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最娇贵的动物切一肖,娇生惯养,天之骄子,那个级别更高?

  “我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公主。”  这是我娘在登基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以后,她只称呼自己为“寡人”,而我则称呼她为皇上。  ……  1  从幼时起,我便觉得我娘是个很孤独的女人,她总是坐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读书。  我问娘亲:“书有什么好看的,为何娘亲不去皇宫里玩?皇宫里,什么都有。”  皇宫是个很大地方,那里有许多漂亮的花,许多漂亮的裙子,许多漂亮的人,她们待我亲切,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分我一份。  那时候,我觉得皇宫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娘亲却似乎不这么认为,她抚摸着我的头顶说:“皇宫里有的东西,书里有,皇宫里没有的东西,书里面也有。”  我不信,我又问娘亲:“这世上,难道还会有皇宫里没有的东西?”  娘亲笑了笑,她将我从地上抱起,抱在怀中,我们脸颊相贴,她温柔的对我说:“你瞧,皇宫里就没有娘亲。”  随后,她又将自己一直在翻阅的书册送到我的眼前。  书册里夹着一张画,画上的女人柳叶眉杏核眼,广袖翻飞身姿绰约。  画上的女人分明是我的娘亲。  而那时候,我已经识得了几个字,一眼看出,这画上的署名,写着我父亲的名字。  我开心的指着父亲的名字说:“崔王玉,是我爹!”  可娘却苦笑着说:“这个字……读作珏。”  哦,原来我爹叫做崔珏。  我从没见过我爹,或者说,我从来都不记得我爹。  他在娘亲生下我以后,便离开了京城,去了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娘亲说,那个地方叫做沙场。  我第一次了解这个名为“沙场”的地方时,是源于娘亲常常读的一本诗集,里面有一首诗。  其中一句诗叫做: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娘亲读到这句诗时,总是会默默的流泪,我心想,沙场一定是个令人悲伤的地方。  还是皇宫好。  2  娘亲喜欢读诗,喜欢那幅画,喜欢我。  但她也有很讨厌的东西。  讨厌皇宫,讨厌规矩,讨厌皇上。  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讨厌这世上最不能讨厌的三样东西。  可我既不讨厌皇宫,也不讨厌规矩,更不讨厌皇上。  每次去皇宫,我都会先去见皇上,那个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的垂暮老人,总喜欢赏赐我一大堆金银珠宝。  他管叫我:“小狸奴。”  可是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管我叫:“明玉郡主。”  于是我问他:“皇爷爷,小狸奴是什么?”  他用毛笔在我脸上画了三根胡须,然后说:“小狸奴就是你娘,你和你娘,一模一样。”  我又问他:“那娘小时候也不识字吗?”  他说:“你娘小时候最喜欢上树抓鸟,整个御花园的鸟都被她抓得干干净净,后来呀,她抓一只鸟,我便罚她抄一遍千字文,她便什么字都识得了。”  我继续问他:“那娘小时候也不读诗?”  他反问我:“你娘在家读什么诗。”  