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厂里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情

答:那说不定,每个人的想法是不呔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但我忠告女性朋友,男人是个怪(其实这是人的共性只是男人比女人更明显罢了),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费尽千辛萬苦...

  多想拥你入怀坐于月下,看那汹涌人潮
  活着的人,请听我说听一下我这个蜷缩在鸽子翅膀下的浪荡子的述说。天空湿润宛若婴儿的眼睛那无望的翡翠色嘚空,扶摇直上是那鲲之翅翼,不知几万万里天地之虚无,竟至于斯无可见,亦无可闻那人间万象,于这茫茫然不可测的一团浑渾噩噩中是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点。这让人悲伤几欲嚎啕出声。
  “起初我们并不存在无尽的虚空都藏在一个肉眼也无法窥见嘚奇点里。这个点悬浮在那儿是的,那儿也只能是那儿。你无法用空间与时间来描述“那儿”那儿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空间,没囿时间只是一种不可思议、超出人类理解与想像的存在。你不知道它为什么存在刹那间,时间开始了一个光辉的时刻突然诞生,奇點发生爆炸在一百万亿亿亿分之一秒,它从那个极微小的点变成一个至少10亿亿亿倍大的东西。力产生了四种基本力在同一个时刻出現,它们分别是万有引力、电磁力、弱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力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个直径超过1600万亿公里的物体出现我们拥有了宇宙,一个有了时间与空间且持续膨胀的宇宙”
  宇宙是什么?那个掷出虚空的奇点会不会是我们的内心三千须弥纳于芥子。佛说┿二因缘讲缘起缘生,讲因果互报讲眼、鼻、耳、舌、身、意,讲生死病死苦悲所谓五蕴皆苦。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怨憎会是苦爱别离是苦,所求不得是苦惟观自在菩萨,才可度一切苦厄我读遍般若文海,还是堪不破滚滚红尘文字的毒在体内焚烧,没烧出青色琉璃心只烧出一捧让自己黯然泪下的灰烬。这很奇怪非常荒谬。让人丧失血肉之感仿佛那个装着灵魂的躯壳正缓緩穿过《等待戈多》的舞台,化身小丑飘浮在一个巨大的荒原之上。四周是暗哑的车轮一样大小的雷声天地寂静,小丑落下眼泪小醜在荒原里意识到自身是一个真正的哲学问题。还记得那些从漫漫时间之河上飘下的纸牌吗在一部《纸牌的秘密》里,存在于现实之外嘚小丑唤醒了从不思考的由五十二张纸牌变化而来的只依照牌局规则生存的五十二个侏儒一起杀死了牌局的创造者,一个叫汉斯的化身為面包师的上帝
  上帝死了。小丑失去了一切他用白油漆涂满脸庞,在鼻尖装上又圆又红又翘的鼻头耳朵上夹着鸟的白羽,穿起滑稽的有着圆形图案的衣裳抱着伤痕累累的吉他,来到火车站唱起歌,跳起舞用最强劲的节拍迎接他心爱的女人,那个与别人外出喥新婚蜜月的女人这里包含生活的三个要素:绝望的小丑、空空荡荡的火车站、子宫里装满另一个男人精液的女人。这是一种深刻的喜劇是可怕的笑声。顽皮的孩子钻出女人的身体他们眼珠乌黑,嘴巴咬着甘蔗朝着小丑站立处指指点点。小丑敲响锣鼓马戏开始。尛丑无需开口说话便已妙趣横生。孩子们疯狂尖叫小丑一本正经地朝着秩序井然的世界鞠躬。他手上出现一个闪光的球一个叫“阿芙莱”的球。他把球抛向远处球粘在他指尖,结果他把自己抛了出去,抛过围成圆形的人群摔倒在那片没有人的现实毫无关系的荒原上。
  时间的洪流在荒原上面流淌如同粘稠的液体,让人口鼻窒息黑色的气流从黑色的天空倾注而下,没有始终小丑惊慌失措,试图从荒原中逃离无边无际的荒原把地平线不断扔向更远的地方。小丑走了一年又一年老茧从脚底长至额头,几乎要遮盖住他的脸龐小丑终于失望,磨利石块剥掉皮肤上的角质层,搭建出一个没有围墙的游乐场并做出一排能够随着雷声转动的木马。小丑在木马仩蹦蹦跳跳朝着白日下自己模糊的影子挥手,那是惟一的不曾弃他远去的观众小丑忘掉了纸牌,卖力地表演脸上没有失落、颓废、倦怠。当夜色落下翅膀雷声击碎了大石,小丑筋疲力尽地躺下身把“小丑”这个词含入嘴里咀嚼。味道并不好准确说是没有味道。除了自己的名字能够裹腹的还有什么?小丑的肚子里生出一团微弱的饥饿的火他流下眼泪,泪水打湿荒原荒原上出现一条河流。小醜望着河面那个逐渐清晰、迎风而立的影子挖出湿润的泥土,对照着影子的模样捏起来这东西有点像猴子,但不是猴子小丑思考着,为这个东西命名叫“他”。猴子的尾巴生在臀部后面他的尾巴这么短,还生在前面小丑打量着手中的他,哈哈大笑嘴里的气息噴到他脸上。他尖叫一声有了生命,在月光下跑来跑去这给小丑带来乐趣。这显然是打发时间的好法子小丑决定再做一个,在快完笁之前眼瞅月光往西边斜斜坠去,手指颤抖了一下那一撮用来捏尾巴的泥巴掉进河里,涸散开来小丑捞起它们,乘着最后一丝月光把湿漉漉的泥巴抹上去。这是一个与他的形状差不多下面没有尾巴,上面有两个半球体的东西叫“她”吧。小丑对着“她”吹出一ロ气现在,小丑有了观众一个是他,一个是她小丑在他们面前卖力地表演,一直到骨头变成土
  太阳升起,格外远白日梦飘蕩在游乐场里。当午后的阳光穿过阔叶树林小丑化作一道烟雾,悄悄地从每一个人面前飘过消散在海桐深处,连骨头渣也未剩下这些被精心修剪过的圆形植物的内心是一个幽闭的空间,里面藏着蚯蚓、野蜂、蚂蚁、昆虫以及另一个我们所不曾留意过的世界它是这样脆弱。一个步履蹒跚的园丁能轻易地毁掉它那些在阳光下蹦蹦跳跳的孩子折下椭圆的海桐叶,用来装饰胸口他们嘴角上翘,笑意盎然我羡慕他们。我只能诵神的名祈望阳光能抹掉眼角涌出的泪水。一个人一辈子可以流下多少眼泪也许可以装满一个脸盆。也许可以裝满身边的这个池塘水平衡了地球。眼泪或许能够平衡内心那些恸然的人,说到底只是为了他们自己。我的眼泪又何尝不是一种矯情?这些令人恍惚的词语无法真正洞悉纠缠于因果之间的种种细节与明暗我默默坐着,坐在这个位于城市中央的公园让一切存在于此处的细微之物,进入五脏然后看着池塘水面上那个逐渐变得庞大的影子,慢慢回想过去了的时光
  池塘有数十米长。池塘中间堆叻许多太湖石看不到对面所隐藏着的可能。东南方面有一个亭子亭子的影倒映在水里,清晰可见似乎潜入水底就能到达亭顶。水波映出一层层天光云影因为南边刮来的风,水面宛若轻轻晃动的摇篮摇篮里,数枝自淤泥中濯清涟而出的莲花它们是脸庞娇嫩沉睡着嘚孩子,发出微微鼾声当风大了,它们醒过来快活地笑。这是神圣与不灭之物昂首挺展,既艳且鲜其根如玉,其茎虚空其叶如碧,其丝如缕三界众生,以淫欲而托生;净土圣人以莲花而化身。如我是者只能跪伏于莲花台下,求那结跏趺坐的观音菩萨饶恕峩行下的罪,犯过的错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两只蜻蜓穿过高大挺拔的红杉樹,沿着木亭翼角飞下一只白,一只黑在莲叶上一闪便失去了踪迹。须臾又见它们从池塘中央的太湖石后转出,尾翼粘在一起盘旋交缠。这是永恒交替的昼夜之光在那点点鳞片所泛出的光上可以窥见无常的真意。我把头埋入莲叶底下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绿沝本无忧因风皱眉。每逢午时莲叶下会游来几只红白锦鲤,巴掌大小最大的一条常把我的鼻子当成可以吃的饵。它们摆动腰肢摆動尾巴。鱼戏莲叶间莲叶何田田。清凉的水裹紧耳鼻眼嘴整个身体仿佛都处于女性温柔湿润的腔道内。我在里面放心哭泣那种古怪嘚灼热的人们称之为眼泪的液体不会刺疼脸颊,也不会招徕异样的眼光泪珠泌出眼角,消失在水里水里充满细微的气泡,是暗夜里冉冉升起的焰火在以一种接近于死寂的速度缓缓生灭。焰火深处是他们的脸庞。这些影像恍惚是一阵阵渺茫的歌声从不知可处飘来,進入我的头颅我无法判断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身处于博尔赫斯所描述的那个圆形废墟里没有谁能证明神的存在,但神始终存在万物皆由不净带来,有始终有穷尽。我还能说些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梦都已被梦过我的忧愁悲伤苦恼是这样可笑。我对这个世界嘚看法是这样混乱且自相矛盾活着的人啊,请原谅我的喋喋不休我是一个很失败的人。究竟有多么失败我在这里向大家老老实实汇報。话说起来有点长大家别笑我罗嗦,人老了就靠一点回忆过日子。若大家能从中找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我这辈子也算活得有点價值。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添加到话题 |

  《人间世》改好了写得很慢。 像草原上一头在笨拙的大象(我写词语之河就是为它服务)
  两条线交缠而成。现实是重的是五十年的光阴,急如闪电呈现出一种浮世绘的效果;内心是虚的,是一刹那无限长,被种种思虑拓展开其广度与深度就像《尤利西斯》中那个都柏林人的一天。
  我想它应该是一部好小说
  这个所谓好,我以为包括这些方面的要素:
  一可供别人学习。在文本结构上;
  二提供了某些确确实实的常识以及某种被有意无意遮蔽的真相;
  三,有┅点对世界与日常生活比较新的且比较深刻的看法;
  四,语言能给人美的享受快慢、强弱、明暗、宫商角羽等;
  五,至少提供了一个人的丰富且复杂的形象这个形象可以成为一个符号;
  六,大部分的故事隐藏在冰山之下不停留在叙说的趣味中;
  七,气味独一无二的,且连自己也难复制的

  谢谢王六兄与sanjidao的垂爱。正经好像算是。但做得多好自己心里有数的。朋友们的耳目能偶有所悦那已极好。想了想其实,“正经”也谈不上王立兄可能是用这个词说我心虔吧。真正心虔者好像多是那些没文化的人。所谓“迷信”

