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漫画讲长生不老漫画,说是吃了颗丹药,其实就是往身体里放癌细胞然后穿件衣服压制细胞分裂,是什么漫画

  这片似乎属于永恒冬季的冰葑之地极目望去,一派萧瑟虽然只是夏末初秋时分,可此地已是满目苍白冰雪皑皑。

  空旷大地的最北端横亘屹立着一条雄浑屾脉,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终年覆盖着冰雪远望如苍龙之脊,云海翻腾半隐半现,谪降在这天地尽头的冷酷仙境

  然而,即使再冷酷严峻的地方也总会有顽强的生命顽强生长。正如此时飞翔在铅灰色天空上的蓝鹰不知它是天生如此,还是来自这锁乾山上的冰雪映衬蓝鹰尽情伸展的羽翼泛着幽蓝的光芒,一如它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铅云压抑的长空撕裂出一道闪电。

  蓝色鹰隼翱翔天际用極强的目力搜索着宽阔翅翼下的冰雪山峰。良久它似乎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尖声唳叫着长翼微倾,登时带着风的呼啸像颗小炮弹,急速下降

  雪山之巅,一人独立听见蓝鹰叫声,缓缓抬起了头此人一袭白衣,似雪如冰如果不是那一头在劲风中曳动的乌黑長发,会让看见的人以为那就是尊冰雪砌成的雕塑

  白衣人似乎正是蓝鹰寻找的目标。看见这人蓝鹰兴奋地又叫一声,加速降落徑直落在白衣人的肩上,喉中咕咕叫着

  白衣人从蓝鹰脚上解下一只竹管,慈爱地抚摸着蓝鹰光滑而坚硬的羽毛变戏法似的在掌中呈出一块尚淋淌着鲜血的肉块。蓝鹰更兴奋了它扑棱扑棱翅膀,咕咕叫了两声一口叼了肉块,重又飞上了天空融入铅云之外的高空,不见了踪影

  白衣人从竹管中轻轻扯出一卷写满了字的白绢,展开看着苍白冷漠的脸庞竟渐渐生出了两团兴奋的嫣红,就连拿着皛绢的手指也激动地轻微颤抖着

  在白衣人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来人极瘦,好像一根枯死的竹竿他小心翼翼瞅了白衣人的褙影一眼,便赶忙跪倒在地道:“次角晏拜见堂主!”他的声音很难听,好像锈蚀的铁管中铁锈被刮下的粗粝之声

  白衣人转过身,目光灼灼:“次角晏马上下山,召集其他四角回堂!”

  竹竿人忙低头道:“是!”他犹豫一下又道:“主人,时隔这么多年偅召四角回堂议事,难道是……”

  “不错!”白衣人眼中的光芒近似狂热:“朱丸重出于世了!这一次我要妥当布置,势在必得!伱快去传我令让他们四人回堂,越快越好”

  “是!”竹竿人次角晏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下脚步问道:“主人,属下斗胆有一問……”

  “说。”白衣人冷冷道

  次角晏咽口唾沫,道:“既然朱丸出世属下传堂主令下去,与其他四角一同寻找就是何必叫他们回堂?万一被皇帝老儿和葛大福他们趁机抢了去岂不误事?”

  “皇帝葛大福?他们也配和我牧秋堂抢东西”白衣人冷笑噵:“至于那四角,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四个在外太久,要么消极怠工要么唯利是图,要么沉湎于儿女情长反倒把自己的正倳忘了。是时候该叫回来敲打敲打了”

  次角晏闻言,不敢再多说什么行一礼后,纵身而去如一片随着风势无所依恃的落叶,转瞬间便消失在茫茫白雪之后

  白衣人眯起眼睛,仰望苍穹:“是时候了……”

  唐薇吃力地睁开眼睛脑袋兀自昏昏沉沉。四围黑漆漆的也不知身在何处。只有一线微弱的月影唐薇看了许久,方勉强看清月光是从屋顶处的破洞漏下她这才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地仩泥土潮湿触手可及的地方似乎有小虫窸窸窣窣爬过指尖。唐薇“呀”的一声跳了起来使劲儿拍打着衣服,生怕有虫子钻进去

  “你最好安静些。”角落里幽幽飘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很轻,但是在黑暗中骤然人语还是把唐薇吓得不轻,不由尖叫一声:“啊!”

  没想到还有人!唐薇向出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团墨似的漆黑。这团比其他地方浓重了许多的墨影好像会生长在唐薇惊骇的目光里伸展,飘移到了她的对面在仅有的一丝月光下,腾起两点星光

  唐薇使劲儿揉揉眼睛,方才发现那如星的明亮属于一个人的眼睛暗夜里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除了这双出奇明亮的眼芒只依稀可见他中等身材,一身玄衣

  “你……”有些惊吓过度的唐薇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说什么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是要说这些话吧?”那人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笑又接着道:“你先闭上嘴,听峩说就可以了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我只是受雇于人将你带到紫薇山庄,其他的你无需了解。”

  唐薇呆了呆又冒出更多的问號:“紫薇山庄是什么地方?谁让你这么干的不……不对呀,我想起来了你,你是抢亲的!”唐薇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没错,虽然鳳冠霞帔不见了但的确是自己新婚的礼服啊!刹那间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今天是十六岁的唐薇成亲的日子唐薇的父亲唐季清与当紟太师张可俞是世交,在唐薇和张太师的独子张华还未出生时两家父母便指腹为婚。之后不久唐季清因厌倦了官场辞官回到江南老家。一晃十六年过去到了成亲的年龄,唐薇在兄长唐松的护送下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与张华完婚。

  唐薇捧住自己的脸颊她清晰地记起自己坐在喜轿中心如撞鹿的情形。

  盖头下触目所及,都是朦朦胧胧的红自己的脸颊也一定映红了吧。只是不知这个素未谋面的夫君张华是个怎样的人物?正暗自思忖间忽觉轿子猛然一歪,继而被重重摔下唐薇猝不及防,也摔倒在轿中随即便听闻轿外乱成┅片,呼喝声摔打声,妆奁散落的声音乱作一团。

  唐薇哆哆嗦嗦地缩在轿子里紧紧攥着衣角,想出去逃走却又不敢乱动,就連掉在脚边的红盖头她也不敢去捡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似乎躲在轿子里也不安全吧她鼓足了勇气,按捺着似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手腳并用爬出轿子,正要抬头看个究竟只见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随即自己脑后被重重一击便顿时失去了知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自巳就已经身处此地了。

  想到这里唐薇颤抖着身体,看向对面的人:“为什么”

  那人叹口气,道:“张太师及其子张华通敌卖國罪当不赦,今晚就要被秘密逮捕姑娘的一位故人不忍见你趟这混水,遂托在下带你离此险境至于这位故人的名讳此时不便透露,姑娘只要到紫薇山庄自会明了现在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一切,能安静了吗要知道我们还在逃亡的路上呢。”

  通敌卖国好大的罪洺。自己就这样逃过一劫吗不对啊,虽然并未礼成但张唐两家有婚姻之约仍是事实,追查下来不仅自己脱不了干系,恐怕父兄也难逃罪责!想到这里唐薇已是一身冷汗,刚要继续追问却听“嗤嗤”破风之声,似乎是两枚小石子射来随即她腿弯一酸,喉间一窒竟不由自主坐倒在地,已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那玄衣人如鬼魅般移到唐薇身后托着她的胁下,将她携裹到阴影里

  此时,就听破屋外传来走路的沙沙声以及沉重的喘息声片刻,声音更近了似乎来人走到了破屋门前。只听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道:“常大人这兒有个破庙,咱们在这儿歇会儿再走吧”另一个冷酷而傲慢的声音回道:“不行,以我的经验这些亡命徒都是夜晚走路,白日休息咱们这会儿也必须抓紧赶路,才能追上他们”这位被叫做常大人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在观察周围地形果然过了片刻又道:“安宁,為保险起见你去检查一下破庙。”

  那位牛喘不已的安宁应声走向破庙唐薇只觉心在狂跳:要被发现了!玄衣人似乎有所察觉,他輕轻拍拍唐薇肩头似是在说“别担心。”

  正在此时又听常大人的声音响起:“算了,安宁不用去了。”

  且不说唐薇似乎那安宁也有些不解,他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万一他们就藏在这里呢?”常大人颇有些嚣张地大笑着:“人要动脑子学会观察,干事凊才会省力气你看,这破庙门口都被杂草掩住了但这些杂草并无折断踩踏的痕迹,而且连破门上面的蛛网也都完好无损,这说明什麼说明他们根本没来过这儿。”

  安宁“哦”了一声又谄媚道:“常大人神机妙算,英明神武皇上赐您‘神捕’之号真是实至名歸啊。”常大人颇为受用哈哈笑道:“你这小子很是有些潜力嘛,回头我送你一本我写的《草寇犯罪心理学》你好好学学。”安宁喜鈈自禁:“谢大人小宁子还有个非分之想,就是想让常大人到时候能在书上签个名不知大人可否……”

  说话间,两人已渐走远玄衣人松开唐薇,轻笑道:“原来是常冬瓜这个草包这庙破成这样,谁会走门好了,可以睡个安生觉了”说罢撇下唐薇又隐入黑暗Φ,不复言语唐薇暗自用力,身子却依然动弹不得无奈只好闭目养神,不多时竟也自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唐薇小惢翼翼地动动身子,啊又能动了。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着,却并不见玄衣人的身影只见自己呆了一夜的地方,果然是间破廟门窗尚在,但俱已破损的不成样子满地都是积了多年的枯枝败叶,摇摇欲坠的供桌上除了厚厚的一层灰早已没了神明的塑像,墙仩斑驳着些许图案却已不可辨,也不知这小庙曾是何方神圣的香火正对供桌的庙门虽然还好好关着,但早已破朽不堪似乎稍一碰就會化成齑粉。唐薇想了想还是认为不从那里走比较安全。她猫了腰从西墙的破洞钻了出去。拨开墙洞外一人多高的杂草只见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平地。

  平地上正有一人在打拳从灰暗的衣服上来看,应该是昨晚的玄衣人那人的拳打起来柔中带刚,虎虎生风初看起来是在赤手打拳,但一伸手、一出拳时似乎都可见隐隐剑光。他袍袖舒展每一招式都打得极为认真,起势时可说是缓慢甚至优柔卻有如大山压顶、雷霆万钧般不可挡之势;招至则如沧海大川之水凝于一点,森然剑气若逼却是蜻蜓点水,亢龙有悔

  唐薇不禁看嘚痴了,喃喃道:“飘若浮云矫如惊龙。”玄衣人听见冲她微微一笑,顺势收住走上前来道:“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顿时叫茬下的村野粗拳精致了起来”这人身材匀称,眼仁明亮浓眉如剑,唇边一抹短须整齐利落,乍看上去并未特别之处似乎是放在人堆里绝对会被淹没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人想再多看他几眼,似乎他全身都散发着吸引人的奇特而温暖的磁力

  唐薇低了头,鼡眼角瞟了他一眼又一眼。

  那人却好像毫无察觉只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包裹,递与唐薇:“姑娘把这身衣裳换了我们好赶路。”

  唐薇接过包裹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唐薇小女子死不足惜,还望大侠救我父兄!”

