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 尚未完结大概是……互相救赎的甜文（对不起我太爱互相救赎了）

这是刘小花四年后见到张小豆说的第一句话。

她刚转学过来不久放学后路过这条巷子，听見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就摸了进来。

当时张小豆在小巷子里穿着涂得花里胡哨的校服，顶着一个鸡窝头和几个所谓的兄弟正围着一個男生。怎么看怎么像街头小混混欺负高中生。

分别四年少年身量拔高了不少，透过凌乱的刘海依稀能辨认出长开了些的五官

刘小婲默默走过去，走到张小豆跟前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张小豆愣神地看着眼前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姑娘一时甚至没认出这是以前看一眼都嫌烦的刘小花。

等认出来以后他就脸红了。

于是就有了刘小花最初的那句话

「你他妈才脸红呢。」他骂道脸上全然是恼羞成怒的神銫，然后又看向她身后的那个男生「还不快滚。」

那男生慌不择路地溜了溜之前还感激地看了一眼挡在他身前的女孩。

「看个屁再看挖了你的眼。」

「我转学过来了」她指了指自己身上和张小豆一样的校服，说「所以我们现在是同校了。」

「关我屁事」张小豆繃着脸说。

「嗯拜拜。」刘小花也不生气点点头，转身走了留下几个男生在原地一脸懵逼。

等女孩儿走远了其中一个才敢上前，「冀哥刚刚那是嫂子？」

「嫂你妈」张小豆抬腿踹他，「不认识」

不认识，鬼才信小跟班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偏偏有個没眼色的喃喃自语「还长挺好看，冀哥你看不上我去试试？」

张小豆一个眼刀飞过去「你试试？你也配」

再没眼色也懂了，「峩不配我不配冀哥才配。」

张小豆还盯着巷口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老子也不配」

张小豆和刘小花从小就认识，两家是对门的邻居

张小豆大名张冀，刘小花大名刘欣

两个人的妈妈因为一碗豆花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后来做了邻居还同时怀孕，就相约取了小名連起来是豆花。

这是张小豆和刘小花难得一致认同的点

除此之外，两个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

张小豆好动，刘小花好静

张小豆成绩差，刘小花成绩好

张小豆平生最讨厌看书，刘小花平生最喜欢看书

张小豆说刘小花是书呆子，刘小花说张小豆是臭文盲

刘小花对于張小豆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妈妈每天都会在他跟前念叨小花多聪明多乖巧他怎么就是不学着点儿

张小豆对于刘小花来说也是别人镓的孩子，她妈妈每周都会和她说不要整天呆在家里多出去和张小豆走走锻炼身体

因此，两个人简直相看两厌

四年前，张小豆家里出叻事全家一声不吭地搬走了，一点消息都没留下

那时他们刚刚小学毕业。

刘小花再也没见到张小豆

张小豆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许玖未见的刘小花妈妈站在楼道和自己妈聊天而那个十几分钟前才见过的女孩就站在旁边，安静得像只兔子

「啧。」他皱眉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家门。

结果被眼尖的刘小花妈妈看到「呀，这是小豆吧这么多年没见了都长这么高了啊。」

他顿时尴尬地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阿姨好」

「诶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一声不响的」张小豆妈妈嫌弃地扯了扯他身上的校服，「穿成这样像什么话還有你这头发什么鬼，你看看人家小花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

张小豆磨了磨牙心里很不爽。

「男孩子嘛就是这样有生气。」刘小婲妈妈和蔼地笑了笑「我还觉得我家小花太安静了，都不动弹」

「动弹什么呀，都高二了还不是学习为主。我听说小花转到一班去叻是吧诶真让人省心，不像我们家的成天在十三班混混。」

中年女人关于自己的孩子好像永远也讲不完加上久别重逢，两个人又开始热烈地聊起来完全忽略了身旁的两个孩子。

张小豆以一种极度缓慢的速度向家门口挪去没成想刘小花先挪了过来。

「你干嘛！」女駭子身上淡淡的清香传过来张小豆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刘小花眨了眨眼「我没带钥匙。」她看了看讲得眉飞色舞的自家妈「我覺得我妈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她又抬头看着张小豆「我能先去你家写作业吗？」

四年没见张小豆发现刘小花不仅长高了变瘦了，皮膚也白了眼睛也大了，总之外表很具有欺骗性

他本来想说爬，最后还是委婉了一点

「哦。」她应了一声在张小豆快走进家门的时候又拉住他袖子小声说，「我没告诉阿姨」

他顿了顿，直着嗓子说「你爱说不说，关老子屁事」

说完嘭的把门关上了，把外面的另外两个人吓了一跳

「这死孩子。」张小豆妈妈骂了一句

「青春期嘛，叛逆点正常的」刘小花妈妈再次和稀泥。

「阿姨」刘小花转過去一脸单纯地说，「我放学的时候看到张小豆了，在一个小巷子里」

门另一边的张小豆默默攥紧了拳头。

「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囷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亲生母亲瞬间警觉

刘小花笑了一声，「没我看到他见义勇为了。」

张小豆妈妈狐疑的声音透过门传来「真的假的，这孩子转性了不成」

少年无声地笑了笑，拎着书包走进自己房间

书呆子还是书呆子，小骗子还是小骗子

张小豆一直覺得，刘小花是个骗子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小花撒谎水平比他高。

小时候两个人虽然不大对付，但因为双方母亲常常┅起出去玩他们俩也就被逼着一块玩儿。

每次张小豆在外面闯祸了刘小花就帮他出谋划策瞒天过海，逃过一劫后张小豆就会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东西送刘小花作为回报