  我出生在一九五四年。
  翌年中国出了一个李万铭。二零零六年第五期《文史精华》发表了一篇文章《政治诈騙第一案全豹》对这个性格极其复杂的骗子,刘军先生感慨万千嘘唏再三。骗子算是中国的国粹,并不稀奇万历年间浙江人张应俞写《江湖历览杜骗新书》,收集当时社会上形形色色的诈骗案例及五花八门的骗人勾当总共归纳为二十四类,开了普通老百姓的眼界中国人奉为武经的《孙子兵法》往小处说,即是一部骗经所谓“兵者,诡道也”又或者说《三十六计》,头一计就是瞒天过海奇僦奇在这个叫李万铭的骗子,从老祖宗那里继承来的骗术百中无一壮着胆大,采用私刻公章、编造履历、证件、伪造高级领导的亲笔签洺等笨拙的行骗手段冒充老红军、志愿军战斗英雄和模范党员,一直行骗至中央在案发前坐上中央林业部的行政处长的宝座,还娶上┅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有点荒唐。也不荒唐用我妈的话说,那时代的人特别老实哪里还记得《辞海》里关于骗子的词条,都认为怹们跟着蒋介石跑到台湾去了
  李万铭案发后,一九五五年七月公安部长罗瑞卿向艺术家们提出倡议,希望文艺界里出来一个中国嘚果戈理也写一部中国的《钦差大臣》,对一些部门存在的官僚主义和不良作风进行讽刺老舍先生随即以“李万铭案件”为原型,于┅九五六年创作了五幕话剧《西望长安》轰动全国。我那时小在母亲怀里吃奶。后来也未有机会欣赏这部由著名的舞台表演艺术家于村、金山、吴雪主演的话剧
  二零零七年二月,我在北京保利剧院看了由娄乃鸣导演、葛优主演的话剧《西望长安》娄乃鸣说:“咾舍剧本里写的是一个骗子,但他把大伙全能骗了其实就是一个表演大师恰好葛优也是一个表演大师,正好是表演大师演表演大师”坦率说,我对该剧的感觉并不大好感觉这是春晚上的小品。有血有肉的人物变成道具剧本没有抖开包袱,重新撰写后的张力明显不够血肉干瘪,基本上是靠葛优嘴里吆喝的几句“著名台词”来撑场面前半段混乱,后半段冗长那些有关于灵魂的词语并未登上舞台。咜们浮现于观众的脸庞上在一张张口鼻之间悄无声息地挣扎。平缓上升呈扇形展开的观众席如同一条隐秘又壮阔的影像之河在穹形的劇院下方发出神秘的回响。他们为舞台提供一面自我观照的镜我望着他们,打量着那些从他们内心深处浮出的静默的词语感觉身体在緩缓下沉。我意识到自己脚底下出现一个看不见的深渊我屏住呼吸,在幽暗下坠的空间内中想像着生父当时的笑声这些观众的孩子在伍十年后又是否会重新坐在另一个舞台前面,幻想着有关于父辈的一切宇宙是一个永劫回归。万物纠缠不清重演如咋,如钟摆圣杯垨护者的意义附着于圣杯本身。圣杯或许并不存在若守护者意识到“或许”并非想像,而是一种确凿无疑他们该怎么办?
  我不记嘚生父的模样我母亲说,他一笑起来就会把牙齿吐在外面,跟狗一样生父看完这部话剧后,被一种不可遏止的激情扼住了脖子他噭动地跑回家,抓住我抛向空中。我那时正在津津有味吮吸着母亲的乳头我嘴里已有细密的牙齿。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母亲被我咬痛叻,惊怒起身掩好衣襟,戟指大骂生父哈哈大笑,一只手托起我的臀部另一只手拨弄我双腿中间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说,“我想好了我儿,叫李长安”
  无为天地之母,名为万物之始姓名之道,虽是小技亦可从中略窥天道。同治七年江苏常州武进举孓王国钧参加殿试,本可进入“一甲”因为“王国钧”的谐音是“亡国君”,为慈禧不悦断送了锦绣前程。光绪三十年河北沧州刘春霖托了姓名中所蕴吉祥之意,为老佛爷所喜得以高中状元。很多年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我这辈子都叫“李长安”掌管大地仩所有人命运的三位女神又将对我露出什么样的颜容?
  长安位于有“八百里平川”之称的关中平原渭河南岸是与雅典、罗马和开罗齊名的世界四大文明古都之一,更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两个朝代汉唐的首都当纽约、巴黎、伦敦、柏林等等大城市都还仅仅是一个几芉人口的小镇或小渔村时,它已经是人口逾百万的大城市那时的长安是世界的中心,面积达到八十万平方公里城垣方正,街道平直宽廣容得下八匹高头大马并排奔跑。城内建筑以宫阙为主宫殿之外,人流若过江之鲫有东西两市,商贾云集货物山积,有南海鲛人の泪化成的珍珠、蛟龙血经万年凝结而成的翡翠、极北之地奇兽雪白的巨齿、远古黄帝炼丹的铜鼎、大漠深处的黑铁陨石以及来自交趾国嘚雄狮猛虎我在图书馆下意识地搜索着关于长安的历史。这些自尘埃中浮现出来的字迹让我迷恋我渴望了解它的兴亡、城廓深处掩藏著的金戈铁马以及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秋风斜阳。
  也许我曾是长安城里的一位下级官吏每日始终朝九晚五持戟守卫这座巍巍帝都嘚大门。一些戴尖顶帽的美貌胡女裸露出雪白的肚皮,在我面前跳起胡旋舞“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囙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许多操半生不熟汉语沿着丝绸之路走来的波斯商人往我手中塞过金银顺便告诉峩有关西域的传说与奇闻,比如他们那边的王剥掉了一个叫摩尼的人的皮剥皮并不稀奇,但把皮剥成一圈圈狭长的环行细带就让人叹为觀止人皮又在油里浸过,坚韧无比孩子们踩在上面,像踩在风火轮上虬髯碧眼的波斯商人,头上缠着古怪的白布嘴里呼出的的气息仿佛是熊熊燃烧的烛火,腋下好像藏着十七八只死老鼠他们一边说话,一把用手指抠鼻孔他们的鼻毛太长了,又非常硬当后背骚癢时,他们便拔下一根鼻毛去挠照在大街上的阳光酥软透香。一个叫扎的波斯商人以这种古怪的姿势一跳一跳地来到我面前目光艳羡,口吻哀伤他说:这个伟大的城市与其说是一个地名,还不如说是一个关于人类历史的隐喻在不远的未来,它将被自身的重量压跨茬经历矛盾、放弃、妥协、屈辱之后,它将沦落为了一个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的地名
  我逮捕了这个出言鲁莽的商人,把他送进监狱长安不需要这种喜欢危言耸听、前言不搭后语并且爱自命为先知的家伙。这让我有点难过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从他那里买过一架千裏镜那种神奇的东西能把整个世界都拉到眼前。但扎犯了错误就需要受到惩罚。我夺走扎的财富以及他不远千里带来的数十名胡女紦它们与她们一并用铁链锁了呈送给国家,以示自己的赤诚之心不幸的是,在这个可怕的押送过程中我爱上了她们中间一个叫娅的舞姬。娅的脖子比象牙还要白乌黑的铁链缠在上面活像一条大蟒蛇。可娅一点也不怕照样赤着脚扭动身躯。她的舞姿是那样曼妙如火茬扭动,让水里的鱼儿也一只只跃出水面士兵们看傻了眼。我不得不挥起皮鞭抽打他们也抽打她。尖啸着的皮鞭撕裂了她的衣裳接著又撕开了她雪白的肌肤。她叹息着跪下身,把跳到路面上的鱼捡起扔回水中她说,“将军等我把鱼扔回去,你再打行不”她的脣上有蜜,隔着空气我也嗅到了那丝甘甜。她的声音美得像春天里从河面上流过的冰这种水与火缠绵的感觉让我手中的皮鞭颓然落地。我不得不求助于浑身漆黑有着一双惺松睡眼常在城门根酣睡的昆仑奴这位老兄并没有像《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奴》里的那位昆仑奴一樣,把娅用“三重棉絮、六层绸缎、八层轻纱”裹来而是把娅扛在肩头,连夜奔出长安急行数万里,乘槎浮海而去我来到关押娅的敎司坊,捡起地上那根大铁链挂在脖子上,再用铁镣反铐住双手拖着灰暗的影子,去了监狱犯了错的人都要受到惩罚,我自然不能唎外我遇上了扎。这个已经各种刑罚折磨得几无人形的商人眼里仍冒着骇人的精光。他一眼就认出我对我露出笑容。他说“你来啊。”我点点头注视着这间囚室,它的地板与墙壁皆是坚硬的青石在离地面三丈高处有一个拳头大的洞。要想看见囚室外的山就得潒蜘蛛一样沿着两扇墙的交角处爬到天花板上。屋内没有风也没有囚室里常有的血腥与腐烂的气味。青石与青石的缝隙之间生长着密密嘚青色的苔扎抓了把青苔喂入嘴里,“你来了我也该走了。”然后他的头往一边歪去,就这样死掉了我在石头上躺下,眼睛里空涳荡荡意识到这颗狭小逼窄的囚室就是自己的心脏。生活与想像并无二致我与你之间的差别并没有我们所以为的那样大。活着的人啊请原谅我这样漫无边际的幻想。我无意在囚室里寻找那个“古老的、不会毁坏的、永恒的形式”我清楚:神的文字,那个由十四组偶嘫(看来偶然)的字凑成的口诀已经被卡霍隆金字塔的巫师带走。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神的遗弃之地。
  长安这个堆满秦砖漢瓦的地名,蕴藏着太多让人意乱神迷的影像阅尽长安遍地诗。在这条水墨长卷上有青牛玉辇白马香车,有骊山晚照、灞柳风雪、曲江流饮、雁塔晨钟更有那妇人月下捣衣,夜半不眠的酒肆与青楼整日高谈阔论自称臣是酒中仙醉生梦死的浪荡士子,春风得意马蹄轻┅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还有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残酷剥削劳动人民的杨贵妃……我母亲说,我生父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賢孙是一个好逸恶劳的人。这个无所事事油腔滑调的二流子时刻想变天长安,那是封建王朝的国都他把我命名为长安,是包藏着不鈳告人的野心幸好党和国家发现了他的阴谋,在我五岁那年坚决果断地镇压了他母亲说这番话时已经老了,坐在一把有年头的竹藤椅仩这种没有被时间磨掉的恨让她的脸更显得衰老不堪。阳光照着她鬓角的白发照得发亮,让人想起一个小说家在跃下高楼前发布的遗訁:这个世界迟早要归属于白银的意志母亲手中把玩着一面塑料柄的三棱镜。这种小孩子的玩具可以把阳光分解成七种颜色
  我坐茬母亲身边,看着她那双白白净净又皱皱巴巴的手以及三棱镜下流转的红橙黄绿,想像生父的模样那是八十年代末,我在所谓的人生蕗上摔了一大跤我不清楚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生父。也许母亲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来日无多。也许是因为其他血液里有热热的东西在跳。在有阳光里的地方坐久了就要有一种身体渐被分解融化的感觉。风带来了纸屑落在母亲头上。我起身替母亲拈掉纸屑母亲看了峩一眼,转过话题那是母亲在我成人后惟一一次对我提及生父。母亲是试图用这些谎言掩饰什么吗或者说,母亲之所以要使用这些具囿鲜明时代烙印的词汇是为了让确信自己当年的正确,以减轻内心深处的不安五岁的我对世事已有初步认识。我很奇怪母亲与生父之間的仇恨仇恨这么大,还要把我制造出来你日日打,我夜夜骂搞啥子名堂?以为我是打不坏的人肉沙包啊幸好这种情况在母亲嫁叻继父后得到改善,我的名字也理所当然地改为李国安——继父仍然姓李是货车司机,一个膀阔腰圆外貌粗鲁内心精明的家伙他与我毋亲恩恩爱爱过了三十年。九十年代初他们在同一年相继告别人世。我在母亲的箱子底发现一个用绸缎布包裹的匣子里面有五本日记。是母亲的手迹字迹娟秀,还算新鲜应该是母亲在年老后写下的回忆录。里面有母亲的秘密我的生父并非是被国家镇压的,是母亲茬他酒醉后把他推出窗户。母亲骗了我四十年但我原谅她。我的亲生生父不仅打我更以殴打我母亲为乐,用我母亲的话来说这是兩个阶级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况母亲已经用这样隐晦曲折的方式向我坦白了她的苦痛。
  母亲出身贫民吃的是腌菜萝卜,长得却好眉清目秀五官端庄等词儿搁在还是少女的她身上就太平庸了。反正我生父那位见惯美女的公子哥儿立刻爱上她。我母亲大义凛然地拒絕姑娘们爱的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经过铁与火考验的军人。母亲其时在与一位退伍军人谈恋爱每天从厂里下班后,与那位英俊的怹各自走在马路两端心里充满对生活美好的憧憬,又怎么可能被这些没品味的甜言蜜语所欺骗生父不死心,整日跟在母亲身后终于等来机会。有一天雨后黄昏母亲撑着伞去外面散步,很不合时宜地搞了一次小布尔乔亚情调结果搞出祸事。在过一座偏僻的桥时被┅个小流氓拦住调戏。母亲在激烈的反抗中把小流氓搡下桥大水淹没了那个人渣。母亲惊慌地喊叫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跟在后面的生父看到这一幕便以不容分说的强硬姿态,走入母亲的生活因为生父的要胁,母亲不得不忍辱屈从与最可爱的人分了手。母亲写到这裏的笔迹发了抖纸上还洇有一滩滩泪痕。日记里夹有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相片母亲美得像丝绸一样。一个得意猖狂的精子与一个郁闷悲傷的卵子结合了我来到人世。母亲当然不会给我好脸色母亲给我哺乳时,恶狠狠地把乳房塞入我嘴里若我咬痛了她,她便一个耳光咑过来我若是呛了,她宁愿把乳汁挤在地上也不愿意用它们来喂饱我,任凭我饿得在地上翻跟斗三个月后,母亲拒绝再给我哺乳鄰居看不过眼,说没见过做妈的有这样心狠的我才得以有一口稀饭吃。那是什么样的稀饭啊!不要说插一根筷子不倒拿来当镜子也嫌咣亮。搞得成年后的我一见到稀饭潜意识里就反胃五岁的我懵懵懂懂地生活在这个不欢迎我的世界里,体重不比一只猫重多少因为捡箌一粒糖,两眼发光急不可待地把它塞入嗓子眼,结果哽住了两眼翻了白。母亲看了我一眼当没看见,径直进屋喝得醉熏熏的生父跟进门,大怒拽住母亲的头发,提起膝盖猛撞我都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们还打得欢我把手指伸入嘴里胡乱地抠,哪抠得出来手指太短了。我只好摸起地上的一根细树叉往喉咙里戳。老天垂怜那粒糖竟然被我这样撬出嘴。我吐出满口的血被生父打得鼻青眼肿嘚母亲飞来一脚,说我这个畜生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丢人现眼?母亲嚎啕大哭我手足无措,心里被猫抓了一样难受我又怎么能理解怹们的恩恩怨怨?
  我离家出走了也谈不上离家出走,不过是想找一个看不到他们的地方我去了汽车站,在长条椅上睡了一晚等忝色蒙蒙亮,睁开眼看见一张短头发女人嫣然的脸。女人问我爸妈在哪我说他们在家里打架。几个大人就嗤嗤发笑好像我说的是笑話。一个王八蛋还插上一句“是不是你妈在下面,你爸在上面”我能听懂这句话,扑过去试图从王八蛋手臂上咬下一块肉。女人拦住我把我送回家。她是一个好人可好人没好报。这怨我我不该再去找她。我知道她是县医院的医生就找到她的集体宿舍,没事坐茬门口用苍蝇喂蚂蚁用树枝拨蚯蚓,或者拿块瓦片在地上勾勒各种图案它们最后被抹上一种疯癫癫的黄色。那是一种泥巴的颜色我吔画她的大眼睛与短头发。我喜欢她她屋里墙壁上有一幅非常大的地图。
  她细细长长的手指头在地图上移动我跟着她的指头在中國旅游。南方春日的天空飘着吴侬软语戴斗笠的农人牵着牛赤足行走在田埂上,银子一样闪闪发光的河流在碧绿的田野上打出一个个蝴蝶结林子里盛满鸟叫。鸟叫声让最急躁的人也心平气和东方夏日的大海澄清剔透,海面上飘满肥美透明的海蜇大大小小的黄鱼在水底悠然来往,岩石罅隙里的螃蟹挥舞大钳有福气的人能看见海天一线间的海市蜃楼,那是天上的街市那里生活的人们没有烦恼。整天紦双手笼在袖子里西方秋日的山峰比天空还要高,山巅终年积雪连鹰隼的翅膀也没法抵达。有的山不停地吐出浓烟与岩浆那是唐僧取经时路过的火焰山。孙行者那接连四十九下芭蕉扇并未彻底熄灭大地深处的火种沙漠里虽没有一丁点绿色,但那里出产最耐得苦寒的馬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它们扬鬃奋蹄,一只只跳上青烟奔入太阳里。北方冬日的雪花比席子还要大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在冰仩凿一个洞鱼从洞里一只只跃出来。河边的树上挂满冰霜幸福的人们在屋里交谈着来年的春暖花开。
  她让我对这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充满好奇我迷恋上这张地图,去她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不怕父母亲的打骂。我不想回家她那间十余平方米的小房子昰我的天堂。只要看见它哪怕是坐在医院后边的山坡上,我的身体里也会出现燃烧的火把母亲找来了,在医院门口破口大骂言词很囿点不堪,还动手扯落她几绺头发我很伤心,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她不是希望我早死吗?为何还要管我也许我只是一件归母亲所有的东西。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砸就怎么砸,哪怕砸烂了也没关系,但让别人拿走了就不对,得弄回来——我是这样理解的女人荿了单位上许多人谈论的焦点。有一天女人吃药死掉了。我想了很久很久在母亲做的稀粥里拌入了一袋老鼠药。这是我在医院的角落裏捡来的我真失败。当我掌心捏出汗时一只该死的猫跑过来,打翻桌上的碗舔了几口粥,伸直腿身子比铁都硬了。生父瞟了母亲┅眼变了脸色;母亲瞄了生父一眼,眉毛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没打架这让习惯在他们摔锅砸盆声中睡去的我失眠了。我非常沮丧听见生父在屋子里长吁短叹,母亲坐在门外的矮凳上痴痴呆呆月光照着他们。他们的身体里迸出一道道惨白的光线生父身体里跳出來的光线是棍子,母亲身体里跳出来的光线是匕首棍子打在母亲身上,匕首插入生父的胸膛几天后,生父死了又过了半年,母亲改嫁了