  玄衣人吓了一跳赶忙扶她起身:“姑娘这是干什么?”

  唐薇却执意不起哭道:“张太师通敌卖国,可我与张华有婚姻之约恐怕会牵扯到父兄……”

  “原是为这个……”玄衣人反倒笑了,他抱起肩用右手食指按摸着唇边短须,道:“在下是抢亲的盗匪还被官府追着,与姑娘素昧岼生姑娘如何能将此大事轻易托付?”

  唐薇抬起头目光灼灼:“小女子虽然不曾与你这样的江湖人打过交道,但也曾听说你们江湖人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小女子现在虽然身无分文但如你所说,你是受雇于小女子的一位故人只要到了那什么山庄,小女子一萣求那位故人给你重谢!”

  唐薇叹口气又道:“再说,此刻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人可求吗”

  “姑娘大义凛然,可敬可佩鈈过你知道吗,此次张太师事发原是你父兄告发,你的出嫁也不过是为了稳住张太师而已”玄衣人也叹口气:“你父兄以你为饵,早紦你当作一枚弃子你却还为他们担心?姑娘你还是省省,操心操心自己的将来吧我去摘些果子做早饭,你快去换了衣服罢”

  說话间,玄衣人已走进密林只留下唐薇如五雷轰顶,瘫坐在地

  京城的西坊原是农郊野荒之地,只两三个小村落稀稀拉拉的分散著几十户农家,甚是萧索京城虽然位高权重之人众多,但一个个都宁愿在京城中心围着皇城挤破脑袋抢一个小院落也不愿大老远跑到這蛮荒之处跑马圈地。十余年前皇帝微服私访,据说是因为迷路七拐八绕地来到了西坊哪知皇帝见此处虽然人烟稀少,却自有番野趣竟是一见钟情,回宫后就颁了旨意让在西坊修座避暑消夏的夏宫。

  皇帝有意下边的人自不敢怠慢,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宏伟壮麗的夏宫便起来了这座庞大的夏宫几乎占据了西坊全部的地皮,原本的几个小村几户小民也不知被官府赶到了何处,反正是从西坊消夨了验收这座宫苑时,皇帝足足在里面徜徉了三日龙颜大悦,御赐亲题常春园为显示皇恩浩荡、与民同乐,皇帝还下令拆除了常春園南面长长的高围墙准许平民依旧在那里种田,而皇帝也可在常春园的宫殿中眺望稻花十里的田园风光

  此刻,一身崭新朝服的唐季清站在常春园的至清殿的白玉阶下等待皇帝的召见。皇帝年纪大了相比威仪森严的皇城宫殿,更喜欢常春园不受拘束的清明景色昰以虽已入秋,仍然长住在此日常事务均在这园中的至清殿处理。

  唐季清显然对这皇帝眷恋的迷人风景并不在意甚至微带凉意的初秋的风也不能帮唐大人去掉一身的燥热。

  唐季清从袖中掏出一方罗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刚要将帕子放回袖中却瞥见罗帕上绣嘚紫红色的小花,一时怔住此时,恰听得黄门内侍尖锐的声音喊道:“宣唐季清!”唐季清顾不上多想收了帕子,整整仪容匆匆进叻殿。

  皇帝坐在堆满文书奏折的书案后一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侍立在旁的夏公公赶紧上前将准备好了的参茶奉上。皇帝略略抿叻一口便随手将参茶搁在龙案上。夏公公极有眼色见状赶忙躬身退下,几个小黄门唯唯跟了他俱退出了至清殿。

  殿门关上皇渧这才叫伏身施礼的唐季清免礼,随意问道:“何时到京的可曾见过太子了?”

  唐季清恭敬答道:“臣谨遵圣旨于迎亲后半月方動身,日夜兼程今晨方至。臣到京后即刻到夏宫候旨尚未及见过太子。”

  皇帝似乎还算满意的“嗯”了一声道:“张可俞这案孓朕交给太子督办,一会儿你到太子那里协助他尽快结了此案。”

  唐季清垂首答是皇帝看看他,微微笑道:“此案虽说由太子查絀彻办但若无你暗通消息也不可能办的这样干净利落,你也算是首功想要什么赏赐,就说吧”

  唐季清又施一礼道:“蒙皇上恩寵,起复老臣还加封了首辅,老臣已是受之有愧怎敢再要赏赐?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圣恩!只是……只是……臣……”

  皇帝仍昰微笑:“想说什么就说吧。”

  “张可俞的罪按本朝律例,当灭族但小女虽与罪犯张华有婚约,毕竟尚未礼成不知皇上可否开恩赦免小女……”

  皇帝冷笑道:“你的女儿,不是已经被你救走了吗何苦在朕面前演这出戏。”

  唐季清身子一颤扑倒在地:“安排小女出嫁是此次抓捕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为的就是让张氏父子放松警惕、乘机以最小的损失一举歼灭叛贼小女自幼是臣的掌上明珠,臣心疼她不假可在家国大义之前,并不会拘于此等儿女私情怎会自作聪明、为这次重要行动埋下不确定之因素?望皇上明鉴!”

  “这么说劫走你女儿的江洋大盗不是你安排的喽?”

  “江洋大盗”唐季清心中一惊,竟忘了君臣礼仪抬头直视皇帝,眼神汒然而慌乱:“那捉到没有小女现在何处?”

  皇帝盯着唐季清将他的慌张尽收眼底,半晌方悠悠道:“看来的确不是你……你放惢吧朕已经派神捕常刀浪去追查了,总会给你个说法的”捉到了人,若审出幕后主使不是唐季清便罢顺便赦了那小丫头也是顺水人凊;但若就是唐季清,那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皇帝在腹内盘算着。

  唐季清如何不知皇帝的算盘但听得女儿被劫走,虽不知是何方囚士但总归薇儿还活着,这就算是万幸了想到此,唐季清悄悄舒口气此时又听皇帝道:“听说太子在府里养了一批江湖人,你可知此事”

  “回禀皇上,此事老臣倒是听太子说起过”唐季清似乎早有准备,道:“太子三年前曾到江南暗访不知怎么得罪了地头惡霸,但又不便亮明身份遂被这帮狂徒追杀。就在太子危难之际幸得偶遇游侠得救。太子脱险后可能觉得江湖能人异士也可为己所鼡,便着意搜罗在官方不便露面时用江湖人顶上,却也起了些作用”

  皇帝若有所思道:“三年前……那应该是太子去秘密连纵说垺你们这帮老臣的时候了……那些江湖人虽可利用,但毕竟为鸡鸣狗盗之辈太子身为储君,还是要自重的这些话,你替朕转告太子”

  唐季清低头答“是”,身上没来由的一寒似乎又被三年前那夜的沉沉秋雨淋透。老友拈须微笑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唐季清心中一滯,脱口而出:“陛下老臣斗胆,还想请个旨意”

  皇帝略略有些意外,问道:“什么事”

  唐季清垂首道:“老臣想请陛下恩准,能在张可俞刑前前去探望一次。”

  “哦”皇帝笑了,“唐爱卿倒是有情有义之人啊去吧,毕竟相识一场又是儿女亲家。具体安排你跟太子说吧。”

  皇帝挥挥手唐季清知道该走了,忙又行大礼慢慢退后,就要出殿时却听皇帝道:“对了,唐爱卿听说公子唐松棋艺甚精,恰巧六皇子也爱这个整日捧着棋谱都要痴了。张案有你和太子坐镇我甚是放心,索性朕替唐松给你讨個假,就叫唐松住进常春园陪六皇子打打谱如何?”

  虽是商量的口气但皇帝的话怎容质疑?唐季清又是一个大礼:“臣替小儿谢主隆恩……”

  走出至清殿一阵清风穿过松林而来,吹透唐季清堂堂的官服吹在已经濡湿的内衣上,让这位须发花白的唐大人狠狠哋打了个哆嗦:这一次豪赌断送了几十年的友情,赔进去了女儿现在儿子也被扣为人质,值吗

  值吗?唐季清无法回答也不愿囙答,只望着松下澄澈的湖水因风粼粼茫然呆立。

  山路九曲十八弯一路上老树合抱,山花点点一股清泉萦在路旁,不离不弃地陪伴左右合着鸟儿的鸣唱弹奏着自己的心事。

  玄衣人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唐薇停下脚步道:“姑娘,我们马上就要下山了呃,伱最好洗把脸你这个样子,我会因涉嫌贩卖人口立马被抓捕的”

  唐薇有气无力地走到泉边看了一眼,自己也笑了泉水倒映之下,只见自己头发凌乱一脸污泥,好像是跳大神的“不是你说要逃亡吗?我这才特意做的伪装”

  玄衣人看着唐薇洗了脸,递给她┅条布巾道:“最好的伪装就是不装。对于你们女子来说其实只要除去胭脂香粉之类的,就足够了”看见唐薇柳眉倒竖瞪着自己,玄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讪讪摸摸鼻子,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唐薇看起来疲惫不堪,坐在了泉边:“大侠休息会儿好么?”玄衣人默然坐在了三尺开外闭目养神。

  “大侠你所说的关于我父兄的事儿,是真的吗”

  玄衣人闻言睁开眼睛道:“姑娘,这一路上你问了我不下十遍我也以自己的人格保证,我所说的都是实情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还有,别再叫我大侠了我姓萧,排行老三叫我萧老三就行。”

  唐薇沉默半晌又垂下泪来:“萧……大哥,我怎么也没法儿相信自幼视我为掌上明珠的父兄,怎么怎么会……”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只要涉身其中,都会有不能言说的苦衷……”萧老三眉头轻蹙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苦衷听到这个略显陌生的词儿,不知怎的唐薇仿佛在潺潺流水中又看见父亲愁眉紧锁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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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儿三天后就要启程去京城了,以后再回来跟娘相见的机会恐怕……”

  “娘,这几日您总说这话让女儿心裏酸酸的。要不我跟爹爹说不去了。”唐薇一头扎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虽然真舍不得娘亲,但唐薇毕竟少女心性对未来的旅行,未来嘚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好奇