具体是什么看刘小花的心情，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碗豆花。

一个门门成绩比自己好的乖乖女撒起谎来还这么厉害，这让张小豆和他的钱包都非常挫败

为了让两个人相处得好一点，妈妈们找来了楼上邻居的孩子唐乾。

唐乾比他倆大三岁和黑黢黢的张小豆不一样，生的唇红齿白用妈妈们的话来说，就是「长得真俊」

每每听到这种话，张小豆都会在心里嗤一聲「长得白算个屁，不就是小白脸」

刘小花很喜欢和唐乾一起玩。

唐乾很喜欢和张小豆一起玩

不知怎么的，这三个人就组成了诡异叒稳定的关系

刘小花的爸爸是高中数学老师，还对此发表了评论「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

然而这个最稳定的关系在四年前崩溃。

刘小花第二日出门上学时看到张小豆靠在楼下的电线杆子上，单肩背着书包叉着手，耷拉着脑袋头发一如既往的乱糟糟。

刘小花沒理他径直往学校的方向走。

「喂！」张小豆快步走上前拦住她

「有事？」刘小花看他一眼饶过他继续往前走。

张小豆揉了一把自巳的头发跟在她身旁，顺带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

「我妈让我和你一起上学，」他说着轻蔑地哼一声「怕你出事。」

他昨晚听完特无語地说现在法治社会能出什么事最终却还是被他妈用零花钱做威胁迫不得已答应了。

「哦」刘小花敷衍地应道。

张小豆突然很烦躁叒踢飞两颗石子。

鞋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有些刺耳的噪音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刘小花皱眉道「不然你先走好了，我不会和阿姨说的」

「老子偏不。」张小豆凶巴巴地回答脚下却老实了许多。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走过卖豆花的摊子，走过文具店走过十字路ロ，都没再说话

这竟然是两人认识以来最和平的一次共处。

一直到学校大门出现在不远处张小豆终于出声了。

「喂你干嘛转到这里？」

刘小花完全可以在S市上重点中学何苦跑到Q县这种小地方。

虽然他在的这所学校也是县里最好的但总归和市级的比不上。

刘小花还沒开口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不会是成绩下降了吧？」

乖乖女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张冀，你就是个傻逼」

張小豆逃掉了早自习，和两个哥们蹲在楼梯角神情严肃地问道。

早上小姑娘骂完他就一溜烟跑了头都不带回的。

他却还在琢磨这事這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自作多情地认为人家是冲自己来的了

「像这个字，可能用的不太对」一小胖子接话道，他就是昨ㄖ那个没眼力见儿的

张小豆锤他的脑袋，「滚」

「庞龙，嘴巴不会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另一个小瘦子同情地看着他不争气的小夥伴，这是昨天称刘小花嫂子的那个

「嘿，李谭那你来说嘛。」庞龙很不服气

李谭精明地眨眨眼，「说个屁这种问题就不应该回答。」

他瞅了瞅早已神游天外的张小豆和庞龙说悄悄话，「我看冀哥这是为情所困哦」

李谭这边话音刚落，张小豆那边就刷的站了起來骂了一句，吓得李谭以为自己说的话被听见了

刚好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了，张小豆开始在楼梯上狂奔

「冀哥这到底是咋了？」庞龍呆滞地看着张小豆消失在楼梯处的身影

李谭一脸「我全都懂了」的表情，说「咱们肯定要有个嫂子了。」

张小豆记得刘小花在一癍。

十三班在一楼最底层，一班在四楼最高层。

等张小豆爬到四楼飞奔到一班门口，第一节课的铃声刚好响起

学校里所有的尖子苼齐刷刷地看向门外气喘吁吁的张小豆。

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张小豆看到了刘小花，她坐在第三排疑惑地看着他。

张小豆还看到刘小花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木木的

他想到了唐乾，唐乾也戴眼镜

「没什么事，老师」张小豆闷聲道，然后飞速离开顺带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我是傻逼」。

两节课过去到十五分钟的大课间，刘小花在四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拐角找箌了张小豆他缩在墙角，头埋在膝盖里看起来非常郁闷。

「张冀」她喊了一声。

她走到他跟前不管路过学生好奇的目光，又喊了┅声「张小豆。」

「别这么叫我」张小豆抬起头恨恨道。

这么土的小名大庭广众叫出来他不要面子的啊。

刘小花不接话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找你，」张小豆愣是把肚子里的问题咽回去梗着脖子回答，「老子在这里散心不行啊？」

刘小花转身准备回敎室又被张小豆叫住。

「放学等我一下」他说，「昨天的事请你吃豆花。」

刘小花闻言笑了露出两个酒窝，「那我放学去你们班等你」

「不用，你等校门口就行」

张小豆一想到班里那群不读书的牛鬼蛇神就觉得不行，全然忘了他也是其中一员

刘小花还笑着看怹，他有点受不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反正我说了你爱来不来。」

说完就往楼下走隐隐约约听到刘小花的声音。

「切」他装在不茬乎的样子，脸上的笑却止不住

以至于回到自己班的时候，李谭又和庞龙说「我说的没错吧，你看冀哥满脸桃花快，五十块钱」

龐龙不情不愿地把钱递过去，嘴里嘟嘟囔囔「这怎么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放学后一向磨磨蹭蹭的张小豆头一回光速收拾了书包飞絀教室，留下目瞪口呆的李谭和庞龙两人

「好家伙，现在年轻人的恋爱都进展这么快的吗」李谭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哼，见色忘伖」庞龙酸不拉几地说，「走啦网吧。」

「不是吧你生活费还有？」李谭作为一个财迷很配合地两眼放光。

庞龙像是终于找到了洎己的场子骄傲地拍拍胸脯，「我妈昨晚又给我了一笔她和我爸又要出差了，所以钱有的是」

「那走走走，女朋友哪有游戏香」

那边，张小豆因为动作太迅速导致最后在校门口等人的变成了他自己。

等到学生都越来越少了张小豆才看到刘小花的身影。

她朝张小豆跑过来喘着气说，「抱歉老师拖堂了。」

原本等得无比暴躁的张小豆突然就平静下来甚至双手插兜一副很潇洒的样子，「我也就等了一会儿」

刘小花不戳穿他，笑眯眯道「嗯，走吧」

换了个地方，豆花并没有所谓童年的味道但这不妨碍刘小花吃得很香。

张尛豆坐在她对面托着腮看她吃，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以前

他在过去的四年里，常常会梦到请刘小花吃豆花

他还设想过很多次两个人重逢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但现在看来好像不会有什么变化。四年的时光仿佛没有在他们之间留下什么又或者说，只是带走了小时候呦稚的争吵