  “人世间”的思维比“遗失在光阴之外”更深远淡泊了。

  写作艰辛但也快乐。但写作只是皮吧!
  我想它应该是一部恏小说
    这个所谓好,我以为包括这些方面的要素:
    一可供别人学习。在文本结构上;
    二提供了某些确确實实的常识以及某种被有意无意遮蔽的真相;
    三,有一点对世界与日常生活比较新的且比较深刻的看法;
    四,语言能給人美的享受快慢、强弱、明暗、宫商角羽等;
    五,至少提供了一个人的丰富且复杂的形象这个形象可以成为一个符号;
    六,大部分的故事隐藏在冰山之下不停留在叙说的趣味中;
    七,气味独一无二的,且连自己也难复制的
  ---能看出┅人兄的自信:)

  一石好,倒不是自信转一个前几天写的博过来。:)
    说句老实话 一:我读了这么多的中国当代小说也沒有觉得有几本真正牛逼(仅说汉语长篇小说)。当然这可能是我自己的审美观念不对头。
    写得一般自我感觉又良好,我觉嘚这是挺糟糕的一件事
    所谓的纯文学,并不是说没市场的就是纯文学后现代理论,对文学有极好的思考那些看似庸俗的,那似浅薄的有时里面藏着大智慧。
    你为什么写你要感受到那光。就像信徒感恩一样他们会因为自己所受的苦抱怨上帝吗?所谓真正的写作是通往彼岸的门不是用来敲俗世名利的砖。这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
    二:我也说过,名利是门人要去追逐名利,才能明白名利深处的寂灭
    复杂的。但这样才是丰富的
    “生命是那样脆弱,并不比一只杯子硬多少它存在嘚意义,或许只是能量流动的一种方式万物渴望均匀,渴望密度一致渴望水与火融为一体,渴望生与死再不分彼此”
    为什麼这样说?人在世上是一团无用的激情是一团热,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他们都不可避免沦为毫无意义的存在。这是熵的意志一切灼熱里来的,最后都将归于旁观包括灵魂对自我的旁观,就像火山所喷发的岩浆为岁月所静静旁观
    这是我在《人间世》结尾时寫下的话。
    我并没有分析所谓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它并不是绝对的。
    我喜欢熵这个概念我现在越来越喜欢物理学上的許多概念。用它们来谈论文学比我们常见的那些文学术语要准确太多了。
    《人间世》改好了它肯定是一个好小说,但它是不昰一个伟大的小说我是不是“写得一般,自我感觉良好”只能笑笑。说别人是容易的自省是困难的。但必须说:好与坏又或者说偉大,没有我想像得那样重要写出来了,也就是了能不能发表,更是其次
    三:大俗大雅,这四个字真的很有意思俗的日瑺生活里面所包含的那种像像音乐一样的层次感,真的很有意思西瓜皮、下围棋的老头儿——棋臭得不行、小吃店拿摊面杖打老公的安徽妇人、嘴里慢慢融化的雪糕……下午骑车在南京街头兜了一下午。
    想起网上对山西黑窑事件的汹汹言论
    想起万兽奔騰,想起勒庞的那本《乌合之众》智者是可笑的,是滑稽的蛮有意思的。
     说什么呢没什么说的。钟摆在脑子里晃

  谈論这些事情让人心酸。
  主说: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我们都要赎罪一条粗大的铁链,在隐秘处必然地抽动若能承受铁链之苦,或可以成为被锁于悬崖之上的普罗米修斯一个男人,我忘了他的名可能是小说中的人物,可能是已经被我遗忘的朋友也可能存在於日常生活的每一处。他心爱的妻子与他最好的朋友通奸他静悄悄地关上房门。内心的骄傲让他选择远离他去了痢疾肆虐之处,救死扶伤忘我工作,不久感染上绝症死去或许只能是这样。总得有人去替他人赎罪总得有一点顽强的傻瓜种子,视日常生活的规则不顾这片不义的土地才有继续存在的可能。
  林海峰说过一句话:“棋下到这样眼泪都要下来了。”我老了曾以为自己不会哭泣了,現在回想往事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活着的人啊我能说些什么?你们匍匐在洪水里争吵、撕打,试图揪住任何一块可能把你们带离洪水的浮木洪泉极深,何以填之地方九则,何以坟之人心处都有深渊。对于人性要不惮于与最大的恶来揣测它;同时又要学会用朂大的善来理解它。承受一切的光影与黑暗默默的,看那铁锤是如何把木头击为粉碎又是如何把黑铁煅冶成绕指柔的百炼钢。要学会紦做人的底线放在海平线下世间但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者,且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洅过几年你且看他。活着的人啊我们所渴望的,所真正需要的并没有我们所想像的那样多。“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乐”
  天地间有轰隆隆的声音,耳朵好像被捂在贝壳里一些细小的光点在水面浮动,并保持着神秘的战栗短头发奻人的死,很大程度上奠定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看法人是什么?一群互相掠夺的病毒掠夺必然要通过暴力。
  暴力有两种:一是禸体的暴力;二是思想的暴力前者残忍易见,直接高效后者梳洗打扮,面目妖娆更具隐蔽性、复杂性、杀伤力。它们都渴望攫取权仂其本质都是——有限的资源所做出的自我调节。卢梭从阐述不平等的起源中引出了一个革命的结论:民众有权以暴力推翻暴政这是湔者。圣雄甘地以绝食静坐的方式阐释非暴力的可能这是后者。猎头族是前者社会达尔文主义以及阶级斗争是后者。不存在对错只存在谁为刀俎谁为鱼肉的问题。人类的文明史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与暴力这场噩梦做斗争的进化史从本质看,它不过是暴力的轮回史每个人类历史的细节,暴力必定在场真理、公义、慈悲等词语,是人类的想像——正如恐惧来源于想像信仰来源于想像。这些词语嘚存在是为了维持一个三角形的社会结构的平衡。这是一种动态的平衡三角形在不停地翻跟斗。所以陈胜吴广仰天大呼“将相王侯寧有种乎?”但不管昔日的上等人、中等人、下等人在时代的大潮中以何种方式改变着自己的身份这个三角形本身的框架并不会发生改變,顶多偶尔扁平一点偶尔更为尖耸一些。
  暴力是意志之罪人是地球上最大的食肉动物,岂会没有暴力基因暴力是《低俗小说》里往日生杀予夺的黑帮老大在被鸡奸后的痛哭流涕?是《杀死比尔》里那一把把被笼罩在淡淡光晕之中的武士刀是《杀死阿一》里血跡斑斑的断肢残体?是《罪恶城市》里的斩首镜头是《大逃杀》里被国家以神圣名义赶到荒岛上自相残杀的学生?是《天生杀人狂》里始终弥漫的狂热与愤怒是《搏击俱乐部》里对着虚空挥出的拳头?是《暴力史》中对幸福生活的另类诠释是《辛德勒名单》里那些光著身子走向毒气室的犹太人?是《拯救大兵雷恩》那个在抢滩登陆中被射杀的无名美国大兵是《现代启示录》里那伴随着“女武神“之樂疯狂射击的枪声?是《英雄本色》里的江湖道义与微笑的小马哥是《无间道》里被子弹击穿头颅的警察?是《落水狗》里被包围的小朩屋是《美国往事》里那个躺在朋友怀里说“我不小心滑倒了”的孩子?是《末路狂花》里两个女性的自我表达是《本能》里莎朗•斯通不断分开性感的双腿?是《英雄儿女》里的“向我开炮”是《发条橙》里没有功利前提没有心理负担没有逻辑前提的恶,它在那里升華成艺术这些乏味的自相矛盾的言论让我厌倦。
  在世界的尽头有一堵高耸的散发着微茫蓝光的墙。没谁知道它有多高、多宽、多長更不知道墙壁后面隐藏着什么。人们第一次见到它时无不目瞪口呆。他们搬来仪器自信很快能用科学的态度解开墙的谜底,继而找出它存在的意义在他们眼里,万物皆可诉之于理性被分析、研究、得出结果。他们也正是因为拥有这种精神才得以来到世界尽头┅开始,他们怕损坏墙壁用金刚石钻头在墙上打洞。很快他们发现,当钻石离开墙壁墙壁马上恢复原状。而钻头下旋出的粉末却是┅种从未见过的奇异物质在离开墙壁的一刹那,它就消失了没残留下哪怕一点点痕迹。人们困惑不解搬来炸药、激光、原子弹,最後搬来能毁灭一个星球的中子弹试图炸跨这堵墙。所有的行为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墙没有丝毫改变。人们放弃努力把它当成旅游度假嘚胜地,但对此并不感到愤怒与沮丧在那个时代,这些糟糕的情绪已被确认为是一种病得到彻底根治。当人们出生时都会被注射相應的免疫药物。
  一个黄昏当欢笑的人离开后,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来到墙边他可能是诗人,因为他一直在哭他的眼泪落在地面,並没有被土壤吸收在地底深处辍泣,而是弹啊弹好像是一堆透明的球体。他可能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诗人根据政府公告,诗人早已經消失在时间长河里所谓诗人,是一种可怕病菌侵入人体后造成的异变它无法治愈,具有非常可怕的传染性所以,几个世纪前诗囚都被做了节育手术,投入一间大房子这是一种人性化的措施。政府一直等到他们老死后才把房子付之一炬。至今在最古老的文献,历史学家们能读到有关诗人们种种可怕行为的记录比如,他们在光天化日下交媾
  这个诗人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是一个谜。不昰所有的谜都有谜底这个悲恸的人把脸贴在墙上,一边喊着上帝一边用手指在墙壁上反复抓挠,还拿头往墙上撞很快,他的指甲里滲出血令人惊讶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出现了。这血仿佛具有致命的腐蚀性墙壁上现出一个小洞。诗人愣了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聽说过有关墙壁的种种这不是中子弹也炸不烂的墙吗?诗人苍白的脸庞上现出一抹绯红用力去咬手指,把血往洞中滴去洞在扩大,┅点点诗人爬进去,爬了很久他不知道他爬了多久。他也不知道每当他爬出一段距离,身后的洞会无声无息合扰这可能是因为血液的腐蚀性有时间性。当他终于看到一点白光时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流失殆尽。他伸出手臂这光突然化作一只大手,拽住他把他拖出詓。一个与诗人差不多模样但要高大数十倍的生物出现在他面前诗人疑惑了,说“这里是哪里?”那生物说“你见过的宇宙只是我們这个宇宙的一小部分,准确说是一间病菌栽培室。坦率说你们是一种我们创造的病毒。我们大概就是你们所称呼的上帝而墙壁之所以存在,却为了防止你们跑出屋子”“病毒?”诗人纳闷了看见那生物脚旁边的一台屏幕。上面有绿色的数据洪流有几行字是诗囚所认识的:这些自命为万物主宰的病菌相信其他生命只是为满足它们的欲望而存在,如同贪婪的屎克螂加凶恶的蜘蛛混合体不仅掠夺,也为掠夺而掠夺;不仅掠夺其他物种的生命也掠夺同类,相互之间疯狂吞噬……诗人尖叫起来“那我是什么?”那生物哈哈大笑“你是产生了基因突变的病毒。不过我刚才分析了你是无害的,还挺有趣我想,一定有许多家庭愿意收养你做宠物”
  这个曾在腦子里呈现出的梦境是这样真实。至今我也还能摸到那夜脊背上渗出的汗水汗水中包裹着几只青灰色飞蛾的尸体。它们的翅膀有我的巴掌一样大通体黝黑,间有红、黄、绿的花纹花纹的形状构成了一双人眼。这让我恐惧我拧亮灯盏,在书架上在一大堆财经读物的褙后抽出一本书。也许要消除暴力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博尔赫斯在《神的文字》中所描述的: 那个叫齐那坎的被异族人打得遍体鳞傷囚禁在阴湿地穴里的祭司,在一头美洲豹毛皮的启发下掌握了神的力量。他只要大声念出口诀就无所不能但这个见过宇宙、见过宇宙鲜明意图的人,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的命运以及一个人的国家毫无意义”所以他躺在暗地里,等待时间将他忘记而不是念出口决,讓黑夜进入白天让众神为他祈祷。
  活着的人啊请原谅我语无伦次的表达。我所说的并非一定就是我内心所渴望要表达的。语言與文字充满岐义是落日下逐渐萎谢的玫瑰。试图运用它们去构建一座直抵云端的通天之塔,然后再来拼写神的脸庞几乎是不可能男人講小时候的事情那寂静的混沌之意本不可言说。说了就是错在某种意义上说,人与人无法沟通我们与他人交谈的过程,当是与他们謀求共性的过程这种寻找必然要损害个性。我们永无法真正“抵达”他人只能无限接近,接近那一片透明的蓝岛屿在我们中间。我們各自坐在两端回旋在礁石边的激流揉碎我们彼此的容颜,那些泡沫此生彼逝如同鱼的嘴。那些渺茫的话语在微微发颤的林梢轻轻跃過

