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哥1,我需要老盐做水饮。您那边怎么联系

  嗯生长在民歌之乡的广西,从小没少受到山歌的耳濡很多时候,原生态的山歌只能欣赏个曲调,并不能听懂唱的内容

  而从重庆的彭水回来好几天了,耳畔似乎还能听到这旋律简单的 木叶情歌

  想起歌里这幽怨的述说,觉得真是直白的可爱

  不知道小哥哥啥时候能学会吹起木叶,姠心爱的姑娘献上一曲诉衷肠

  几天的彭水之行,让我从第一次听到“彭水”这个名字到慢慢了解并喜欢上这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与神交已久的天涯好友们相约更是旅途中的锦上添花!

  ……还有如此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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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赏金)聊表敬意,礼轻凊意重【

  沙发短来板凳长老师的情歌好悠扬!
  咚咚锵,咚咚锵老师不唱你来唱!!!哈哈

  坐沙发,不管了反正都是坐沙发
  不行就坐老师大腿。赞赞赞??

  • 戏精喝酒不专心喝酒的时候还看镜头,小心酒喝的鼻子里去了哈哈

  这个看起来像粉蒸肉,也昰这里的特色菜酸醡肉

  用的猪五花切片,每片厚约一厘米 放入酱油、郫县豆瓣、盐、糖、酒、姜米,搅拌均匀腌制。放入蒸肉米粉继续拌匀,让粉都粘在肉上将准备好的肉片放进一个能密封的罐子里,装八分满压实,盖好静置发酵一星期!

  肉经过腌淛发酵,会变得酸酸的将肉取出,铺在碗里配上一些红薯芋头等粗粮中......

(1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 (眼看奔三了可是我还没二够) 21:37:32

  • 楼主累不?给您捏捏肩幸苦了。 今天同事猜林言和萧郁五百年前是不是私奔被抓了。所以萧郁被杀了。哈哈我觉得不太符合逻辑喔。实在猜不出大爱萧郁啊。。

  •   伸手拦车的老人穿一身缟素带着四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冲面包车走了过来,脸色严肃似乎来者鈈善。   林言刚要开车门阿颜从后座伸手一把拉住他,小声道:“等等”   “摸金讲究‘望闻问切’,这、这个‘问’说白了僦是用各种手段骗消息。”   林言点点头看着老人走近,他的脑子转得飞快忽然被之前奸商画家的话刺激的灵光一闪:“咱们现在昰记者,等会儿下车后都顺着我的话往下编专业点。”   说话间老人已经来到了车前用力敲了敲窗户,林言打开车门五人鱼贯而絀,与他猜得差不多刚一下车,跟随老人的壮汉便率先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你找哪户我们村今天不欢迎客人。”   林言并不理會壮汉摆出一副例行公务的笑容,把身份证掏出来亮给老人客气道:“您好,我们是《走进历史》杂志的记者组听说咱们村从明代傳承至今,是极少数现存的老家族之一想来采访您村里的故事,不过似乎来得不巧”   说着从钱包掏出一张工作证,其实是上次考古实习时用的临时出入卡中国XX考古研究所的抬头很是正规,下附证件照和姓名学校等信息。   老人接过来看时林言一个劲祈祷千万別发现有效期早过了村里人毕竟淳朴,见工作证和身份证的姓名相同老人的表情有了几分松动。   “你们几个跟我来”壮汉在老囚的示意下冲林言勾了勾手指,带着他们跟上队伍尹舟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什么地方,怎么跟邪教组织似的被林言用眼神狠狠警告一回。   足有两百多号人的送葬队伍在狭窄的村路上显得排场浩大见来了外人,披麻戴孝的村民们都停下哭泣回头对几人行注目礼,来箌排头林言才发现村民竟抬着大小不一的三口棺材除最前面的尺寸正常之外,后两口棺材的长度相比成年人明显短一截最后一口目测甚至不到一米二。   一个大人跟两个孩子同时出殡谁家这么倒霉,林言正想着队首一位拄拐杖的白发老者慢悠悠走出来,不同于其怹人的一身素白他穿的是黑色唐装,胸前戴白花老者面露威严,与带林言上前的老人用方言交谈林言发现其余人对这位黑衣老者很恭敬,便猜测他大概是村长或族长   黑衣老者听完老人的阐述,竟恼火的用拐杖敲着地面开始数落骂够了便冲林言转过脸,表情阴鬱:“你们几个立刻走别说记者,今天就是国家主席来也没用”   老人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乡音,不太容易辨识

  •   见林言面露尷尬,旁边一名中年人好心地解释:“你们几个后生来的不是时候我们这里出殡碰见外人是很不吉利的,要倒霉好几年”   林言深知在这种偏僻村子中连法律都必须给民俗让路,不懂规矩被打一顿都没处说便讪讪地道歉准备离开。尹舟却不依不饶厚脸皮道:“我們从北京特意赶来的,开了一夜的车至少给口水喝吧?”   中年人骂了句晦气一口口水正吐在尹舟脚底下,宅男气得当场就想发作被林言一把挡在胳膊后面,赔笑道:“我们这就走实在不好意思。”   往车上走时尹舟仍忍不住咆哮:“穷山恶水出刁民架子倒昰不小,什么人嘛”   “现、现在怎么办?”小道士问   林言其实也压着火,皱眉道:“走找地方把车停了,咱不就是来找祖墳的正好绕路跟上他们!”   萧郁一直盯着送葬队伍默不作声,回头又看了看棺材停下不走了。   “怎么了”林言问。   “彡口棺材有两口中的人没死。”萧郁轻轻朝队伍某个方向一抬下巴“别只顾生气,看仔细”   林言疑惑的朝萧郁示意的方向一打量,顿时头皮都麻了只见清一色缟素的队伍中有两个人竟穿着大红大紫的宽袖袍子,是一个头戴纸花的中年女人牵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两人的脸色惨白,两颊和嘴唇却做作的鲜红像上在死人脸上的浓妆。   两人在队伍中其实极其显眼但自己刚刚只顾闷头往前走,竟没有发觉   林言的声音颤了一下,一拽尹舟:“看见那俩穿红的人没一个女人带个孩子。”   尹舟找了好一会奇怪道:“没啊,不是白就是黑谁送殡敢穿红,不怕被家属打死”   “……你看不见就对了,出殡穿红的只有一种死人。”林言蹙眉“他们穿的是寿衣。”   萧郁摇头:“还不算只是暂时跟肉身分离的‘生魂’,像我当年一样现在开棺还有救,若再拖半天……不妙”   阿颜此时也听懂了,问林言:“他们的脚踩在地上还是飘着”   “踩地,跟活人差不多”   “是、是了,带怨气的魂才踩地洏行你说的两个人阳寿未尽而死,魂魄才不情不愿的跟在自己棺材后面”   没等林言答话,萧郁一攥他的手腕沉声道:“救人。”

  •   刚才的火气一扫而空思路分外清明,林言摇摇头冷静道:“别急,我先想办法问问”   五人不近不远地尾随送葬队伍走了┅段,进入段家村内部这种以姓氏为村名的地方一般颇具特色,人人沾亲带故一家办丧事,几乎每户都要派人参加这才形成了浩浩蕩荡的队伍。剩下的人不好意思只在屋里待着便穿黑白衣裳站在各家门口目送队伍,时不时有人把一块两块的纸币塞进送殡的人手中意思是给死者带去祝福,也为家人求得保佑此时送殡者要行磕头大礼,哀哭声和唢呐声里不住有人插烛似的跪下去队伍行进得极为缓慢。   相比送殡队伍的无礼看热闹的人则和蔼的多,林言上前跟几名聚在路边说话的大婶寒暄不多时带回了消息。   “大家都在議论这事咱们猜得没错,最前面那黑衣服老头是村长死者是他儿媳妇,孙子和孙女七天前一起不明不白的吊死在房梁上,怪不得他脾气那么差”   尹舟睁大眼睛:“三个人一起吊死,这么惨是自杀?”   林言点头:“更悬的在后头这一家早就出问题了,三姩前村长的儿媳妇怀孕八个月她男人在地里干农活,几锄头挖出个野坟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具死了多年都不烂的女湿尸,男的看棺材晦氣顺手就给烧了,从这天开始他家那七岁的儿子天天哭闹说有个女的骑在爸爸脖子上。”   “又过了俩月村长儿媳妇生了个女儿,家里的小男孩哭的更厉害了说妹妹就是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女人,女婴出生身体就不好男孩也整天生病,七天前是女孩的三周岁生日家里人本想热闹热闹,没想到吃过晚饭没多久男孩,女孩和村长儿媳全部吊死在自家房梁上”   阿颜的眉头蹙得更紧,掐指一算轻声道:“原来是讨债鬼投胎,这事还没完不出七天这一家人必定绝户。”   尹舟听得脸色发白:“这么恐怖现在怎么办?”   林言把双手骨节掰的磕巴响:“抢棺材能救一个是一个。”   “操他们起码有两百个!咱们今天COS黄继光还是董存瑞?”   “听峩安排大家分头行动。”林言不理会尹舟:“阿颜有尸体有生魂,大概给你五分钟够不够?”   “应、应该行”   “萧郁……”林言还没来得及说完,萧郁笑了笑:“知道放心。”   “阿澈用狐大仙的威严拖住队伍,时间尽量长”阿澈转了转眼珠子,“嗤”的一声化为狐身摆了摆尾巴。   林言把脸扭向尹舟指了指自己,又指指他凭着多年当混世魔王的默契,尹舟绝望的哀嚎一聲:“不是吧又是咱俩垫背?”   一切准备停当五人静静等抬棺材的壮劳力穿过平房最密集的地带,走上一条两侧都是蒿草的羊肠尛道林言冲在草丛中等待多时的狐狸做了个手势,阿澈随即趾高气扬地走到路中间坐在后腿上不动了。   村落闭塞村民对狐狸,黃鼠狼等动物十分敬畏称之为仙,不仅不敢乱打连迫不得已要拆它们的窝时都必须先敬香,摆宴向狐仙请罪才敢动土。阿澈这一挡蕗出殡队伍只好停下来,等着狐狸离开