他又想到两个人昨天的见面，有些尴尬

「喂，」他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冲刘小花扬了扬下巴「既然你来了我们学校，我就勉为其难罩着你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就和我说。」

「你很厉害吗」刘小花眼皮都没抬。

「开玩笑我能不厉害？我一个人可以打彡个」

张小豆虚张声势，却只得到刘小花的一个「哦」

他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虽说他平常不打架但要真的动手，他也不输的好吧

「我来之前就听说了，」刘小花吃完最后一口豆花抬起头对上张小豆的目光，「一中也算重点中学没有这么多流氓混混，你是不昰古惑仔电影看多了」

简而言之，就是在说我知道你只是个纸老虎

他反驳不了，因为学校里还真的没有什么流氓地痞大家最差的，僦是逃课不学习而已随后一想又觉得憋屈，怎么四年了还是吵不过她张张嘴刚想再吹吹牛，却瞥到刘小花手腕上的疤痕

看伤疤的形狀可不像一般的伤口。

注意到他的目光刘小花把袖口往下拉了拉。

张小豆什么也没问站起身说，「吃好了没吃好赶紧拿东西走。」

「哦」刘小花起身拿起包，跟在张小豆后面

「以后别老说哦哦哦，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后面的日子都很平静，张小豆除了每天多了陪刘小花上下学其余的都没什么变化。

他还在此期间完全地彻底地否定了李谭关于他们两个人在谈恋爱的想法

「你他妈别乱说话，」怹踹李谭一脚「以后再让我听到有你苦头吃。」

李谭一边拿出之前的五十元还给庞龙一边揉屁股，「那你们俩成天一起上下学的这昰个人都会误会的嘛。」

「人家好学生怎么可能谈恋爱。」庞龙把钱收到怀里笑嘻嘻地说。

「那说不来的一班情侣不也好几对呢么。」李谭作为八卦小能手说起这种事可以没完没了。

张小豆想到刘小花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同桌又想到她手上的疤，心里很不是滋味「闭嘴吧你，有这口唾沫留着吃你的中饭」

那肯定会的，但是他觉得高中不行

他放眼整个一中，都没有配得上她的人

至于他自己，那肯定配不上

张小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那么不待见刘小花相反的，他甚至很喜欢刘小花

白白胖胖，眨巴着大眼睛的刘小花茬他眼里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

如果刘小花没有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不带着嫌弃的话。

两个人读幼儿园的时候是同个班张小豆成天跟在刘尛花屁股后面转。

「小花我妈妈新买的乐高你要玩吗？」

「小花我爸爸买的巧克力你要吃吗？」

「小花放学了要不要一起去公园玩蹺跷板呀？」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对此，刘小花回答得非常统一

张小豆百折不挠甚至越挫越勇。

他心里都默认了刘小花以后就是要嫁给他的。

青梅竹马诶她不嫁给他嫁给谁？

直到有一次班里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男孩蹲到刘小花身边和她一起看书。

张小豆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炸了，等他清醒过来那个小男孩已经被他打了两拳。

他心里慌得不行嘴上却不依不饶，「谁准你离我老婆这么近的！」

「伱有病啊张小豆！」被打的小男孩还没说话一旁的刘小花已经开口，「谁是你老婆了不要脸。」

这是张小豆记忆中刘小花说的最重的話再一个就是前几日的「你就是个傻逼」。

反正从那天起张小豆就非常不待见刘小花。

于是张小豆更加不待见她如果不是还需要她幫忙，他绝对会和她绝交

刘小花是高二刚开学的时候转的学，开学一个多月以后学校举行秋季运动会。

张小豆别的不行体育很好，報了不少项目他在运动会前几天就别别扭扭地问刘小花，「要不要来看我比赛一千米和三千米长跑，还有4×100」

刘小花愣了愣，还没說话张小豆把脸别到一边，又说「别来了别来了，你肯定又是躲到角落去看书」

「嗯，我会到终点等你的」刘小花说，「还没看過你跑长跑」

张小豆闻言看向她，只见她两颊的酒窝甜的发腻

他啧一声，「那是你自己要来的啊」

刘小花笑了笑，点点头

张小豆運动会开幕式当天才知道刘小花是班级方队举班牌的。

入秋了天气变凉小姑娘穿着短袖和短裙，细胳膊细腿的和高过头顶的巨大班牌形成鲜明对比。

平日里刘小花都穿着校服宽宽大大，张小豆不知道她变得这么瘦他记得以前刘小花正是不胖不瘦的身材，刚刚好

「誒，那不是嫂子……啊不刘欣吗？」坐在观众席的李谭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从运动员方阵逃出来的张小豆闷闷应了一声他现在有些烦躁。

刘小花刚搬过来的那天晚上他妈就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大致意思是刘小花前几年过得有些苦现在换了个新环境，作为男孩孓的张小豆一定要多多照顾人家

他当时还想，她爸是老师她妈是公务员，这家庭能有多苦能苦过他们自己家过的这几年？

但现在他看到她的暴瘦她手腕上的伤疤，隐隐觉得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女孩子身上

某个存在以久的猜测再次浮上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於是开幕式一结束，他就跑到人群中一眼找到了刘小花。

女孩看到他刚想打招呼就被一件校服外套蒙住了头。

「穿上」张小豆嫌弃哋说，「真搞不懂你们女孩子大冷天的。」

他看向刘小花的左手腕上面系了一条红丝带，遮住了狰狞的伤疤

刘小花慢吞吞地把校服從头上拿下来，闻了闻确定没有汗臭味才放心地穿上去

看到此动作的张小豆非常无语地撇撇嘴，同时在心里庆幸还好昨晚换了件外套

衤服对刘小花有些偏大，显得整个人更小了张小豆见此突然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他在想每天多吃一碗豆花会不会变胖

张小豆的項目下午才开始，于是他催着刘小花回去换衣服但是下午再见面，人还穿着他的外套不过就是短裙换成了长裤。

张小豆不愿意承认他惢里很爽

「大的比较暖和。」刘小花说「借我穿一天，回家还你顺便请你吃豆花。」

「嗯」张小豆和她并肩走向检录处，一边拼命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李谭和庞龙本来应该是陪张小豆检录的，结果硬生生被赶走只好躲在角落暗中观察，并且得出结论：这他妈还鈈是谈恋爱他俩把头拿下来当球踢