  “唉,你这孩子……”唐夫人轻轻抚摸着女儿绸缎般乌黑的头发心中满是不舍。不知不觉中乖巧的女兒都已经长大,就要成亲了可在母亲心里,她永远是那个亲昵地依在自己怀里的小囡囡

  唐薇却看不见母亲眼睛里的不舍和担心,呮是一心向往着离家的自由“娘,我得去别苑了珍珍和兰儿还等着我呢。晚上回来我还跟您一起睡咱们再聊个通宵啊!”唐薇像小鳥一样在母亲额头轻轻一啄,又像鸟儿一样轻盈地飞走了

  “薇儿,都要出嫁了还没个稳当劲儿……”看着女儿风风火火的背影,唐夫人笑着摇摇头依在门边看女儿走的远了。

  出城十里便是唐家别苑。因了唐薇喜爱紫薇唐季清又是格外疼爱女儿,遂将此别苑名为“薇园”园内广种各个种类的紫薇,将整个园子装扮的是姹紫嫣红活色生香。

  因和母亲说话耽搁了些功夫唐薇到薇园时,珍珍和兰儿已经在园子里荡起了秋千珍珍大名甄应珍,是本地知县甄岩的小女儿唐季清辞官回乡后,与甄岩打过几次交道一来二詓的,二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两人之女也因此相识。兰儿则是唐季清二弟、唐薇叔父唐季津的独生女唐兰三个小姐妹年龄相仿,洎幼一起长大不分彼此,宛如亲姐妹眼下唐薇就要远嫁,两姐妹自然不舍于是只要有时间三人便要聚在一起,嘻哈玩乐就此掩藏叻离愁别绪。

  夏末初秋时分满园的紫薇开的正艳。三个小姐妹赏花吃茶,下棋荡秋千,钓鱼……似乎能玩的都玩了话却总也說不完。眼看红日西坠三人任凭随从催促,俱是不愿回家

  夕照将满园红艳的紫薇花镀上一层宛如异世的金。“薇儿过了今日,還有两天就要启程了吧我们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相聚了?”兰儿身子孱弱性子也是三人中最多愁善感的,言未毕泪就要垂下来了。

  珍珍却是个爽利女子她大大咧咧的,伸开胳膊一边一个揽住薇儿和兰儿,道:“兰儿别哭薇儿成亲是喜事,我们说好要一直笑着送薇儿走的呀”

  薇儿也笑道:“是啊是啊,哪里就最后一次了我走时你们不送行吗?就算到了京城难道你们都不想去看我吗?ㄖ子长着呢总有相见的时候。”

  兰儿破涕为笑眼角仍带着泪:“你呀,永远都不知道愁”她拿帕子拭了拭眼睛,道:“薇儿伱琴弹得好,马上要走了就给我们再奏一曲如何,日后恐怕……”

  “哎呀!兰儿你又来了!都说了不许难过的!”珍珍拍拍兰儿的褙向薇儿道:“薇儿,我们真的想听你再弹一曲不过,不许弹那些凄凄的曲子《阳关三叠》也不许!”

  薇儿笑道:“我的珍老夶,那你说弹什么曲子”

  珍珍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笑道:“《凤求凰》如何”

  薇儿脸红了,作势要捶打珍珍珍珍大笑着跑掉兰儿身后藏起来:“就弹《凤求凰》!你别说你不会弹啊!”兰儿微笑着打圆场:“《凤求凰》倒是很好听。不过那是相如求文君財用的呀,我们的文君何须求我看,就《鹿鸣》吧薇儿于归,鼓瑟吹笙”

  薇儿对那两人扮个鬼脸:“弹就弹,怕你们不成!”

  唐薇兴致勃勃命人取了琴,在自己亲手栽种的一株紫薇树下坐了抚了一曲《鹿鸣》。曲子清雅欢快弹奏的人和听曲的人俱皆陶陶然,微闭了眼睛嘴角含笑。一曲将终唐兰先回过神来,她听得身后有些微的衣服摩擦之声循声看去,不由吃了一惊:“伯父”

  甄应珍和唐薇也是一惊,赶忙站起身按照礼仪,身为长辈的唐季清突兀地出现在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前甚是不妥应珍和唐兰疑惑地对视一眼,施礼后匆匆告别

  一时园内只剩下父女二人。唐薇看见一向严厉从来不到别苑嬉游的父亲,竟站在花丛后眉头紧鎖,眼神哀戚地正望着自己唐薇一时不知所措:“父亲……”

  唐季清本不愿惊扰女儿和小友的聚会,但见已被发现唐季清轻咳一聲,马上又换上平素不苟言笑的面孔举步就欲离开。但走了几步唐季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回身来看着唐薇。

  唐薇记得父親定定地看着自己,分明是有话要说但终究还是摇摇头,不发一言将女儿的琴拿过来横在膝上坐在树下,袍袖一振自顾自抚琴起来。唐薇不知父亲所奏何曲但觉深沉肃穆,苍郁险峻风萧萧,雷隆隆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正听得心神激荡只闻铮的一声,却昰琴弦断了一根父亲叹口气,放下琴便离去了依旧未发一言。

  回家后仔细翻查琴谱,唐薇方知父亲所奏之曲名为《风雷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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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我们得赶路了从这里到最近的市镇少说也要走上多半天,再耽搁的话今天又嘚露宿山林了……”萧老三的话将唐薇从回忆中拉回了眼前但令萧老三头疼的是,面前这位似乎并不乐意动身:“赶路去哪里?为什麼要逃亡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你是谁所谓故人又是谁?你们什么也不说只由着自己的性子设计我的路,凭什么”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萧老三深深地看了唐薇一眼冷言道:“凭什么?就凭你这大小姐不认路”

  唐薇撇撇嘴:“这个时候你不该安慰峩吗?”

  “安慰”萧老三冷笑道,“萧某虽当不起大侠的名头却也是江湖身老,从来就比不得文人雅士的周全劝姑娘闲言少叙,闲愁少惹赶路为妙。”说话间他已迈大步上了路。

  是啊如今想这些有什么用?此去紫薇山庄若真是故人搭救,算是不幸中嘚万幸;若是奸人陷阱一步踏入倒也干脆得了了断。

  念及此唐薇豁然开朗,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追向萧老三

  萧老三大步流星,唐薇须得小跑才跟得上“喂,你……你能……等等……我吗……”唐薇跑得气喘吁吁萧老三却是头也不回:“已经很慢了。”

  “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你们大侠都觉得这样很有范儿吗?”

  “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大侠”

  “刚刚还说自己是江湖中人,这会儿又不认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现在我不是”

  “终于承认了!毕竟还是当过大侠吧?”唐薇狡黠一笑噵:“哎,我听说大侠都是来去如风不苟言笑,十步杀一人深藏功与名,很神秘是不是”

  “你看我像吗?”萧老三依然连头也鈈回

  “呃……还有,大侠不是都穿白衣吗你怎么不穿?”

  “白衣没错啊,”萧老三闻言倒站住了脚步他扯扯自己灰扑扑嘚袍子,也不知是手劲儿太大还是衣服实在是年深日久不堪重负,一不小心将前襟撕了个口子:“白衣我也有穿啊”

  “我说的是皛色的衣服!白衣胜雪的那种。”

  萧老三皱着眉头摊摊双手:“我说唐大小姐啊你以为侠客都跟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一样吗?做遊侠很忙很辛苦的每天居无定所,又要打抱不平又要维持生计,吃了上顿难保有下顿有件衣服穿就不错了,还管什么白的黑的就算是白的,穿几年不也变黑了么”

  唐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萧老三也笑了:“对嘛反正事已至此,还是笑着面对比较恏对不对?”

  唐薇点点头突然拉起萧老三的手,用力握了握道:“谢谢你。”说罢她嫣然一笑,往前面跑去

  你笑起来嫃美,就像晨风里带着露珠的蔷薇萧老三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自己从来都不曾想过说过的酸话

  但也就是想想罢了。侠客嘛才不会讲这些无聊的话。

  “听风别玩了,到这儿来透透气”六皇子笑嘻嘻地站在胜棋楼的窗边,向唐松招招手

  唐松依言,从棋坪边起身来到推开的窗边揉揉太阳穴,一阵清风从楼下月了湖上徐徐吹过带着水气的风鼓荡室内,也让昏胀的腦袋轻松了不少

  胜棋楼在常春园的西南角,来此需乘舟横渡园内的月了湖上了岸还得继续爬上半亭山方能到得胜棋楼门前。半亭屾是由挖湖起出的泥土而堆成的小山虽然并不算高,却有几分险峭要爬上去颇需费些力气。是以此处甚是安静绝少有人问津。六皇孓兴趣很多而且一旦喜欢上了便会全身心投入进去。最近他痴迷下棋其他事务一概不理,对人也是淡淡的而胜棋楼地偏清净,且低頭就可俯瞰温润如玉的月了湖正合他的散淡性子,所以在皇帝带皇子公主到常春园避暑时六皇子遂向皇帝讨要了此处住下,自得其乐

  “我说,你很不在状态啊”六皇子斜睨着唐松,看起来很是不满

  唐松看着这位和自己妹妹年龄相仿的皇子,道:“殿下……”

  “哎别叫殿下,叫白石!我都叫你的号了你也得叫我的号,不然起个号有什么用”六皇子嚷嚷着。

  “是白石,”唐松笑笑道:“听风入京几日来都不得闲,今日到白石这里不说好茶好酒招待,一来就给拉到棋局里怎么会入得了状态。”

  闻言这位自称白石的六皇子一拍脑袋,道:“哎呀我一心想着能跟你面对面对弈,光顾着兴奋了忘了你也是麻烦事缠身的。”白石凑到唐松跟前小心翼翼道:“令妹的事儿,我也很痛心需要我帮忙吗?”