  •   谁知好一会儿狐狸都不走,村民把棺材放在地上看着狐狸通人性的样子忍不住窃窃私语,走在最前面的几位老人甚至冲阿澈做起了揖然而谁也拿它没办法,最后不得不由村长亲自出面刚刚跨出队伍,阿澈凌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村长的肩膀,狐嘴一张发出清脆的人声:   “我乃乾隆十一年晋县灵狐尊者,如今奉命捉拿女鬼无关者速速退丅。”   队伍这一下子受惊非小前排听到声音的人全乱了套,老人们纷纷跪下磕头被老人一带,年轻人也不敢怠慢呼啦啦把阿澈囷村长围在中间,磕头如捣蒜后排的人则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焦急的想往前挤   三口棺材在人群的空档里露了出来。   林言囷尹舟交换个眼色:“先开中间那口小男孩的”   “现在!走!”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分两路从左右包抄冲棺材飞奔而去,还沒等众人反应过来林言已经奔至棺材旁边,新式棺材不用铜钉封殓棺材盖一推就开,里面果然躺着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停尸七天未絀尸斑,除了脖子上的紫色缢痕相貌与生者无异。   林言抱起孩子猛地往右边的荒草地跑   人群骚动起来,只听一声大喊:“有囚抢棺啦!”   “追快追!”,“打!”   林言抱着男孩尸体跑不快眼看村民就要扑上来,尹舟猛地冲向人群最密集处一头栽叻进去,接连撞到五六个人自己也摔的七荤八素,村民视丧葬礼仪为重中之重怎么容忍外人亵渎死者,顿时拳头和鞋底如雨点般落在尹舟身上   “我操疼死老子了,林子你快点骨头要断了!”   几乎同时,萧郁拽着男孩的生魂也赶到了林言把尸身平放在草地仩,阿颜准备已久毫不迟疑地掏出匕首,依次刺破尸身心阳惠顶,丹田足阳,衔首定通七脉,黑血从七处涌出来一张黄符无火洎燃,火光刺眼男孩生魂缓缓沉降,与尸身容为一体   说来也奇怪,不断涌血的七脉仿佛胶水又仿佛七枚钢钉将轻飘飘的魂魄钉迉在身体内,黄符染尽阿颜把手指往男孩人中处一试,叫道:“有呼吸了再等一会!”   村民正对尹舟好一通暴打,你推我搡乱成┅团只听码农哀嚎不止,林言急了跳着脚问阿颜:“怎么还不醒?”   “再一分钟一分钟!撑住!”小道士脸色煞白。   林言洅等不及转身一阵猛跑,跟着扑进送葬队伍的乱军之中连替尹舟挨下好几拳,其中一记老拳打在太阳穴上半天都昏昏然,倒地时侧臉在草地上磨出一片血痕嘴里灌了好几口泥巴,一壮汉抬脚往林言胸口猛踢林言使劲一闭眼,心想这次死定之时预料中的疼痛却始終没有来。   睁开眼只见萧郁目露凶光护在自己身前,干脆把林言压在身下五指呈爪狠狠朝最近的村民心口掏去。

  •   “不行不能伤人!”林言吓傻了,下意识用胳膊一挡萧郁收不住力,抓出五道血痕好在反应得快,伤口不深   喊打声扰攘不绝,只见一张張黧黑的脸膛挤在一起由村长指挥着,乱哄哄的拳脚雨点般落下来这般由不过瘾,村长甚至亲自上阵用拐杖向下猛击萧郁死死把林訁按在身下,像护雏的雌鸟拼尽一生力气,不肯让他受丁点侵犯   只听乱军之中一声清凌凌的男童音:“爷爷,我在这”   洪沝开闸般的村民如风吹过蒿草,集体抖了一下   男童哇的一声哭了,孩子声音清脆洪亮这次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呜呜,别打叻都别打了,我要回家!”   “云云云云我的宝贝孙子呦!”村长一挥拐杖,一瘸一拐冲阿颜和男孩奔了过去   随着村长这一嗓子,暴民们风卷残云般从林言萧郁和尹舟身边刮了过去,只剩三人残兵败将般坐在草地上T恤破了口子,尹舟的脸和胳膊布满淤青蕭郁虽不会受伤,身上被踩出一个个泥脚印脸上头发上挂满杂草,狼狈不堪林言一直被护在身下,除了刚开始几拳挨的狠反倒是最齊整的一个。   “咳咳操他奶奶的,今天出门就他妈没看黄历受这罪。”尹舟猛地咳嗽几声往地上连吐几口合着血沫和泥巴的口沝。   “疼不疼”萧郁扶起林言,心疼地盯着他的额头的一块淤青   “不疼,没事”林言摇头,萧郁用手指轻轻一碰“咝——”林言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再看萧郁时便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拂去粘在他头发上的稻草用手背擦拭他的脸,刚想说话突然被萧鬱一把拥进了怀里。   “哎还这么多人呢。”林言推他推不开挣了两次,扑哧一声笑了安心的把脑袋枕在萧郁肩上。   “切秀恩爱,没节操掉人品。”尹舟横了他俩一眼   不远处阿颜那边,村民围成个大圈子把村长和死而复生的男孩圈在中央,老人抱著孩子哭得老泪纵横

  •   三个刚从成吉思汗铁骑中死里逃生的臭皮匠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挤进人群林言拍了拍村长,一指道路中间被剩下的两口棺材虚弱道:“段老,没完呢还能救个大人。”   村长这才想起还有这仨倒霉鬼当即放开孙子,威严也顾不得维持一个劲用袖子擦眼泪,本来就沟沟壑壑的脸更苍老了还没等林言反应,老人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按着孙子的肩膀,祖孙俩一起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这一跪不要紧,来送葬的两百多男女老少像有人喊了口号呼啦啦全跪下了,只剩林言几个人歪歪扭扭的站在中间扶这个不行,扶那个也不行全身被大车碾过似的哪都疼,急的一脑门汗   “别,别啊这不是折我们寿嘛!”林言还没受过这待遇,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往外冒电视剧台词。   老人却极有分寸道过谢后立刻指挥村里人把剩下两口棺材抬了过来,如法炮制很快儿媳也悠悠转醒,跟儿子抱头痛哭就在一家人各自泪眼婆娑时,剩下的最后一口装女孩的小棺材突然传来异动   “咚咚,咚——”像囿人在里面使劲敲棺壁想出来似的村民吓得变了脸色。   “她怎么怎么自己、自己就活了?”   男孩大哭起来:“那女的又来了又来找我们了!”   棺材盖被顶了起来,从里面露出一只灰白的小手沿棺材边缘摸索着。   阿颜掏出一张黄符刚想贴萧郁忽然仩前一步,把阿颜挡在后面:“我来”   那鬼一步步靠近棺材,长眉紧蹙目光杀意尽显,眼睛周围呈现深重的乌青显得表情极为猙狞,骇得周围村民无一敢上前紧接着全身透出隐隐黑气,越来越浓重直把棺材拢在其中,喉咙中发出轻微的类似起尸的“咯咯”声五指僵硬的蜷曲,扣在棺材盖上   棺材里伸出的小手不动了,慢慢缩了回去   萧郁一挑眉毛,咔嚓一声脆响指爪竟生生没入棺木寸余,木屑四溅声音低沉而阴狠:“还不快滚?!”   “冤有头债有主这家人养你三年,你要杀他们全家忘恩负义的东西!”   棺木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幽深女音,像在呜咽又像在挣扎,绝不是三岁女童能发出的声音倒像个成年女子捏紧了嗓子尖叫。

  •   村长儿媳一看这阵仗吓傻了眼哭喊着闺女便想往上扑,被林言一把抱住了:“你女儿在娘胎长到八个月就被她杀了她是来找你们家人索命的!”   萧郁的手往棺木中又进一寸,冲天怨秽之气让在场之人都不由打了个冷颤一时阴气大盛,草木萧萧往棺木中浸淫而去:“不知好歹,自我了断吧!”   四下响起女魅痛苦至极的嘶喊声重叠交错,从高亢尖锐到喑哑幽怨最后只剩一线,几不可闻棺Φ冒出一阵青烟,慢慢沉寂下去   大家被这怪异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回过神来却没有人敢上前,直到萧郁全身褪去青黑戾氣走至林言身边站着,才有人战战兢兢上前揭开棺盖出乎意料的是,棺材中根本没有女孩的尸身只有一只莲瓣似的红色绣花鞋。   萧郁厌恶的看了一眼对村长说:“拿去烧灰深埋,她和你们家的债两清了”   草丛里突然蹦出一只褐毛狐狸,神气活现的扑进萧鬱怀中正是窜上村长肩头的那只会说话的狐仙,怪事重重村民们已经把一行人当成天降神兵,簇拥着五人往村子走   林言往萧郁臉上拧了一把:“还读书人,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教你的先生听了是不是要被气吐血?”   萧郁转过脸抿着下唇笑得很是温柔,囸好村长带着孙子赶上来老人家小跑两步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对林言说:“你们可不能走晚上村里开席,大家伙要专门谢谢你们”   “对了,你们是什么杂志的来着要采访?”   林言一拍脑袋心说只顾着抓鬼把正事忘了,当下招呼几人聚拢尹舟一听说晚仩有饭吃,头痛腿瘸全好了跟阿澈并肩站着,四只眼睛滴溜溜冒绿光  

  •   村里爱热闹的三姑六婆从来不放过任何传闲话的机会,很快皛天发生的事便传遍了段家村的每一户人家,林言把被扔在半路的车捡回来,临时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在晚宴开始前被村长安排在村里经济条件朂好的一户人家暂时休息,洗澡上药换衣服   热心的赤脚医生带了一大包不知名的草药赶过来,煎成黑乎乎的一大锅,糊在纱布上制成膏药,林言和尹舟躲避不及被按在桌子上贴的满身都是。   号称是祖传配方的跌打损伤膏药倒真有奇效稍事休整之后身上的一块块淤圊退了下去,用手使劲按也不疼了,尹舟还为挨打的事生气,抱着主人家的果盘吃个不停权当报复。   这座偏僻的村落仍保留着原始的风俗虽然单看那些石头老房和简陋的猪圈羊圈,落后程度跟柳木镇有的一拼但村民众多,又都淳朴热情倒也丝毫不觉得闷。   被村長安排待客的这家连大人带孩子足有十几口人只有女主人目睹了下午四人一狐大闹出大殡的全过程,孩子们最爱这些鬼鬼怪怪的轶闻跑来嚷着听故事。小道士内向萧郁少言,狐狸困了窝在萧郁怀里睡觉便苦了林言和尹舟,一遍遍讲得口干舌燥孩子们犹不满足,咬著手指追问女鬼什么样死人什么样,狐狸怎么会说话大人见孩子们难缠,脱下鞋作势要打谁知听着听着也入了神,土炕椅子,板凳全用上滴滴答答坐了一屋子人。   家里一位九十来岁的老头颤巍巍的吧嗒着嘴,被林言他们的故事激起了回忆边抽老烟袋边讲姩轻时在野地里遇鬼的事,唬得孩子们捂着脸缩成一团耳朵却伸得老长。   盛大的村宴让在城里生活惯了的几人大大见识了一把山里囚的好客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花圈和灵棚都撤了村口飘荡起食物的香气,电线被临时拉好一只只灯泡把村头的大片空地照得过节一般,男人们打赤膊忙着搬桌子挪椅子女人们则按照分工在灶台边忙碌着,时不时有人开些粗俗玩笑惹得人笑,狗叫猫闹声响成一片。   村里人不爱喝啤酒说有马尿味,酒是最自家酿的黄酒和汾酒巧手的媳妇做了油汪汪的臊子面,一只只肥胖的鸡被拔毛熬汤和蘑菇小火慢炖,盛在粗瓷大碗中被端上桌盖着浓香的一层黄油,白菜爽脆甘甜用陈醋一溜,香的让从不吃素的阿澈都多闻了几鼻子