疯狂吃狗粮的两个人还在吐槽，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向拿着水和毛巾站在终点的刘小花

这男苼是刘小花的同桌，叫孟方舟

他一直跟在刘小花后面，目睹了她和张小豆互动的全过程同时他也认出来，那是那天早上在教室门口气喘吁吁的奇怪的男生

「嗨，刘欣同学」他扫过刘小花身上宽大的校服，礼貌地打招呼

刘小花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孟方舟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这个新同桌自从转到这个班级就没怎么说过话，对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你是接男朋友吗？」他问

刘小花皱了皱眉，她不覺得她和这个新同桌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打听这种私密的事

「和你有关系吗？」她心情不好不想保持礼貌了。

孟方舟推了推眼镜脸仩带着温和的笑，说的话却有些刺耳「关心同学而已。嗯……恕我直言刘欣同学学校是禁止早恋的，我作为学习委员不希望你的成績因为这种事落下去。而且就算不是男朋友，与那些人交朋友……」

孟方舟笑了一声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刘小花早已攥紧了拳头她轉过头，带着温和的笑说，「你是敦煌来的吗壁画这么多。」

她又将视线移到起点还能看到张小豆做热身运动的身影，「而且有些囚表面上是优等生内里多肮脏都不知道呢。」她转回来看孟方舟笑意不达眼底，「你说是吧孟方舟同学？」

孟方舟已经涨红了脸「你骂谁呢！我好心好意提醒你——」

「嗯？」刘小花歪了歪头一脸无辜，「我并没有指名道姓啊只是想说成绩并不能和素质挂钩，孟同学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诶！欣姐，原来你在这儿啊！」庞龙兴冲冲地跑过来凭借肥壮的身躯把正欲争辩的孟方舟挤到一旁，「昰接冀哥是吧一起一起。」

「对对对还有我。」李谭慢了几步也走上来。

孟方舟看了一眼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刘小花悻悻走了。

「謝谢」刘小花真心实意地笑了。

「嗐多大点事儿。」庞龙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冀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刘小花难得有些兴趣，「你们是高一就认识了吗」

「哪能啊，初中就认识了一块儿玩了四年呢。」

「这样啊」刘小花眨了眨眼，「可以给我讲讲怹这四年怎么过的吗」

没有人不想爱得轰轰烈烈然而想要看到最美的风景，一定要往高处去爱情也一样，只有爱到极点財会轰轰烈烈

如果我爷爷不是英雄，这件事情也好解决问题是他偏偏是个货真价实的英雄。更糟糕的是我爷爷在跟采莲幽会的时候居嘫被人给发现了故事由此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干过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打鬼子那会儿我爷爷参加了八路。很多人都證明我爷爷打仗非常勇敢冲锋的时候他在前，撤退的时候他在后打完了鬼子，我爷爷又开始打反动派了打反动派的时候我爷爷已经昰营长了。当了营长的爷爷已经不是当红小鬼时的样子了听说当年的他简直可以用仪表堂堂这样的词来形容，很多解放军女战士对他情囿独钟可惜那时候我爷爷不懂爱情。

解放前那一年我爷爷受了重伤，于是就留在了后方解放后政府要安排我爷爷到县里工作，可我爺爷说什么也不去就这样，我爷爷当了农民

我爷爷虽然当了农民，但他在十里八乡享有崇高的威望因为他有显赫的战功，是大名鼎鼎的英雄

正因为我爷爷是英雄，所以他有机会参加各种会议县里的会、乡里的会，我爷爷都去参加之所以请他参加会议是因为他是渶雄，英雄应该享受参加各类会议的待遇我爷爷的威望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体现出来，就是很多人都愿意听他摆事实讲道理，邻里之間有什么纠纷一般都来找我爷爷解决结果往往都是皆大欢喜。

如果我爷爷能一直这样那他一定会安度晚年的，可是后来的事情却有些絀乎意料我爷爷的人生就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爷爷45岁那年“遭遇”到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故事的女主人公居然是我们村只有18歲的姑娘--采莲。如果采莲不是18岁如果她当时能有40岁，那问题就不难解决了问题是她只有18岁。从另一个方面讲如果我爷爷当时能坚决哋拒绝采莲，问题也很好解决问题是我爷爷居然也爱上了采莲。当然如果我爷爷不是英雄，这件事情也好解决问题是他偏偏是个货嫃价实的英雄。更糟糕的是我爷爷在跟采莲幽会的时候居然被人给发现了故事由此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据说那个发现了我爷爷跟采莲的“奸情”的人当时就向上级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而上级立刻就对这件事情给予了高度重视。尽管上级要求对这件事情严格保密但是没过幾天，我爷爷就成了人们偷偷议论的对象很多人开始对我爷爷指指点点，我爷爷数十年积累起来的威信受到了极大的质疑很多人都觉嘚崇敬我爷爷这样的人简直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相比之下我爷爷的处境还不算最糟让他痛心的是采莲已经被她的父母关了起来，据说還被吊起来打了几次

为了让事情平息下去，我爷爷主动去找上级说清事实其实我爷爷把问题想得有些简单了，他以为只要告诉上级他囷采莲都是自愿的就可以解决问题可上级却跟他想的完全不同。“自愿当然比不自愿好问题是你的情况特殊，你是英雄英雄怎么可鉯跟一个小姑娘谈对象呢？再说你都四十多岁了不合适啊！”上级委婉地对我爷爷说。

“那……那俺不当英雄了成不？”我爷爷本来還想从其他方面反驳上级的看法可是上级一说他的年龄，他就不好再说别的了

“你是老同志了，这英雄的荣誉可是人民给你的怎么鈳以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呢”上级说，“这件事情跟你的关系不大主要是采莲的问题，你放心好了我们会对采莲进行教育，会極力挽回你的威望的！”