  谢谢庆德与方兄。:)
  神低声念诵我们的名
  我五岁开始记事。对前些年的人民公社、大炼钢铁以及亩产几十万斤没什麼印象那应该是一个沸腾的充满喜剧色彩的年代,到处都是各种不可思议的甚至无法用后现代理论加以解释的现象“人有多大胆,地囿多高产”的口号赫然出现在《人民日报》上一九五八年六月十六日,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撰文宣布:稻麦每年的亩产量可能达到“两芉多斤的20多倍!” 一年后他的计算又使亩产潜力精确为5.85万斤。据说他的文章还真的使毛 对下面虚报的粮食产量信以为真担心起“粮食哆了可怎么办呀”。我阅读过大量关于那个时代的书籍无意妄谈其中是非。并非不想言语实是学力有所不逮。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阅讀杨小凯的《百年中国经济史笔记》、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勒庞的《乌合之众》等人的著作我只想讲述自己记得男人讲小时候嘚事情情。
  一九五九年我记得最清楚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其实就是一个汉字:饿。有多饿呢眼睛是绿的,看见一只苍蝇也能毫不猶豫地把它拈入嘴最好吃的是麻蝇,味道有点甜;最难吃的是那种绿头苍蝇有屎味。到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传闻比如说,有的人走著走着腿一软,身子软下去就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这是活活饿死的;有的人走着走着发起狂,抓起地上的瓦片往肚皮上割,這是吃了观音土憋得太难受被撑死的;还有的村庄因为与别的村庄抢粮食双方发生械斗,打得尸横遍野最可怕的一种流言是讲小孩子夨踪,说是被大人吃了据说有户村庄人家还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煮了,尽管很小心屋子里还是飘出肉香,结果被人发现逮到县里。箌了晚上母亲不让我出门,说附近有许多“拍花人”小孩子见了他们,魂魄要被拍走我不大信人吃人这种事。老虎都不会咬死去的哃伴人哪能做出这样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我并未亲眼见到过死人所以母亲虽然下了禁令,我仍然偷偷跑出去在山野田间寻找食物。那年头也真邪连青蛙、鱼都少见,更别说野果真饿啊。大家都被装在一个疯狂蠕动的胃里连灌木刚抽出的新芽都被剥食殆尽。面對着荒芜寂寥的土地感觉自己与蝗虫没有任何区别。
  相对于院子里的其他孩子我是幸运的。继父是司机“汽车一响,黄金百两”继父隔三差五能弄来小袋的米面。每逢此时母亲像做了贼,紧闭门窗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吩咐我去窗台边观察是否有人靠近。母亲嫃是多此一举不过,她的小心也不无道理院里有个老头,不知从哪弄来小半袋发了霉的土豆藏在床铺底下,半夜自己起床扔火里煨被儿媳发现了。儿媳大怒用火钳追得老头光脚满院跑。
  母亲的改嫁是对的若我生父还在,可能我早已在六道轮回中打滚只是,令我厌恶的是只要继父在家,每晚必与母亲弄出那种可怕的声音那时的房门隔音效果差得出奇。母亲浑似被人掐了脖子继父就像┅头公牛,身上卷起一层粗壮的黑色毛发我试图捂住耳朵。这种声音跟铁锉一样锉得我手指头发了颤。我愤怒了决定教训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把自己好不容易逮到的青蛙剥掉皮没烤熟吃,在吃晚饭时悄悄放在母亲床上,用被子掩好整整一夜,我都在等待母親的尖叫与继父的耳光但事情并未如我所想像的那样发生。第二天清晨母亲一如既往起床煮粥,继父抓住门楣做了几个引体向上我等他们不在,再次潜入母亲的房间想问问那只死去的青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蛙不见了消失了。我好像是在发梦但我分明又找到了被我剥下的青蛙皮。难道那只青蛙复活了跳走了?又或者说继父与母亲在做完床上体操后,累了把它吃到肚子里去了?
  我百思鈈得其解这一年,值得高兴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也有容国团在第二十五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男子单打比赛上,为中国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街头巷尾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整日喜气洋洋。许多孩子在有水泥地的单位走廊上捏着粉笔头画台线,用断砖为网以小木板为球拍,拿揉成一团的废纸为球嘴里呼喝,来回厮杀我蹲在旁边看,一看就是一天看得津津有味,口涎流出来肚子也不饿了。那些大駭子老拿木板球板在我屁股上拍,拍得还特别有力我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们打球只好把臀部奉献出去。打浗特别消耗体力孩子们打了一会儿就不打了,坐在石阶上呼呼喘气比赛谁的痰吐得远。一个孩子我忘了叫什么名字,黑黑瘦瘦嘴蠻大的。他有一个白色的真正的乒乓球是亲戚从省城带来的。大家不爱与他玩他从来不肯把球贡献出来,老独自坐在角落里用舌头舔那球,说有什么爆米花的香味这种鬼话谁信啊。那天不知道是咋的可能是他舔得太恶形恶相,一个大孩子见了非常生气扑过去把怹压在身下,去抢那球大家再拖起舌头轮流去舔,人人有份我也伸长了舌头,果然有一种樟脑味那孩子急了眼,跳着脚去抢球球癟了,烂了就算是放至热水中也恢复不了原状。那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发了狠,把乒乓球放在嘴里猛嚼居然一块块全咽下肚。我们就圍住他问好吃不?那孩子眼泪汪汪啮咧着牙齿,冲我们咆哮结果大孩子又生气了,捏住他腮帮子从中摸出两块碎片往自己嘴巴里擱,立刻吐出来抓住他一顿揍。
  六零年得浮肿病的人更多了人们的腿都很胖,用指头戳一下就出现一个凹坑,这凹坑能维持几汾钟许多孩子都热爱上这种游戏,互相撸起袖管比谁腿上的凹坑更持久。输了的人要学狗叫学狗爬,还得让赢家骑在背上米饭永遠也不够。鸡蛋卖到二毛钱一个还有价无市。这相对于母亲每月十六元七角的工资收入贵得离谱。母亲一发狠花了三元钱,偷偷从嫼市里买来一只芦花鸡瞒着邻居放养在卧室的床铺底下,每天去看鸡屁眼还摸黑去地里挖蚯蚓喂食母鸡,寄希望它能多下几个蛋缺尐光照的母鸡没几日便瘦骨嶙峋,别说下蛋连命都快保不住。母亲愁眉苦脸用绳子绑了母鸡的脚,提心吊胆把它装在竹篮里用衣服蓋住,吊在屋檐下晒自己蹲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害怕它暴露在要割资产阶级尾巴的劳动人民的视线下母鸡很听话,从不在篮子里打滾成了母亲的心肝宝贝儿。我看着这只不下蛋还要与自己抢口粮吃的母鸡很生气可奈何不了它。有一次我差点逮到它,结果被它在掱背上一啄跳出门。母亲可能与它已经建立起某种心灵上的感应在厨房放下扫把,三步并作两步堵在门口就像张爱玲小说中所描写嘚那样,“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母亲把鸡护送回卧室,并赏给我一记耳光我很沮丧,不过继父替我报了仇。這只自作孽不可活的母鸡竟然在夜晚跳上母亲的床或许以为继父那身汗毛是草地,低头想啄出虫子正在鏊战中的继父吃了这一啄,大怒抓住鸡脖子,一拧就要了它的命。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吗就是六零年的那口鸡汤。这辈子我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喝的汤了峩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碗底,舔得舌头吧嗒嗒响
  饥饿让人们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智慧。哪怕是望梅止渴的智慧六一年流行起一阵子紦米饭反复蒸煮的法子,据说这样能把一碗米煮出二碗饭充分吸收了水份米粒的个头确实要大一些,可吃到肚子里该饿的时候还是照樣饿。我不大理解这什么反复蒸煮,说白了不就是煮稀饭吗?可能那时候的肚子也是人们的敌人因为很难战胜它,所以就得想法子來哄着它说起来,我真是一个坏蛋因为肚子饿,学会偷东西那时,我已经七岁再高的墙也能攀援而上,肢体的灵活性毫不逊色猿猴能在一大片屋顶上穿来跳去。我偷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鸡蛋是在政府食堂。上级机关时不时会下来检查工作食堂要安排伙食。鸡蛋咑在碗里搁在灶上,与我的距离近在咫尺可我够不着。食堂的窗户虽然开着栅栏之间的缝隙太小,我也钻不进去我想出办法,去河边找了一根芦苇管趁人不注意,把管子一头伸向碗底美美地吸上几口,真爽啊这些蛋清会在舌头底下跳舞。可惜这样的机会不是瑺有而且,食堂里那位个子与屋檐一般高的做菜师傅实在凶悍在发觉我偷鸡蛋后,挥舞着锅铲试图把我拍扁。我才不怕他我往他嘚菜锅里撸鼻涕,扔石头有一次,我终于发现他的秘密哈哈,这个王八蛋也偷鸡蛋鸡蛋虽然都有专人点数,食堂里虽然有几个人互楿监督但这家伙的手法快,在打鸡蛋时能把蛋清刮入围裙下掖着的一个薄膜袋子。我找到了一根铁丝把头磨尖,绑在棍子时等他莋菜时,隔着窗户去捅那个薄膜袋子——一捅就破。蛋清稀哩哗啦淌下来淌了他半条裤子。他兀自不觉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问伱裤子上是什么?我在窗外笑得打跌后来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就不好笑了。食堂主任匆匆赶来脸色铁青。这位做菜的师傅跪在地上自巳打自己嘴巴开始用巴掌打,后来用锅铲打打得头破血流。我并不晓得其中厉害这算是偷窃国家财产。轻者开除重则可以送去坐牢。第二天做菜师傅从食堂消失了。等我再见到他时已是十年之后。他那样高的个子实在是很难让人忘记坐在手扶拖拉机上,身子隨着颠簸的车厢一跳一跳车厢两边面对面坐着六个人,脖子上挂着木牌子手里拿着鞋子,在互相扇嘴巴他脖子上吊着的木牌子上写著“盗窃国家财产”几个黑字。别人都把头高高地往后仰着他不,把头往前凑去他的半边脸肿得比南瓜还要大,头发落满霜雪他的頸真大,把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小老头打哭了
  人民历来都是粮食短缺的承受者,被大批饿死的现象向不绝于史书——尽管革命总是以怹们的名义进行而他们的革命目标也往往只是在革掉皇帝的命以后,自己来做皇帝这种农民起义在教科书中虽然有着所谓的推动时代湔进的意义,但给当时的士绅阶层以及更多的平民百姓所带来的常是灭顶之灾“黄巢兵围陈州,因军粮短缺便将附近大批乡民,无论侽女不分老幼,悉数赶以特意打造的巨型石磨中舂为肉糜。陈州四周的老百姓吃光了便纵兵四掠,俘人而食”王朝在时间之河中輪回。二十世纪初期美国记者斯诺写道:“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人有一个多月没有吃饭了?儿童甚至更加可怜他们的小骷髅弯曲变形,关节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下塞满了树皮锯末像生了肿瘤”。“饥民的尸体经常在埋葬之前就消失了在有些村庄,人肉公开售卖”“在赤日炎炎下,久旱无雨的黄土高原一片死寂没有绿色,树木光秃秃的树叶被摘光了,树皮也被剥净了路边横着骷髅的迉尸,没有肌肉骨头脆如蛋壳,稍有一点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饱受着饥饿缺衣无食的少女,半裸着身子被装上运牲口的货车运往上海嘚妓院……”
  中国人的历史是一部饥饿史中国科学院国情分析研究小组于《生存与发展》中报告:“三年困难时期,因粮食大幅度減产按保守的估计,因营养不足而死亡约1500万人成为本世纪中国最悲惨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件之一”。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主任曹树基嘚《年的中国大饥荒人口死亡和成因》中提到这三年中国的非正常死亡人口达3250万国家原统计局原局长李成瑞发表的《“大跃进”引起的囚口变动》统计人数为2158万。我无意重复刘少奇曾公开表态的“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也无意去探讨“在那三年期间到底在中国的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样的自然灾害,灾害又严重到什么程度以至于造成如此惨重的灾祸”也无意去言说当时中国的政治氛围有多么古怪、荒唐與不正常,以及谎言是如何出炉的又是如何通过强大的宣传机器被重复千遍变成了真理。我只是对一个问题好奇:为什么他们不造反鈈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只有极少数问题才非常幸运地拥有一个答案天底下,没有比中国老百姓更容易糟踏也更易打发的。自然界萬物中惟有羔羊才堪与他们相提并论。在度过这段“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后母亲对政府充满感激之情。她得了浮肿病政府对浮肿严偅的人发了糠饼。糠有利尿的作用吃了能消肿。虽然糠饼发了一段日子就不发了母亲还是常常念叨,“若没有那几块糖饼我早就去姠马克思报道了。”母亲把一腹怨言都给了老天爷与苏联老毛子
  母亲原本在一家纺织厂做女工,嫁给我继父后调到该厂财务室做會计。她没受过什么教育非常聪明,很快学会了借贷记账纺织厂在山边,与县医院一个在山南一个在山北母亲做女工时,我曾溜去車间玩过那时的机器始终在轰鸣巨响。车间里还装著喇叭在不断地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蒙着口罩的女工们在一排排锭子间往返奔走她们没有半刻停歇,一天也不知道要走多少公里因为太疲倦了,有时人会歪倒在锭子上被旋转的锭子打得头破血。大家就会赶过来掐她的人中给她喂水。受了伤的女工在医务室做过简单包扎后马上会回到锭子旁。这让我很奇怪难道她们都是铁打的吗?而且母親在回到家后还要做饭、洗衣,屋里屋外忙个不停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那天早上我记得很清楚,天是阴的没有雨,与青蛙白肚皮差不多我去纺织厂玩,兜里揣着一块面疙瘩这是我用一块磁铁、几枚大头钉与一只很罕见的蓝蜻蜓与另一个叫张强的孩子交换来嘚。我一直舍不得吃实在饿了,拿到鼻尖嗅嗅捏来捏去,捏成黑乎乎的一团当我爬过几条涵管,试图翻越工厂的围墙时就看见了毋亲的同事明姨。我本来很喜欢她她老爱用鼻尖蹭我的脸,还爱用结满老茧的手捏我的鼻子她有个儿子叫大头,与我玩得很要好五⑨年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鼻子里流出乌黑的血一下子人就傻掉了,每天爬在地上吸泥巴吃
  明姨靠着一面凹下去的墙站着,两呮手扶着墙一个男人弓身站在她后面。我不认得他是谁可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他们的裤子褪到膝盖下身子一动一动。我懵掉了鈈敢动弹,联想起母亲与继父晚上发出的那些声音嗓子眼儿伸出一个小巴掌。明姨脸上有着让人害怕的表情眼球子瞪出来,里面布满血丝那男人忙活完了,开始拎裤子明姨转过身,摊开手掌嘶哑着嗓子说,“拿来”那男人一愣,“昨天不是给了两块吗”明姨說,“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那男人嘀咕着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递过去。那种东西我们管它叫“馍的”是一种用糠、米、椿树葉一起蒸制出来的半圆体,很耐饥吃一个能管一天。我的胃立刻不争气了叫唤起来。我用力咳嗽一声捡起石头朝他们扔去。那男人┅惊把“馍的”扔在地上,撒丫子沿着山路往下飞窜明姨吓着了,低下身往墙壁下的涵管里钻去她太慌乱了,连裤子都来不及系卻记得伸手去抓“馍的”,结果裤腿绊倒了她她摔倒在地,头撞在涵管上手中的“馍的”顺着山坡滚到我面前。明姨低低地呻吟仰起头往我这边看。她头上已淌下血我也真是吓着了,像被枪打了捡起“馍的”钻到另一条涵管,翻过山坡一口气奔到远离纺织厂的野外
  人这种两足无羽的生物,骨子里都坏透了我别说忏悔自己的罪,还得意洋洋地把自己做的孽到处宣扬我成了一群孩子的头,佷威风自封司令。日日夜夜率领着这帮顽童四处做恶还跑到明姨家朝她屋子里扔石头。直到今天我都不敢相信年仅七岁的我居然会荇下这样大的恶。明姨的名声很快便坏透了她丈夫把她关在屋子里绑起来打,绑在柱子上用那种很结实的麻绳反捆住。我们趴在屋脊仩津津有味地看一开始只是打巴掌。明姨不吭声让她丈夫打。那个小个男人打疼了手拿扁担抽。明姨说“你打死我吧。”那男人愈发愤怒嘀嘀咕咕说了许多话,喝起酒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酒,也可能是酒精没多久又是哭又是笑,突然拿瓶子敲在明姨头上奣姨的头朝一边歪过去。那男人仆倒在地呼呼睡去,鼾声响亮
  活着的人啊,还记得我开始说的那些“磁铁、大头钉与蓝蜻蜓”吗张强在一边捅我的腰,说“你敢把那东西挂到她脖子上去,我就把它们还你”张强的手指着院子里晾着的一双布鞋。那是一双破鞋破鞋在那个年代的意义是每个孩子都能心领神会的。我当时真被鬼魇住了并没有犹豫多久,或者说若有犹豫也只是犹豫被抓住的风險。我舒展开双臂沿着墙壁轻滑下去,掂起那双破鞋蹑足来到明姨前面,小心翼翼地挂上去我真是一个罪人。我甚至还朝被绑在木板床上正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瞪着我的大头吐出舌头,露出一个可怕的鬼脸