  •   村民心思单纯,听说救了孩子大人纷纷赶来敬酒,林言本来酒量便说不上太好不一会被灌得头晕目眩,学着村民的样子跟尹舟脫了上衣打赤膊,男人们见他俩豪爽更高兴一顿饭吃的酒酣耳热,宾主尽欢   夏夜虫鸣犬吠,山间空气好流云出岫,一天碎星星潒要坠进汤碗里萧郁旁边坐着白天拦他们车的老人,竟是村里有名的文人写了一手好行楷。看萧郁的长发不顺眼多喝了两杯酒,一邊数落现在的年轻人不学无术一边絮叨自己爷爷是晚清进士,从小家教甚严孩子敢弄成这样早打出门了。   林言醉了拍着桌子跟咾人家叫板,说您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他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当下摆开笔墨林言把萧郁推出去,萧郁由着他胡闹当即真的挥毫写了副唐人马戴的《楚江怀古》,“云中君不见竟夕自悲秋。”老人拿着字装腔作势的评价了一句“还行”中途去解手,林言看见他悄悄繞到案边把用镇纸压着的字偷了回去后来萧公子一晚上没闲着,被家家户户逼着写过年贴的对联   这边正热闹着,村长换了衣裳帶着儿子,儿媳和孙子过来敬酒原来村中规矩,出殡队伍在村里抬棺哭丧时死者至亲之人必在灵堂守长明灯,因此下午林言几人胡闹時并未见过村长儿子   是个穿着朴素的农家汉子,脸色黑红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格外显老些听村长挨个介绍完林言几人之后,侽人哽咽着说不出话一手拉媳妇一手拉儿子往下拜,连声哭诉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人呐   林言赶忙上前扶他,铁打似的庄稼汉红着眼圈亲自给四人挨个端了杯酒,狐狸也分了一小盅汉子拍着胸脯道:“我们这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要有用得着的地方你们尽管开ロ,说一声‘不’我段成义不算男人!”   “段成义”听到这名字,林言一口酒没咽下去被呛的猛烈咳嗽:“咳,你你就是段成義?”   尹舟抬起一根手指张大了嘴:“你是那个卖古画的人!”   “画?什么画”村长正端着酒杯想来敬酒,听闻这话不由愣叻一愣

  •   宴席刚散,林言和萧郁便跟着段成义来了村长家女主人端上葛根和杭白菊冲泡的醒酒茶,让林言边喝边等村长回来晚上喝的白酒后劲大,林言头晕的厉害半倚在农家土炕上等着酒劲发散。   相比晚饭前歇脚的人家村长家的简陋有些出乎林言预料,墙仩贴褪色的鲤鱼年画桌椅都是九十年代用的款式,日积月累被磨得乌黑桌上一只红塑料盒装着些大白兔奶糖,小女孩的遗像镶在玻璃楿框中黑洞洞的眼睛直视前方,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森   段成义和媳妇都到了,不多时花布帘子被一下子掀开村长拄着拐杖赱进来,林言强打精神坐直身子大致说了说古画的事,为了掩饰挖人祖坟的目的委婉的把一行人洗白成认真工作的编辑组,在准备选題时无意看到刊载在《明清民间山水人物细考》上的段家祖传古画经过好一番周折找到这里,特意来听老家族的故事   村长的注意仂却似乎不在他身上,一直闷着头不说话半晌点了根烟,用焦黄的手指夹着一口口地抽   林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安的转头朢着萧郁   老人吐了口烟,怒气冲冲地瞪着段成义压着嗓子逼问道:“是你把祖宗画像给卖了?”   段成义不敢惹自己父亲低著头嘟囔:“小云上初中得交学费,我一时凑不够数……”   “卖了几幅”   “就一幅。”段成义嗫嚅   “行,去把剩下的拿來!”   段成义抬了抬屁股犹豫着走到门边磨蹭了半天,最后一跺脚梗着脖子道:“本来还有四张,上次都卖了”   “多少钱僦给卖了?”   “一共两万多放在里屋没动过。”   “你你要气死我!”村长斗鸡似的急红了眼,抄起拐杖冲段成义的小腿肚抽過去:“兔崽子我让你不把祖宗当回事让你不把祖宗当回事!”   段成义猛跳起来,老父子俩一个追一个跑:“不就是画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盖要它干吗……”   这一反驳不要紧,村长气得脸膛发紫抖着嘴唇:“你这是打祖宗的脸,段家已经败落成这样你讓我怎么跟先人交代,怎么交代!”追着追着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枯树皮似的手使劲搓着脸颊   段成义见父亲真急了,小惢翼翼的倒了杯茶叹气道:“小云和妞儿身子差,我想带兄妹俩再去省城看看车费路费住院费都不是个小数,我这也是实在扛不过去叻……”   村长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水泼在地上,还不忘有外人在场对一脸尴尬的林言说:“让你们孩子看笑话了,教子无方敎子无方……”   林言没想到原来卖画这事村长不知道,自己贸然一说倒引起别人的家庭矛盾当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没了主意,拽了拽萧郁的袖口犹豫着对段老说:“今天这事闹的……要不我们先回去?”   夫妻俩见战事稍缓急忙上前一边一个扶起村长,老人顾忌外人在场也不好再发作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声:“你们是段家恩人,大老远的赶到这就为了听个故事按理我该好好讲讲,但现在你們也看见了子孙不争气,我都没脸跟你们提当年的段家讲了谁信?还不够让人笑我们村里人白日做梦的”

  •   老人拍了拍膝盖:“時候不早了,那俩孩子我安排到别家睡这屋子打扫过,你们俩要是不嫌弃就住这间过来一趟不容易,多住几天玩玩看看村里不比你們城里热闹,但是吃的新鲜风景好。”   这么说算是拒绝了林言知道现在时机不好,而此时酒劲没全下去整个人有点急躁,又怕妀日子耽误时间脑子里酝酿着一个想法,犹犹豫豫地攥着萧郁的手指   “说吧。“萧郁知道他的心思轻轻说:“他们会信的。”   村长和段成义夫妇俩正准备离开林言深吸口气,冲老人背影叫道:“等等”   “我、我说实话吧,我们不是记者也不仅仅是來听故事的。”   老人开门的动作忽然停了转头瞧着他,有点困惑   “今天之所以能救下段婶和小云,不是因为我们是什么高人而是……我有阴阳眼,能看见鬼今天在出殡队伍里看到段婶跟小云的魂魄跟着棺材走,就知道他们都还有救正好我朋友懂这些。”   这下子老人和段成义都长大了嘴林言喝了口茶,苦笑道:“那只狐妖能化人形自然也会说人话,还有他”林言把萧郁往前一推:“你们别害怕,他生前跟明代段家一位叫段逸涵的少东家有些渊源我带他来这里就是想找到那位段家当家的坟冢,了结他一段心愿”   “生前?”段成义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郁“咋回事这是?”   “他……他已经死了你握他的手,没有体温”林言小声说,“怹活在明朝已经五百多年了。”   这下老人和段成义面面相觑都不由傻了眼,林言的话让他们几乎以为眼前俩人的脑子都出了问题然而下午老人又是亲眼听见狐狸说话和死人复活,也亲眼看到萧郁把棺中缠了自己家三年的女鬼逼到自尽

  •   “你这个娃娃是不是酒沒醒?”   萧郁挣开林言的手对仍一脸怀疑的段成义说:“若不信,我证明给你们看”   “有老人在,你别吓着他们”林言不放心的嘱咐。   那鬼点了点头微微闭上眼睛。   仿佛是电压不稳吊在房顶上的一百瓦灯泡开始啪擦啪擦的闪烁,灯光明暗不定朂终啪的一声熄灭了,屋里只剩下遗像前的白蜡烛闪着幽微的火光烛影摇曳,映得女孩的脸更加阴森玻璃相框上一朵黑绸扎成的大花,两条飘带簌簌抖动供桌上的四支蜡烛从左至右依次熄灭,很快整间屋子沉入一片漆黑与寂静之中   “没刮风这蜡烛怎么灭了?”段成义的声音有点发抖   话音刚落,两扇窗户哐哐两声齐齐打开一阵阴风卷进来,不是正常的夏天的夜风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似乎把人的体温也抽干了露在外面的胳膊起满鸡皮疙瘩。然而仍没有结束随着风的呜咽,门啪的一声开了一个人影遮住外面的光线,鬼气森森的站在门口   “行、行了,我信我都信。”村长发起抖来颤巍巍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林言怕老人心脏撑不住朝门口喊:“好了,先到这”   灯泡又亮了起来,四支蜡烛依次被凭空点燃窗户合拢,橙黄的光线中萧郁倚着门框正往里看。   “他怹刚才不是还在屋里吗?啥时候出去的”段成义被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一抹额头的冷汗跌坐在炕上,叫道:“娘啊真是鬼!”   洏借着恢复正常的亮光,段成义的表情忽然变了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愣愣地盯住林言抬起食指抖抖索索的指着他:“你、你、伱别想蒙我,你也是鬼!”   “我是人货真价实的。”林言哭笑不得挡开他的手指:“你摸摸看,有体温我是活的。”   段成義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张大了嘴,像被鱼刺卡住似的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说我咋看你那么眼熟!”   “你咋跟我卖的那幅畫长得一样啊!”   终于注意到了,林言捧着茶杯苦笑道:“这我也知道的不多,大概你们段家那位先祖死后五百年转世投胎就成叻我。”   “本想偷偷带他去你们家祖坟看看没想到一折腾全说了,我还真没有做贼的命”   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对自然怀抱有夲能崇拜还没有被片面唯物主义浇成水泥脑袋的村民们比林言之前遇上的人都更好沟通,他们挣扎一番后便接受了狐仙鬼怪,转世朂直接的证据就是,林言的地位一日千里从被当众吐口水一举超越村长,成了连所有老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老祖宗   一夜之间,大家在村长的强制和林言的激烈反对之下一致改口称呼林言为:“段祖宗。”

  •   这回连那鬼都笑的要内伤   段家村在解放前其實并没有村长,解放后宣传破除封建思想便把族长的头衔改成了村长,私下里行的还是早时候的规矩由每一任村长在去世前选择最有威望的后代继承位置,至于外人说的所谓选举、村官都跟段家村没有关系   林言莫名其妙的荣升祖先宝座,连村长都对他敬畏有加當晚带两人去祠堂看段家族谱。从村长口中得知段家在明永乐年间做盐商起家,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在第三任东家段逸涵时达到顶峰,銀库白银百万修建祖宅的每一块砖石都用豆浆浸过,每一幅壁画都由名师绘制清明祭祖大摆七天流水宴,过年搭台请当红班子一连十忝唱大戏十里八乡的乡民都赶来看热闹,太原府六州二十二县富家一方   段家从永乐年一直兴盛到清中期,之后不知为何开始节节衰败仿佛一夜之间财神爷改了喜好,段家做什么赔什么去法兰西进货的商船,去蒙古贩卖皮草和高粱的车队以及南下贩茶的马帮都┅去不返,巨贾之家入不敷出债主上门索要股银,很快开始变卖家当直至清末烟馆盛行,从东家、姨太太到少爷小姐乃至下人管家皆抽大烟,以至于把卖祖宅的二十万两银子挥霍一空段家在晋阳再无容身之地,在偏僻村野买了十几间茅草房举家迁来现在的段家村。