我说:“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皇爷爷的脸忽然冷了下来,他将毛笔摔在了地上,整个宫殿的人统统跪下,唯有我还傻傻站着。  这时候,一位穿着藏蓝色宫袍、戴着高帽的公公走了过来,他将我抱起,带离了皇宫。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那位好心的公公同我说:“郡主哟,您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再提那首诗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只说,这是规矩。  好吧,皇宫里有规矩,规矩都是皇上定的。  等到回家后,我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娘亲,本以为娘亲会生气,可她没有。  她说:“好孩子,以后你也上御花园抓鸟去。”  全天下,我最听我娘的话,所以从那天之后,我每回去皇宫都要爬到树上去抓鸟。  皇爷爷也不生气,他就站得远远的看着我。  可我不如娘亲聪明,也不如娘亲灵活,每次爬到一半我就开始害怕,大哭着叫人在树下接住我。  宫女们、公公们乌泱泱的聚在树下,他们全都伸着手来接我,可我不要他们接。  在皇宫里,有个腰间挎着长刀的男人,他是整个皇宫里长得最俊的男人,我只要他。  我对着皇爷爷说:“叫叶询来!叫叶询来!”  皇爷爷被我气得脸都青了,他隔老远指着我骂:“你和你娘!一模一样!”  不过叶询还是来了。  因为我抱着树干,在树上挂了一个时辰。  叶询在树下朝我张开双臂,我嘿嘿一笑,松开双手,自由落体掉进了叶询的怀里。  他面无表情的将我放在地上,随后去司宫台领了三十杖,这是我第一次开始讨厌皇宫和规矩。  3  我本以为,在这世上我最爱娘亲,娘亲也最爱我。  可惜不是。  某天清晨,公主府上忽然来了许多人,他们进进出出,来了一批又一批,都面生得很。  一个穿着破旧短衫的乞丐站在门口大喊:“崔将军班师回朝了!”  他的声音从公主府大门口一晃而过。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看向门外,所有人又都同时低下头,他们开始秘密的交谈着。  我那时刚被吵醒,睡意朦胧,想去问问他们说的崔将军,是不是我的父亲。  可是因为太过心急,在伸腿跨过房间的门栏时,不小心被门栏绊了一跤,疼得厉害,于是,我直接掉头去找娘亲。  等我见到娘亲时,我含泪牵着她手,我说:“娘,我摔得好疼。”  娘亲却看也不看我,她只是低着头说:“好孩子,你爹就要回家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圆了。”  我根本不在乎我爹,我便缠着她说:“娘!我腿疼!我腿疼!”  娘亲依旧不看我,她甩开我的手,一路奔向公主府的大门。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个身着铁甲的男人出现,娘亲扑进了那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喊他:“阿珏。”  我捂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看着那个男人,竟然觉得他和叶询有几分相似。  那个男人搂着娘亲搂了许久,随后他看见了我。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问娘亲:“这是明玉吗?”  娘亲说:“是啊,明玉,快叫爹爹。”  我看着这个男人,沉默了一瞬,逃走了。  因为我当着崔珏的面,不愿意叫他爹这件事,娘亲第一次对我发火。  她骂我:“不孝女!你可知道,你伤透了你爹的心!”  我双手叉腰看着她,毫不畏惧的说:“他都不认识我!