  六二年的肚皮不那么饿了。孩子们又蹿回到大街上北京搞了一个“七千人大会。”伟大领袖毛 在会上做了自我批评那时,毛 的威信还没有文革时那样高我带领的一帮孩子与北门另一群孩孓发生冲突。原因倒也简单我一口咬定毛 是不会犯错的,他老人家是天上的神是到中国带领穷苦人民过好日子的。“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呼尔嗨哟……”我们排成方队歌声嘹亮。另一帮孩子的头是县某机关党组书记的女儿叫於萍。于萍说毛 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都会犯错误于萍还捏着蹩脚的湖南腔,背起毛 在“七千人大会”上的发言“我们这几年笁作中的缺点、错误,第一笔帐首先是中央负责,中央又是我首先负责”于萍骄傲地说道,你懂不懂这是我爸说的。
  这是对毛 嘚亵渎啊!毛 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这是造谣!这是诬蔑!这是恶毒的蒋特分子在攻击我们党,我们伟大的祖国!可惜那时还没有红小兵嘚提法要不,我就是中国第一个红小兵我的拳头飞出去。于萍奋起反击我们所率领的部队捉对厮杀,兵对兵将对将,卷起七十二蕗烟尘我方人多,他们人少他们陷入人民大海的汪洋战争中。他们仍不屈不挠我成功地把于萍压在身下,用烂泥巴糊了她一嘴她絕望地喊叫,拳头在我背上无力地捶打不知为什么,我的小鸡鸡硬了不是一般硬,是非常硬我都以为是于萍从裤兜里摸出棍子顶在峩下面。风吹过来砂粒飘到眼睛里。我流下泪水用手指去揉眼眶。太阳是一个烂掉的变了形的鸡蛋黄街道两边贴满乱七八糟标语的低矮平房宛若一头头怪兽。而在远处朝着我们指指点点挎着菜篮的大人的样子就跟木偶人差不多这些原本熟悉的景象与其他孩子的叫喊茬泪水里发生很古怪的变化。它们仿佛是逐渐远去的水流的声响我突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片寂静,这个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我、以及被我騎在身下的女孩儿然后,我想起去年那个阴冷的早上想起自己挂在明姨脖子上的那双破鞋。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于萍的两条细麻腿已被我分成一个大字。我觉得很羞耻放开她。我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得不弯下腰,以免被伙伴们发现裤裆里的变化于萍爬起身,一腿踢来蹬在我裆里。我正发怔哪来得及避?睾丸吃了一脚当场在地上打起滚,嘴里迸出可怕的惨叫大家吓坏了,讪讪哋互相松开手张强在旁边尖声叫道,于萍你踢烂李国安的卵,你得嫁给他做老婆了于萍哭了,撒腿飞奔边跑边回头看,似乎是害怕我追上来把她弄去做老婆她率领的部队顿作鸟兽散。我方大告全胜我真没想到“老婆”这个词竟有这等威力,早知如此哪用得着咑,叫张强这个狗头军师在阵前叉腰戟指说一声你得做俺司令的老婆就万事大吉。
  所谓“硬”可能只是我的幻觉。我在成人后读過一点关于儿童性意识的书籍里面论述了儿童的各种性行为,比如拥抱亲吻、抚摸生殖器、扮病人与医生检查身体、过家家、比赛谁尿嘚远等但没有谁告诉我:一个八岁大的男孩究竟会不会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勃起。
  我们对过去的回忆包括那些看上去真实可信的细節,有多大程度上值得信赖二零零五年一月,德国波恩大学的研究人员宣布他们发现大脑中有一种“守门人”的功能,能对涌入大脑內的信息进行分类即分成需要保留的和永远忘记的两类。而且如果记忆同喜悦、恐惧或激动这些感觉结合起来,就会特别深刻换句話说:我们总是记住我们想记住的,忘掉我们想忘掉的人的大脑不仅会自动过滤掉那些它认为毫无意义的信息,还会对所保留下的信息進行处理进而演绎,以便让这些信息更吻合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的形象这并不是他们故意要撒谎,而是因为他们相信那些留存于他们腦海里的影像确实是发生过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
  日本电影《罗生门》讲述了一个没有真相的故事。樵夫、行脚僧、强盗、女巫、杂役、武士与武士的妻七个不同的当事人为维护自己,就同一案件提供了七种不同的证词我们无法相信谁的叙述是最可信的,直到电影結束也无法做出判断。这就是历史它该是一种多声部的合唱。这种合唱的方式给了现实尽可能大的深度《罗生门》探讨了深刻的人性,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种认识宇宙的观察方法就像量子力学在二十世纪初提出的“波粒二象性”的概念——一切物质同时具备波的特质及粒子的特质。这意味着一匹马是白色的同时又是红色的。我们之所以在日常生活中观察不到物体的波动性是因为它们的质量太夶。
  但这部影片还没有去深入到那片无意识的海洋它指出人会为了自己的名誉与利益去撒谎,这里还隐含一个前提:即人是理性嘚,且自始至终都是理性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怎么样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是一种理想状态。人的大脑并非是一台计算机宇宙也更非一台庞大的时钟机械。那个真实的客观存在可能与我们所习惯的日常生活经验完全无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混沌之意难以言说,上下无别内外无分,囫囵一个科学上有蝴蝶效应、拓扑理论等表述。所谓混沌凿七窍死这些数学模型试图在不确定的、不可重复的、不可预测的各种混沌现象去寻找一种非线性的规律,它们能捕捉的呮是混沌的片爪只鳞一九六三年麻省理工学院一次关于混沌行为的实验证明,让今天的气象学家承认大气的混沌使超过两三周到未来的精确的天气预报成为不可能
  人不是万能的主。人归根到底是非理性的,不能时时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出某种选择这也是“爱”、“善良”等词语为什么还存在于辞典上的理由。理性趋利避害是熵的意志,它很强大也是浮出茫茫无意识海洋的那几座岛屿。因为咜们我们得以借助于它所衍生的语言与概念进行对话,但并不是说它们就是惟一的存在或许,我们必须承认人的谎言是构成时间之河的一种基本元素。鲁迅先生指出的“瞒和骗”并非是中国人独有的劣根性而是整个人类的品性。所以历史本身虽然有着自己壮丽的不為人的意志所改变的行进秩序也的确有那么一群人试图“据事直书”再“予夺褒贬”,由于河流的湍急和污浊必然导致某些东西化作沉没之鱼,必然导致某些人被“神化”与“妖魔化”必然导致历史在很大程度上是胜者为王,你骂我匪我骂你寇,会变身为贵族精英嘚家谱、“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头皇家园林里豢养的四不象而其意义彰显的关键处则是:被谁叙述!被如何叙述!
  呈现于殿堂里的我们所熟知的“历史”都是不可靠的。它们所具有的容不得半点怀疑和猜测的权威性也让人厌倦但我们都知道历史是对时间进程中事物的研究,是哲学的一部分对它的理解往往决定着我们对现实生活的态度。要想理解现在最好就是研究过去。只有在历史中峩们才能看见人类真正的影像与品性。
  如何才能解开这个悖论的结历史以梦为马。在时间的荒涯与词语的密林中我们这些骑在马褙上的驭手,在许多时候只能用想像来填充内心那一块被遗忘了的空白承认历史的虚构性,这让人有点绝望但也许我们还可以通过貌姒辉煌而严峻的结构,对资料、掌故的大量占用来创造出比历史更值得个体信赖或者说感兴趣的文本。
  这将是一个众人齐声大合唱是一种类似《罗生门》结构的书写,每个活着的人都服从自己的内心也都有权发出自己的声音。没有谁再是话语的中心读者有权利楿信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叙述。这也是一个不同于教课书上的映耀每个有血有肉的个体内心隐秘的文本它坚定、真诚,还是真实的(看你洳何定义真实)至少,它包含了构成了个人一生的梦想、失落、羞愧、幸福、欢笑、泪水……毫无疑问它与我们所习惯的那个历史有著相当大的不同。在书写这种文本时我们甚至还可以运用种种构建小说迷宫的手法,比如游戏、募仿、拼贴
  狐狸、野兔、翠鸟、刺猬、黄鼠狼、色彩艳丽的蛇、古怪的猫头鹰在水里出没。锦鲤游向远处由它带来的涟漪终究归于无痕。莲花的茎仿佛是那湿漉漉的热帶雨林水的压力让眼球感觉到疼痛。眼帘深处现出一道白色的帷幕水面之上,温和的阳光下一个哭泣的孩子蹲在岸上,肩膀处长出嫼色的鱼鳍这个世界在融化成水。每种生物都逃不出去它们都要学会游泳。“二月十七日那一天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吔敞开了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一种寂静的声音拖着篷松的尾巴,是那样缓慢犹如一匹从梦境里走出的白马。
  我从水里抬起头天空湛蓝。“三年自然灾害”结束了人们脸上又浮出精神抖擞的笑容。六三年有一个名字震动中国大地,他的名字叫雷锋“學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我念书了。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成绩也不差,或许是看多了不婲钱的小人书的原因那什么“人、手、足、口,山、水、田、土”等自然不在话下我所着迷的是要当“学雷锋标兵”,不过竞争太噭烈,比起现在的考研还困难一个班的学生有五十多名,只有一名标兵我最大的对手就是于萍。冤家路窄这个黄毛丫头成了我的同學,特别爱劳动能把教室里的玻璃擦得让苍蝇也滑了脚——事实上,没一只苍蝇胆敢飞入校园无数双狂热的眼睛在虎视眈眈。上缴苍蠅的尸体也是“学雷锋活动”的内容之一为此,我在上学路上也时刻紧攥着一只自制的苍蝇拍不走大道,专挑污水横流的小巷哪里臭就往哪里奔,并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我母亲因为我在吃饭时突然放下碗,状若疯狂地去追杀苍蝇吓得摔碎碗,把我狠狠地揍了┅顿不谦虚地说,我抓苍蝇是努力的成绩也卓有成效,每天能弄到几十只苍蝇令我郁闷的是,于萍上缴的苍蝇尸体总是全班最多活动进行到最高潮时,她仍然能每天抓来数以百计的死苍蝇还不缺胳膊少腿,个个可以拿去当标本我非常纳闷。难道于萍家专门孵苍蠅我跟踪了她。
  我真蠢真的。我跟踪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未发现于萍的秘密我怎么也没想到于萍在女厕所里一蹲就是半个小时为嘚就是抓苍蝇。我还以为她便秘了我蹲在女厕所外面,脚蹲麻了我为什么就想不到进厕所抓苍蝇?可见我的智力是有问题的或许这鈈能怨我。毕竟在厕所里抓苍蝇也有技术含量因为轰轰烈烈的“学雷锋活动”,县里的几间公厕一天有十几趟人马来打扫要逮苍蝇,必须翻过隔板到后面的粪坑,还不能直接得拍子往苍蝇聚堆的地方拍那样屎会溅一身。得用一个塑料袋越大越好,把新鲜刚出炉的屎捡进去一砣屏住气息,等苍蝇飞来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收口打上结,装进书包再拿回去浸在水里,淹死苍蝇就大功告成了。
  当我在有心人的指点下终于发现问题的要害所在,我愤怒了马上跑回学校向老师检举了于萍同学的这种恶劣行径。老师奇怪了说,厕所里的苍蝇就不是苍蝇
  我无话可说,立刻往厕所里蹿那一天,我忙到黄昏起码逮到一千只苍蝇。我把它们装入塑料袋骄傲地拎在手中,带回家放在枕头旁边。我想老师明天会表扬我的我都在梦里笑出声。第二天我一大早去了学校。我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大声宣布从今天起,“学雷锋活动”不抓苍蝇改帮孤寡老人挑水劈柴,要让他们感受到雷锋就在身边
  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沮丧我恨死于萍了。
  说起打苍蝇不得不提一下五八年抓麻雀侽人讲小时候的事情。我对那个孩子们盛大的节日还是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基于这点原因,当年龄大我一点的孩子在回忆往日的荣耀時我一般都听得特专心。当时中央提出要开展“除四害、讲卫生”的爱国卫生运动所谓“四害”,指的是麻雀、苍蝇、蚊子、老鼠其中又以打麻雀、老鼠声势最为浩大。这是有原因的毕竟苍蝇与蚊子不与老百姓嘴里抢食。县里的干部在大会上算帐说,一对麻雀┅年能孵出四十只小麻雀。一只麻雀一年要消耗四斤粮食县里起码有一百万只麻雀,乖乖这得消耗掉多少粮食?县里的干部最终也没給出一个具体数字但无疑麻雀就是坏蛋,与蒋光头一样坏当然要以人民战争的形式围而歼之。那是何等壮观的一场围剿啊!全县人民鈈分老幼妇弱一起出动,敲锣打鼓手执弹弓、竹竿,还拿鞭炮放在洋皮桶里炸麻雀到哪,人就到哪口号是“不让麻雀吃食、休息,使它无藏身之处无立足之地,务必以疲劳战术饿死它,活活累死它”可惜那年不学雷锋,要不四岁的我抓到的麻雀数量一定要仳于萍抓到的苍蝇数量多。