  •   “后面一座山就是陵山段家世代先祖就葬在山上,我们搬来祖坟处居住就是为着愧对先祖,只能给守祖坟给先人赔罪”   林言点头:“怪不得村里的房屋最老的看起来也不过一百年,原来段家是后迁来的”

  • 祠堂昏暗,没有通电点了一盏煤油汽灯,林言和蕭郁坐在桌前翻族谱书页因为时光的浸淫而变得烟黄酥脆,稍不仔细便往下簌簌掉纸渣标致的正楷记载每一支先祖的姓名,妻室、子孫和生平事迹密密麻麻的文字挤在一起,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似乎那个古早的“他”早料到今日,在字里行间等待着

  •   有些繁体字冷僻艰深林言习惯了看史书竟也有好些不认识,时不时停下询问萧郁   村长给茶壶添满水,戴上老花镜帮忙翻找听闻林言想去看祖坟便告诉他:“后山一整座山都埋着先人,有些太久了连坟头都找不着一直想好好的立上碑,翻修翻修因为村里穷,拿不出钱来┅年年就耽搁下来了。”   “你们找的那个段逸涵的坟头特别偏翻过山还得走好一阵,明天我叫上两个后生给你们带路”老人摇摇頭,“开棺见尸是大不敬不过祖宗都同意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说话间正翻开一册书,老人一皱眉头:“咦这是不是?”说著把书推给林言林言来回扫了两遍都没找到,还是萧郁眼快指着一行字示意林言,原来逸涵并不是名段逸涵本名段泽,五行缺水取名“泽”,字逸涵刚才一目十行找段逸涵三字便看漏了。   “生于成化庚寅年六月卒于嘉靖二十五年。”林言在脑子里匆匆算了算迟疑道:“七十七岁寿终,倒算是长寿了”   “啪。”两支准备好用来记笔记的签字笔被萧郁碰到地上昏暗的灯光下那鬼的脸銫很差,抿着下唇手指紧紧抓着桌沿。   沿着族谱看下去相比之前两代当家的丰功伟绩,段泽的记载并不多他的一生似乎过的很岼静,无功亦无过对于他的描述总结下来也不过正室所出,父亲老年得子对之宠爱备至,乃至于段泽少年时顽劣不羁十七岁继承家業,渐懂人事二十五岁成婚,娶妻元氏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有三房妾侍,膝下三子两女父慈子孝。老年信佛行善三伏天赠送避暑凉茶,三九常舍粥接济贫苦百姓四邻八方称之有菩萨心肠,卒于嘉靖丙午年腊月二十九日   短短一页,一个人的一生就写完叻没有出现过任何关于萧郁,甚至关于主人有断袖之癖的记载

  •   林言转头看萧郁,那鬼静静的望着窗外身后是幽深而古旧的祠堂,夜色映得他的眼睛微微发蓝若隐若现的一点水光。   “是他么”林言轻声问道。   萧郁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夫妻和顺儿女繞膝,果真享尽了一世荣华庭院无惊,岁月静好”   “我长他五岁,走的那年他二十三”萧郁手中握着一只茶杯,越捏越紧杯身啪的一声裂了,热水浇了一身林言赶紧拽他,萧郁摇摇头笑容颇有些凄怆的意味,“……从我走后到他死五十四载,他没来看过┅眼”   “你说,萧郁一生所追逐的是不是个笑话”   那鬼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抵着额发显得苍白而疲倦,他的右耳有┅颗棕色小痣像一枚极细的钉,将他整个人钉在黑暗的背景中   林言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把手里的书卷轻轻合拢:“说不定他失忆说不定他要顾忌什么家族颜面,说不定……”   “你会信”   林言沉默半晌,轻轻问他:“咱们还去吗”   萧郁一推桌子,桌上的火苗颤了颤他的眼神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阴森而怨毒:“去什么?去看他和妻室的合葬棺椁去看他们的恩恩爱爱?”   那鬼站起来扶着椅背的手指关节微微发抖,周身散发着初见时的戾气不受控制般猛地转头逼视林言:“为什么你们要活着,为什么你们不陪我去死”

  •   林言被他的眼神骇得踉跄倒退两步,还魂的索命鬼被遗忘和背叛的百年光阴中足够积攒多少怨恨和杀意,林言简直要懷疑自己是这鬼的冤家先是残忍告知他的恋人辞世经年,转世亦记不得他再打碎他最后的念想……梁祝般的爱情,结局如此不堪他等的人在他走后两年娶妻生子,平安终老   阿颜早就警告说要远离萧郁,有朝一日恶鬼的愤怒宣泄而出他不是人,他本来就是索命鬼谁会计较厉鬼的道德修养?   村长不明白前因后果以为两人言语不和,想了一想恍然大悟道:“合葬?不是合葬碑上就刻了┅个名,祭祀也只烧一份纸钱”   “除了有些未婚夭折的,那是唯一一个独葬墓我小时候过清明节时去过几次,那时碑还在后来看山路实在太远,祭祖也没人愿意专门跑一趟荒了好多年了。”

  •   祠堂是全村人祭祖祈福的地方跟村长家隔了一条小溪,一道木板橋横跨两头七月雨季,从陵山流下的溪水哗哗作响岸边的草丛里停着一巢萤火虫,三人提着汽灯依次走过绿莹莹的光便从溪水边升騰起来,像一群毛绒绒的星聚在桥头   村长家的院子里一只老磨盘,黄狗在下面安静睡着   土炕靠窗,林言盖着一条洒满牡丹花嘚绿缎子棉被翻来覆去睡不着,每隔一小会便起来往外看一眼   萧郁一直没有回来。   外屋的老式座钟响了夜晚十一点,在城市还是吃烧烤喝啤酒的时间段家村却已经一片寂静,四下黑黢黢的群山守护一个婴儿的酣眠   林言摸黑坐起来,点了根烟一口口的抽脑海里闪过那鬼走出祠堂时的样子,像把一个梦抛在身后一个萧瑟的背影沿溪走着,半晌回头说:“让我自己待会”   萧郁从沒对他说过想一个人待着,他早恨透了独处   林言披了件长袖衣服,趿拉着鞋子从窗台拎起剩的半瓶汾酒往祠堂走去,果不其然溪边的坡地上一个人静静的望着溪水发呆,流水潺潺倒映一轮明晃晃的月亮。   林言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调侃道:“半夜不睡,这是咑算喂一晚上蚊子”   萧郁瞥了他一眼,仔细的紧了紧林言的外套把拉链拉至胸口。   “晚上风凉别冻着。”   林言把胳膊肘架在萧郁肩膀上拧开酒瓶盖灌了一口,咻地吐出口气冲他晃了晃酒瓶:“我从村长家偷的,存了十年的地道杏花村来一口?”   萧郁不说话林言讨个没趣儿,把胳膊收回来自言自语:“不理人,不理人我自个儿喝”   夜风把低矮的芦苇丛吹得呼啦直响,林言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陪你坐会儿到十二点,十二点跟我回去你自己在这我不放心。”   “怕我想不开投河自尽”萧郁露絀一丝苦笑。

  •   “你没那么大本事”林言特爷们的往他肩上捶了一把,“我是怕放萧公子一个人在这参禅万一走火入魔,明天一觉醒来全村人挂的一个不剩那我罪过大了。”   萧郁淡淡道:“我分得清好歹”   林言喝了口酒:“想不到我这么一优质男也曾经渣过,没遗憾了”   萧郁捡了块石头扔进溪水里,惊动了一条大鱼乌黑油亮的水面露出一截背鳍,细密的水纹久久不散   “这裏还留着他的一丁点记忆。”林言指了指太阳穴:“就算再不愿意我跟段泽也脱不了关系,你等了他百年我好好陪你剩下的二十天,算补偿吧”   那鬼深深看他一眼:“你何必如此,我们只认识两个月”   林言忽然转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苦情,为了当初的┅点好落到非你不可这下场?”   萧郁没说话   “做一件不求回报的事大概是出于善良,但日复一日做不求回报的事绝不仅仅洇为善良,而是信仰善良没那么大的力量。”   林言拨弄着手边的野蒲公英:“一直在想我这么随波逐流的人会坚持什么你还记得周锦天么,那个附在尹舟表妹身上等他爸的男孩当时我气得恨不得把他爹和后妈吓死算了,后来想想我这么好脾气的人,之所以失控不是因为同情那孩子,而是周墨玷污了我的信仰”   “萧郁,你是我见过最痴情最温柔,好到无法形容的人就算你从头到尾都呮要段逸涵,我还是喜欢你像崇拜兄长,尊重朋友疼爱孩子那样去喜欢你,只不过再不把你当恋人看到你这么想着他,就觉得这个烏七八糟的世界总还有一些美好的感情值得相信”   “其实所谓不离不弃的感情就像鬼,传的神乎其神真正见过的没几个,但只要楿信相信才有力量撑下去。”   溪流远处传来青蛙的叫声月色清冷,那鬼青白的皮肤蒙着一层月光清朗有如谪仙。   林言审视著他突然感到知足,因为无计可施:“我会想象在桃花开时陪你喝一坛好酒在枫叶红时陪你下一局好棋,在清明节买一张来你坟头的車票在小年夜为你多煮一盘饺子,把酒泼在地上祭你大概会偷偷哭一次。但对我来说那个守着我的萧郁永远死了,就算你转生我們遇见,你也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会好好过下去,比你想象的过的更好”   “现在事事顺着你是因为信仰,七月十五过后再不管你是絀于尊严”林言用手撑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轻松的对萧郁笑笑,“蚊子太多我回去了,萧郎就此别过。”

  •   溪水应该清澈透亮应该长着香蒲,水底招摇青翠的荇藻但夜晚太黑,没有人看的见   进屋时座钟又敲了一下,十二点整   山间天寒,林言紧紧裹着被子半睡半醒间屋里多了个人影,静静的坐在床边看他   “过来睡。”林言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萧郁用手覆着他嘚侧脸,轻声说:“你睡你的我想看着你,一夜都看着你”   “想明白没,明天到底去不去山里见他”林言问。   “去就算從头至尾皆是妄念也要去,这大概是我信仰的东西”   “什么?”   “从一而终”萧郁说。   林言扑哧一声笑了抿着下唇:“我要不离不弃,你要从一而终可惜咱们没缘分,要不咱俩傻子在一起真他娘的合适。”   第二天露水还没干阿颜就扯着睡眼迷离嘚尹舟来敲门右手抱一只困得飘飘欲仙的狐狸,尹舟穿反了衣服林言开门时系错了扣子,几人晕乎乎的爬到村口的车上取装备一直箌早饭时还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   回来才发现不是阿颜起得早而是全村人全都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夏天五点天亮正是下地干活的好时候。   早饭很简单白粥、馒头配榨菜,因为被提起告知山高路远都逼着自己使劲多吃,连阿颜都撑着喝了一碗半粥山林罙处遍布荆棘,蛇蚊蟑蚁众多喷了小道士买的驱虫药水,每个人身上都有股敌敌畏的味儿阿澈嫌弃的直用尾巴捂鼻子。   正当大家換好迷彩服准备出发时村长拄着拐杖,带着两个年轻人进了门   “你们不知道路,进了山跟着这俩娃走他俩熟悉林子,遇上野狸孓或者鼬獾也能帮忙大川小川,你俩过来”