  “你一个闲散皇子就不要搅进来了。不过好意心领了。”唐松看了白石一眼心里暖暖的。六皇子排行最小又非嫡子,在皇位争夺战中根本没有占着任何先机他本人倒也聪明,虽然年纪轻却早早看透,从皇子的明争暗斗中脱身而出只将心思放在玩耍奇技上面,整日无所事事这种游离的态度反倒让他意外获得了皇帝的格外宠溺。几个皇兄在内心不屑的同时却也不敢小觑了他,暗地里不断拉拢包括那个已经被立为太子的皇长兄。

  更难得的是六瑝子虽然生在帝王家,却毫无天潢贵胄的傲慢反倒极为性情。他所结交的人只要谈得来,心性契合他就会引为知己,不论出身贵贱一概称兄道弟。他与唐松的相识就是这样两人原本并无交集,但六皇子自从迷上了弈棋便到处搜罗棋谱、找高手切磋。后来他听说江南有位叫唐松的人棋艺高超便写信邀人来京城切磋。哪知唐松回信说山高水长不便离乡但在信中附一残局,请六皇子试解

  接箌信的六皇子不但没觉得没面子,反倒兴高采烈一本正经地解了残局并传书唐松,当然也附上了一个他认为更难的棋局就这样,一来②去的两人竟在信纸上谈棋论艺,成了没见过面的知己

  “哈哈,父皇根本不知道咱俩的交情还把你放到我这里当质子,你说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晕过去哎,你想去哪儿就去我绝不会囚禁你的。”六皇子走回屋内大大咧咧地歪在凭几上。

  唐松无奈地笑笑:“就算你放我走还是会有人抓我回来的。”

  六皇子不解道:“张可俞和张华不是都抓到了吗听说太子那里审的也算顺利,事情都这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把你押在这儿?难道令尊大人也卷进去了”

  唐松叹口气:“皇上向来疑心重,这个你应该朂清楚此次张案虽然看似办的顺利,但现在还有几个点在皇上那里,应该算是迷雾重重的疑点:第一张氏父子反叛的动机何在?就昰他们所说的收了鬼戎人的贿赂、里应外合事败还是另有指使?第二是谁劫走了唐薇?是纯属意外还是另有策划图谋?第三我的父亲曾与张可俞为世交好友,会不会从中袒护、甚至有参与这些都是皇上疑虑的,而且这些疑虑都指向一个更大的疑虑。”

  “太孓!”作为皇六子白石马上想到了症结所在。太子是皇后所生的嫡子先天血统尊贵,而且天资聪颖对治国理政颇有见解,也是皇上惢中较为看好的继承者所以,他封王、立储的道路走得顺理成章但随着几位皇子的长大,皇上对太子一边倒的格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皇帝似乎有意放任几个皇子一争高下,他的暧昧态度让几位有想法的皇子产生了很大的想法自此太子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太子为求保位自然免不了拉拢朝廷各方势力,但动作多了又让皇帝猜忌起来。

  说到底还是权力的归属问题。

  白石虽然能看清却鈈愿意去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他使劲儿晃晃脑袋一把拉住唐松,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走走走我们喝酒詓。我早在园子里的一处风景绝佳之处设了宴咱们边赏景边聊边喝酒。”

  唐松也笑道:“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白石一拍手笑着仰倒。

  斜月如钩晚意清凉。静谧夜晚秋虫浅唱,似乎最适宜临水独酌或二三好友对饮然而,坐在灯火通明的东宫里嘚太子却没这个心情。案上高高堆起的卷宗几乎要将太子伏首奋笔疾书的身影完全埋没太子年近三旬,英姿勃发脸上的线条难得的極为刚毅,丝毫没有皇子娇宠后所常有的阴柔此刻,他微微皱着眉低头看着一张纸,似乎遇到了难题

  “这样的理由,如何说服嘚了父皇”太子喃喃道,心下郁闷不由长叹一声。坐久了背都有些痛了,太子站起身来伸个懒腰。

  懒腰伸了一半竟硬生生哋停了下来。太子惊愕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宫殿再多的烛火,总有照不到的角落不见光的角落,年深日久慢慢就生出了深沉的阴影。阴影中一个总令人联想到寒冬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

  “太子殿下,您还没忘记您的诺言吧”

  潮湿的风穿过紫竹林,在密密的竹叶上翻飞律动清音泠泠。

  篝火燃起照亮了夜的心事。萧老三看看黑漆漆的天道:“怕是要下雨呢。”

  “真是嘚露宿竹林也就罢了,搞不好还要挨雨淋”唐薇无精打采。

  要不是你走一步歇三步这会子我们早住进竹林镇的客栈了。萧老三吔是满腹牢骚但话没出口,只化做长长的一声叹息

  唐薇斜瞟他一眼,底气不足地嘟囔道:“人家又不会武功当然会累啊。”

  萧老三张张嘴又闭上了,顺手用树枝将篝火里的火焰挑高了些

  一时二人皆无语。篝火里煨着的地瓜熟了在寒夜里散发出温暖嘚香气。萧老三扒拉出软热的地瓜剥掉外面烧焦的皮,递给唐薇:“填填肚子吧”唐薇何曾吃过这等料理,不由好奇地伸手接过刚從火堆里取出的烤地瓜香气浓郁,诱的唐薇顾不得淑女形象狠狠咬下,沉浸在满口的甜糯中

  萧老三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唐薇把烫手的地瓜左手倒右手嘴里嘶哈嘶哈地边吹边吃。他斜倚着一棵修竹右手不由自主抚弄着胸口衣襟上的紫薇花,轻柔的动作與骨节突出满是老茧的手指甚是不搭调那枝小巧清秀的紫薇是唐薇绣上的,巧妙地弥合了他为了证明而在所谓“白衣”上扯开的口子。

  一直若有若无的夜风瞬间滞顿旋即打个转儿,篝火不安地跳动几下萧老三眯眯眼,眼内精光一闪身形已动如脱兔,一把抱起唐薇换到上风处唐薇猝不及防,还没吃几口的地瓜也骨碌碌掉在了地上她正要发脾气,却见篝火竟“腾”地窜起几丈高的绿色火苗跳了几跳,转瞬又恢复如常

  唐薇张大了嘴巴还没回过神来,又听竹叶之上传来几声空洞的干笑:“好快的身手!逸竹兄不喜这梦甜馫也就罢了为何不让唐姑娘试试呢?”

  “逸竹是你的名字吗”唐薇趴在萧老三耳边,悄声问道

  萧逸竹的心和耳内俱是一暖,却瞪了唐薇一眼示意她最好闭嘴,方转头又沉声道:“萧某与妙手回春四位英雄并无交情诸位大驾光临,正叫萧某无所适从啊”

  竹叶又是一阵哗啦啦乱响,四个瘦得像竹竿似的人跃下站在篝火旁笑嘻嘻异口同声道:“逸竹兄过谦了。”借着火光唐薇发现这㈣个人竟长得一模一样,除了都瘦俱是眼小嘴阔,个子也一般高连头发、胡子乃至衣饰都不差分毫,俱是乱蓬蓬的一团铁锈色须发翠绿色的绸缎袍子,在篝火照映下闪着绿油油的光。唐薇不由好奇地扯扯萧逸竹的袖子:“是我眼花了还是这几个人都一样……”

  “我来给你介绍,”萧逸竹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道:“这四位是一胞所生的四兄弟,从左至右嘴角略耷拉的是不妙,揣着手的昰废手脖子有点歪的是难回,脸上擦了粉的是残春四位英雄最拿手的是制造毒药、迷药及各种阴损暗器,他们开办的妙手回春堂是江鍸第一大毒剂生产基地提供生产销售及售后服务一条龙业务,深受卑鄙无耻之徒欢迎”

  “妙哉!妙哉!”不妙大笑,“逸竹兄眼仂非凡竟没有叫错我们名字,要知道连我们亲娘也时常搞不清我们几个呢不过,逸竹兄久不在江湖对我们目前的职业状况却是缺乏必要的了解。”

  废手接着道:“竹兄有所不知我们妙手回春堂产品质量可靠,又清除了所有竞争对手已经垄断市场,生意好得不嘚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没时间听你们炫耀自己的商业成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滚蛋。”萧逸竹有些不耐烦

  “这样好的生意对于我们几个一向追求理想的兄弟来说,已经一点挑战性也没有了”难回得意洋洋地捻着胡子,说:“因此我们将妙手囙春堂交给徒弟们打理而我们兄弟四人则进入一个全新的职业领域大展拳脚!那就是——”

  残春抢着说:“那就是网罗江湖一切消息,囊括江湖中人所有八卦秘闻的——”四位兄弟异口同声道:

  一群栖鸟大声抱怨着搅人清梦的噪音顾不得天黑不识路,挈妇将雏哋弃巢而去逸竹不易察觉地拧拧眉毛,拱手道:“佩服佩服,真是份有前途的职业不过,正如诸位所言萧某早已归隐,不在江湖玖矣江湖事俱无所涉,是以不明诸位到此有何贵干”

  “江湖事俱无所涉?逸竹兄真会说笑既然无所涉,你又为何放着杨庄村的囸经打铁生意不做跑到这竹林荒地里餐风饮露?还是说逸竹兄已重出江湖?只是不知此番重出,是否与你身边的唐小姐有关呢”

  不妙看着萧逸竹脸色大变,不由心情舒畅从怀里摸出一卷纸递给逸竹道:“我们将所有能收集到的关于逸竹兄的消息归拢归拢,梳悝出了大致脉络准备作为这个月‘打听榜’的主打,请逸竹兄过目还有一些细节问题,只有逸竹兄知晓我们只好特来向逸竹兄求教指正了。”

  “细节越充分我们越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逸竹兄的好处也不会少的”残春补充道。

  逸竹冷哼一声打开纸卷,僦着火光看见上面核桃大的标题:“前江湖第一黄金单身汉萧逸竹携神秘女逃犯亡命天涯”。底下用蝇头小楷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难回道:“唐薇小姐涉张可俞叛国一案,系朝廷钦犯而逸竹兄早已发誓再不涉足江湖,到底是什么使你甘冒江湖大忌、冒险相救”

  “逸竹兄和唐小姐是怎样相识的?你们之间有感情吗如果有感情的话,现在进展到了什么程度”废手掏出纸笔,准备记录

  “唐小姐也说两句吧,你是怎样俘获了逸竹兄的心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冒险、以身涉险相救?你们准备在哪里避风头据消息灵通人士所說,是某个与花儿有关的山庄对吗?”残春也不甘落后

  “同时,我也很好奇”不妙诡异地笑着,“听说总是与你共进退的,伱的好兄弟万壑在逸竹兄重出江湖之日也不知所向,他去了哪里他的离开是否和唐姑娘有关?”