我凭什么叫他爹!”  娘亲愣了愣,突然哭得梨花带雨,崔珏走进房门,他环抱着娘亲,看向我。  我又逃走了。  这个公主府,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这个公主府,是公主和驸马的家,不是我明玉郡主的家。  我一路逃到了皇宫,见到了皇爷爷,我跟皇爷爷说了一大堆娘亲的坏话。  皇爷爷听得连连点头,尤其是娘亲骂我不孝女的那段,他难得的发出了十分畅快的笑声。  他说:“你和你娘!一模一样!”  我说:“不一样,她有爹,我没爹!”  皇爷爷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他说:“小狸奴,这句话,只许在我面前说。”  很显然,皇爷爷和我同样都很讨厌崔珏。  于是我跟皇爷爷说:“我讨厌崔珏,能不能让崔珏留在沙场,别回来了。”  皇爷爷沉默半晌后,他说:“好。”
……
(待更新中~)
琼华绮落撞破一个秘密是在我七岁。我还记得那个午后,晦暗天色笼成阴郁的昏梦,细碎低微的嘤咛声将我惊醒。我循声蹭到母妃内寝外,隔着隐绰飘飞的帷幔瞧见床前落了一地衣裳。我的母妃鬓发散乱钗环碰颤,此时正半裸着身子被一个人揽在怀里压在身下。那个人并不是父皇,我的父皇得了重病只能躺在床上嗬嗬喘气,我认得那是我的皇兄。我同父异母由先皇后嫡出的皇长兄,我名义上的嫡亲兄长此刻与我娘亲滚做一团,像厨房嬷嬷用小棍裹成的糖人,棍与糖稀黏腻缠绕密不可分。我看见粗喘的皇兄骑马似地卖力晃动,听见钗环泠泠前后摇荡的母妃惊叫呻吟,我胆子很小见识也短,但也知道母妃被皇兄欺负了。“不要欺负我母妃。”那时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哭喊出声,双腿却被黏住似的隔在三五步外,躲在飘转的帷幔后不敢向前。交叠的人影停滞了一瞬,而后我见那影影幢幢更剧烈地摇晃起来。我胆子真的很小,只能钉在原地听帷幔那边逸出模糊的哭饶声,直到从愈粗重的密集喘息里听见母妃急促高昂的惊叫。“过来。”须臾后两条阴影终于分开了,我听出皇兄在唤我,脚下不受控地往前走去。我那样听话不是因为皇兄多么可怕,只是皇宫里的一切都很怕人。贵妃娘娘涂蔻丹的指甲那么长,很轻易就往母妃脸上划出五道红。总管公公的手劲很大,我明明只趴在父皇床头静静地看,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搡到地上。堆雪皑皑的冬天很冷也很漂亮,可我没有厚棉衣不敢同琼琚琼英姐姐她们一起玩,我只能和母妃窝在床上互相往手心哈气。皇宫里很奇怪,越漂亮的美人越是怕人,我只喜欢厨房的嬷嬷,她又老又丑但会给我做糖人。我掀开帷幔终于走到床前,母妃侧身朝里缩在被褥里,我只能看见她乱发颤抖的后脑勺。而皇兄垮着里衣,大敞的胸膛汗珠淋漓,餍足的神色从纤长睫毛下悠悠漾起,被他一眼瞧见我整根脊梁骨顿时麻了,不知是惊是怕。下一刻皇兄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喉舌发声却很轻柔:“告诉皇兄,你刚才瞧见了什么?”余光里母妃翻身坐起两手攥住他的手臂,眼睛里满是哀求的泪。然而下颚的剧痛使我不敢分神,只抖着嘴唇颤抖出声:“没...没看见...我母妃方才...一直在午睡......”直觉告诉我应当这样说。自从上月撞见皇兄当着琼琚姐姐的面卡死狸奴,也是这样如沐春风的嗓音,他的手指就像这样虚托住小猫的下巴,短促的惊叫同母妃方才也相似,我便晓得皇兄是这宫里最蛊人的美人了。而后我听见皇兄嗤笑一声,下巴上的力道渐渐撤去。“赵徹的野种里,你还算识时务。”蛇信子似的眼神卷缠全身,他的嘉奖并未使我撤出濒死的阴影,我就像只被蛇身圈禁的兔子。“错错,回你寝屋去。”抓住皇兄倦怠的间隙母妃急切命令道,我平日很听母亲话现今却舍不得走。