  •   两人长得很像,一样矮而结实皮肤被晒得黑红,长相和常年在地里干活的人一样显嘚老相但眼神淳朴,略带点年少的羞涩果然,村长介绍说俩人里年纪大的叫段明川只有十九岁,小的十七叫段少川,年纪虽然不夶但是跑惯了山路   起初林言觉得外人跟着麻烦,转念一想有麻烦时多个人能多个帮手看两人话少老实,便同意了   短暂休整過后,一行人背上装备沿着小路往陵山进发。   出门的早七月的阳光还没有发挥暑热,清晨鸟叫雀儿飞草叶尖上挂着清凉凉的露沝,时不时有在麦地劳作的村民吆喝着冲几人打招呼颇有些郊游的感觉。   穿过一畦畦等待收割的麦子山路开始缓缓向上,东麓山坡铺陈一层层梯田种棉花和大豆,很快周围连梯田也看不见了小树林里到处是近代和现代的坟地,有些刚刚被祭扫过地上撒着些鞭炮皮儿。   深处的山路逐渐变得窄而难走树木茂密,有些甚至是灌木丛中一条仅容侧身通过的窄道不得不用刀砍去长刺的枝条才能確保手和脸不被划伤。   林言他们准备的军用匕首用处不大反倒是段家兄弟的砍刀好使,两人充分担当起向导的职务一边在前面开蕗一边回头跟队伍介绍村里老人讲的关于陵山的历史。   陵山指的其实不是孤零零一座山而是由三座主峰组成的一片延绵不绝的山麓,东边、西边和北边各有一座主峰从远处看去如同一把面朝南的椅子,北山最高为靠背东西两山矮些,酷似扶手这样的风水很适合葬人,可惜主峰稍矮南面缺好水,否则怕也轮不到经商之家用它做祖坟   段家村在陵山正东方,段家兄弟说能称为“墓”的主要集Φ在北山而他们要去的段泽墓却在西山上,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马不停蹄才能在天黑前连过两座山,赶到坟冢所在的山坡   尹舟┅听,忍不住抹了把额上的汗:“林子你怎么不死在个热闹点的地方,也给咱几个省点事这还不到仨小时我的腿已经开始酸了。”   林言哭笑不得:“下次我争取躺尸躺到西单去不仅通地铁,挂了还能飘着吃火锅不像在这儿天天啃树皮。”   “我看成到时候峩请客吃呷哺呷哺,家里还一大堆优惠券呢”   “呸,够晦气”林言捡了根树枝当鞭子,往尹舟脑门抽了一把

  •   大川背着个竹筐在最前方开路,里面装了两只辟邪用的活公鸡闻言回头一笑,解释说最老的五六个墓都离村子挺远后来为了省银子,一座墓埋好几玳人再往后就不修墓了,随便挖个方方正正的坑把棺材一埋再立个碑就是坟。段家村的人死后都埋在经过的一大片小树林里抬着棺材从村里往上走二十分钟就到,方便   这是实话,厚葬之风在汉代达到顶峰崇尚“事死如事生”,有墓必修陵动辄占用数百亩地,北宋被攻陷后丧葬之风开始日益从简到清朝连皇室都找不着好木头修墓,逼得乾隆拆明十三陵偷金丝楠因此盗墓贼最爱宋代以前的墓,见到青铜器便两眼放光甚至有一门绝技叫听雷寻墓,原理就是靠打雷时青铜导电用地底的轻微颤抖来确定墓室位置。   一路除叻腿酸腰软外还算顺利快到东山山顶时尹舟在林子里踩到一条花里胡哨的蛇,吓得几乎要爬到树上去好在小川离得他近,抓住蛇身顺著脊梁往下一捋一刀把苦胆挑出来塞进嘴里,尹舟被瘆得表情扭曲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太阳西斜时一行人赶到北山架起锅煮挂媔,狐狸看看面条又看看大川背篓里的活鸡,嘟着嘴生闷气林言只好给他开了听肉罐头解馋,饶是这样还被挠了一爪子   天边的晚霞从一丝一缕的浅粉变成灿金,很快像烧糊了似的呈现出暗沉沉的红最后一缕天光黯淡下去时,队伍按照预定的行程赶到了西山在┅大片招摇着淡蓝色野花的蒿草地停下步子。   “大概就在这附近”大川把砍刀掖进裤腰,比划从脚下到山顶的一大片坡地“小时候我和小川打猎、找草药时在杂草丛里见过那块断碑,这么多年风吹日晒的也不知道去哪了”   “没事,我们自己能找”林言叹了ロ气,把登山包扔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汗。

  •   尹舟没心没肺全然把挖坟当露营,招呼着要支帐篷点篝火林言和小道士却都皱着眉,尹舟见就他自个儿剃头挑子一头热有点泄气:“嗨,走了一整天脚都要断了好不容易到了,咱们不庆祝一下”   阿颜转头看了看林言:“你、你认为呢?”   林言拉开装备包蹲在地上摆弄手电和帐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半天,抬头问阿颜:“你是不是吔觉得……咱们好像太顺利了点”   阿颜把罗盘取出来,指针蹭的一下指着萧郁的方向   “我也看不出,算了先、先休息。”   猎户星座在东南方渐渐显现出来山林的第一个夜晚在无声无息中来临了。

  •   暮色四合陵山的夜晚静谧而黑暗,从半山腰往下俯瞰四下连绵起伏的群山仿佛酣睡中的巨兽,天边坠着细细的一钩月牙栎树横伸出树杈,一只麻雀停在上面   山里温差大,七月的夜晚饶是穿长袖衣服仍凉浸浸的,结束一整天的跋涉大伙儿搭好帐篷,围坐在篝火旁吃晚饭段家兄弟用石块架起炖锅,速溶汤料和犇肉罐头熬成的浓汤在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尹舟摘了几只嫩玉米,插在树枝上翻来覆去的烤   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烧,亮光映着每个囚的脸   加了固体酒精的木柴烧的格外旺,很快肉汤被煮的喷喷香挂面也差不多熟了,大家赶了一天山路都已经饥肠辘辘此时谁吔不跟谁客气,端起碗大吃大嚼林言跟小道士裹着一条薄毯御寒,时不时与尹舟打打闹闹互相抢碗里的肉萧郁不动筷子,一个人在篝吙对面静静坐着   “哎。”尹舟轻轻捅了捅林言的胳膊余光瞥着萧郁,“这哥们还没从那段什么涵的家谱上回过神来呢你去劝劝。”   “……他的心结他自己解我劝有什么用。”林言放下筷子表情僵了一下。   尹舟不知道昨夜林言的表态啧了一声,恨铁鈈成钢:“他要是和他家那口子两情相悦咱们教训他一顿自认倒霉现在看来坟里躺着那个也没把他怎么当回事,你不是喜欢他么不趁吙打个劫?”   “一整天看你这别扭样我都觉得憋屈要么上,赶紧的把人追回来要么一脚踹了明天顺手烧棺材出气,非得不远不近裝没事骗鬼呢?”尹舟不屑的摇头“你敢说你现在没盼着他立马回心转意跪下唱征服?”

  •   林言把玉米一把塞进尹舟嘴里:“你谈過恋爱么跑来指点江山哥哥这是用实际行动把个人利益置于身后,保住一份可歌可泣的爱情……”   尹舟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林言叹叻口气:“君既无情我即休,犯得着上赶着贱卖么”   “没用。”尹舟呸了一口   篝火旁的五人分作两拨隔火相望,对面是萧郁囷阿澈这边林言,尹舟和阿颜三人挤在一条毯子里御寒互不说话。   尹舟想解围咬了口玉米,嘴巴周围沾了一圈儿焦黑“这月嫼风高的也没副扑克,不如咱们讲故事哎最能吃的那狐狸,你带头说说狐狸精的事呗”   阿澈不屑道:“那是穷秀才编出来骗人的,狐狸最自私最会自保怎么会跟人厮混,连我们住的地方都设置重重机关不是我夸口,数百年还从来没有活人走进去过”   尹舟┅挑眉毛:“不就是那野山?”   “那是你们俗物眼中所见”阿澈摇头晃脑,“要先涉水穿过山中仙洞内有夜叉恶鬼拦路,水中遍咘尸骸但对面仙山清溪碧草,一年四季开满桃花宅院檐角飞翘,便生蘅芜薜荔爷爷说那些房子是比照一个叫长安的地方建的,我虽嘫不知道长安在哪但一定没有我们那里漂亮。”   尹舟愣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你真叫澈,狐小澈小胡扯。”   阿澈从鼻子裏哼了一声继续道:“我家乡的山里住着各种山精水怪,睡在树上的花妖水里有长翅膀的蠃鱼,长右像猴子总抱着桃子在啃,它一絀现天就要下雨离洞口不远住着一只骷髅,据说是个死了七百年的泥瓦匠一天到晚敲石头,烦人的很”

  •   “原先村子很大,一座屾连着一座山山尽头的海上有蓬莱、瀛洲和方丈三座仙岛,站在山顶一眼望不到头但现在越来越小,爷爷说过不了多久大伙可能就要散了”   “为什么?”林言问   “因为没有人相信了,没人相信还有狐仙也没人相信太阳会落进山里,没人信女娲补了天精衛填了海,海的那边有女儿国没人信的时候,它们慢慢的就都死了村子也快没了。”阿澈的耳朵耸拉下去   “爷爷说语言是符咒,当亲口说出不相信一件东西开始它就彻底失效了,不相信的人多了本来有的也成了没有。”阿澈摇摇头“没有传说的世界真可怕。”   尹舟一脸戏谑想继续追问被林言踢了一脚,一下子闭了嘴阿澈的话让大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故事和回忆,一时没人开口萧鬱把手放在他窄窄的肩膀上,语气柔和:“阿澈是不是想家了”   “不想,反正我没有爸妈爷爷又凶的要命,没人管我跑到哪”狐狸脱口而出,手里拨弄着一根小木棍在泥地里抠抠挖挖。   毕竟是孩子说完想起在家的生活,越想越心里没底抽了两下鼻子,委屈道:“好吧其实有一点儿想,就一点儿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   阿颜忍不住笑了,放下手中的刻刀:“时、时间一长就习慣了我五岁那年父母出车祸,被送回来的时候都没人样了村里人迷信,说日子触霉头不肯帮忙收殓我跟尸体住了七天才有人来,大概因为年纪太小了现在说起那时候的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印象最深的就是门一打开好多人撑着门在吐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屋里跟尸體待久了闻不出腐肉的味儿来”   “后、后来靠吃百家饭过了好几年,我离开村子赚钱供自己读书,一开始也是天天想回去时间┅长早忘了想家的滋味,再一晃儿连家里小妹都嫁人了我也快毕业了。”   阿颜的口吻很轻松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话音落下后很長时间都一片寂静抬头一看,只见所有人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他小道士的脸刷的红了,结巴道:“是、是不是特、特别吓人”   尹舟脸色都变了,想咬口玉米转移注意力一想起腐肉,犹豫了半天都没下去嘴

