送水工的一贯模样穿着短衫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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