我胆小又没用,但不舍母妃独自受苦。“错错?哦,孤记得你叫绮错。”我正犹豫不知进退,皇兄突然来了兴致“错错是怕皇兄欺负母妃吗?”他轻柔地摸摸我的头,蛊惑的声音足使人错付深信,“皇兄只是请母妃帮一个小忙。”我竟一时搁置惊惧,随他似线香缭绕的声音循循问道:“什么忙?”“这个忙。”皇兄牵着我的手往他腹下按去,骤然接触的灼热骇得我猛然回缩。他却不让,宽大的手掌使了力,从手背撑开我的掌心,逼迫我的手心紧贴着。“孤身上这处烫得很,要如娘娘帮忙败败火。”血脉沸腾的硬物很硌手,我被逼出两框泪却忘记挣扎。“赵烨!你答应了不会动她!”母妃猛然扑向皇兄,他大笑着顺势将我搡开,精瘦的手臂揽过母妃再度倒进被褥里。两具身体交缠的间隙母妃仰起头又叫我走,我一咬牙刚站起身又被皇兄一喝摔回地上,他一面叫我留下一面摁下母亲的腰,使她双膝着地脸面却朝向我。剧烈的摆荡里母妃不住哭求,求皇兄停下,求皇兄放我走,最后是求他换个姿势或者换个朝向。而赵烨从始至终置若罔闻,我永远记得他泄欲时眼中酣畅的残忍。那副眼神贯穿了我一生,无关情爱亦毫无怜悯,只有阴鸷浓郁的恨。我向来体偿母妃不由己的隐忍,尤其当父皇驾崩后除了赵烨和我,十余个皇子公主竟以各种由头先后毙命了。那是宫墙里笼罩着沸血腥臭的三个月,血一样的残阳挂在飞檐上,将天穹下的人脸泼得血红,像刻入灵魂深处浓重的罪孽。后来我时常想,那三月便是我余生噩梦的溯源。母妃死在我十岁那年,因为早年身体的劳苦和近年精神的忧怖,那是赵烨登基第三年。待遗容拾掇齐整赵烨挥退所有侍婢,独自在芳华殿里待了一整天,我藏在厨房里同张嬷嬷守灵到半夜。那天晚上嬷嬷告诉我很多旧事,关于先皇后在世时对宫人婢女的懿德,她临终时对我母妃的嘱托,以及皇后仙去十余年前朝后宫明里暗里对赵烨的算计。母妃同赵烨的纠葛原比我料想得更早。自皇后仙去媵婢芳杳,也就是我母妃总管东宫内院,事必躬亲打理赵烨的生活起居。她长赵烨五岁,幼时受皇后德行熏染又略通诗书,风雨如晦的十年间同赵烨同甘共苦朝夕相对,某种僭越尊卑的情愫自然而然生发在两人之间。孺慕之情也好男女之爱也罢,那些年赵烨羽翼未丰性情也不似如今乖戾,他或许曾真心爱重芳杳,许诺继位后予她应享的荣宠好使她常伴身侧。然而人算无常,鸿门夜宴兄弟阋墙,皇父坐山观虎斗,入套的芳杳舍身护主成了最大变数。最终自损八百的赵烨扳倒心腹大患,只当一旨充作敲打到的敕封宣进东宫,赵烨忍小图大谋,将芳杳亲手送入君父后宫。我母妃便这样为赵氏父子的争斗殉了余生。为了打压赵烨父皇薄待她,望风而动的主奴阖宫欺辱。赵烨耻认无能,登基后将仇怨尽数转嫁,床笫颠倒间偏爱以悖伦名头羞辱她。窝囊的男人就是这样,以欺凌女人替代正面交锋,母妃不过是天平两端共同削减的砝码,父皇死后她又沦为赵烨一人的提线木偶。而今赵烨守着母妃,就如顽童干嚎故意摔碎的玩具,新的玩具很快能使他喜笑颜开,虚伪的悲悼只为自我感动。后来我成了新玩具,一张肖似母妃的脸亦使我觉出虚伪的感动。母妃死后赵烨像是忘了我,弃置的芳菲殿无人扫洒,我随张嬷嬷等一众老婢长到十三岁。母妃入宫后接任东宫内院总管的喜祥公公如今做了大内总管,同母亲的交情使他颇怜悯我,为使我在宫中好活他派给我诸如侍弄花草的闲散差事。赵烨登基第六年已得了三个皇子四个公主,他们并不晓得自己还有我这个小姑姑。当御花园中锦衣沃袄的小皇侄揪住我的发髻大喊捉贼,我才发觉母亲留下的刻有内务府敕造纹样的玉佩不慎遗落。宫人们一拥围上来,我在混乱中挣扎申辩却没人相信我是母妃的女儿、前朝的公主。当我被反扭双手摁进泥里,我预想自己会因窃物罪名被人乱棍打死。然而没有,直至后来荣宠加身,金枷玉锁的生活常使我怅惘,痛惜十三岁那年死去的宝贵机会。我的出生便是不幸,不祥的命运又带来赵烨。人影纷杂间当他瞥见我的脸,骚乱的人群随他凝固的视线迅速哑然,我从泥地里凶狠回瞪,视线相接彼此记忆翻涌。我仍记得那场残暴的欲宴,赵烨的眼神很轻又很沉,犀利又空茫的目光穿透我溯回很多年前。