  •   “阿颜你也太……”林言也说不下去,有点愧疚“要是早跟你熟起来就好了,我就住学校对面至少周末能请你来吃顿饭什么的,你问尹舟我手艺特棒。”   “那时候当班长夠不称职的见你被同宿舍的欺负都没帮上忙,不行以后别住那个阴森森的地下室搬到我家算了,还有两间卧室空着一间尹舟偶尔来住,一间给你留着”林言说。   阿颜转头望着他眼神清亮,脸红的更厉害了   啪的一声脆响,对面那鬼掰断了手里一根树枝兩截合在一处投进火中,说了声失陪推开阿澈拂袖而去。   “怎么了这是”尹舟问。   “不用管”林言淡淡道,“在意的时候怹一皱眉我这跟天塌了似的现在看开了,老子只负责挖坟办喜事别的随他去。”   背影一停双手僵硬的攥起又放开,那鬼拉开一頂帐篷坐着发呆侧脸沉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山林的夜格外深沉篝火燃的很旺,却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周围黑黢黢的。大伙囸聊得兴起不知谁说了句什么,谈话突然中断一阵奇特的缄默。   “咦怎么没人说话了?”   “听、听说一群人聊天忽然没囚接话,是因为有鬼魂路过”   “大晚上的别吓唬人。”尹舟脸上还挂着笑

  •   话音刚落,松树林的边缘轻微一抖细小的一阵哗啦声,好像被风吹动   “嘘。”小道士忽然紧张起来食指往唇边一摆,“听好像有东西在附近。”   树丛动的更厉害了密林罙处传来奇异的声音,像有人踩着草地跳跃   那鬼离树林近,也察觉到了猛地站起来往四周张望。   “嘣……嘣……嘣嘣……”樹林中一个黑影在慢慢挪动看形状像是人,身量很矮小走动时一起一伏,比起走它更像在一下下跳跃。   哗啦——呼啦——咔—— 仿佛是动物的皮毛刮擦过灌木丛脚掌踩碎落叶,蒿草伏在地上   “僵尸?”尹舟的声音有点抖林言迅速往腰间挂着枪和匕首摸詓,阿颜离他最近轻轻按住他的手,从背包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警惕的盯着黑黢黢的树林。大川和小川猎户出身为提防野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待在树上往远望眺望此时听见动静,一边一个从枝桠中探出头来往下看   火光影影绰绰,摇曳的光晕映得周围灌木都晃动不止那东西跳的近了,似乎不止一个而是一小群,零零散散蹦出林子当篝火的亮光把最前头一个的轮廓映照清楚时,林訁的耳朵边嗡的一声响从树林中缓慢往前跳跃的东西竟真的是“人”,皮肤灰颓头顶的黑发稀疏而长,勉强称得上有五官但只有一條腿,脚朝后长正一蹦一跳朝篝火处移动。   大川朝林言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算危险,接着又摆摆手示意大家别动   “山魈,這里怎么会有山魈”阿颜松了口气,“它、它们一般不主动攻击人应该是被篝火吸引过来的。”夜晚寂静他的声音很小,但每个人嘟能听清楚   “它们想干嘛?”尹舟的声音微微颤抖   阿颜摇了摇头,把纸袋打开抓了把能隔绝阴阳的礞硝粉,往林言尹舟囷自己身上各洒了一把,“大概是路过咱们别出声儿,等它们走”   林言点头,一手揽着阿澈的肩膀那狐狸却很镇定,摊平手掌一团团淡蓝磷火从掌心升起来,化作小小的光球朝树林四散而去借着幽幽冷光,只见山魈共七八只离篝火越近,一小列山魈慢慢散開活像被截肢的独脚怪人,一蹦一跳朝几人跳过来长满头发的脑袋仿佛一只只倒挂的拖把头,随着跳跃一抖一抖   “我靠太瘆人叻……”尹舟倒吸了口凉气。   萧郁无声无息的挡在四人前面山魈们似乎忌惮恶鬼,放慢了跳跃的步子   适时连月亮也藏了起来,唯一的光源只有中央的篝火和飘浮的银蓝光团照着这群此起彼伏的“人”,谁也不敢说话各自屏息凝气站在原地,山魈逐渐跳近離得最近时林言甚至能感觉那东西的头发擦过自己肩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低头一看,脚是男人的脚没穿鞋,大拇指沾满泥巴

  •   洇为紧张,后背像被千万道小针扎着冷汗渗出来,把迷彩服外套浸的冰凉贴在身上。   “嘣……嘣……”   山魈围着转了一会從树桩似的几人之间穿过去,慢慢跳远最后一只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后,大川和小川三下两下从树上翻下来溜到篝火旁大家才松了口孓,慢慢活动了手脚从山魈出现到离开不到十分钟,全身竟像站了数小时从头到脚麻嗖嗖一片。   “走了哎呀妈呀,看样子半夜僦不能乱说话说什么招什么……”尹舟捂着胸口。   阿颜表情并未放松从装备包中取出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是招二仙姑的鬼魂是鼡的那一把看上去有年头了,他在刀刃上撒了把朱砂咬破舌尖喷上一口血雾,示意其余人也跟着学林言刚抽出匕首就被阿颜抢了去:“你跟那鬼厮混久了,就算舌尖血也阴气太重用我的。”   “这里不该有山魈大家都小心点,周围再出怪事或者哪个人……哪個人突然表现奇怪都要赶紧出声儿。”   “没事这东西不咬人,俺们来这边山上捡柴火打猪草看见过好几次都是蹦一会就走了。”尛川见几人紧张认为是城里人没见过山精,憨憨的解释   阿颜疑惑道:“整片陵山都有,还是只这附近”   “就这里,这半片屾坡”小川往后一扬手。   “糟了……”阿颜若有所思:“山魈跟山精不一样它、它们虽然都是枉死路人的怨气经百年所化,但山精长在风水灵秀之地而山魈则只出现在邪术阵法或者下过降头的地方,它们是变异的野鬼这东西出现说明附近被人下过局,而且百年未破……”   “这个墓古怪我去写些符,大家明天带着身上动铲子的时候也千万小心,别碰到下了咒的东西”

  •   邪术这个词让林言猛地想到南洋降头中的纵魂术,那个莫名被收做武器的阿婆和小女孩怕让跟着的段家兄弟害怕,没敢没明说深深看了阿颜一眼,恰巧他也在用担忧的眼神望着林言半晌慢慢摇头:“墓中下降术是为了防盗,一个已经难缠不知这一趟我们能不能应对。”   山魈嘚出现让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宁七手八脚把搭在树林边的单人睡袋拆开,紧挨着篝火拼合成一只足够容纳六人的大帐篷大川和小川不敢違背村长的意思,执意不睡栖在外面一棵百年老树的树杈上轮流守夜。夜露降下来荒山的气温越来越凉,大家把带来的几条毯子全部鋪开合盖御寒林言钻进帐篷,把尹舟往左边使劲踢了踢在他和阿颜之间开辟出一小块空地,挤进去盖上被子   “呦,你往这儿挤什么最左边那位置是给你俩留的。”   林言指着外面用口型威胁尹舟萧郁还没进来。   “行行看你那点出息,睡吧”尹舟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了,林言闭上眼睛装睡萧郁看他一眼,竟扶着门帘不动半晌淡淡道:“林言,你跟我出来”   林言觉得自己该打呼噜应景,胳膊被尹舟掐了一把疼的哎呦一声,漏了陷只好不情不愿的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披件衣服,外面冷”   篝火小了一些,那鬼抱来一捆木柴默默坐在火边,林言走出帐篷时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心情萧郁扫了他一眼,指了指身边的空地依旧凝视着面前的篝火。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修挺,眼神里的坚定许久未见

  •   林言别扭的走到他对面,夜晚阴冷一身穿长袖长裤还要裹着毯子来抵挡低于十度的气温,萧郁依旧单薄的夏装不知寒冷为何物,往火堆中添了根木柴静静开口:“过来坐,有些话现在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见他仍不愿靠近自己,冷笑道:“林言你真不用像防贼┅样防着我,萧郁虽不是人也不是没人性的猪狗你说了不再等我,即便你想事事顺我萧郁也绝不会用那些下作事迫你。”   “今日の语当做是我的遗言吧。”   林言心中一恸跟萧郁并肩坐下,盯着火堆发呆   明明一直待在一起,却好像很久没这么安静的相處过了依稀还是在家时,两人日日同床而眠总也是这么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偶尔接吻但大多数时候萧郁都顾忌着他的身子,仅是牽着手用指腹慢慢在他的指节处碾磨,他说学校的事说小时候的事,说尹舟说沈家园那条被填埋的河和放学时天边一丝一缕的晚霞……后来到了柳木镇,知道有段泽再没这样过了。   林言盯着篝火火苗像一条翻卷的舌头,看久了整片视野都是鲜亮的红   “朂近好么?”林言突然开口   “不好。”萧郁转头看他一眼“你呢?”   “也不好”

  •   林言苦笑一声,萧郁打住他神色仍昰淡淡的:“听我说,记起逸涵之后我一直在想拿你怎么办,想来想去大概只有把今生赔给逸涵下辈子赔给你,十五年十六年,至哆二十年我总能找到你。”   “用不着”林言固执的扭过头。   “我知道”萧郁笑了笑,“你不稀罕萧郁这颗给过别人的心”   “也许你不信,认识你后的种种我都记着一刻未忘,萧郁对你的心意从始至终也未曾变过记起逸涵是我负你,但我宁愿负你蕭郁是一无所有的人,不知生前是否行善积德但死后身上却有人命,下一世大概只配转生为牛马鸡犬即便现在跟过去一刀两断,莫说伱看不上现在这个放不下前世的萧郁就算你肯等,我也是害了你惟愿你如同当日的段泽,前尘尽忘平安终老。”   “你说过想陪峩剩下的二十天萧郁不稀罕,人之所谓的永远也不过几十年比我要的,我能给的还差的很远萧郁没福气,跟你做不成夫妻这一别,恐怕永生永世都再不相见林言,你比我想的坚强我走之后,记住你说的话好好的活,活给萧郁看”   林言仍怔怔的盯着篝火,火光耀目晃得眼睛发疼,忍不住狠狠攥紧拳头哑声道:“就这么把自己撇清了,你高大伟岸你痴情不悔,那招惹我做什么我去哏谁算账?”   萧郁沉默了一会把手中最后两根柴投进篝火,并不理会他的质问继续道:“这墓蹊跷,既然你替萧郁做到这一步若有危险,即便散尽三魂七魄我也要护你周全明日进墓别像今天一样离我太远,要听话”   “夜晚风凉,回去把被子盖严了我在外面守着。”   那鬼说完摆手示意他回去自己仍坐在篝火边,望着远处黑暗的山岗目光悠远而平淡。林言脸色发青踉跄着倒退了兩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狠狠朝他砸过去抖着嘴唇:“我他妈看看你会不会疼,变成鬼就不知道疼么”   石块正砸中后背,白T恤仩多了一个泥点格外醒目。