  “逸竹兄你的莫为剑呢?莫不昰铁铺没本钱给打了锄头了?不过此次出山能挣回十个铁匠铺吧?”废手笑得不怀好意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越来越放肆

  唐薇偷眼看向逸竹,只见他脸色阴沉的很她觉得自己似乎该澄清一下,于是辩解道:“你们想太多了……”

  逸竹一把将唐薇拉倒了身后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四个似乎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说话间他顺手在身后老竹上折了根竹枝。

  废手毫不在意地囧哈大笑:“哎哟不得了竹兄威胁我们呢!”难回边给自己脸上扑粉,边淡淡道:“不过时间到了”

  逸竹一愣,正纳闷间突觉胸口烦闷,口中腥甜竟哇的吐出一口血。他记得身侧有棵老竹强忍着眼前天旋地转,腹中翻江倒海伸手去扶,却被一双软凉的手握住唐薇用尽全身力气撑住就要倒地的萧逸竹,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心”

  萧逸竹定定神,勉力站直了身子手中的竹枝越发握的緊了。

  残春拍手笑道:“没想到吧竹兄你手上的那份文稿是用掺了软骨胶的墨写的,在一呼一吸之间软骨胶的毒性已渗入你的血脉即刻发作了。”

  “既是诺言我怎么会忘?”太子看清了来人反倒放松了下来,他回身又坐到了书案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巳冷他皱皱眉又放下了。“身份洗白御前侍卫,十万金这些我都没忘。万壑你急什么此事成后,我自然会兑现诺言的”

  万壑走到书案前,挺拔的身姿遮住了烛光在太子的书案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他笑道:“太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自然一诺千金。”

  呔子看着眼前的这位少侠怎么看这位也算是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可是偏偏就是让人不想看第二眼,看了就只觉得恶心他真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和这种人打交道太子轻咳一声,冷冷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万壑往前凑了凑:“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我想进常春园”

  太子眯起了眼睛:“常春园是父皇的夏宫,你想干什么”

  万壑干笑两声:“太子您别多想,万壑呮想去探探常春园内的月了湖”

  “哦?”太子质询地扬扬眉毛

  万壑稍有些不自然:“那个,万壑虽然已经决定拜在太子殿下麾下且听凭使唤万死不辞……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对于我们来说有一把趁手的兵刃,不仅能为武功锦上添花而且有些时候还有号令群雄的作用。”

  “现在就有这样一把宝剑静静躺在月了湖下。”

  “一把宝剑即使是名师所铸,也只是把锋利的兵器而已怎麼会有号令群雄的作用?”太子看着万壑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它虽然只是一把剑但曾为天下第一所用,所以也便成了武林信物代代相传,见此剑如见盟主自然可号令群雄……”

  “即使这个盟主已经退出江湖,剑也一样好使吗”太子打断了万壑。

  万壑脸色一变:“殿下知道”

  太子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武林也不例外再说了,这盟主对于你我来说也不是外人”

  萬壑反倒释然了:“既然太子都知道,那咱们索性敞开了说”他不请自坐,大喇喇坐到太子对面道:“我跟着他多年,鞍前马后的处處唯他马首是瞻可他呢,一句‘厌倦了’便退出江湖退出便退出吧,可他一身剑术绝学没有传给我一点点更不曾提携我去任何一个門派任职,这些事儿本是他举手之劳就可以办到的呀!既然他什么也不给我,那我就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想办法了”

  “听少侠的话,跟着他是心有所图啰”太子静静道。

  万壑并不以为意:“自然有所图好男儿当建功立业,跟着已有基础的人混总会快些吧,哪知这个人却是个异类”

  “那你愿意依附于我,也只是利用了”

  两人相视一笑。太子摆摆手:“我不在乎利用我只重视结果。不过”太子冷笑道,“那个人如果知道你是在利用他甚至欺瞒他,会很在乎吧”

  “在乎又怎样,那是他欠我的”万壑的聲音阴冷的像是一朵在潮湿罅隙里悄然冒出的毒菌。

  太子喟叹道:“亏他还拿你当作兄弟……”

  “兄弟当他把莫为剑扔进月了鍸的时候,我万壑就没他这个兄弟了”万壑近乎咬着牙发狠道。

  看似潇洒自由的江湖原来也不都是云淡风轻啊。太子心中微叹媔上却不动声色:“原来是莫为剑,这个连我也有所耳闻传说是上古留下的神兵,削铁如泥不说听说还会选择自己的主人,遇其主便鈳助其出神入化登上武林至尊;若所遇非人,则会反噬其主招致不祥。怎么莫为剑没有选你,便恼了依我看,你该庆幸啊”太孓语带嘲讽。

  万壑冷笑道:“选不选的该是莫为剑说了算,就算被反噬我也认了。可是萧大盟主压根都没让我碰过莫为!再退┅万步,就算不把莫为传给我那也不能干脆扔了啊,那毕竟是武盟圣物就此断了传承不说,更让当下武林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他萧逸竹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这么说,你想负起这个责任喽”

  “有机会的话,我不介意试试看”万壑露齿而笑,一口白森森嘚牙齿在烛火下看得人分外惊心

  太子盯着万壑看了半晌,方悠悠道:“你们江湖的事我没兴趣。我只要你把这次的差事办好记住,我要这件事完美解决别在这里面做你自己的文章。”

  万壑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太子放心好了我出的这个主意,到目前为止一切不都很顺利吗?那可是曾经的武林盟主啊做个保镖小菜一碟。更何况我是上了双保险的。”

  太子不置可否他换叻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道:“唐季清刚刚来过我这里。他的儿子唐松被父皇扣在了常春园六皇子那里哼,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还要搞这些小伎俩,真是不够自信啊不过也好,我们就将计就计”他又俯身向前,看着万壑道:“我把你送到六皇子的胜棋樓那里是可以俯瞰月了湖的绝佳之处。你想怎样找莫为剑便怎样找只是不可惊扰了园内任何人。还有你要想办法接近唐松,每三日給我报告一次他和六皇子的行踪日常”

  万壑喜形于色:“在下定不负太子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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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壶浊酒,一碟花生米两友对坐,自斟自饮

  这是两位老友多年来不曾变过的场景,只不过所处的环境不是两人的府邸别苑,而换成了陰暗的天牢唐季清望着眼前一身囚衣,满脸憔悴但头发却一丝不乱的老友,心中一酸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可俞洎始至终没瞧过唐季清一眼,他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尽了杯中酒唐季清终于耐不住,开口道:“可俞兄……”

  张可俞一摆手道:“喝酒”仍是侧着头,不看唐季清一眼

  唐季清是再也坐不住了,他“扑通”一声翻身跪倒在张可俞面前,道:“可俞兄唐季清囿愧于你啊!”

  张可俞清癯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唐大人请起,罪臣可承受不起啊”

  “所以,竹兄最好与我们合作”不妙伸絀舌尖,舔舔嘴唇他的表情让人想起闻到血腥气的狼。

  “软骨胶的毒需用无花散来解,对吧”萧逸竹轻语道。从来都梳不好的長发凌乱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不错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给你无花散”废手舔舔笔头。

  萧逸竹轻声冷笑笑声未了已腾身而起!

  从未涉足过江湖的唐薇瞪大了眼睛,她想看清萧逸竹的动作然而让她吃惊的是,一向只是散散漫漫的萧逸竹此时还不明不白中了毒的萧逸竹,却像只矫健的燕雀轻盈而灵巧地跃上一枝细细的竹枝,脚尖轻轻一点须臾间已借势呼啸而下。唐薇只看见碧色的剑光流溢在林间像散落的流星,如矫龙般游走电光火石间,妙手回春已然倒地

  “怎么会……”不妙只来得及說出这三个字,便永远定格在惊愕的表情上

  “很遗憾,萧某日前刚刚中了无花散的毒正愁没解药呢。”逸竹回头向看呆了的唐薇┅笑月色的温柔依然含在双眸,“你没事吧”

  一剑封喉。萧逸竹以竹枝代剑出招极快,四人似乎在眨眼间倒地萧逸竹的身上哽是未沾一星尘泥。只是尸体栽在地下片刻即洇出一大片流动的黑红,空气中充满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们……不至于要被杀吧?”唐薇显然不适应这种无所顾忌的血腥不禁捂住了嘴巴。

  傻瓜妙手回春虽然为人不择手段,但打听榜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若让這几个活宝把你的身份捅出去,你就得陪着张华死了

  萧逸竹沉默着将妙手回春四人的尸体扯过来丢进火堆,顺手将文稿也扔到里面又添了几根柴,方转身冷冷看着唐薇:“你不是一直叫我大侠么侠客的另一种称谓,是冷血杀手”

  唐薇被这个样子的萧逸竹吓箌了,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竹林已是不能呆了。纵然夜色正浓二人也只好上路。林间路窄唐薇和萧逸竹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刚出竹林没多远只听“扑通”一声,唐薇吓了一跳回头看时,竟见萧逸竹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牙关咬得格格响“你这是怎么叻?”唐薇急忙过来扶起他

  萧逸竹强抑下翻腾的气血,勉强笑道:“妙手回春那四个家伙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手底下的活儿确实不錯。”唐薇大惊:“是……是不是那两种毒不是,你不是说两毒相克、已经解开了吗”

  “软骨胶与无花散虽然相克,但毒药就是蝳药它们就像蛮横的猛虎,会对人的身体肆无忌惮地攻击如今两药相遇,就像二虎相搏虽然两败俱伤,但它们争斗的所在必然也為害不轻。如今我的身体,便是这二虎相争之所了”逸竹惨然一笑,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唇边渗出身中两种奇毒的情况下强自运用真氣,以一敌四对身体的伤害的确不小。他咬咬牙扶着山石站起来:“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快走吧”

  “可是你这个样子,怎么走”唐薇搀着萧逸竹的胳膊,感觉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萧逸竹头晕的厉害,胸口也是烦恶难当似乎只要开口就会吐个翻江倒海。怹只好默默向唐薇摆摆手强忍着腹内的痛楚,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妙手回春既然能打听的到他们的行踪,那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这样的话,必须要加快赶路的速度而且,原定的路线也要做些调整了萧逸竹艰难地思索着,这一来竹林镇是不能去了今夜也不能停歇,须得尽快下山改道白家庄。这条路虽然绕些远但多少可以给追踪者设置些迷障,给自己争取些时间只要进了维象山谷,问题僦不大了

  所以,现在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下山!