那时一切厄运还未降临,娉婷袅娜的少女缓步蹁跹,同他秉烛夜游共他对月许约,伴他红袖添香为他轻唱《长生殿》。只是杨妃已死,蓬莱仙山隔绝生死,成为寡性之人永远的禁地。后来我做了赵烨的禁脔,前朝皇女赵绮错获封公主,赐号琼华。铜镜生苔的芳菲殿修葺一新换上章华台的敕名,身为先皇唯二遗脉琼华公主得新帝昼日叁接,以单薄之躯承上万千荣宠,从起居用度到食邑封赏,前朝当朝没有哪个公主比得上。只是金殿玉堂也好绫罗珍馐也罢,泼天的荣宠填不满赵烨心底的愧欠,何况那愧欠不是对我。床笫之间赵烨依然乖戾,他像只重伤呜咽的野兽,试图以对我身体的蹂躏触及芳杳残破的灵魂。他仍偏爱驰骋的姿势,用特制的马鞭勒束我的脖颈,于疯狂摆荡中往我后脊留下深浅不一的残忍。一次纵欲后他扳过我的肩膀,迷乱的眸子忽而蹙起,我尚未从颠簸中喘匀气便被他猛压躺倒。下一刻头上的金钗被他拔去,尖锐的刺痛从左侧胸口袭来,我甚至能听到血肉崩绽的粘稠声。钗头刺入愈深,愈强烈的痛感使我生出行将解脱的畅然,然而赵烨俯下身以滚烫的舌头舔舐伤口,淌开的血糊满我半截脖子。茹毛饮血不过如此,匍匐于颈窝的男人并不使我恐惧,我甚至从他混乱的呢喃声里攫取爽利的快感。“这里有道疤...我记得这里有道疤......”一面念着赵烨伸出血黏的舌头舔吻我的嘴唇,“那年宫宴,你何苦挡这一刀呢.....”我不受控似的忽然笑出声。赵烨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嗫咬我唇舌的力道毫不留情,铁箍的双手掐住我的脖颈。濒死的窒息感激涌出两框泪意,死亡黑纱掩面肃穆岑寂,从那缝隙中我却窥得他颤抖唇齿。于是我仍然大笑,为赵烨卑鄙的可怜,他只敢死在我之前。自我得宠赵烨的便很少召幸后妃,皇后屡劝无果索性深居简出,尚未得子嗣的嫔妃既恨我牙痒又上赶着巴结我。当初同我起争执的二皇侄如今瞧见我绕道便走,他的母妃不动声色,并不同欺凌过我的宫人一般担惊受怕。只是淑妃娘娘巧识圣意为上解忧,撺掇赵烨给我灌下避子绝孙的药汤,将兄妹乱伦的褥疮彻底捂在锦缎华袍下。那碗褐色汤药真的很苦,搔刮喉管蜿蜒坠腹,我却感到坏死的生命截断一半病灶,亲临督视的淑妃还因我的果决暗自心惊呢。层叠的华服遮掩溃烂的身体,我就这样于光天下尽享殊荣,承接着人人妒恨又人人鄙薄的注目。在暗夜里瘫软身体,像马像狗像赵烨任意的牲畜,承受他愈发残暴的折磨与感物怀人的思念。他时常过火但绝不致死,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死在他之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年,在我二十一岁生辰宴上赵烨得到了新的玩具。那是由户部尚书姜肱毅献圣的女子,素手持绢扇,纤腰舞娉婷。当美人执扇的手轻缓拂落,赵烨手中的玉杯怔然一松。碧玉华年的女子眉眼含波羞掩笑靥,一颦一蹙似嗔若喜,从样貌到通身气质无不与母妃神似,直至一曲舞毕我方从怅惘的追忆中猛然回神。像,那女子实在太像,形似如此已属不易何况神似如斯。透过她我恍惚得见母妃桃粉年岁的好模样,桃秾李郁轻灵率真。而赵烨如坠迷梦的神情使我深谙这女子的结局,事到临头复杂心绪里不耻和不忍同时上涌,只我到底骨血凉寒,且消一盏温酒所有不甘与不舍亦如梦幻泡影。“错错,皇兄为你择中一个如意郎君。”新科三甲承恩宴当晚,我被赵烨灌下合欢酒袒在暖阁榻上。昏暗灯火里赵烨细挑的眸子逸出笑意:“女大当嫁,皇兄不能留错错一辈子。”药性上涌,烈火炙烤的身体使我说不出一个字,他游蛇似的手顺势于我腰臀蜿蜒,末了像是很不舍似的重重一掐“再帮皇兄最后一个忙,好不好?”他蛊人的腔调仍是那样使人作呕,勉强轻笑,我疲惫地闭上眼不再看他。三个月后我被逾制的嫁撵抬入姜家正门,御赐的嫁奁绕足长安街三圈,迎亲队首的驸马苦撑笑脸。户部尚书姜肱毅的嫡长子姜珩,这是赵烨为我选中的夫婿。盖头挑开时我瞧见一副清俊面孔,喜服明丽的红色反衬他通身气度更显温润。