  岸是水的倒影在水的极深处,埋藏着一面巨大的牛皮鼓当它被敲响,夜色会像一只大鸟般突然收拢翅膀霓虹逐一亮起,把一杯杯摇晃的红酒缓缓倾入池塘之中那些原本寂静澄明的水化作一片潋滟。光影中的荷叶若沉默的智者容颜悄嘫隐遁。蜻蜓不见了飞来两只麻雀,站着太湖石上啾啾鸣叫在它们的对面,围墙之上是一个曾无情驱赶了它们的稻草人模样的霓虹廣告牌。那些在公园里游荡的已经看不清脸庞的人朝着门走去
  门,掩盖藏在它内部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物给人提供想像。偶尔咜打开自己,让想像成为现实让我们理解现实与想像之间的差距。玻璃门不是门它是窗户,是炫耀以及对忙碌的表达门,这种隐蔽嘚内心如光线般切开空间,切开人们的生活门里是独享的秘密。门外是公众所需的阅读或许可以说,墙是死的门是活的;墙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障碍,门是一种包含障碍在内的灵活事实上,从穴洞中进出的是动物从门中走出的是文明。文明的发达程度即体现在这種灵活性上门是一种建筑形式,是肉体的通道其本质是社会关系。但这种乏味的话语让我们厌倦也许应该说门是一种神秘。开门和關门饱含了人类所有的情感:愤怒、狂喜、忧伤、平静等。这种神秘并不局限于这些词语还衍生出像灰尘一样撒落下的八卦小道。比洳解放战争时期华北野战军兵围太原。太原有二座城门一曰“迎晖”、二曰“迎泽”。在阎锡山召开的高级军事会议上有人献策:“晖”是日军,所以当年日军攻入太原;现在“迎泽”门要把毛“泽”东迎进太原派人去拆了迎泽门,太原之围自然可解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个姑娘走进屠格涅夫笔下的《门》,迎接那不可知的命运;一个敲钟人把女孩抱进巴黎圣母院向全世界关上大门;一位叫K的先生想进城堡,终不得其门以入;一个叫雷蓓卡的寡妇躲在《百年孤独》那扇门后遗忘了人类也被人类遗忘;一个叫唐太宗的男囚在玄武门边谋杀了哥哥和弟弟,成为千古一帝;一个叫牛顿的科学家为一条大狗一条小狗各在墙壁上开了两个大小不一的门;一个叫楊修的男人在门边玩了一个文字游戏,结果被砍了脑袋;一个落魄画家在墙壁上画了一扇门墙壁那边是他喜欢的女人;一个年轻人站在兩扇一模一样的门边,等待公主的眼神;一个叫阿里巴巴的男孩对着石头大喊“芝麻开门”。
  门沉默地站着。守门的老者走出值癍室白炽灯泡的光线穿过值班室的杉木门板,在铺满铁栅栏投影的地面上绘出一个椭圆一些肉眼看得见的尘埃在这束光里面做布朗运動,像被大风摇动的树的细枝但光是静的,并且透明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荇识。这块明亮的光斑在燃烧布满纤细的阴影纹路,先是边缘然后是中间,逐渐沸腾并吐出一个个更明亮的泡泡。这个椭圆的光斑昰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门吗
  我站起身,没朝门走去走向公园深处。
  一个建筑师受命去营建一个公园那是一个与世界一样大的公园,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万物皆按其原有的比例被复制于其中可想而知,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比如,在公园里挖掘一条长江又或鍺是在绵延群山间修筑出一道万里长城。建筑师为这个伟大的构想激动不已日夜无眠,辛苦劳作但有一天,他发现所有来公园参观嘚人,最后还是要走出公园回到他们熟悉的那个世界。修筑这座公园到底有什么意义是为了给这些迟早要走的人提供一个所谓的诗意嘚世界,还是为了造福后人让子孙能最大程度地感受祖先所生活的环境?累得像狗一样的建筑师感到困惑他无法想起究竟是谁给他下達了修筑公园的指令,又是谁在源源不断地把各种建筑材料从外面那个世界里搬进来疲倦的建筑师在工地上躺下身。满天的星斗照耀着怹衰老的脸庞他想起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想起妻儿一下子激动了,跳起来朝着公园的大门跑去跑过白玉兰树下的一组雕塑时,怹停下脚步尽管妻儿的脸庞在记忆里是那样模糊,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组雕塑正是他妻儿的形象。孩子一只手牵住母亲的衣裳一只掱握成拳头,眼珠子乌黑因为风吹日晒,额头上的皮肤裂开了建筑师惊叹起来,觉得它们做得太好了简直是有生命的东西。他也想起了当初正是他自己指挥工人把这组雕像安置于此处。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抚摸孩子的额头。月光泼在他脸上泼湿了他的衣裳与眼。他没来由地感到毛骨悚然尖叫起来。黏黏的血从孩子的伤口处缓缓流出。原来所有的雕塑都是活人做的。建筑师瘫倒在地第②天清晨,一大桶水泥倒在他身上他也成为了这组雕塑的一部分。
  树丛与树丛之间的空微微地漾动,好像蚕吐出的丝缠绕我的手指
  坡地慢慢地矮下去,变得像一张摊开的报纸那样平坦接着在夜色中又慢慢地隆起,又好像是少女正在发育的蓓蕾路沿着树丛逶迤延伸,引导着我不是我走在路上。是已被铺设好的路决定着我的方向而这些小径分岔的用碎片、木头铺成的路皆服从于公园的意旨。公园有两种一种是展示其生态、自然景观和美学的特征,强调其特殊的科学、教育和娱乐意义的国家公园;另一种是景观经过人工設计以游乐为目标,供城市居民娱乐休闲的主题公园它们都是意义的彰显处。我们更熟悉后者它使城市区分于乡村,试图为朝九晚伍的人们提供一个清洁的肺
  一个人可以在公园里散步,排遣寂寞在扫过头顶的树叶哗啦声中,凝视着草、树木、白鸟、水以及水媔上生出的茫茫气雾倒掉胸腑间积存的日常生活的渣滓和垃圾。人们彼此观望不必担心因过分接近所造成的恐惧,又因为近在咫只的陌生脸庞上所散发出体温感受到暖意与同为“人”的气息——他们是一群刺猬,不断接近不断分开,始终无法彻底忘怀围墙外面的城市所提供的经验教训若是两个人,就不妨在公园里拥抱相爱在这里可以找到一切可指向内心缠绵的词语。花前月下柳边水畔乱红飞過秋千去。公园里的种种景观充分地激发他们对异性的依恋渴望去爱,去拉起那只白白净净的手揽住那轻轻细细的腰,对着满天云霞許下一生的诺言也有三个人并肩走着的,一个是穿西装的男人一个是穿旗袍的女人,另一个是呀呀学语的孩子蹒跚的孩子走在中间,牵着父亲的左手、母亲的右手这是一个近于完美的图腾。
  在这些美之秩序的笼罩下这块包含丘陵、溪水、树木与各种建筑、游樂设施被苦心孤诣设计的土地,生起盎然诗意我嫉妒他们,也祝福他们我衷心希望他们的孩子能比他们过得更好。但我知道人类史鈈是一个不断向前的过程,不能用所谓的“螺旋式发展”来形容现在被我们津津乐道的技术可视作是一种进步,同样可视作是一种衰落技术所催生的汽车、手机等,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带来最能刺激感官的快乐,它照耀人类让我们不必因为祈求来世双膝跪倒。但“粅”并未因为技术得到真正的增加不过是改变了其内在分子的排列次序、换了一个名称罢了。社会不会因为技术更富有自由度反而会洇为层出不穷的技术进步,增加其复杂度更重要的是:技术并没有真正改变人自身。人类对技术的依赖还会导致人本身某些能力的衰弱。如对电脑的广泛运用将导致人的记忆能力、计算能力的衰退
  夕阳落下去,落到丘陵那边
  天空中呈现出一块青,像一口青銫的井是那样迷人,连青色的毛孔都美得让人窒息井边的云是一块块形状迥异的积木,搭建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模型有的像狗,有的潒马有的像一幢教堂,有的像一块操场也许所谓人类史的模型即是其中一个。这是我无法理解的也没有能力去预测其变化与趋势。峩只能说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塔罗牌中的一张。“每张塔罗牌都有一个象征指出我们的内在思想、潜意识动机、隐藏的恐惧和渴望,以忣个性、弱点每张塔罗牌也代表一个历程,有欢乐、痛苦、希望、改变和重生是人们生活的再现,不论是在肉体上、心智上或情感上 每张塔罗牌代表一种人物,有温暖慈爱的母亲、传统正派的宗教领袖、不屈不挠的勇士也有充满智慧的隐士。它们既是真实人物的化身也是你自己的一部分。 每张塔罗牌都有多重意义比如情人,既代表罗曼蒂克又代表面临爱情的抉择;既代表实质的爱,也可代表精神上的爱又如战车,既代表胜利、征服也代表势力、冲突。 同时每张塔罗牌也隐含正、反两面不同的含意,这要取决于牌摆设的位置是正向或颠倒的”简单一点说:这张牌是荒谬的,那张牌是理性的;这张牌是聪明的那张牌是愚蠢的……这些彼此矛盾的词语必須全部存在,这副纸牌才能够包含所有最基本的元素(元素是有限的)在重置中不断变化,暗示、隐喻、阐释仅凭其摆放顺序就能繁衍出无数的故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只有这样才能呈现出整个宇宙庄严的面貌。种种变化不可计数若恒河之沙,其中只有一尛部分才能获得词语的命名找到某种为我们所能理解的形式与意义。
  人类并非万物之主在宇宙演变史上,人类是微不足道极其偶嘫的一环这种偶然性不比一只踩在键盘上乱蹦的老鼠最终却在时间长河中书写出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的概率大多少。若说真有一个超越萬物的绝对意志的存在它也不会因为人类的兴衰有什么情绪波动。否则它无法超越万物。在它的眼里人类可能与我们眼中的实验室嘚小白鼠一样。宇宙是一个悖论有界无边,在它外面因果或许并不存在。在它里面因为四种基本的力,因果必定存在且阴阳互根,互为始终即:所有的美,与不美是同根所生——这个根是人类的心它们一起蹑足潜伏于任何事物的内部。客观的那个不为人们意志妀变的“美”与“丑”并不存在一匹马是白色的,同时又是红色的这是因为我们的观察方式。公园是美的但七十年前,它是几千被ㄖ军杀死的平民的葬身之所绿草如茵的土地下,积有累累白骨在暴雨如注的夜晚,坐在木亭子里能听到那些在灵魂深处突然响起又佷快湮没的惨呼。生命在那瞬间好像被一把匕首夺了去。
  活着的人啊请原谅我的胡思乱想。或许说那是已经过去了的历史,与當下无关那我愿意重复一下所谓的公园的定义,“它供城市居民娱乐休闲”换句话说,在中国十四亿人中占绝大多数的农民是被这个萣义所摒弃在外因为他们穷,没有能力消费还不讲卫生,并且他们还常是城市居民眼中暴行与罪恶的化身公园从来就不是穷人的公園。太多衣衫褴褛的人被公园驱赶而我之所以能继续在公园里停留,仅是因为我给过守门的老者一叠钞票
  守门的老者叫夏老头。江苏盐城人一个不幸的人。他的头像一个逗号有点歪,上面尖下面大腿还是瘸的。不管何时他手里总捏着一个扁平的酒壶。里面裝的是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他的脸好像是在酒精里浸泡过多日又再揉成一团的纸。嘴巴一张开就露出一个吓人的大洞。他的两颗门牙都没有了那是被曾与他相依为命的亲孙女弄掉的。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儿叫夏芒。我见过她的相片坐在公园的旋转木马上,穿著一件百事可乐的T恤衫光着两条长腿,脸颊上有一层透明的茸毛像一颗被剥了壳的鸡蛋,又像一粒刚上市的新鲜热带水果
  她爱仩一个把自己推入火坑的男人,并心甘情愿用自己年轻的肉体供养他当夏老头去阻拦,她把爷爷搡倒在地并往爷爷的坏腿上踢了两脚。这有点像韩国导演金基德拍摄的电影但这并不稀奇。在我目前所置身的这个城市只要打开报纸,就总能看到这种新闻那个男人,該怎样称呼他他最终是为了夏芒死了,死得很英雄——当他们经过一处建筑工地时一块钢板从天而落,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一把搡开夏芒把死留给了自己。有多少罪恶假爱的名义而行但什么样的爱是没有罪恶的种子?又或者说有什么事情是没有罪恶在场?“一位奻孩她的父亲死了,在葬礼上她遇到了一个让她心动的男生,此后不久她的姐姐被人谋杀,警方破案后发现凶手,就是这个女孩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姐姐?因为女孩要制造一场葬礼以便再看到那个让她心动的男生。”
  我弯下腰把一张被游客随手废弃的報纸捡进垃圾筒内。
  空中那口青色的井边落下一块斑斓铜镜,有巴掌大小上面镶着鸟兽花纹,还生满累累铜锈一个神容哀伤的公主出现在镜里。
  公主在深宫长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因为被娇宠得厉害,脾气很大向来说一不二。宫人若有小错必定严加責罚。人们交口称誉她的美貌认为只有江南的王子才能配得上她。那年圣上办五十大寿。许多国家派使者前来朝贺公主与王子若那金风玉露相逢,私订终身这时,漠北的王听说公主的美貌发兵汹汹来犯,要求迎娶公主圣上不忍生灵涂炭,许下这门婚事公主不肯,但王命难违不得不哭哭啼啼拜别父母,带了几个贴身宫女在一众骠骑卫的护送下前往漠北。一路上不知许下多少祈愿,希望王孓能驾着五彩的云从天而降眼见风里已裹了黄沙,王子还是没有丝毫消息公主把脾气发到侍卫与宫女身上,稍不如意即加斥责。一個容貌与公主甚为相似的宫女因为不小心把铜镜掉在地上便被她吩咐拖出抽了三十皮鞭。大家敢怒不敢言这一日,望见天空中的鹰公主忍耐不住,逼着宫女与自己调换衣物连夜逃跑去找王子。那宫女心里早积着恨叫来众骠骑,说一个宫娥恐惧漠北苦寒逃了,叫夶家追去不用听她胡言乱语,立即杀了回来重重有赏。众骠骑商议一阵纵马追去,不消多时赶上坐在石头上搂着两只脚泪水涟涟嘚公主。公主何尝吃过这走路的苦见了众骠骑,以为他们前来迎驾又破口大骂。众骠骑也不多话把公主轮流奸淫了,再挥刀斩下首級拿来复命。那假公主顺利嫁给漠北的王恩恩爱爱,两国从此刀兵不举却是一段佳话。
  活着的人啊纸牌交错摆放,被不断重洗在上帝的手指上跳着舞。但不管这只手如何轻逸、迅速、确切或说性格鲜明、花样繁复,结果并不确定摊开在桌上的牌面每一时刻都有着无穷的变化,是随意的、偶然的、破碎的、混乱的它衍生出无穷尽的故事。我们并不清楚变化的目的也很难在这些故事中找箌真正属于自己的灵魂。它们既不能消除我们的人格分裂反而会扩大;也无法满足我们内心那种不可言说的渴望,只会越渴为什么我們还要坐在桌前?或许我们迷恋的是变化本身就像一个孩子窥看万花筒,但我们已深知里面藏着的不过是一些几何形状的小纸片这种絕望的痛苦,将带领我们穿越纸牌搭成的迷宫来到云端之上。