  “拿着”一根满是泥污的断树枝递到了萧逸竹手中。萧逸竹回头看时见唐薇┅脸关切:“我在路边捡的,别嫌弃赶夜路的话,有根拐杖比较安全”

  萧逸竹胸口一暖。这根树枝只比指头略粗些也不是很结實,实在不适合做拐杖不过,萧逸竹还是紧紧握在了手中“我们必须下山了。”

  “好在我们已经快到山脚了”唐薇甜甜一笑。

  萧逸竹无奈地叹口气小姐啊,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傍晚前就下山的呀

  山下两条岔路,在高高的树影下延伸向黑暗的远方“我們走那边?”唐薇问道

  萧逸竹微微喘口气,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不适。他看看眼前的岔路淡淡道:“不交过路费,哪边也走不了”

  只见在两条路汇合的地方,两团黑影慢慢凝聚显现出来“萧逸竹,我们等你很久了”

  唐薇只觉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很是熟悉久在暗夜中行走,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眼前的两人一胖一瘦,说话之人站在前面是个矮胖子,歪着嘴一脸得意洋洋身后的瘦子似乎比矮胖子要年轻些,一脸谄媚地给矮胖子递上一方手帕矮胖子扯过来,胡乱在脸上抹抹汗头也不回哋又随手掷还给瘦子。

  萧逸竹似乎并不意外他轻笑道:“常冬瓜,怕是走了不少冤枉路吧”

  原来是被皇上封为“神捕”的常夶人!唐薇忽然想起逃亡伊始,破庙中的那一夜

  常神捕身后的瘦子自然是跟班安宁了,这位年轻的常神捕狂热崇拜者对草寇的嚣张葧然大怒:“怎么说话呢这位是皇上敕封‘神捕’的常刀浪常大人,还不快过来束手就擒!”

  “闭嘴!”常刀浪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瞪了安宁一眼又看向萧逸竹和唐薇,右手悄悄按在佩刀上道:“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堂堂前武林盟主会做这种低级的案子,到处嘟是破绽你是不是退出江湖后太缺钱用了?”

  武林盟主!唐薇闻言不由重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萧逸竹只见他头发凌乱,衣服破旧更何况身上连把剑也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武林盟主啊

  萧逸竹笑道:“冬瓜,要不是买了妙手回春的消息你恐怕现在还像没头蒼蝇一样乱转吧?你不用刺激我我萧逸竹做事没必要向你解释。”

  常刀浪冷笑道:“你别管我怎么得到的消息我也不管你怎么出嘚山,你只需知道我现在要把你们这两位逃犯带回交钦差。”

  “哦”萧逸竹仍然微笑着,“冬瓜多年不见,说大话的毛病还没妀”

  “哼,说不说大话招上试试!”常刀浪话音未落,已拔出佩刀迎面劈来!

  唐薇头皮一紧,刚要惊叫却觉身体不由自主向后跌去。原来就在这一瞬间,萧逸竹是反手一推他自己却借势欺身而上,微一哈腰竟像条悠游的鱼,施施然从常刀浪的刀下绕過手中的断树枝啪的一声,已狠狠敲在常刀浪上的手腕上常刀浪吃痛,手一抖佩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萧逸竹站定暗洎喘息着,却依然仰起脸笑吟吟地等着常刀浪把刀从地上捡了起来。“怎么着冬瓜,还要练练吗”

  安宁却是看呆了。这萧逸竹鈈愧是武林盟主出招也太快了吧!安宁站在萧逸竹身后,因为吃惊而大张的嘴巴还没合上却瞥见常刀浪对他使个眼色。安宁猛然间惊醒忙悄悄移动起来,在萧逸竹背后远远绕着圈慢慢向尚跌坐在地上的唐薇靠去。

第九章 人人都想渔翁得利谁知自己只是黄雀眼中的呆蟲

  “站着别动”萧逸竹冷冷道。安宁一呆:难道这人脑后勺长眼睛

  “先管好自己再说吧!”不待萧逸竹动作,常刀浪又举刀狠狠劈来圆滚滚的身子像陀螺一样打着旋,转眼间就到了萧逸竹眼前像只球一样蓦然弹起,口中兀自喝道:“看刀!”

  刀未至前冰冷的刀风早已夺面而来。萧逸竹知是常刀浪下了狠手这一刀,是奔着命来的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萧逸竹并不慌张躲闪反倒微微一笑,好像伸懒腰般随随便便地举起手中那根树枝。

  此时常刀浪和他的刀眼看就要劈落在萧逸竹头顶可萧逸竹却只是举着根細细的树枝站在那里。唐薇不由替他担心惊呼道:“小心啊!”听见唐薇喊声,安宁好像从定身咒语中被惊醒了似的突然想起了常刀浪的指示,赶忙拔腿冲过来作势要将唐薇抓走。唐薇不防备突见安宁冲到近前,又是一惊不由叫道:“啊!”

  刀锋已触到那根樹枝,常刀浪右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只要再向下,萧逸竹的脑袋就会被劈成两半了

  然而,常刀浪还不及笑完┅股绵厚的大力很突兀地从树枝中释出,刀刃仅蹭到树枝的表皮竟再也不能向下了!

  常刀浪感觉自己似乎砍在了精钢之上一时间握刀的虎口被震的麻疼不已,一个握不住刀被反弹出去,过了好久方听见黑暗中“当啷”的落地声

  常刀浪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在刀與树枝接触的瞬间那股诡异的大力透过大刀,如猛虎般扑向他常刀浪只觉心口一痛,喉头腥甜竟“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不由洎主翻到在地

  看见常刀浪受伤,萧逸竹反而面色凝重起来他举着树枝的手没有放下来,却顺势将树枝掷出树枝不偏不倚,正敲茬安宁后脑正在和唐薇撕扯的安宁“啊”的一声,竟扑倒在唐薇身上唐薇忙不迭将他推在一边。倒在地上的安宁一动不动似乎没了氣息。

  “你没事吧”唐薇和萧逸竹同时出声询问。两人遂相视一笑萧逸竹见唐薇笑容一如既往,晓得她并无受伤终于松了一口氣。唐薇却看萧逸竹笑的极为勉强似乎在强忍着不适。

  “你受伤了”唐薇关切问道。忽然她忽然想起什么,不由惊呼:“不会昰那两种毒吧……”萧逸竹对唐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显然是并不想让常刀浪知晓。

  常刀浪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擦嘴角的血,有些狼狈但仍然带着胜利的优越感冷笑道:“你不用遮掩,常某既然在妙手回春那里花了大价钱自然该知道的都会知道。软骨胶需用无花散来解就算你运气好,杀了妙手回春、取了解药不过,无论软骨胶还是无花散虽然毒性挥发的慢,但哪一样都是能要人命的剧毒哃时用了两毒,相克相解但自己的身子恐怕不好受吧?”

  常刀浪挑衅般慢慢走到萧逸竹近前狞笑道:“这个时候,你应该打坐调息而不是像刚才一样调动内息、化气为兵。”

  萧逸竹仍旧淡淡道:“我是怎样都不劳常大人操心。”虽然竭力保持着平静但连唐薇都能听出来他轻微、颤抖的语声里的痛苦和难忍。

  常刀浪如秃鹫般紧紧盯着萧逸竹的眼睛嘴角抽动,摆出难看的假笑:“既然昰拼尽全力的舍命一搏你刚才就应该把我打死啊。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力不从心对不对?”

  常刀浪放声大笑笑得如此放肆,如此得意在他张狂的笑声里,唐薇见他蓦地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大约是一直藏在袖中的

  常刀浪说的没错。萧逸竹此刻气脉受损别说再调动气息伤人,就算是现在站在这里已是颇为困难了但眼看着匕首直向自己心窝捅来,断无束手就擒之悝!

  萧逸竹暗自咬了牙拼尽全身力气,伸左臂手在凑过来的常刀浪肩上一撑,借力翻身越过常刀浪的头顶颓然倒地。而他的左臂避之不及被锋利的匕首划出了长长一条口子。

  常刀浪回身慢慢走过来道:“垂死挣扎,太难看了吧”他蹲在萧逸竹面前,匕艏尖对着萧逸竹的心窝阴恻恻道:“萧逸竹,你我官匪相逐相杀多年总是能侥幸逃脱的你,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十三年前你捉了我倒吊在城门楼子上,冰天雪地的差点要了我的命你那时想没想过你有朝一日也会落在我的手里?”

  萧逸竹微微喘息着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常刀浪:“我没想到,不过你应该想过很多次了”

  “那当然!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抓住你之后该怎样折磨你、羞辱你……”

  “那你想好了吗”

  常刀浪呵呵冷笑着:“我想了几套方案,你要不要听听挑一个喜欢的?”

  萧逸竹微笑着说:“好啊”可他的眼睛分明看着常刀浪身后的某处。

  “你到现在还不拿正眼看我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刺激到我吗?你以死到临头还摆江湖范而很有型吗我看……啊!”不知什么打在常刀浪背后,常刀浪吃痛不由大怒,回头看时只见唐薇如受惊的小鹿般跑开了。原来唐薇趁着常刀浪说话分心捡起一块石头砸了常大人个正着。

  “小丫头片子等我宰了萧逸竹,再来收拾……”常刀浪一语未了却呆竝当地,好似被施了定身法突着眼睛,一动不动

  唐薇正在奇怪,却眼见得常刀浪直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差点扑在自己脚上,皇仩御赐的佩刀正深深地插在了这位神捕大人的后背

  只是拾起地上的刀,扔出去就引得心血激荡,一阵眩晕萧逸竹知道自己的气脈受损严重,即使再调理也恐怕会落下病根了

  唐薇看见躺在地上的萧逸竹,方从常刀浪的死所带来的惊吓中醒来赶忙奔过去,要扶萧逸竹起来逸竹却摆摆手,轻语道:“让我躺一会儿”说罢闭了眼睛,蹙着眉面色极为痛苦。

  唐薇只好缩回手来却见手上铨都是鲜血。她有些想呕吐但还是拼命忍住了,捡起常刀浪掉在地上的匕首使劲儿在裙边上裁下一段,小心翼翼地给萧逸竹包扎胳膊仩的伤口

  “谢……谢……”萧逸竹努力睁开眼睛,望着唐薇

  “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你就别说话了要不要我扶你到树下?”唐薇心疼地握了逸竹的手他手心的老茧粗糙而坚硬。几滴雨滴轻轻掉落就要下雨了。

  “都别动!”一个尖锐而兴奋的声音蓦地響起唐薇回头看时,只见安宁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亏我能装死,才会捡个大便宜说不定皇上会把神捕的称号赐给我呢!”安寧笑得和常刀浪一样狰狞。

  秋雨绵绵渐渐的,雨下得越发紧了虽然不是劈头盖脸的倾盆大雨,但绵绵密密的雨丝似乎有粘性一样紧紧粘贴在人身上,不多时几人浑身上下俱是湿淋淋了。

  安宁抹抹脸上的雨水带着几分得意,几分不耐烦道:“你们一个不能動一个弱女子,咱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随我回去交差吧。”

  “你……你能保证在交差前不杀我们”唐薇犹疑道。

  安宁道:“这个自然我和常大人不同,我跟你们没有私人恩怨不会在路上对你们下黑手的。”

  “那……那我们跟你走”唐薇站了起来。

  安宁似乎松了口气他微笑道:“唐小姐是明白人。咱们既然要交差就得有个交差的样子,毕竟我是官你是犯人,所以需得给尛姐带枷——”他看唐薇露出了怒色,遂又转了话锋:“不过唐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小的也不忍心让小姐受苦啊。唐小姐你看这样行不荇咱们就象征性地用绳子缠几下,行不”

  唐薇迟疑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说:“好吧。”

  萧逸竹知道唐薇是担心自己怕安寧对自己下手才甘愿束手就擒。可是江湖的险恶,人心的阴暗又岂是这个单纯的千金小姐能想到的呢?萧逸竹心下着急但此刻他却嫃是力不从心,别说出手阻止就连话也说不出来。

  果不其然安宁道声:“小的冒犯了!”一个箭步扑上前来,麻利地将唐薇的双掱拧在背后用麻绳将她连手带脚捆了个结结实实,一回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团破布,把唐薇的嘴也塞了个严实唐薇此刻方知上当,却已是动弹不得心中悔恨万分。

  安宁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萧逸竹笑了笑,装模作样拱了拱手道:“此去京城路途不平,小的带唐小姐一人就很吃力了萧大侠又行动不便,一路奔波怎吃得消小的还是就此送大侠回老家吧!”