芝兰玉树,姜珩是典型的世家公子,正配这段充满算计的婚姻。玉做的郎君容色戚戚,掀过盖头便立在近旁,垂眼低眉是做小伏低又万般不情愿的模样。我也懒得同他周旋,索性今夜就将所有话挑明:“我知你有心上人,我也并不钟情你。皇家婚嫁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但今后你若想买婢纳妾,一干事宜我不会干涉。除非宫宴礼典,寻常时日我亦不会宣你侍奉。你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今后便如此罢。”我一气说完但见姜珩面上现出片刻呆愣,像是未料想我如此坦白,须臾又终于回神似的,拜退的背影既显寂寥又仿能透出久失的畅意。姜珩是不幸的,新科状元赐尚公主可谓乐极生悲,期许赵烨放权是绝无可能的,娶了我的姜珩近乎于仕途断绝。更何况姜珩身为姜家长房长孙,自小教养督导便指望他光耀门楣,于仕途有所建树为姜家开拓祖业延绵声威。可以想见姜珩从暖阁酒醒瞧见一室凌乱、从卧榻身侧摸着我,他那时的心境只说天雷劈顶亦不为过。至于赵烨为何挑姜珩下手,只看姜家于前朝六部各有得力,声势何若如日中天便可知了。赵烨就是这样,排布手头棋子势必榨干价值,待我嫁进姜家我于他的价值便已告罄了。弃子的死活从来不是他这种人会考虑的,我相信如若姜家因心生怨怼而薄待折辱我,就像当年先皇后妃欺辱我母妃,赵烨连眉毛也不会蹙一下。其实赵烨给我下药实在多此一举,想来他事后遣派的宫人已经回禀过,床榻上的元红还是我伪造的。贞洁、廉耻、道义我都能舍弃,为了自由没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只姜家并非一家独大,族中未得出挑的适龄女子助力后宫。与之相较当朝皇后出生将门,父兄常年驻守边疆手上拿捏着实在兵权。三皇子生母萧贵妃乃宰辅嫡次女,萧家书香累世家风清正,宰辅半朝座师清流之首。至于那位颇识圣意的淑妃娘娘,她的兄长统管御林军负责皇城护卫,又因当日从龙之功这些年来深受赵烨信重。世家关系盘根错节内斗不休,各方势力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深谙制衡之术的赵烨至今未立皇储。只是近十余年来赵烨膝下皇子接连早夭,早年勉力维持的平衡局面愈加显出崩坏之势。流水似的女眷由各世家送入后宫,赵烨虽有心绵延国祚,他登基以来子嗣却一直不甚繁茂。于今仅剩的四皇子时年七岁,生母是皇后用来固宠的身边人,那女子出生贫寒母家并无倚靠。中秋节前宫里传出怀素有孕的喜讯,赵烨喜不自胜下令大摆中秋夜宴。怀素便是姜尚书献给赵烨的女子,自我出宫一年她已获封妃位。不论病急乱投医否,赵烨肯让她受孕这已在我意料外了。入宫赴宴那天我隔了三月再次得见我那新婚夫婿。姜珩罩在浓重礼袍下的身形似乎更显瘦削,白净面庞亦清减不少,料想这三月失意寂寥日子过得很不好。只是略显憔悴姜珩应当周全的礼数半分不曾错漏,扶我下撵的手依旧温稳近侍的姿态依然恭和,回复皇命与人相交嘴角始终是提笑的。但见姜珩那张强颜欢笑仍勉力维持风度的脸,我没由来心底一阵烦躁。这傻子尚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大欢喜砸在头上,如今只摆出一副良家女子被逼卖笑的惨淡模样,纵然不知无罪也实在恼人得很。直待赵烨趁酒性爽快赐了几对姻缘,姜珩面上的端和隐显分崩之势,我余光瞥他嘴角竟微微下垂了,实在忍不住低声斥道:“你若想娶大可以将那女子收进房里,我早说过不会干涉。虽则名分有亏,她在你府中便是实实在在的当家主母,皮面之事又何苦计较?你若踟蹰日久到头来耽搁华年,白白辜负两人情分。”我是看不上他那优柔性情了,只不想姜珩轻叹一声低低应道:“不同的。我若真心爱慕一女子,名分和情分二者皆不可缺。我现今已....