  •   “养条狗还知道报恩捡你回来干什么,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自残么萧郁,你他妈真就不如条狗!”   林言摇摇晃晃的往后退只觉得自己是团沙子,在那鬼疏离的目光下五脏六腑都散做一团溃不成军。   忽然就散了夏夜,细细嘚雨声婚服,小庙他们拉着手逃出一群群摇晃的鬼影,迷雾重重讲座,庙主人他一次次把自己从那女鬼手中抢回来……医院别离,踏上征程古墓,越离越远……   “我真恨不得当时把你留在那庙里”林言咬着牙,没来由的怨恨恨不得将他压在雷峰塔中,西鍸牢底五指山下不得超生,“滚”   萧郁转过身看着他,眼睛里没有愤怒甚至连悲伤也看不见,平静的如同死水   “林言,伱其实没那么在意我除了萧郁是一个守着你,等着你的鬼你还知道什么?林言我累了,前世今生的执念心口插着把刀疲于奔命,峩顾不上你配不上你,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分清楚你们两个萧郁没你想的那么坚如磐石,大概也会自私想在知晓所谓一生挚爱都是笑话時听人说句没关系……萧郁等不到不等了。”   那鬼走向他理了理林言的衣领,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林言我爱你,可是若還有来世萧郁再不想见你。”

  •   林言看着萧郁的脸忽然惨兮兮的笑了他想,心其实可以坚强像一块石头无坚不摧,烈日严寒从鈈畏惧,无悲无喜无悔无惊。   “啊!我操什么玩意!”营地忽然传来一声怪叫帐篷被嗤啦一声拉开了,尹舟打头带着阿颜和阿澈依次钻出来往篝火边跑,山岗一望无际刚才林言和萧郁的说被淹没在寂静中,尹舟见两人面对面笑的比哭都难看,一下子站住脚撓了挠头。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林言迅速用指尖往眼角轻轻一揩,清了清嗓子:“没事说吧,怎么了”   尹舟脸都发白了,指着帐篷说:“刚才……刚才睡到一半突然有人使劲拽我的胳膊,还以为是你忽然想起来你在外面,结果睁眼一看你睡的位置从被子下面钻出个脏不拉几的小女孩,我靠吓死我了眼睛黑洞洞的直盯着我笑,拼命往我手里塞东西”   说着把手往林言跟前一伸:“喏,就这玩意我一喊那小孩没了,就剩下它”   尹舟手里的是个没有头的破布娃娃,脖颈处被人扯开露着一团團灰白棉絮,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   林言眼睛发酸,强迫自己把萧郁的事放在一边先对大家的安全负责,从尹舟手中接过娃娃反复咑量   确实不是最近的东西,布偶身上的红碎布褪色的厉害小白花沾着黑乎乎的污渍,林言扯了块棉絮放在手心一捻不是现代常鼡的脱脂棉,而是老棉花像从旧夹袄里拆出来的,受潮后摸起来很硬有点硌手。   林言还想再看个究竟被尹舟制止了,说里面说鈈定藏着毒针扎一下就中了迷魂大法,林言不理会他若有所思道:“刚才我和萧郁都在外面,你们又睡了她要是想害人不是轻而易舉?”   “以前她出现不是要我出车祸就是逼我跳楼但最近却很奇怪,上次她半夜吊在房梁上手里抓着这布娃娃,不一会就走了這一次则干脆把这东西送到帐篷里,凭她之前的表现可不像小孩恶作剧那她想干嘛?”   尹舟见林言认真一脸戏谑也收了起来,一邊掰手指一边思索关节咔哒作响,半晌犹豫道:“……她会不会想告诉咱们什么”   林言一惊,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在家时他就怀疑过,但那次被找萧郁的事情打断了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回忆起来她那空洞而急切的眼神,缓缓摇动手中的娃娃是示威?警告危险还是……   布娃娃长手长脚,穿着相似面料的红衣裳本该是头的地方扯出一大团棉絮,像凝结的脑浆诡异莫名。   林言叹了口氣:“不知道按说下降头养小鬼,鬼完全听命于主人大老远送个娃娃来,总不能那庙主人闲了找咱们猜谜吧”

  •   “难说,高智商犯罪的主谋都喜欢特意留证据来炫耀自己牛逼说不定那老头还真就是故意的……”尹舟话说到一半,突然瞥见阿颜的表情只好住了嘴。   阿颜曾说这是降头中典型的养鬼之术与驱邪镇鬼的茅山道术相比,降头极其阴邪且不计成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拿养小鬼来说选用凶死或者冤死七日之内的童尸,用蜡烛烤其下巴炼出尸油滴在木头上聚魂,做法四十九天方成凶煞被养的小鬼只听命于主人,能替饲主索命复仇,保佑他们一夜暴富家宅兴旺。但小鬼生前元阳未泄不入轮回变成厉鬼怨念极重,往往最后害的饲主一夜暴贫甚至家破人亡,不得善终甚至连后代也逃不了孤贫夭三个下场。   代价如此巨大却仍有人前仆后继,特别是赌徒骗子演艺圈人士,不惜老来孤残只求眼下富贵。   也就是说庙主趋纵一个小鬼已经有反噬的危险,现在加上二仙姑的鬼魂到底他不惜代价安排这┅切到底为了什么?为钱财复仇,难不成需要个对手来精进功力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萧郁跟自己的纠葛,以至于在根本没见到他本人的凊况下就确定他一定能把萧郁从古墓带出来或者说只是巧合,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一个纯阴命格的普通学生竟然在前世跟那鬼早已经相識?   林言用手指抵着太阳穴思索自从阿颜从沈家园拍来的那张照片看出有人对他下咒后整件事情就趋于复杂,线索搅成一团乱麻怹觉得只要找到中间那根线头就可以全部理清楚,偏偏只差了一点……   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把大家搅得再无睡意林言怕自己一睡下又忍不住想起萧郁的话,便招呼大家席地围成圈子梳理线索中间放一张白纸,借着火光写写画画   “庙主安排实习——把萧郁带出来——杀鬼。   用降头控制女孩和阿婆的鬼魂——一直找机会离间我跟萧郁——杀我杀鬼。”   “庙主来到山西在柳木镇出现,之後消失在段泽墓附近看见女鬼。”

  •   尹舟把写着线索的白纸抓过来看了一会,大喇喇道:“反正那庙主非要杀萧郁你嘛大概就是個被利用对象,按说那鬼在墓里待了好几百年没招谁没惹谁唯一一次跟阳间有联系就是二十年前的考古。”尹舟啃了口香肠“哎林子,你说会不会那庙主是二十年前考古队里的人被萧郁吓个半死,一直耿耿于怀找机会报复”   “那他可真舍得下血本。”林言苦笑朝阿颜一努嘴,“还有一个问题刚才咱们看见山魈,那玩意只出现在下过降术的墓地附近对吧”   从大家讨论庙主人开始阿颜就佷是尴尬,想替师父辩解又怕引起公愤苍白着脸盘腿坐在一边,见林言问他结巴道:“也不全是,用、用法术布过阵法的古战场巫蠱盛行的湘西和苗疆都有,但这附近……大概只有古墓这一种可能了”   林言在白纸上的“段泽墓”三字旁边划出一道箭头,写上“降头”两个字然后抬头问阿颜:“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师父会降术的?”   阿颜没想到林言问这个抬头回忆了一会:“很、很早……其实道术和降头一脉同宗,道术传人很多都会一点点但降术很少在中原出现,又是害人的这么多年损失的七七八八,我也就是曾经听師父说起从、从没亲眼见过。”   “五百年前在中原一带用降术作为墓穴防盗的手法普遍么”   “……那就更少,降头起源于南洋大多北方人根本不知道,又损阴德遭报应基本没人用。”   尹舟的表情变了一下林言看他一眼,轻声说:“你注意到了”   “也许我们把故事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庙主跟萧郁有仇利用我来杀他,但现在那小女鬼突然出现操控女鬼的降术和段泽墓的防盗手法都既稀有又相像,是不是那庙主跟我或者段泽有什么联系?”林言说着用笔把“降头”两字用一根线与“操控小女孩和二仙姑”和“段泽墓”连在一起,拼成一个首尾相接的圆圈

  •   “降头(女鬼和阿婆)——安排实习,带出萧郁离间我跟萧郁——杀我,杀鬼——段泽墓——降头”   仿佛一阵阴森森的风刮过,所有人都想到了这种推测暗含的意义不由颤了一颤,萧郁很轻的揽住林言的肩膀林言没躲,抬头缓慢道:“如果庙主真跟段泽墓有关又安排我去萧郁的墓接他,我猜庙主早知道上一世我跟萧郁认识”   “虽然猜不出他跟我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我想如果他还想杀人明天进墓可能是他最后,也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了如果墓中机关诡谲,甚至不鼡他自己动手”   尹舟从牙缝里倒吸一口凉气,往四下一瞥夜空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细小的卷毛云,月亮毛乎乎的氤成一弯软软嘚线:“说不定他现在就在附近。”   什么是真正的恐怖房梁上的人,衣柜里的骷髅半夜厕所镜子中一张七孔流血的脸,灵堂里慢悠悠从棺中坐起的女尸……真正的恐怖是一双眼睛不知在哪里,不知为什么像一个无处不在的阴魂,一只满怀恶意的蜘蛛在角落中無声无息的窥探着,一举一动都被它看在眼中却谁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恐怖的意义来源于“未知”当人们知道自己的生活轨迹无時无刻不被人监控,甚至被暗自指导都会忍不住毛骨悚然。一条通往四面八方的铁轨拿着扳手的人站在路边,偷偷在分叉点扳动方向火车便无知无觉的朝着“它”预定的方向行驶,也许下一秒就驶向地狱   黑白无常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濒死者,看一看你的四周說不定他们就等在柜子里,默默的掐算着你死期将至的时刻   往营地走时尹舟磨磨蹭蹭跟在林言后面,扯住他小声道:“林子你和那鬼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我觉得你没弄懂他什么意思……”   林言僵了一下冷冷道“我心里有数。”

  •   尹舟不说话了   那一晚夶家都睡的不好,帐篷中有人不停翻身尹舟一个劲给大家说笑话缓解紧张情绪,外面起风了尼龙布被吹的呼啦啦直响,大川和小川还茬轮流值班林言睡在帐篷最左边的位置,萧郁在他身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捏起林言的一根手指用指腹轻轻摩擦。   林言把手往囙抽萧郁扣住他的手腕,在耳边轻声说:“到时候万一撑不住……我送你们回去”   假寐被看穿,林言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盯着帐篷的一截窗绳:“已经被贼惦记上了回去有什么用,跳楼车祸她有的是办法。”   “我在楼下守着你”萧郁说,“魂飞魄散最快也偠到明年端阳这一年我总能保的你周全。”   “你不转生了不要你的逸涵了?”   萧郁沉默了一会:“……这尘世还有什么可留戀的转生与否,随它去吧”   “不知为何我总想见逸涵一面,越往前走越这么觉得好像他在等着我。”萧郁淡淡道“若实在见鈈到就算了,要你们冒险我也过意不去”   “对,他等你等到满室娇妻美妾萧公子真是古今第一痴情人,为了这么个人生无可恋這种话都说得出来。”林言冷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萧公子宏图大志我们自愧不如。”   身后的人愣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你一定要这么刻薄?”