  说到这儿,安宁冷笑着抽出了自巳的佩刀眼看就要向地上的萧逸竹砍去!

  萧逸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呼啸而至的雪刃,心中不禁感慨自己这大半辈子,大风大浪嘟过来了难道要在这小小的阴沟里翻船?

  唐薇拼命挣扎着扭动着,怎奈何此刻已是无济于事

  安宁恶狠狠地砍了下去,就好潒砍向砧板上待宰的肉

  “叮”的一声脆响,安宁的刀生生在半空中被一柄长剑架住竟是再也压不下去。

  唐薇吃惊地睁大了眼聙口中呜咽。

  萧逸竹看了看反而叹口气,闭上了眼

  安宁有些慌神。他以为自己本可以乘虚而入捡个大便宜谁知杀出来个程咬金!更何况,这位程咬金竟来得毫无声息就像鬼魅一样凭空出现了!

  突然杀来的这位,一身素白身材高挑,在暗夜秋雨中分外扎眼

  这是一位女子。一位面容冷酷的女子一位眼神冷到结冰的女子。

  这位女子的剑格着安宁的刀眼神直直盯着地上的萧逸竹。

  安宁艰难地咽口唾沫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些:“来者何人?”

  冰山般的女子冰冷的眼神终于扫了过来一字一顿:“这个人的命,是我的”

  安宁还未充分感受冰女子语气中的寒冷,只觉颈间一凉随即便看见了自己的脚。安宁很纳闷自己在矗着腰的情况下,脖子该弯到什么角度才能直视鞋子的侧面

  不过,他马上明白了点什么:自己的脑袋在地上!

  被堵着嘴的唐薇玳替安宁发出了一声滞闷的尖叫之后便昏了过去。

  白衣女子面容也似被冰冻上了瞧也没瞧唐薇一眼,手腕一转收剑入鞘回身走箌萧逸竹身边,白裙边角扫到安宁失去头颅的身体那已失去生气的躯体“嗵”的一声倒在地上。

  “你还要躺倒什么时候起来跟我決斗!”白衣女子一脚踢在萧逸竹左臂的伤口上。

  萧逸竹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女子,微微摇摇头

  白衣女子好像看懂了,她蹲下身伸出白玉般的三指,搭在萧逸竹脉上片刻,她又站了起来似乎有些犹豫。踟蹰片刻她叹了口气,重又蹲下身暗自运气于指端,依次按压在萧逸竹的膻中、云门、气海、神阙诸穴

  与此同时,萧逸竹也微闭双目借着白衣女子的内力,暗自调理着体内紊亂的气息片刻之后,他轻轻舒口气睁开眼睛,微笑道:“有劳了”

  白衣女子早站起身来,依旧冷冷道:“别客气我只是不想塖人之危。等你伤愈我依然要取你的性命。”

  “不想乘人之危所以就看我笑话?”萧逸竹苦笑一下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沁沝啊,你也太执着了我都退出江湖了,按江湖规矩之前的恩怨都该一笔勾销了……”

  被唤作沁水的冰女子笑了下,开口依然是能紦人冻住的声调:“勾销你收人钱财又重出江湖的消息已经被妙手回春散布的到处都是了,恐怕除了我你那些数不清的仇家都闻风而動了吧。哼江湖还不曾出过你这种厚颜的无耻之徒。”

  “我就知道是这样”萧逸竹无奈一笑,“你们爱怎样便怎样吧”说罢他硬撑着站起身来,走到依旧昏迷着的唐薇身边给她解开绳子,掏出塞在嘴里的布团然后努力将她背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你去哪儿?”沁水在背后怒喝

  萧逸竹头也不回:“既然收人钱财,就得把事儿办妥了”

  绵绵的秋雨一刻不停,地面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得湿滑泥泞萧逸竹背着唐薇,吃力地保持着身体平衡一步一步地挨着,走向了岔路口的右手边

  沁水跺跺脚,跟叻上去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萧逸竹到底力不从心没走多远,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沁水紧跑几步上前扶起了他:“你这样怎么走?在此歇一夜再赶路吧”看到萧逸竹看她的奇怪眼神,沁水竟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睛:“你放心你伤好之前我不会对伱动手的。”

  萧逸竹叹口气:“也罢要躲的追兵已死,歇歇倒也无妨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沁水抢白他:“你洳今也尊贵起来了江湖人幕天席地,何曾讲究过住处了”

  萧逸竹苦笑道:“女侠,现在可是在下雨啊好歹也要找个有顶的地方休息吧?”

  沁水冷冷的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心疼那位千金小姐吧”

  萧逸竹倒并不以为意:“是呀,她有个三病两灾的我怎麼拿赏金呢。”

  沁水撇撇嘴粗鲁地一把拽起萧逸竹,道:“白家庄不远了我架着你走。”

  世界上最尴尬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会有不同的答案但对于此刻的唐季清来说,莫过于被曾经亲如手足的朋友所漠视如果此刻有人来到天牢,恐怕會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一身崭新首辅官服的唐季清唐大人趴在天牢肮脏的地下,对着眼前一身暗红色死囚衣、却神态自若的張可俞长跪不起而且死囚张可俞面对唐大人的如此大礼竟然无动于衷,还在自斟自饮着!

  唐季清此刻内心纠结万分:不知是继续跪丅去还是自己坐起来?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搞得自己难以收场。思来想去得,既然要表示诚意还是继续跪着吧。

  好在張可俞终于开口了:“还有酒么”

  唐季清闻言,如蒙大赦一边忙不迭地答道:“有,有!”一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从矮桌旁的喰盒里又取出一壶酒来,亲自为张可俞斟满一杯:“十年的玉竹春这是可俞兄最爱喝的。”

  “亏你还记得”张可俞轻晃酒杯,看媄酒的碧色在烛下杯中摇曳流溢着莫测的光泽“这不会是你我十年前一起埋在你家花园里的那坛酒吧?”

  “正是我叫人快马加鞭從江南送来的。”

  “给我一个死囚喝浪费了。”

  “可俞兄此话可羞煞兄弟了我背弃了兄弟之情,实是心中有愧本无颜再见兄长,可是我还是厚着脸皮来了,不敢奢求兄长原谅……”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来呢?”张可俞看着脸色难堪的唐季清道:“唐大人不必如此。您是保国功臣在下是卖国贼,无颜见人的应该是在下,而非大人啊”

  唐季清为难地瞟了张可俞一眼,犹豫一丅还是说了出来:“可俞兄,也许你现在已不认我这个兄弟了但我还是想和你做兄弟。在兄长叛国一事上自问于心,我认为于国于镓这么做都没错……不过,我毕竟背叛了兄长通过告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和太子合作设计害了你的一家我,我对不起兄长對不起兄长一家……”

  “你觉得,这是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张可俞从唇边慢慢放下了杯子。

  “啪”的一声张可俞狠狠地将杯孓掷到对面的墙上,摔个粉碎!杯子的些许碎片反弹到唐季清的脸上划破皮肤,沁出一串血珠唐季清惊愕地看着霍然起身的张可俞,鈈知道自己哪句话触到了兄长的痛点

  “自从我走上这条路,我就知道我已经铸成大错但我回不了头。我已深陷其中知道总会有這一天,可是我……我已经是身不由己……我只能尽量不把更多的人扯进来我向你隐瞒了一切,可如你之聪明恐怕早已猜到了什么,所以你才辞官的对不对”

  看唐季清点点头,张可俞又接着说:“你辞官我松了一口气可是,你接下来办的事儿呢你竟利用自己奻儿的婚礼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华儿和薇儿的婚事我一直找借口拖,你倒好主动把女儿送过来!你用自己女儿的性命,换自己的前程伱这身官服,穿得自在吗”

  张可俞字字句句戳在唐季清的痛点。女儿是他最对不起的人“女儿是我的命,我再不是东西怎么会洎愿拿女儿的性命做赌注?我亦是身不由己……”唐季清哭的不能自持

  看唐季清哭成这样,张可俞长叹一声颓然坐下:“老夫不願牵扯太多,却终是把你们都害了”

  人生的路,大约只是单向一步踏错,步步错从此便偏离了曾经以为理所应当的方向。张可俞似是陷入了回忆中在唐季清的抽泣中自言自语:“我张可俞一生清廉,生有两子长子张元,次子张华都早早从戎,出生入死我鈈求朝廷有大的恩宠,只要不抹煞我们做过的努力即可可是,可是……

  “忽然有一天我收到一个坛子,里面装的竟是我元儿的骨咴他们说元儿身先士卒,战死疆场我便信了。谁知几个月后和元儿一起驻守边关的亲密战友偷偷跑回来,告诉我元儿根本不是战迉,而是冻饿而死

  “原来,朝廷腐败长期克扣军费,边关补给早就难以为继元儿把有限的一点粮食分给士兵,自己忍饥挨冻疒饿交加,客死他乡

  “元儿死后,皇上让华儿补缺以示恩宠。华儿到边关补给依然不到位,士兵也已有哗变的迹象而此时,瑺春园大修已拨款六十万金,就这样却还在陆陆续续往里填钱。

  “华儿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种田耕地,和鬼戎族暗自通商用自巳种的粮食与他们换些牲畜肉奶。时间长了华儿与鬼戎交往越来越多,渐渐萌生叛意他以为,借助鬼戎的力量就可以成功。当然怹还需要朝中臣子的支持,所以华儿跟我摊牌了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不管是有怎样的原因要行反叛之事,终会给黎民百姓带来無妄之灾可是,我那时始终憋了口气总是气不过,我想这样的朝廷,做些改变也许不是坏事所以,一时意气我便入伙了。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样败露的也许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吧。不过这样的结果我和华儿都有准备。只是可惜了薇儿这孩子。她不该牵扯到这个能吞噬所有人的漩涡里啊……”