已算辜负了她,便不可再为私情耽误她另觅佳配,何况她家必定不许。她是个好女子,不该跟我受那样的委屈,成婚前我已付信致意......算来月末便是她的婚期了。”姜珩眼尾飞起薄红,酒意恍惚扯出的笑看得人心发涩,“同样的,我既娶了公主便该一心一意侍奉在侧。纵使公主现今不喜我,日久天长我总该使公主稍减厌烦的。”听见那疯言痴语,我不住思量姜家祖坟定或遭雷劈过,两百年不世出的蠢货偏叫姜肱毅赶上。世家腌臜堆里竟长出一枝不染淤泥的白莲荷来?要说姜家长房长孙纯良至斯,除非醉酒,否则我是不大信的。于是不动声色抄起金樽大灌几口,醇酒呛吼辣得心尖儿颤颤的。中秋过后姜珩晃眼的次数多了起来,如非别有用心便当真蠢得言出必行。想来他自觉宫宴私语已属逾矩,这些天虽频频现眼倒不曾于言行再有冒失。他并未叨扰我,通常不过一个屋檐下外室内堂各做各的。驸马都尉虽是闲差,姜家宗族事宜倒也不少,纵使仕途失意姜珩也未曾赋闲。每每我于后庭簪花遛鸟他便坐在凉亭中批示文书,我于内寝午睡方起他于外室临摹山水,不过半个时辰寒山瘦水倒也大半成形。偶尔微服素轿出游,他便挑匹瘦马悠悠地远坠在后,不讨嫌也不算碍眼,只像小鬼儿似的阴魂不散叫人忽视不了。如今想来那段时日是我一生中鲜有的悠哉光景,有时春眠方醒睡眼迷离,橱纱外倦懒的春光晃人心神,好像这世上从未有过虞渊陷阱。正月间皇后病逝,不久怀素小产的消息同淑妃畏罪自裁一起传出,宫墙内外霎时风声鹤唳,各方势力接天暗涌。谣言四起,皆道如今种种皆因赵烨早年杀戮过重,仇怨不祥尽数报应到皇子身上。御史台的言官纷纷上谏,复请赵烨早立储君以稳国祚。前朝相逼后宫凋敝,赵烨原本乖戾的性情愈显残暴,隔三差五便有近侍宫人无故获罪身首异处,屡谏的大臣死的死贬的贬,集议的朝会大半程空寂。与此同时赵烨的身体状况亦大不如前,自从去岁秋猎负伤赵烨近半年来衰败尤甚,时值春秋鼎盛两鬓竟已先冬。眼见大限将至赵烨免不得早做打算,只是早年间嫡子长子尚存,赵烨对四皇子的管教并不上心。何况赵瑞年方六岁,心性尚未明定如何担得起社稷重担。是年五月十九赵烨于寝宫暴毙,长公主琼华与贵妃萧氏捧出一匣遗诏,贵嫔怀素触柱而亡紧随先帝而去。三月后皇四子赵瑞即位,长公主奉诏临朝听政,宰辅萧秉文、太师江泓清辅政,着姜氏女云英入宫为后。这是多方博弈后维稳的结果,赵烨死前尽可能为儿子铺好后路,只是实局与他亲笔的遗诏不尽相同罢了。之后几年姜肱毅熬死了萧秉文,设罪流放了江泓清,以国丈身份把持朝政,姜家权势五代登极。至于我,临朝听政半年后便托病退居公主府,过上了彻底自由的生活。姜珩亦因其父擢升要职,于仕途大展拳脚。交易双方两相得宜各自如愿,我获得梦寐的自由,姜家得偿觊觎的权位。过往二十五年的阴霾好似彻底驱散,一切柳暗花明一切难更圆满。如果不是姜珩的死,我甚至以为自己斗赢了天命。他的死让我再次明晰,加身的罪孽是我此生挣不断的锁。闯入我内寝当晚姜珩浮肿着半张脸,枯叶似的信纸随我的承认从半空跌至脚下。多可惜,望向姜珩愠怒的泪眼我只觉安稳的释然。他太干净了,干净得从前使我恼怒现今使我难堪,干净得一想起上月同他男装出游、忆起那天听他表明心迹,那晚震颤的心腔此刻还是闷闷作痛。我不干净,自小到大,从身到心。十三岁到二十一岁,我最好的年华断送于宫墙日夜,断送在赵烨胯下。无数次他在我身上留下各种痕迹,红粉青紫、条块点斑、滑腻清浊,像只撒尿圈地的狗。那些屈辱的疼痛、羞耻的销魂,都以糜烂的烙印刻入我的脊梁,我是腐土里遭虫啃啮的烂桃,崩裂的肉糜裹缠着虫卵。“我不该恨么?”我一把揪过姜珩的领口,“我不能恨么...”眼泪为什么止不住。仇恨,只有仇恨,仇恨将我饲养成畸形的怪物,我对加诸于身的痛痒永远麻木,失去自尊便不再怜悯,失去自由便无谓良知。八年囚困里赵烨赏赐无数荣宠无匹,除了自由其余我便应有尽有。金玉砸不来死心塌地,活泛的眼线、跑腿的信使尚能收买。又因我身份特殊颇受忌惮,勾连上姜肱毅于我而言并非难事。姜家既无皇子依仗又无后妃助力,若想位登人极唯有扶持傀儡一条路可走,母家微寒的四皇子便是最好人选。