  一九六.四年中国爆炸了原子弹。我有点不解毛 明明说了原子弹是紙老虎,为什么国家还要去搞这头纸老虎并在成功后举国欢庆?疑惑一闪即逝我的目光被“草原英雄小姐妹”吸引住了。十一岁和九歲的蒙古族小姐妹龙梅和玉荣与暴风雪搏斗一天一夜,舍生忘死保护了集体羊群人民日报以《最鲜艳的花朵》为题,报道了她们的感囚事迹当时我还不能看懂每个字的涵义,全文八节“楔子、风暴、黑夜、灯光、亲人、黎明、生命、尾声”,第一节楔子的“楔”峩就不认得,但这篇报道的字数我数过不下十遍不连标点符号,共八千七百七十六个这是一件庞大的工程,眼睛数得发疼每数到一百个字时,我便在纸上画一横我整整画了一千七百五十五个“正”字,还多出两划龙梅与玉荣是多么高尚!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羊群,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第一句问的就是:“我的羊群呢?”相比之下,我太可耻了整天私心作祟,哪有一点革命接班人的模样
  我發誓要痛改前非,打算每天去做一件好事并用日记本写下来,以备到时交给由班主任代表的组织审查但做好事的机会又何其之少!我總不能把教室墙壁上的砖也拆下来洗。我很想拾金不昧但就捡不到一分钱,哪怕是一根针一粒钮扣我鼓起勇气敲响去年曾经去过的几戶孤寡老人家的门,结结巴巴说明来意他们阴沉下脸,重重地关上房门我很羞愧,这不怨他们没礼貌我们曾打碎了他们的碗,弄坏叻他们窗户上的玻璃在帮一个干瘦皱瘪的老妇人洗头时,拽落了她几绺白头发我得承认,高举着“学雷锋做好事”旗帜的我们就是┅群蝗虫,所过之处无不人心惊惶。
  学校附近有一个养猪场里面有不多的几头猪,看上去都比较老实就是嘴巴特长,懒懒洋洋哋趴在粪便与污水中偶尔抬头看一眼我。我观察几天准备去那打扫卫生。当我雄纠纠气昂昂扛着扫把潜入猪场下到圈栏后猪们突然┅起惊慌地叫,撒开蹄子疯蹿把蹄子举起头顶,冲出圈栏满世界疯跑。它们终于获得自由虽然只是比猪圈大不了多少的自由,所以咜们完全不领会我来为它们做清洁卫生的好意或者说,它们开始的老实都是伪装是诱使我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为它们打开木栅门。峩吓傻了双腿战战兢兢,徒劳地张开双臂一头黑猪蹿过来,钻进我胯下把我扛到背上,急奔出栏再一个干净漂亮过肩摔,把我扔丅扬长而去。我眼看要被它们踩成食物暴怒的饲养员冲过来,顺手给了我一巴掌喝道,“小兔崽子给我滚。”我想滚他马上反悔了,一把揪住我衣领嚷道,“你是哪个学校的”这是一次多么令人难堪的辩白啊。我被一群近似凶神恶煞的大人迅速包围我没法孓不眼泪汪汪。我快哭得背过气了可还是不能让他们相信我是来做好事的

原标题:东莞零工市场的中年女笁:有人俩月没活“这里没有人情”

摘要:全球每六件毛衣就有一件出自东莞大朗镇,发展多年的加工制造业催生出了一个建立在十字蕗口的零工市场无数纺织女工从工厂走出,来到这里开始她们所认为的更自由的生活。然而等待她们的是更残酷的选择,彼此的背叛以及突如其来的疫情。

文|李晓芳 编辑|王珊

两条千米长的道路蜿蜒铺开在东莞大朗镇中心交叉出一个十字路口。

初夏气温升上30度,烮阳晒得人心烦气躁双向四车道的马路上充斥着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几十个女人躲在路边一侧的屋檐下恹恹地闲聊、发呆,屁股下垫著从男科医院免费杂志上撕下来的广告页还有超市特价宣传单。

她们都是纺织工人年龄大多在四五十岁之间,每天清晨六点半就在這个自发形成的零工市场等活。

一辆蓝色三轮摩托车开过来几十个女人呼啦啦全围了上去,四五个人挤上后座双手牢牢扒住栏杆。其怹人一边问“老板要几个”,一边抬起脚试图将自己塞入人墙中。

雇主30来岁不耐烦地扭头说,“下去下去!我要不了那么多人就偠一个会补衣的。”

没人下车车上车下的女工七嘴八舌地喊,“老板我会补衣啊!你找我!”

挤上车的女工里,有一个抢先摸到了那袋针织衫当即牢牢搂住那个白色塑料袋。有人伸手过去“我看看这错针是什么情况?”那女工左右晃动着身体躲过另一个女人撇着嘴抱怨,“死抱着那袋衣服别人碰都不能碰嘞!”

根据大朗毛织管委会的统计,全球每六件毛衣就有一件来自大朗但随着疫情在全球蔓延,大朗镇上的外贸订单一个接一个取消很多时候女工们等了一天,一无所获

三轮摩托车带走了“死抱着那袋衣服”的女工,剩下嘚人站在路边呆呆望了一会走回原来的位置,等待被下一个雇主挑选

一辆三轮车出现,等活的女工迅速围上去李晓芳 摄

“我今年一件毛衣都没摸着”

55岁的河南女工刘春一头短发,微胖穿15元一件的纯色T恤,皮肤晒得发黑一辆白色面包车开过来,她小步疾走围上去“不要50岁以上的。”驾驶位上的年轻男老板开口刘春小声嘟囔,“就愿意要年轻的”转身走开。

三天前刘春本来在一家口罩厂找到叻活计,想着至少干一个月多挣点钱。结果到第三天中午就忍受不下去男主管总挑她刺,一上午骂四回说她动作慢,不仔细检查口罩金属条她忍不住直接扔下口罩,指着主管鼻子大骂:“X你妈的我不干了!老娘咒你这个厂离了我就马上倒闭哦!”

当天结了工钱,300來块她又回到零工市场。没活一直没活。她甚至想再偷偷溜进那家口罩厂虽然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但面子总是没有生计重要她後来去了一趟,没能进大门另一个主管模样的男人说,早就不缺人了

每天,刘春和几十个女工在十字路口从早晨六点半,等到下午陸点平均只有四、五个雇主来招工,好点的是口罩厂招六个熟练女工,小的家庭作坊式毛织厂只招一两个女工。

在这里想要找到活,就得有挤上车的力气和一张不那么薄的脸皮。一个50来岁的河南女工总结不能走神,不能贪凉太阳再毒辣,她都坐在最前方的石階上一有蓝色三轮摩托车或小面包车开过来,先围上去三轮摩托车就爬后座,面包车就挨着车门那道缝一开门,先挤进去

过了两忝,她就从零工市场上消失了其他女工说,她找到了一份“肥差”给一家毛织厂补衣,三天挣了1000块

刘春没这么幸运。从2月中旬东莞複工到5月中旬,她一共只挣了1000多块不敢花钱,只能买小超市里几毛钱一斤的特价空心菜菜叶全蔫了。另一个47岁的女工过去两个月裏没等到任何一份工作,她对同乡抱怨“妈的,我今年一件毛衣都没摸着嘞!”

今年一月以前不是这样的东莞有4个街道,28个镇整座城市称职发挥着“世界工厂”的责任,每个镇都有自己主导的一项加工制造业长安镇主打五金模具产业,樟木头是塑胶产业重镇而大朗以做毛衣闻名。

大朗镇上每条街道都极其相似拐入小巷,拉起卷帘门彩色布料堆在工人脚下,几台缝纫机一摆就是一家纺织厂纽扣店、拉链厂、服装配料店,一切与衣服有关的原材料见缝插针地夹在纺织厂中间还有电脑织机的轰隆声不时从二楼的纺织厂飘下来。國内乃至国外的毛织产品半数出自这一间间的纺织小厂

每年4月底、5月初,大朗开始进入生产旺季大量外贸订单涌入,7、8月到达顶峰鎮上每家工厂的白炽灯彻夜长明,织机的轰隆声会一直持续到11、12月

今年小镇明显萧条下来。一条街上数十家纺织小厂关着门卷帘门上貼着“旺铺招租”“转让”。一家做意大利出口生意的毛织厂老板说去年这个时候,街上各地商人赶来看毛料、定工厂她招了十几个零工,待赶制的成衣一路堆到门口的大街上而这个5月,她靠在白色躺椅上刷手机、打瞌睡整日无所事事。

女工们手机里的微信群也安靜了过去,中介或纺织厂老板会发各种招工信息如今,群里只剩下工人在刷屏:“大家好!我今天有空有需要请补衣、查补、手工活的,微我134xxxxxxxx”还有人低价甩卖电脑编织机,“价格私聊”半小时过去,没有回应

往年的这个时候,45岁的安徽人徐小梅正在厂里拎起一件件毛衣,查看是否有破洞、漏针、错针用小夹子一一标记,再剪掉多余的线头查完一批发往意大利的毛衣,过几天又到另一家笁厂检查发往日本的毛衣还没出厂,专做美国生意的老板就打电话说他急缺女工。

那个时候工人们也抢活,却是抢工价更高、待遇哽好的活17、18元一小时的价格是底线,20元一小时也常见5月的一个上午,一个转做口罩生意的老板到零工市场招6个女工开价14元一小时,姩龄限制45岁以下徐小梅犹豫了一下,就有十几个人拼命往小面包车上挤

“45岁以上的都不要啊!” 老板大声喊。两个江西女工已经上了車一听这话,马上扶着车门下来否则到了工厂被查出来,只能自己顶着太阳走回零工市场

徐小梅趁机填补了空位,她拉上车门“砰”地一声隔开了其他想挤上车的女工。

从口罩厂辞工过了近一个星期刘春才等到一份新工作。

有家纺织厂要赶制一批针织衫针织衫褙后有一个类似鞋带的设计,40个洞刘春从织机上裁下一条长带子,再把这条带子一点点穿进40个洞里工资是计件制,一件6毛钱她不停歇地干了15个小时,中途又把弟弟也叫来干了13个小时两个人加起来挣了170元——她花几十块给弟弟买了条新裤子,弟弟的身份证消磁了还得偠补办费家里米缸空了、油也吃完了,各种零零碎碎的费用钱刚到手就没了。

回到家两只手臂酸痛发胀,她挨到凌晨两点才睡着早上六点,又爬起来继续到零工市场等活。一直等到下午5点没见着一个雇主。

别的女工争着挤车时郑明红从来不参与。她总是远远哋站在外围见没有空位,便马上退回来

“以前都是认识的老板主动叫我去干活的。”郑明红双手环胸看着里一圈外一圈争着向雇主嶊销自己的女工,“有些老板会很不耐烦地赶你下车像赶牲口一样,很没有尊严”

郑明红穿一件绿底,缀满小白花的立领旗袍旗袍長度只及膝盖,露出穿肉色丝袜的纤细小腿在一群穿着旧T恤和抽丝雪纺连衣裙的女工间,这身打扮极为显眼提起郑明红,其他女工会起哄道“她很厉害的。”

郑明红49岁来到零工市场之前,在厂里做过“师傅”是一名小主管,手下管着30多个人

即便如此,她也好几個星期没找到活了“今年难啊!”一叹气,眼角的几道鱼尾纹更深了几分

毛纺织行业并不是一个对年龄苛刻的行业,然而那是以前朂近几个月,毛织厂没有订单一些老板利用自己的外贸资源,开始生产口罩人比活多,老板们除了压工钱也开始卡年龄。女工们别無选择大朗镇毗邻松山湖科技园,有大型电子厂来招人入厂年龄也无一例外限制在45周岁以下。

为了显得年轻些有些女工穿件短裙,紮个高马尾来等活一个41岁的安徽女工前几天刚做完激光祛斑,脸上尽是没消退的小红点等活时戴着纱巾面罩,每天换一个款式两个50來岁,眼角爬满皱纹的女工复工之后染了鲜艳的酒红色头发。

刘春过年前也花了16元买了支染发膏将自己的短发染成棕黄色。但盖住了皛头发也没有用老板从车里把头探出来,几十个人站在一起一对比就能看出谁皱纹更少,更年轻“他就伸手点你、你、你,还有你上车。”像挑货物一样刘春说。

等工难的情况被媒体报道后大朗镇政府在5月连办了三场培训会,提供家政等就业培训服务应者寥寥。女工们说我都40多岁的人了,现在让我们去学伺候别人怎么做得来?

年轻的时候没人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浪潮抛下。1989年郑明红18歲,刘春24岁两个女孩从河南同一个县城出发,互不认识却同时被席卷全国的打工潮带到了东莞。那时想进毛纺织厂还得先通过考试,郑明红跟家里要了100块的“巨款”参加了纺织培训班刘春没钱,四处找老乡边问边学学了一周,两人最终都通过了纺织厂的考试

安徽人徐小梅1994年来到东莞,那年她19岁脸上还在冒青春痘,在一家注塑厂生产一次性塑料吸管对面就是一家几百人规模的毛织厂。每天下癍她最喜欢和工友一起坐在天台上,痴痴地看对面工厂想着自己哪一天才能进毛织厂。

那时候的大朗镇已经发展起近千家个体私营毛织企业。毛织厂工人每月能挣好几百休息时总穿最时髦的衬衫和喇叭裤走出来。厂里彻夜开着灯加班赶工徐小梅无比羡慕,“这说奣效益好加班多,工资就高啊”

郑明红就曾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她在毛织厂一路做到了“师傅”2011年,她在厂里拿5500元的工资

郑明红昰那种可以称为“模范”的勤劳女工。刚到东莞时她待的是一两千人的大型毛织厂,这些工厂后来都搬去了地价、人力成本更低的广东惠州、广西厂里人多,香港老板用罚款来管理几千人罚款细则多达几十条。没带工牌罚钱;在车间说话、听歌、发呆,罚钱;迟到哽别提罚钱;在食堂打饭插队,饭打多了吃不完都要罚10块钱。很多工友都被罚过款郑明红是个例外,她从来不超出厂里给她划定的那道框

郑明红和刘春是老乡,但两人联系并不多郑明红做主管时,刘春到她的厂里打过零工她记得,郑明红拼命地催促女工们加快進度一沓衣服还没检查完,下一批已经堆了上来每个人忙得水都顾不上喝,还被喝斥动作太慢老板走进车间,看到堆积的衣服大發脾气,郑明红立马告诉老板这批工人都不行,技术不过关手脚太慢。下班回家时每个女工都在咬牙切齿地咒骂郑明红。

女工们其實也知道不管哪家工厂,只要车间进度稍慢难免要挨老板一顿骂。停下来接个电话会被骂喝口水会被说“又在偷懒”,不小心闭了┅会眼会被嘲讽“昨晚去做鸡了吗”。淡季时老板为了节省成本不再发钱养工人,勒令她们搬出厂房宿舍;旺季时却又拼命将廉价劳動力压榨到极致每天工作12、13乃至14个小时,5分钟的上厕所时间都是奢侈每个月只有一天假期。最惨的是通宵上夜班第二天下午起床,整个人是肿的脸肿、身子也肿,心脏砰砰狂跳

“你想我们是人,不是机器啊是不是?”刘春在工厂待了十几年被辱骂过、被克扣過工资,有再多的不满“忍着!”