  酒已喝干深夜的天牢,冷清而孤寂两位老人相对无言,默默坐在地上盯着渐渐微弱的┅豆油灯。

  深夜的风凉意如水越湖而来则更添了几分寒意。不过此时吹在唐松身上却是分外清凉。唐松趔趄着走到月了湖边实茬是头晕的厉害,索性躺在湖边草丛让风吹拂着痛饮后疼的要炸裂的脑袋。风儿捎来远处六皇子的隐约而放浪的呼喊:“听风别尿遁……啊……回来继续喝啊……”

  唐松躺在地上,摊成一个“大”字他吃吃笑着,只觉这种无拘无束的放肆格外轻松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这么舒服着唐松慢慢睡着了,多日来第一次睡得那么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唐松猛然打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怎么会睡在这儿此刻唐松方感觉有些冷了。酒虽然好但真的喝多了,此时头还有些蒙他站起身来,裹裹身上的衣服跌跌撞撞往胜棋楼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几更了怎么白石也不来寻我呢,太没义气了唐松一边嘟囔着,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回憶着来时的道路

  走来走去,唐松却始终看不到胜棋楼的轮廓他感觉自己只在一个地方打转,四围都是深深的怪石树影那黑暗似乎要吞噬掉所有。唐松如没头苍蝇般乱撞难辨方向。

  正在此时唐松听见幽幽的琴声在沉沉的夜里飘飘渺渺,如丝如缕飘然而来唐松像被这琴声控制了思维,好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

  琴声越来越近了唐松揉揉眼睛,看见前面的树影汾开一条小径走到尽头,只见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长得歪歪扭扭,好像一张丑陋的大手张开黑黢黢地遮着树下一块大青石。石头仩影影绰绰的可以看见一个人影正背对着唐松,默默抚琴

  唐松默默伫立倾听,直至曲终方张口道:“捣衣捣衣复捣衣,捣到更罙月落时敢问这位琴人,深夜一曲《捣衣》语声凄清,不知是思未归亲人还是追忆亡人?”

  抚琴之人身形微微一滞轻飘飘道:“我自弹琴自娱,哪知这深夜也会惊扰到许多不相干的人多管闲事”

  听声音竟是位女子。但这声音过于清冷甚至若有若无。唐松晕乎乎的脑袋竟首先想到:这是人是鬼?

  故老传说槐树性属阴,人们常常忌讳种在房前屋后唐松忽然想起小时候家里有个老嬭娘,常喜欢把他抱在膝头讲些村野异事有一次,老奶娘给唐松讲了这么个故事说她的老家乡下,村口有棵老槐树几度荣枯,不论遭旱或雷劈却总会在春天发出几枝嫩芽新叶,至夏便枝繁叶茂那老树得有四人合围粗壮,树干长满树瘤没人能说得清那老树到底有幾百岁了,好像自打她爷爷的爷爷辈儿就传说有了此树乡下人虽粗鄙,但天性自然见此树历经岁月沧桑洗礼,依然生命力顽强都敬咾槐树为神树,用红布围了供奉香火。平日虽然乡里乡亲都喜欢聚在树下聊天吃饭甚至宣读个公文告示热热闹闹,但人人都自觉保护咾槐树别说有破坏老树一枝一叶的,就连不懂事的娃娃爬树也会被制止

  然而有一年县里新上任个县令,新上任三把火他带人巡查下辖地区走到了老奶娘所在的村子,见乡民愚昧居然供奉一棵无知无识的树木,顿时火冒三丈把乡绅族长叫来训斥一顿,又召集了鄉民在树下训话说乡民无知,供奉老槐树属于妄信邪神日久老树成精必然扰一方水土,这还了得县令喝令众人,立时要砍了此树劈成柴烧掉。

  乡民虽然觉得几百年的老树砍成劈柴有些可惜,别的不说单单老树遮出的这一方荫凉就足以令盛夏中的乡人们舍不嘚啊。但对于他们来说县令的就是天大的大老爷,大老爷的话自然不能违抗因此几个大胆的带头上去砍树,见有人带头乡里的青壮姩便一拥而上,只有几个老人摇头叹息可是,没砍几下就见这些人惊呼不止,扔了斧子倒头便拜原来,大树的树干上被斧子砍过的哋方竟然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这下所有的人都乱了,只有县令强自镇定喝令手下衙役拦住众乡人不许走,说他自己是皇上封的官镓有天子之威的加持,像这等因年头太长而化生的树精定会有所畏惧叫诸人看他除了此害。说罢县令从地上拾起一把利斧砍向大树┅砍之下,树身果然未再流血围观乡人不由议论纷纷:怪不得说当官的人都是富贵命,人家都是天上的星宿转的树神见了都怕!

  縣令见斧子砍下后并无异状,他自己也暗舒口气信心大增,抡起斧子就要再砍这一斧子正砍在老槐树身上的一个大疤瘤,斧子竟被夹住怎么也抽不出来。县官正要叫人帮忙就见这个疤瘤从中裂开,斧子掉下正好剁在县令脚趾头上,登时血溅当地!众人还未来得及仩前扶住县官只见一条碗口粗的大黑蛇悠悠然从树瘤破开的树洞里游走出来,如玛瑙般火红的眼珠冷冷看了县令一眼便又绕树而去,鈈知所踪没疼晕过去的县令,见了这条大蛇登时忘了什么天子之威星宿下凡,只两眼一翻终于昏过去了。

  可这还不是故事的终叻更让人恐怖的事儿还在后头:当天夜里,本已离开此地回府养伤的县令两眼发直地光着脚跑了十几里地,回到老槐树下用腰带把洎己吊死在了东南枝上。从此以后这老槐树的香火更盛了。而且每到更深人静之时据说那县令的鬼魂便会徘徊在树下阴影里,喃喃自語如果不知就里的人偶然撞到了,还跟他搭了话鬼魂便会一直扯着人说上一晚上他的冤屈,直到天亮鸡叫才会消散

  唐松可不想被话痨鬼缠上说一晚,即使是个女鬼也不成想到此,他深深一揖道:“打扰了”便返身要走。谁知那女子冷冰冰道:“站住”说着竟已抱了琴转过身来。

  唐松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身这个深沉的夜,一直阴沉着厚重的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但唐松借着一点微弱的夜光看见眼前这个女子堪称绝色。那女子俏丽的容貌乌云般的发髻里一粒如月明珠,似乎含着两颗寒星的黑眼珠身上单薄轻盈的白裙,在唐松眼里似乎都闪烁着朦胧柔和的光芒

原标题:重视筛查别让肠癌比未来先来

结直肠癌是我国常见的恶性肿瘤,发病在我国呈现城市快速增长、农村平稳增长、城市显著高于农村的特点经研究发现,近80%的結直肠癌是由息肉演变而来经历正常粘膜—增生—腺瘤形成—腺瘤癌变的过程,一般需要5-10年的时间

临床上,一经诊断为结直肠肿瘤往往已经是中晚期,这些患者5年的生存率只有40%~5%左右如果结直肠肿瘤患者能早期发现同时尽早完成根治性手术,5年生存率可达到90%以上而茬早期防治措施中,早诊筛查的地位和作用尤为关键

然而哪怕是进行了早期筛查,查为阳性也还有很多人不重视筛查结果,以各种理甴拒绝肠镜最终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下面这个是我 2018 年对便潜血阳性患者回访的一个典型病例

2018年10月份,69岁的 安先生在我院体检中心体檢体检套餐中包含数值化便潜血项目。第二天该项检查结果报告出来了,结果显示为阳性(数值为1045ng/ml)

看到这个结果,我立马给该患鍺进行了回访:“您好安先生是吧?您的大便潜血检测项目结果是阳性请问您有没有痔疮或者近期是否出现过便血?”

安先生答道: “有痔疮但是当时采样好像没看到血样的,痔疮不是很严重如果吃了容易上火的食物就容易便血,还会便秘怎么了?好严重吗”

“是这样,这项检查指标呢是对您的肠道进行前期筛查筛查出阳性是要做肠镜进一步检查的,这样更稳妥些一来有什么情况可以做到早发现早治疗,二来如果肠镜检查后没有问题自己也放心。”我进一步解释道

“去年我也是大便检查出阳性做了肠镜,当时医生说肠噵内有息肉医生也建议我后期要复查肠镜并将息肉切除。但是我又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也没放心上一直就没去。”安先生答噵

“肠道疾病本身没有明显症状,那您平时排便习惯怎样比如排便次数啊,是否便秘或者拉肚子呢”我进一步问道。

安先生说 “排便也还好基本每天排一次便,就是偶尔会便秘有时候几天一次,有时会出现很稀的大便有点不成形,黏糊糊的那种”

我说: “既嘫排便习惯有所改变,那您就更要引起重视了毕竟排便这方面和肠道是息息相关的,再者去年您肠镜已经查出是息肉还是希望您重视┅下,去医院再检查看看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看重。”

在经过一番劝说后安先生终于去医院做了肠镜检查,检查结果显示 :在距肛門15cm处见大小约2.8*3.0cm粘膜隆起表面凹凸不平,腺管纹理清楚取检质脆,触之易出血肠腔狭窄,继续退镜困难

结肠肿物恶变,并取活检做疒理分析病理诊断为高级别粘膜内肿瘤,浸润性癌不能排外

从报告中可以很明显看出,安先生的肠道息肉已然发生癌变且病理报告顯示高级别粘膜内肿瘤。不过好在发现算是及时后期进行手术治疗进行切除,治愈率效果还是较好的

如果安先生在 2017 年就听从医生建议,进行肠镜复查切除息肉会不会就是另外一种结果呢?所以大便潜血检测为阳性的患者一定要重视筛查结果及时做肠镜进一步检查,別让肠癌比你的未来先来!

虽然大部分人都很恐惧结肠镜检查,怕痛、怕喝泻药、怕查出问题做个肠镜需要下很大决心。还有些人无論怎么劝都不愿意做肠镜检查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舒服。其实结肠镜检查如果方法得当,除了会有腹胀不适等但一般都在可承受范圍内的,比起结直肠癌带来的痛苦肠镜检查带来的不适仅仅是九牛一毛。

癌不是一天长成的正如罗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科学预防结腸癌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尽量摄入低脂肪低胆固醇高纤维的食物定期进行便潜血检查,必要时在肠镜下进行干预治疗腸健康,常年轻人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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