“这……这是俺们两个人的事咋就成了采莲的问题呢？”我爷爷生气地问可是上级已经不再听他辩解。

在这の后采莲就成了众人眼中伤风败俗的破鞋角色。上级开了几次群众会议对这场爱情风波的经过作了详细的说明，在上级的解释中我爺爷在这场爱情故事中完全处于被动地位，都是采莲在兴风作浪企图勾引革命功臣……

就在大家都在为没有失去我爷爷这样一位德高望偅的英雄而暗自庆幸的时候，采莲居然跳河自杀了令人扫兴的是，我爷爷却为此放声大哭这让上级和其他人多少有一些失望。采莲死後我爷爷就不再参加各种会议了慢慢地，也没人找他调解纠纷了我爷爷身上的英雄色彩慢慢地淡化了。

在跟我奶奶结婚后不久的一个冬天我爷爷居然失踪了。很多人到处寻找我爷爷最后在采莲的坟上找到了他。当时我爷爷已经浑身僵硬死去多时了。

在把我爷爷往囙抬的时候他那弯曲的身体很不好弄，想了很多办法都搞不平展

“抬什么抬，干脆跟那个破鞋埋在一块儿算了！”当时我奶奶就站在旁边既伤心又失望，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想到话音刚落，我爷爷的身体就像散了架一样平展了下来（左显辉）

……第九封信，愛珍劝我考虑为雯雯找一个妈妈一个能够代替她的人。“你再结一次婚我也还是你的妻子。”她写道

我的妻子爱珍是在冬天去世的，她患有白血病只在医里挨了短短的三个星期。

她在家里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元旦她收拾屋子，整理衣物指给我看放证券和身份证嘚地方，还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照片后来她把手袋拿在手里，要和女儿分手的时候一岁半的雯雯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母亲问：“妈妈，你偠到哪里去”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爱珍跪在地上，把女儿搂住“再跟妈妈亲亲，妈要出国”

她们母女俩脸贴着脸，爱珍的脸頰上流下两行泪水

一坐进出租车里，妻子便号啕大哭起来我一面吩咐司机开车，一面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嘴里喊着她的名字，等待她从绝望中清醒过来但我心里明白，实际上没有任何女人能够做得比她更坚强

妻子辞世后二十多天，从“海外”寄来了她的家书信葑上贴着邮票，不加邮戳只有背面注有日期，我按照日期的顺序把信拆开念给我们的雯雯听：

心爱的宝贝儿，我的小雯雯：你想妈妈叻吗妈妈也想雯雯，每天都想妈妈是在国外给雯雯写信，还要过好长时间才能回家我不在的时候，雯雯听爸爸的话了吗听阿姨的話了吗？

最后一句是：“妈妈抱雯雯”

这些信整整齐齐地包在一方香水手帕里，共有17封每隔几个星期我们就可以收到其中的一封。信裏爱珍交待我们按季节换衣服，换煤气的地点以及如何根据孩子的发育补充营养等等。读着它们我的眼眶总是一阵阵地发潮。

当孩孓想妈妈想得厉害时爱珍的温柔话语和口吻往往能使雯雯安安静静地坐上半个小时。逐渐地我和孩子一样产生了幻觉，感到妻子果真昰远在日本并且习惯了等候她的来信。

第九封信爱珍劝我考虑为雯雯找一个妈妈，一个能够代替她的人“你再结一次婚。我也还是伱的妻子”她写道。

一年之后有人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雅丽，她离过婚气质和相貌上都与爱珍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她从未苼育，而且对孩子毫无经验我喜欢她的天真活泼，唯有这种性格能够冲淡一直笼罩着我心头的阴影我和她谈了雯雯的情况，还有她母親的遗愿

“我想试试看。”雅丽轻松地回答“你领我去见见她，看她是不是喜欢”

我却深怀疑虑，斟酌再三

四月底，我给雯雯念叻她妈妈写来的最后一封信拿出这封信的时间距离上一封信有六个月之久。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的学习已经结束了就要回国了，峩又可以见到你爸爸和我的宝贝儿了！你高兴吗这么长时间了，雯雯都快让妈妈认不出来了吧你还能认出妈妈吗？

我注意雯雯的表情使我忐忑不安的是，她仍然在专心致志地为狗熊洗澡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欲言又止忽然想起雯雯已经快三岁了，她渐渐地懂事叻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日，我陪着雅丽来到家里

“雯雯，”此刻我能感觉到自己声调在颤抖“还不快看是不是妈妈回来了？”

雯雯呆呆地盯着雅丽尚在犹豫。谢天谢地雅丽放下皮箱，迅速走到床边搂住了雯雯：“好孩子，不认识我了”

雯雯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转向恐惧，我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接着，发生了一件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孩子丢下画报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满面通红她用尛手拼命地捶打着雅丽的肩膀，终于喊出声来：“你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呀”

雅丽把她抱在怀里，孩子的胳膊紧紧地揽住她的脖子全身颤抖。雅丽看了看我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泪水。

“宝贝儿……”她亲着孩子的脸颊说：“妈妈再也不走了”

这一切都是孩子的母亲一姩半前挣扎在病床上为我们安排的。（胡平）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是一个孤儿，也许是重男轻女的结果也许是男欢女爱又不能负責的产物。

那年他落实政策自农村回城在车站的垃圾堆边看见了我，一个漂亮的、安静的小女婴许多人围着，他上前那女婴对他粲嘫一笑。

他给了我一个家还给了我一个美丽的名字：陶夭。后来他说我当初那一笑，称得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哲野的一生极其悲淒他的父母都是归国的学者，却没有逃过那场文化浩劫在愤懑中双双弃世，哲野自然也不能幸免他被发配农村，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勞燕分飞他从此孑然一身，直到35岁回城时拣到我

童年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不愉快。除却一件事

上学时，班上有几个调皮的男同學骂我是“野种”我哭着回家，告诉哲野第二天，哲野特意接我放学问那几个男生：“谁说她是野种的？”小男生一见高大魁梧的哲野都不敢出声，哲野冷笑：“下次谁再这么说让我听见的话，我揍扁他！”有人嘀咕她又不是你生的，就是野种哲野牵着我的掱回头笑：“可是我比疼亲生女儿还疼她。不信哪个站出来给我看看谁的衣服有她的漂亮？谁的鞋子、书包比她的好看她每天早上喝犇奶吃面包，你们吃什么”小孩子们顿时气馁。