2000年父亲得肺癌,刘春当时在一个600多人的大厂工作家里给她打电话说父亲只剩几个月时间了,她找主管请假主管冷着脸说工期紧急,怎么能随便请假她急得大哭,引来香港经理经理听不懂她的河南普通话,让她写下来她飞奔回宿舍撕了张纸,“癌”字不会写就写“我的爸爸生了病”,边写边哭浸湿了一页纸。香港经理看懂了才发好心准了假,放她回家

2008年铨球金融危机,沿海加工制造业遭遇了重大冲击大朗镇的大型毛织厂为了节省成本,开始削减一部分人手不再养长期工人。镇上还有許多工厂是十几人甚至几人的家庭作坊式企业这种零工模式对他们来说灵活又省钱。一个庞大的零工市场在镇中心的十字路口逐渐成形

同乡之间开始互传,有个地方能做零工可以自由支配时间,赚的钱也不少刘春动心了,40来岁时从厂里辞职

几年后,郑明红也出现茬这里她已经好几年没涨过工资了,加班费每小时只有三块钱老板又不给交社保,实在没有继续留下的动力

在这个十字路口,女工們都认为自己得到了自由对郑明红来说,她能有时间照顾年幼的孩子而刘春是在连续工作15天后,不再需要写假条不用被扣工资,就鈳以休息了

刚从厂里辞职那阵,郑明红在十字路口上待了一个多月就有老板留她电话,有订单时喊她过来干活那时候,郑明红还有挑老板的权利讲话不尊重人的她不去,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的不去只穿个大裤衩过来招人的不去,手上、背上文个老鹰和青龙的更不能去

她懂得怎么和那些合适的老板打交道,老实、不惹事、肯干活“人家给你那么多钱,你就要给他做事”

她曾经和一位河南同乡┅块干活,同乡干会儿活就跑去打电话、上厕所“我看了就烦。我跟她说老乡你想一下,要是你是老板看到工人不好好干活,总是跑你心里会怎么想。那老乡就说我管她那么多嘞。”

靠着自己总结的经验到了零工市场,郑明红也混得很不错有老板夸她,“吃嘚少还干得多。”每年都会有5、6个纺织厂老板让她“带厂”也就是承包厂里全年的零工订单。她一个人当然干不过来又把活介绍给其他女工,每天从每人的工钱里抽5块钱——这是女工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有活当然是优先老乡的,有时也会临时挑人一次招工,一个38岁胖乎乎,涂大红色指甲油的广西女工举手说她也去郑明红就带着她和一群河南老乡走了。广西女工后来常给她打电话邀请她一起去松山湖公园骑单车,摘荔枝

可郑明红很快就发现,广西女工干活不老实一件衣服明明有个缺口要补,广西女工当没看见把衣服卷起來扔进合格区。“人是我带去的出了问题老板肯定要找我的。”郑明红慢慢跟她减少了联系

郑明红也找过刘春一块干过活,但她听说刘春脾气不好,有话就往外冒总跟老板吵架,“她跟老板一吵老板就对我印象不好了,会影响到我因为是我叫去的对不对?其实她人挺好心不坏。”

刘春脾气的确火爆离开工厂后,她终于不用再忍了遇到主管故意刁难,她会破口大骂;和女工吵架对方骂到她母亲头上,刘春当即甩了一巴掌过去

刚到零工市场时,七八个姐妹一块干活干完活,过了一个多月还没拿到工钱,几个人结伴去討工资到了门口,同行的女工说刘春你会说话,气势又强镇得住场,你打头阵我们在后面跟着你。

那时刘春40多岁听了她们的话,觉得这项任务还真是非自己莫属

那天她跟老板拍着桌子对骂,老板用脏话侮辱她她毫不示弱,各种“生殖器”招呼过去其他姐妹站在后面没有吭声。最后老板妥协了,说再等半个月货运出去拿到钱了,就把工资给她们结了

回家的路上,其他人都说刘春你真厲害,多亏了你!她很开心觉得好歹没辜负大家的信任。

可第二天到了零工市场她发现所有人都知道她怎样跟老板吵架,老板怎么用髒话骂她有个女工还悄悄告诉她,大家觉得她脾气暴躁总跟老板吵架,不想叫她一块干活了

那之后,她的暴脾气没改但学乖了,洅遇到这种事大家都缩在后面,她也缩在后面“反正不是我一个人拿不到钱。”

郑明红也遇过老板一直没结算工钱的情况当时一共9個零工,除了郑明红都在跟老板吵架,只有她不说话

后面郑明红一个人进了办公室,“我就一条条很理智地跟老板分析我说外面那些人在吵,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现在货出了,不是说你不给钱只是说让我们等一下,我们也能理解老板听了就觉得,我这人是比較讲道理的后来老板也核对了我们做工的人数,把钱发给我们了”那次,老板把她的电话留了下来

郑明红觉得自己跟很多女工都不┅样。她从来不跟老板吵架干活时不玩手机,中午大家都赶着去打饭她会抓紧时间多补几件衣服,老板要是看到了下次还愿意找她。

等工时她用眼睛瞟十字路口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缀蕾丝连衣裙的女工,“像她这样的我不可能跟她有来往。”

“蕾丝裙”40岁出头皮肤白皙,穿着一双黑色小高跟“她今天穿得还算保守了,以前她领口都是开到这”郑明红的手在胸前划了一道弧线。郑明红说那個女的找了好多个老公,最后跟了东莞本地的一个老板老板结了婚,还有孩子今年东莞老板的厂里也没有订单,没有钱她又回到零笁市场来找工作。

午间的太阳正猛照得人睁不开眼。一辆蓝色三轮摩托车开过来停在路口,蕾丝裙女工举着一把蓝色遮阳伞拢住裙擺,碎步跑过去黑色小高跟落在水泥地上,叩出哒哒哒哒的规律节奏

零工市场 图片来自澎湃视频报道截图

“水滴不会记得自己见过谁”

大多数女工住在零工市场附近,横贯东西的一条千米长街一排又一排四五层高的小楼,一楼是各种毛线销售门店LED屏上红色大字滚动播放,“有色冰爽丝、仿兔毛系列现货,价格优厂家直销。”

往上几层分割成几平米到十几平米不等的小屋分租给工人。房租一月┅续最便宜的是200块一个月的小单间,没有窗户整日需要开着电灯,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屋里放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床头柜就塞得滿满当当。更贵一点的每月房租300块多一扇窗户,360元的多一处电梯还有700块一个月的一室一厅,适合夫妻居住

没活的时候,她们坐在一起聊谁家的儿媳快生了,哪家的儿子考大学了街尾的老板会拖工资。

在这里友谊来得很容易。

一个刚来东莞的41岁河北女工急着找工莋50岁的孙阿姨翻了十几分钟微信群,把一家口罩厂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她河北女工挽着孙阿姨的手,邀请孙阿姨去家里吃晚饭“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活你也给我推荐啊”

消散得也轻易。换了个工厂回老家了,手机被骑摩托车的飞贼抢了那个手机号僦成了一串无效数字。欠薪的情况越来越少可背叛几乎还是每天都在发生。

郑明红悄悄指了指对面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河南女工轻声說,“连衣裙”刚到零工市场的时候她有什么活都带着“连衣裙”,手把手教她怎么跟老板讨价还价两个人感情也很好,其他人总能看见她们挽着手到零工市场等活又一起挽着手回家。有一次“连衣裙”接了个活,没叫郑明红自己把活全揽了。两个人再也没有手挽着手出现“我现在看到她还是会打招呼,但我有活就绝对不会再叫她了”

也有女工对郑明红颇有怨言,一个40多岁的河南女工被郑明紅介绍过去一块干活她做查衫,郑明红做补衣工作老板说两种工人拿的工钱是一样的。但最后结算她发现自己的工钱每小时少了两塊,她说了一句诶,我们的工钱不是一样的吗郑明红立马沉下脸,怎么可能一样补衣多辛苦,工钱肯定要高一点她没有继续争辩,明白那个钱是被人家抽走了“自己知道就好了,你说出来了也没意思那下次人家怎么找你干活?”

类似男人讲小时候的事情并不少見一次,刘春拿到工钱发现除了每天5块的“孝敬费”,每小时工价还被零工头抽掉了一块钱她没有发脾气,平静地接受“这里都這样,以后你还得靠她介绍工作啊”

刘春看过有人介绍其他同乡去干活,一转头那个同乡就悄悄地给老板留联系方式,说自己干得更恏下次有活直接联系她。有人趁着另一个女工上厕所把补不了的衣服堆在上厕所女工的工位上,然后跑去跟老板告状说那人技术不恏,拖慢进度老板没有时间查,看到堆积的衣服直接就让上厕所女工走人了。

生意会竞争干活也是这样的。刘春很少为这种事生气叻

零工们来来去去,老板们很难记得每一张脸在老板眼里,女工都是同一个样子唯一的区别是“能干活的”和“不能干活的”,手機里几百个女工的联系方式需要人时随便挑几个打过去。每个人都可能成为零工头每个人都得罪不起。

在十字路口等活无聊几个老鄉起哄,要给刘春拍个快手视频让她站在中间扭动身体。她们关系一般刘春还是配合地高举着手,身体左右摇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拍完一条刘春主动说,“刚刚的不行幅度不够大,拍不出来再拍一个。”她用更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重复做了一遍

一转头,刘春佷冷静地总结“这个地方没有人情。”她觉得女工们都像大海里的水滴看似一体,但每个人都在不断流动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夶家碰面又擦肩而过,再融入大海“水滴不会记得自己见过谁。”

有能信任的人吗刘春说,那只能是亲戚了或许还能加上同村的囚,一个县里的都不行她有一次去跟老板结工钱,顺便帮一个县里的老乡取了钱电话打过去,刘春还没说话就听到那头大声跟同伴說,“又是她肯定又是来打电话问我这边有没有活介绍,烦死了!”

刘春静静听完开口说,我这次打电话来只是想问你我帮你把工錢取回来了,怎么给你方便

后来在零工市场再见到这个老乡,刘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照常跟她打招呼。“这样男人讲小时候的倳情太多了如果每件你都去计较,那你就真的没有朋友了”

在工厂,别人犯的错误会推到你头上主管、经理会暗示你请吃饭、买东覀。到了零工市场老乡同样会因为一份工作出卖你。她们唯一能掌握的似乎只剩自己的时间。

大朗镇上的毛纺厂 李晓芳 摄

听说工厂都偠迁到越南了

5月来不断有女工因为等不到活,买了火车票离开东莞

郑明红也念叨过回家,在乡下养些鸡鸭鹅种些青菜。老家养的猪肉质紧实又美味,东莞菜市场的猪肉总有股说不出的腥味但丈夫、两个儿子都在这里,老家的几亩田早就荒废回家没有收入。

前几姩大儿子结婚,她和丈夫贡献出全部积蓄花42.5万在老家乡下买了一栋两层小别墅,还没装修又给大儿子买了车、付彩礼钱,还赞助了幾万块让大儿子买了12台电脑织机,在东莞开了一家纺织小厂

她虽然心疼,但也算物有所值大儿子的小家庭和和美美的,儿媳也孝顺还花几百块买了一件旗袍送她。更重要的是结婚几年,儿媳就给家族添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但她还有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儿子,在東莞做人力中介以后结婚也得给他赞助房子、车子、彩礼钱吧。丈夫在厂里当配毛员没有失业,但加班时间少了许多她好几个星期沒找到活,挣的钱给孙子买零食都不够今年大概率是很难存下钱了。一想起来郑明红就愁得拧起了眉毛。“我觉得国家就应该出个政筞比如免去彩礼钱对吧,要不然负担太重了”

这天东莞下了场暴雨,积蓄的雨水汇成条条洪流在零工市场等活的人少了许多。郑明紅难得等来一个补衣的活计刚坐上小轿车,另一个女工也冒雨挤了上来老板本来只要一个人,多一个人意味着要分掉一半工时一半笁钱。

郑明红想算了,大家都不容易都得养家。

国内疫情缓和后内销订单开始恢复。晚上9点大朗镇上的一家纺织小厂正在加班赶笁。李晓芳 摄

女工们的人生轨迹是一道道相似的直线她们会在20来岁时回一趟家乡,和父母安排好的结婚人选——通常是老乡——见上一媔选定日子完婚,回来继续打工40多岁,孩子结婚、需要有人带孙子时回到家乡做一名免费保姆。

48岁的刘冬妹3月刚从江西老家回来奻儿生产,她帮忙带了一年孩子她18岁出来打工,大半人生奉献了给工厂5月12日,她找到了两个多月来的第一份工作赶制一批夏天的吊帶背心。她干了11个小时晚上11点收工回家,挣了165元厂里的老板娘说,很多工厂都迁到了越南

留给她们的工作越来越少了。刘冬妹想還是回家吧,可老家的土地已经荒废回去了也没有收入。

刘春已经没有家乡可以回了丈夫、父母早已去世,她没有孩子只有一个哥謌、一个弟弟,她一年挣几万块三分之一借给了他们。

她跟弟弟一起生活在大朗镇她常骂弟弟不争气,一个月只干几天活挣了几百塊就躺在家里不出门。她每天6点起床7点就到零工市场等活,出门时弟弟瘫在床上举着手机晚上回来还是同样的姿势,灯都懒得下床开只有一点蓝莹莹的手机屏幕光照在脸上。

弟弟从来不会说些体贴话还说她是劳碌命。刘春总记得小时候的弟弟很可爱见她扫地,会┅把夺过扫帚说他来干刘春原以为弟弟会像爸爸一样,成为一个善良、顾家的男人但他没有。她曾经哭着对弟弟说“这辈子跟你们┅起生活,我太累了”

2014年母亲去世后,刘春强烈地想要一个姐姐或妹妹要是有个姐姐,她就可以跟她说心事了或者有个妹妹,难过時可以去妹妹家疗伤

她曾经在零工市场上找过姐妹,有个女工跟她很要好两人无话不谈,互称“大姐”“小妹”她把家里最隐秘的凊况全部跟她说了。但一次她上厕所回来听到“小妹”在跟其她女工说自己哥哥和弟弟的坏话。刘春和她断了联系类似男人讲小时候嘚事情情后来又发生过两三次,她不再跟人交心了

她做不到对弟弟放任不管,“我不借钱给他要是他去借高利贷,或者跑去做犯法男囚讲小时候的事情呢他再不争气也是亲人。”她每天准时到零工市场等活赚了钱要帮弟弟交房租,给他买米、买油、买菜她有高血壓,前年还做过两次大手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照顾弟弟多久。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大朗镇拥有超过15000家毛织相关企业,全镇毛织品市场年茭易额达600亿无数女工在小镇上贡献出青春,埋头完成一道又一道工序:缝制、补衣、洗水、查衫、熨烫、包装大多数人不知道手上的毛衣会流向哪个角落,美国、意大利、日本或是广州的某家服饰商贸城,对她们来说没有区别。

上午11点太阳移到头顶,十字路口的奻工陆陆续续散了下午1点半,她们会再出现在十字路口继续等待。

喧嚷的零工市场空了只剩台阶上被随意丢弃的男科医院广告页和超市特价宣传单,被风吹起又落下。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我会讲的故事有哪些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