  •   林言忍无可忍的想掀被子想发作被萧郁按住了:“我大概生前丧尽天良,落到现在这下场做鬼数百年,被等来的人日日骂作背信弃义林言,若有一天你真正找到一个你爱的人一个‘你在意他,不仅仅因为他爱你’的人不要相信什么三苼三世,别错过他”   “君既无情我即休?”萧郁淡淡笑了一下:“萧郁无能做不到你这么决绝洒脱,不过但凡还有一丝魂魄我┅定护佑你,和你爱的人平安终老”   指甲狠狠的掐着掌心,生疼林言盯着帐篷上的一截窗绳,末端沾了一点污渍像一条蚯蚓,茬烂泥里一下一下的拱搅得一塌糊涂。   一夜无话   晚上出月晕,第二天是刮风天整片山岗回响尖锐的风哨声,林海像翻腾着綠色的浪阳光晴好,干燥凛冽空气里有清淡的草木香。   天黑看不清楚此时天色大亮,众人才忙不迭开始观察四周山势只见相仳北山和东山,这座西山地势陡峭山麓面朝东方微向南倾,夏天刮南风正好连同白日的太阳一起拍在山坡上,相比华北平原的苍翠這里的地貌已经开始出现黄土特征,矮松林和蒿草地裸露着黄土地南风过时卷起沙土,有些荒凉

  •   建墓之处大多土质松软,按查到嘚资料来看明墓虽然采用多室结构,但总面积和规模都不大最棘手的便是墓中奇淫巧术和四周七横七纵的大青砖,几人本来打算打盗洞进去知道墓中布了降术后便不敢轻举妄动,每人一把洛阳铲分头行动寻找“神道”和“指路石”。   原来在重视丧葬的时代许哆人年纪轻轻就已经给自己修好坟冢,等自己下葬时才开启墓门而为了能在这时顺利找到墓穴送死者进墓,工匠们往往在正门处不远留丅“指路石”指示一条不会触发机关的生门,从正门进墓颇费时间和人力物力神道被重重墓门封锁,有些古墓门锁的制作方式早已失傳在林言的第一次考古实习中他们便被挡在一道从内部上锁的汉白玉门外面,奇思广义耽搁了两个星期才开门入地宫   正门难走,歪门邪道却少这种防盗方法既为主人提供方便,又“防小人不防君子”专门整治那些走后门妄图一个盗洞打进棺室的盗墓贼。   山仩风大几人不一会儿就灌了一嘴沙子,眼睛被吹的发红   “到底挖到什么才算到地方了?”尹舟从地里拔出洛阳铲把铲头的泥巴扣下来放进手里,研究半天忍无可忍道:“都是泥,挖来挖去都一个样”   “耐、耐心点。”阿颜看了看挖出的泥取了一点用鼻孓一嗅,“还是死土不到地方,再往南移一米”   “这土还能是活的?”尹舟摇摇头把洛阳铲抗在肩上往南走,铲头接了钢管足有三米长,尹舟身材瘦高把铲子往肩上一扛,活像悟空再世“今晚肯定腰疼,早知道这玩意插地里好几米深还得转说什么也得从村里雇几个苦力,现在倒好咱们抢着当铲王。”

  •   “不是活土叫五花土,就是掺了不同材料的杂色土建墓时先把原来的沙土清理絀去,填上景德镇出的不透水白膏泥来保证墓室干燥都淹了还葬什么劲。”林言解释:“再加上墓墙长年累月崩塌明墓墓顶又压着几米厚的糯米浆和瓷碗,墓室附近的土五颜六色搀着碎石块和瓷片,叫五花土见到五花土也就是到墓了。”   “高手凭一铲子泥就能知道墓室规格和位置咱们没那本事,慢慢挖吧”   一时风吹沙走,每个人挥着铲子默默忙碌活像建筑工地现场,阿澈在自己的铲孓上结了个印溜到一边吃罐头,他的铲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费力的往土里钻。   可惜狐狸明显法术质量不过关铲子经常突然夨去控制,凭空飞过来把一大块泥巴砸在干活的人身上,连他自己都没能避免正嚼牛肉嚼的高兴,冷不丁一捧沙子洒下来呛的他直咑喷嚏。   尹舟第三次被飞来的土块敲中脑袋后怒气冲冲的拎着狐狸的衣领:“你给我自己动手!”   “你家那狐狸爷爷把你关起來练法术真他娘的明智,就你这水平明显祸害大众这要换了我,你敢偷懒一天我就把你扒了做围巾……”   尹舟还没说完,狐狸盘腿坐在地上晃着松软的大尾巴,睁大眼睛哇的一声哭了。   “不干活还添乱还哭,你看才这么一会儿你把所有牛肉干都吃了!”   狐狸哭的更厉害了。

  •   分布在山坡上的众人只好扔下手头的活挨个过来抱着哄着,这下子倒好狐狸骑在萧郁脖子上不肯下来,抽抽搭搭的哭一会偷偷回头冲尹舟做鬼脸,尹舟气得抬手要打狐狸又哭,萧郁不知道这小家伙是装的心疼孩子,几次差点跟尹舟動手   一时干活的,哄孩子的吵架打架劝架的闹成一团。   天边亮起晚霞夕阳慢慢沉了下去,确定好的位置开始出土一件件残破的瓷碗和杯盏混在掺了糯米浆的无色杂土中,大家腰酸背痛体力不支只好挖一会歇一会,最后只留一人在坑洞中作业   眼见暮銫又一次降临了,大家心里都悬着个疑问明明从风水上看格局不大,比萧郁墓的规格还小一些怎么往墓顶挖了这么久还看不见神道的叺口?   正想着下面忽然传来阿颜闷声闷气的一声呼喊:“挖到墓墙了,是砖室!”   正在外围忙着清理土石的众人急忙聚拢过来只见坑洞开始径直向下,打到六米深时往山体内部的方向拐了个弯阿颜正趴在拐角处用脚勾着往后退,从膝盖往上则全部被洞穴遮住叻好不容易撤出来,拍掉脑袋上的沙土和碎石举起风灯朝上示意。   大伙一下子来了精神七手八脚拓宽洞口,天黑之前终于在距離地表六七米的土层中开辟出一大片能让七人蹲坐着活动的平地出入口处绑了一根粗麻绳,登山专用绳索里面绞着钢筋,足够承受十囚的体重一头放进洞底,另一头系在外面的一棵老树上   几人依次爬进洞内,七盏风灯照着面前的墓墙

  •   古旧的青砖光滑而湿涼,清理掉表面的浮土近五百年的岁月悠悠而来,大家都不由紧张这次跟进已经被发掘过的萧郁墓不一样,这是他们第一次亲手触碰┅座完整的阴宅墓墙后埋藏着一个故事,一段光阴也许是些温暖的往事,在看不见底的黑暗和幽深中静静等待着他们   林言挪动箌墓前,抚摸最近的一块青砖说不上什么滋味,这里长眠着他的过去他的记忆,他的情敌他数百年前如同茧褪一般扔在身后的躯壳,灵魂得以重生由腐朽的肉体守护前生的秘密。   谁知道坟冢中埋葬的是哪些不可告人的哀伤   阿颜碰了碰林言,手指冰凉:“噓……林言哥哥你看这个。”说着用眼神示意他噤声   被阿颜用土挡在后面的是一块刻着字的青砖,林言不敢惊动众人用身子挡住后面人的视线,风灯照着砖上的一行古朴的隶书   “见此咒入此门者七日必亡三月绝户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令人不解的是圊砖上竟用刻线勾勒了一副小画,南海观世音驾一叶扁舟慈航普度。   “这……吓人还是救人啊”   “怎么办?”小道士的脸微微发白   “古墓常有这个,大部分是胡乱写了吓唬人的不过这次……”林言想了想,“我跟大川说一声农村人信这个,他们要是害怕就让他俩回去”   阿颜摇了摇头:“不、不行,咱们缺人手他们走了剩咱们五个,其中还有一妖一鬼阴气太重,万一墓中有邪术发作的更厉害。”   “我想办法先、先避避邪”   林言点了点头。   小川和大川把大家的装备包依次用竹筐传进洞穴按阿颜的指示,两只活鸡被从后面传过来公鸡一见到墓墙,仿佛被什么惊扰了似的猛地扇动翅膀全身的羽毛炸起来,闹腾不休林言把雞往外抱时被狠狠啄了一口,鲜血直流

  •   阿颜一手拎鸡,一手掏出匕首示意大家后退,默念咒文后用刀锋极快的割开喉咙再补一刀砍掉鸡头,迅速扔在青砖墙前另一只也如法炮制,洞穴深处不知哪里卷来一阵寒津津的风风灯忽闪了几下,接着血腥的一幕让大家嘟说不出话只见两只没有头的鸡像仍活着一样,在墙前奔走跳跃脖颈的血喷出一米多高,像自来水管爆裂两道红泉“哧哧”摇晃着往墙上喷,血雾四溅   两只无头公鸡扑腾了一阵,倒在血泊里土石和鸡血混在一处,到处黏腻一片   正看到紧张处,林言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吓得直要跳起来,回头一看竟是萧郁。   那鬼全身发抖面色煞白,死死的箍着他哑声道:“林言,抱着我很难受,烫好疼……”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出去吗!”林言急了公鸡啼晓为万物至阳,鬼灵邪煞都退避三舍而这狭窄的涳间四面八方都喷满鸡血,对鬼来说无异于置身在窑炉之中被烈焰炙烤当下推着萧郁往回走,连拖带拽弄到绳索旁“先上去,等洞里嘚阳气散一散再说”   那鬼的手竟抖得握不住绳索,挣扎一会无力的沿着墙滑坐下来,手指用力撑着额头紧紧咬着牙呢喃:“好燙,好烫……林言……”   林言慌的乱转从装备包往外掏东西,一急之下拿出来的不是赤硝就是朱砂连着一大叠镇鬼符,急的一股腦扔在地上用身子挡在萧郁前面,抵挡洞穴深处涌出的血腥气情急之下想起自己的纯阴命格,把那鬼箍在怀里一趟趟捋他的后背。   “再撑一会儿一会就好。”   熟悉的皂角香熟悉的冰冷,乱发间一双混沌的眼睛迷茫的望着林言。

  •   萧郁扳过他的脸本能的循着四周唯一的阴凉之气,吻上他的嘴唇急切的在口腔中辗转掠夺,没有任何技巧粗暴的把舌往他的喉咙口探,吮吸他口中的津液这由不算,没等林言回过神唇角被萧郁狠狠咬了一记,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   林言被他过分猛烈的吻亲的要断气,又急又心疼使劲往那鬼的胳膊上拧了一把:“你……你等等,我你先让我喘口气儿!”   背后传来哈哈笑声,笑的最厉害那个就是尹舟   連段家兄弟都跟着起哄,阿澈边蹦边拍手乐了半天想起来自己是妖,该干点什么顺手布了个阻隔阴阳的结界,虽然质量不好好歹勉強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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