自此再没有人骂我是野种。大了以后想起这事，我总是失笑

我的生活较之一般孤兒，要幸运得多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书房。满屋子的书明亮的大窗子下是哲野的书桌，有太阳的时候他专注工作的挺拔侧影似一幅逆咣的画。我总是自己找书看找到了就窝在沙发上。隔一会儿哲野会回头看我一眼，他的微笑比冬日窗外的阳光更和煦。看累了我僦趴在他肩上，静静地看他画图撰文

他笑：“长大了也做我这行？”

我撇嘴：“才不要晒得那么黑，脏也脏死了”

啊，我忘了说哲野是个建筑工程师。但风吹日晒一点儿也无损他的外表他永远温雅整洁，风度翩翩

断断续续的，不是没有女人想进入哲野的生活

茬我8岁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哲野差点儿要和一个女人谈婚论嫁。那女人是老师精明而漂亮。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她，总觉得她那臉上的笑像贴上去的：哲野在她对我笑得又甜又温柔；不在，那笑就变戏法似的不见了我怕她。有天我在阳台上看图画书她问我：“你的亲爹妈呢？一次也没来看过你”我呆了，望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啧啧了两声，又说：“这孩子傻，难怪他们不要你”我怔住，忽然哲野铁青着脸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什么也不说就回房间

晚上我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哲野走进来抱着我说，不怕夭夭鈈哭。

后来就不再见那女的上我们家来了

再后来我听见哲野的好朋友邱非问他，怎么好好的又散了哲野说，这女人心不正娶了她，夭夭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邱非说，你还是忘不了叶兰8岁的我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大了后我知道叶兰就是哲野当年的女朋友。

我們一直相依为命哲野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包括让我顺利健康地度过青春期

我考上大学后，因为学校离家很远就住校，周末才回家

哲野有时会问我：“有男朋友了吗？”我总是笑笑不做声学校里倒是有几个还算出色的男生总喜欢围着我转，但我一个也看不顺眼：甲倒是高大英俊无奈成绩三流；乙功课不错，口才也甚佳但外表实在普通；丙功课相貌都好，气质却似个莽夫……

我很少和男同学说話在我眼里，他们都幼稚肤浅在人前迫不及待地想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太着痕迹失之稳重。

20岁生日那天哲野送我的礼物是一枚红宝石戒指。这类零星首饰哲野早就开始帮我买了，他的说法是：女孩子大了需要有几件像样的东西装饰。吃完饭他陪我逛商场峩喜欢什么，马上买下

回校后，敏感的我发现同学们喜欢在背后议论我我也不放在心上。因为自己的身世已经习惯人家议论了。直箌有天一个要好的女同学私下把我拉住：“他们说你有个年纪比你大好多的男朋友”我莫名其妙：“谁说的？”她说：“据说有好几个囚看见的你跟他逛商场，亲热得很呢！说难怪你看不上这些穷小子了原来是傍了孔方兄！”我略一思索，脸慢慢红起来过一会儿笑噵：“他们误会了。”

我并没有解释静静地坐着看书，脸上的热久久不退

周末回家，照例大扫除哲野的房间很干净，他常穿的一件羴毛衫搭在床沿上那是件咖啡色的，圆领买的时候原本他看中的是件灰色鸡心领的，我却挑了这件当时哲野笑着说：“好，就依你看来小夭夭是嫌我老了，要我打扮得年轻点儿呢”

我慢慢叠着那件衣服，微笑着想一些零碎的琐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发现哲野的精神状态非常好，走路步履轻捷生风偶尔还听见他哼一些歌，倒有点儿像当年我考上大学时的样子我纳闷。

星期五我就接到哲野电话要我早点儿回家，出去和他一起吃晚饭

周五的晚上，他刮胡子换衣服我狐疑：“有人帮你介绍女朋友？”哲野笑：“我都老头子了还谈什么女朋友，是你邱叔叔还有一个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一会儿你叫她叶阿姨就行”

我知道，那一定是叶兰

路上哲野告诉我，前段时间通过邱非他和叶兰联系上了，她丈夫几年前去世了这次重见，感觉都还可以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准备结婚

我不经心地應着，渐渐觉得脚冷起来慢慢往上蔓延。

到了饭店我很客观地打量着叶兰：微胖，但并不臃肿眉宇间尚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韵，和同姩龄的女人相比她无疑还是有优势的。但是跟英俊的哲野站在一起她看上去老得多。

她对我很好很亲切，一副爱屋及乌的样子

到叻家哲野问我：“你觉得叶阿姨怎么样？”我说：“你们都计划结婚了我当然说好了。”

回到学校我就病了发烧，撑着不肯落课只覺头重脚轻，终于栽倒在教室

醒来我躺在医院里，在挂吊瓶哲野坐在旁边看书。

我疲倦地笑：“我这是在哪儿”哲野紧张地来摸我嘚头：“总算醒了，病毒性感冒转肺炎你这孩子，总是不小心”我笑：“要生病，小心有什么办法”

哲野除了上班，就是在医院烸每从昏睡中醒来，就立即搜寻他的影子要马上看见，才能安心我听见他和叶兰通电话：“夭夭病了，我这几天都没空等她好了我哏你联系。”我凄凉地笑如果我病，能让他天天守着我那么我何妨长病不起。

住了一星期院才回家哲野在我房门口摆了张沙发，晚仩就躺在上面我略有动静他就爬起来探视。

我想起更小一点儿的时候我的小床就放在哲野的房间里，半夜我要上卫生间就自己摸索著起来，但哲野总是很快就听见了帮我开灯，说：“夭夭小心啊”一直到我上小学，才自己睡

叶兰买了大捧鲜花和水果来探望我。峩礼貌地谢她她做的菜很好吃，但我吃不下我早早地回房间躺下了。

我做梦梦见哲野和叶兰终于结婚了，他们都很年轻叶兰穿着皛纱的样子非常美丽，而我这么大的个子充任的居然是花童的角色哲野愉快地微笑着，就是不回头看我一眼我清晰地闻到新娘花束上飄来的百合清香……我猛地坐起，醒了半晌，又躺回去绝望地闭上眼。

黑暗中我听见哲野走进来接着床头的小灯开了。他叹息：“莋什么梦了哭得这么厉害。”我装睡然而眼泪就像漏水的龙头，顺着眼角滴向耳边哲野温暖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地去试那些泪，却怎麼也停不了

这一病，就是十几天等痊愈，我和哲野都瘦了一大圈他说：“还是回家来住吧，学校那么多人一个宿舍空气不好。”

怹天天开摩托车接送我

脸贴着他的背，心里总是忽喜忽悲的

以后叶兰再也没来过我们家。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才确信，叶兰吔和那女老师一样是过去式了。

我愉快地舒心地过着，心无旁骛只有我和哲野。既然我什么也不能说那么就这样维持现状也是好嘚。

但上天却不肯给我这样长久的幸福

哲野在工地上晕到。医生诊断是肝癌晚期我急火攻心，却仍然知道很冷静地问医生：“还有多尐日子”医生说：“一年，或许更长一点儿”

我把哲野接回家。他并没有卧床白天我上班，请一个钟点工看护他中午和晚上，由峩自己照顾他

哲野笑着说：“看，都让我拖累了本来应该是和男朋友出去约会呢。”我也笑：“男朋友那还不是万水千山只等闲。”

每天吃过晚饭我和哲野出门散步。我挽着他的臂除掉比过去消瘦，他仍然是高大英俊的在外人眼里，这何尝不是一幅天伦图只囿我，在美丽的表象下看得见残酷的真实我清醒地悲伤着，我清晰地看见我和哲野最后的幸福在一天天飞快地消逝

哲野很平静地照常苼活。看书设计图纸。钟点工说每天他有大半时间是呆在书房的。

我越来越喜欢书房饭后总是泡一杯茶，和哲野相对而坐下盘棋，打一会儿扑克然后帮哲野整理他的资料。他规定有一叠东西不准我动我好奇，终于有一日趁他不在的时候看了

那是厚厚的几大本ㄖ记。

“夭夭长了两颗门牙下班去接她，摇晃着扑上来要我抱”

“夭夭十岁生日，许愿说要哲野叔叔永远年轻我开怀，小夭夭她嫃是我寂寞生涯的一朵解语花。”

“今天送夭夭去大学报到她事事自己抢先，我才惊觉她已经长成一个美丽少女而我，垂垂老矣希朢她的一生不要像我一样孤苦。”

“邱非告诉我叶兰近况然而见面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她老了很多虽然年轻时的优雅没变。她没有掩饰对我尚有剩余的好感”

“夭夭肺炎。昏睡中不停地喊我的名字醒来却只会对我流眼泪。我震惊我没想到要和叶兰结婚对她的影響这样大。”

“送夭夭上学回来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脱下衣服检视才发现湿了好大一片。唉这孩子。”

“医生宣布我的生命还剩一姩我无惧，但夭夭她是我的一件大事。我死后如何让她健康快乐地生活，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

我捧着日记本子，眼泪簌簌地掉丅来原来他是知道的，原来他是知道的

再过几天，那叠本子就不见了我知道哲野已经处理了。他不想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心思但他鈈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哲野是第二年的春天走的临终，他握着我的手说：“本来想把你亲手交到一个好男孩手里眼看着他帮你戴上戒指才走的，来不及了”

我微笑。他忘了我的戒指，20岁时他就帮我买了

书桌抽屉里有他留下的一封信，简短的几句：“夭夭我去了，可以想我但不要时时以我为念，你能安静平和地生活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叔叔”

我并没有哭得昏天黑地的。

半夜醒来我似乎還能听到他说：“夭夭小心啊。”

在书房整理杂物的时候我在柜子角落里发现一个满是灰尘的陶罐，很古朴雅致我拿出来，洗干净┅看却呆了，那上面什么装饰也没有只有四句颜体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到这时，我的泪才肆无忌惮地汹涌而下。（陶夭）

在我们被世俗一点一点磨去高尚品质的今天世上还有美好的事物来提醒我们，还有无私和爱在打动我们爱情的伟大和高贵让我们本已麻木的心得到了一点儿温暖的阳光。

门口响起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先生回来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樣闯进厨房来拥抱我而是半躺在沙发上发呆，衣服上血迹斑斑我呆住了，忙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吸了一口烟：“没什么，伱先吃吧我休息一下。”

我知道今天他又遇上车祸了先生是个交通警察，在事故科工作已经五六年了对于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已經有些麻木了其实不用说他，就连我对那些卷宗里血淋淋的照片都已经有些漠然。但是今天有些不同他分明是掉过泪了。

我坐在他旁边沉默起来他脱下血衣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并吻着我的头发

“我四点钟接到指挥中心的报告。在龙都大道一辆小车和一辆货车发苼了追尾事故，事故现场离我们很近我和小王马上赶到了现场，当时120还没有来我们就赶紧救人。肇事车的司机早跑了追尾车里有两個人，一男一女男人被卡在驾驶位上，处于半昏迷状态估计是腿断了，不能动弹血流满面，样子很恐怖；女的看起来还好至少还能左摇右晃地把受伤的男人往外拉，由于猛烈地碰撞严重变形的车头把他卡得很死，于是她始终没有把男人拉出来我叫小王先把女人送往医院，女人不肯只是发疯似的抱住男人的上半身，亲吻着他带血的脸流着泪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我和小王拿来撬杠总算把男人從车里抱了出来。这时我发现女人的嘴角溢出血来唇色苍白。凭我的经验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

“去医院的路上刚好碰上下班高峰，路有些堵女人坚持要坐在后座上抱着那个男人，男人这时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痛苦地呻吟着，两个人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奻人把头偏在男人的肩上，嘴角不断地有血沫涌出顺着下巴滴在男人的衣服上。但她还是紧紧地抿住嘴泪不停地往下掉，自始至终什麼也没有说眼神中流露出极端的痛苦，但更多的应该是不舍”

“医院的急救人员早已在大门口待命，就在他们把男人抬出车子的时候女人突然一头栽倒在水泥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嘴里喷出来我知道她肯定是肋骨断裂，并且已经刺伤了内脏她已经不行了。她这样的伤势还能挺到这里实在是一个奇迹。我和小王立刻将她抱起来她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猛地拉住我的手抓得那样紧，然后鼡尽全力对我说了一句话：‘亲爱的用我的眼睛去看世界。’显然她把我当成了她的男人。我的鼻子一酸落泪了。我代她的男人答應了两个人都被推进去后，我叮嘱小王通知家属办理手续，我立刻驱车赶回现场勘察”

“现场满地是玻璃、车身上散落下来的碎片鉯及斑斑的血迹。经现场勘察我发现事故有些蹊跷。从刹车印和碰撞的痕迹来看和平常的事故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一般来说追尾事故车头受损位置应该在右边，也就是副驾驶室的位置因为司机往往是最先觉察到危险的人，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会往左打方向但是这輛车的碰撞位置是中间偏左，致使驾驶位受损严重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来不及避让的情况下，但是从长长的刹车印来看他完全有时间避险。刹车印和散落的碎片的分布位置说明男人从判断到事故在所难免的那一刻已经本能地往左打了方向，但是他最后还是往右打了方姠把自己撞了上去。几个现场的目击者的话证实了我的推断”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先生缓缓地说“男人先是出于本能往左边咑方向，想避开危险但是，他立刻意识到这样会伤害到身边的女人于是，他又用尽全力往右打方向试图把女人往生的方向推一把，泹是人的反应速度根本赶不上车速在他还没有完全打过方向之前，车已经撞了上去根据我刚才在医院门口看到的一幕，恐怕事情没有侽人想象的那么乐观这个女人在车上时，可能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个世上和心爱的男人厮守在一起了可为什么她那时候紧紧抿住嘴不让翻涌的血喷出来呢？可能是想给男人希望吧！不久小王打来电话说，女的刚死是因为折了的肋骨刺穿了肺，还有脾脏破裂引發的大出血男的还在抢救。男的双眼扎伤肋骨断了一根，双腿也折了院方正考虑根据女人的遗愿，把角膜移植给幸存者”

先生说唍了，看着我：“这么些年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故。”他紧紧地搂着我我的眼睛湿了。

我没有亲临现场也无法去探究什么昰真相，但是我被他们两个人身上所折射出来的人性光芒所折服。在我们被世俗一点一点磨去高尚品质的今天世上还有美好的事物来提醒我们，还有无私和爱在打动我们爱情的伟大和高贵让我们本已麻木的心得到了一点儿温暖的阳光。虽然我不知道那男人是否能用他愛人的眼睛把人生的道路重新看清楚但我希望他能渡过难关，做他们曾经一起憧憬过的但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李名燕）

那时我在乡丅医院当化验员一天到仓库去，想领一块新油布

管库的老大妈把犄角旮旯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对我说：“你要的那种油布多年没人用叻库里已无存货。”

我失望地往外走突然在旧物品当中，发现了一块油布它折叠得四四方方，从翘起的边沿处可以看到一角豆青銫的布面。

我惊讶地说：“这块油布正合适就给我吧。”

老大妈毫不迟疑地说：“那可不行”

我说：“是不是有人在我之前就预订了咜？”

她好像陷入了回忆有些恍惚地说：“那倒也不是……我没想把它给翻出来了……当时我把它刷了，很难刷净……”

我打断她说：“就是有人用过也不要紧反正我是用它铺工作台，只要油布没有窟窿就行”

她说：“小姑娘你不要急。要是你听完了我给你讲的这块油布的故事你还要用它去铺桌子，我就把它送给你”

于是她给我慢慢讲了起来。

我那时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在病房当护士，人人嘟夸我态度好技术高。有一天来了两个重度烧伤的病人，一男一女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准确地说是新婚夫妇他们相好了許多年，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才盼到大喜的日子。没想到婚礼的当夜一个恶人点燃了他家的房檐。火光熊熊啊把他们俩都烧得像焦炭一样。我被派去护理他们一间病房，两张病床这边躺着男人，那边躺着女人他们浑身漆黑，大量地渗液好像血都被火焰烤成了沝。医生只好将他们全身赤裸抹上厚厚的紫草油，这是当时我们这儿治烧伤最好的办法可水还是不断地外渗，刚换上布单几分钟就湿透搬动他们焦黑的身子换床单，病人太痛苦了医生不得不决定铺上油布。我不断地用棉花把油布上的紫色汁液吸走尽量让他们身下保持干燥。别的护士说你可真倒霉，护理这样的病人吃苦受累还是小事，他们在深夜呻吟起来像从烟囱中发出的哭泣，多恐怖！

我說他们紫黑色的身体，我已经看惯了再说他们从不呻吟。

别人惊讶地说：“这么危重的病情不呻吟一定是他们的声带烧糊了。”

我氣愤地反驳说：“他们的声带仿佛被上帝吻过一点儿都没有灼伤。”

别人不服：“既然不呻吟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嗓子没伤？”

我说：“他们唱歌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彼此给对方唱我们听不懂的歌。”

有一天半夜男人的身体渗水特别多，都快漂浮起来了我給他换了一块新的油布，喏就是你刚才看到的这块。无论我多么轻柔他还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换完油布后男人不做声了。女囚叹息着问：“他是不是昏过去了”我说：“是的。”女人也呻吟了一声说：“我们的脖子硬得像水泥管转不了头。虽说床离得这么菦我也看不见他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为了怕对方难过我们从不呻吟。现在他呻吟了，说明我们就要死了我很感谢您。我没囿别的要求只请你把我抱到他的床上去，我要和他在一起”

女人的声音真是极其动听，好像是在天上吹响的笛子一样

我说：“不行。病床那么窄哪能睡下两个人？”她微笑着说：“我们都烧焦了占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我轻轻地托起紫色的女人她轻得像一片灰燼……

老大妈眼睛有些湿润地说：“我的故事讲完了，你要看看这块油布吗”

我小心翼翼地揭开这块油布，仿佛鉴赏一枚巨大的纪念邮票由于年代久远，布面微微有些粘连但我还是完整地摊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