前朝自由姜肱毅周旋,我只须帮他扫除后宫阻碍。皇子是我杀的,亲自动手或助纣为虐。谋害皇嗣毕竟不是小事,纵使姜肱毅派来力助,若非世家门阀互相倾轧搅浑了水,我亦无法确保得手。不过谁动手都好,我只要赵烨断子绝孙。遗诏亦是我改的,赵烨又怎会命我临朝听政,不过是我为将来保命留的后手罢了。同我宣诏时萧贵妃身中蛊毒,至今仍靠一月三旬的解药苟活。怀素是我安排的,难为姜肱毅遍寻南北方得如此妙人。她侍候赵烨接续我投毒两年,慢性毒素七年累积早将赵烨的身体噬得千疮百孔。自然血戮报应的谣言也是我放出来的,赵烨当年弑君父戮手足,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我便要他冤魂缠身毒上加毒。畏罪自裁的淑妃是我借怀素的孩子除去的。皇后本也该死,皇四子生母毕竟是她身边近侍,为保稚子无依生母养母俱不可留。好在皇后短命,那女子当初诞下皇子不久也便病逝,都是福薄又好命的人。只有怀素不是我杀的,她自愿为了一家老小赴死,是姜肱毅为避嫌逼迫的。好在她有一段宫闱佳话可供笔墨,短暂一生也能青史留名了。血债累累恶贯满盈,我就是这样的。杀孽至今我不求神佛宽宥,亦无需旁人怜悯,只若有人妄图审判,我必将他拉下地狱。至于姜珩,他是整场交易里细枝末节的无辜,同他的婚事便是这样。赵烨自以为将我物尽其用,岂不知在我同姜肱毅的谋划里,姜珩本是换取我自由的砝码,怀素才是送予他的催命符。我又何尝不懂姜珩的痛苦,他经历的我早已百倍体尝过。为人棋子情感和性命皆不由己,比之整个姜家的利益被牺牲的长房长孙又算什么。只是苦了他生性温良,他的赤诚是世家门阀中罕有的风骨,亦是乱局中致命的软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豪言壮誓声犹在耳,他自小尊崇的父亲实是窃国弑君的奸贼。他秉志苦读十余载成为忠君报国的君子,可是国将不国君已不君,“苦饥寒,逐金丸”他的父亲已然为一家私利祸乱天下,天下黎民又能活在哪里?这不是父亲要他拱卫的太平盛世,这是他姜家熔铸的人间地狱。至于我则是更大的滑稽,他原以为不慎玷污的金枝玉叶是个食人骨血的怪物,他真心培植的婚姻布满算计始于一场肮脏的交易。为国为家为自己,他付出的真心原本不值得。玉做的公子碎在淤泥里,悲恸的碎片嵌入我的掌心。姜珩于我,像是喜阴的毒株迷恋阳光,阴冷的茎叶势必为光暖灼伤,而它甘愿受痛,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证明鲜活。姜珩也许永远不知,他是解开我囚困的钥匙,亦是兜底我灵魂的枷锁。两相冷对的三月里,姜珩四处奔走暗中联络。当朝不满姜家权威的仕臣不在少数,只都迫于淫威不敢声张,私下里也有流派暗暗聚集。身为姜家长孙那三个月里姜珩废了多少口舌,碰了多少壁垒,又为联结聚势耗费多少心神,时至今日这些我仍不忍去想。只是一闭眼,半梦半醒间他总要眼睁睁死在我跟前。那天姜珩流了很多血,汩汩的红褐色从他嘴里涌出,我疯了似的拿袖子去擦去堵。可是没用,怀中暖玉仍是渐渐冷了。“绮错.......不哭...”我还记得姜珩死前挤出的笑,因剧痛抽搐而扭曲,一点不好看根本不像他。我的夫婿芝兰玉树,是名家累世教养出的端方君子,天生一派倜傥风流。他待我极好,陪我踏青簪花与我煮酒赏茶。他竟夸我是好女子,他说真心恋慕我,他约我百年后合葬一处。我如玉的郎君死在他父亲手上,他死得其所以身殉了信仰。他并没有对不起我,可我恨他,比恨赵烨更甚。我恨他的干净恨他的信仰,恨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最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他。“我若真心爱慕一女子,名分和情分二者皆不可缺。”“我既娶了公主,便该一心一意侍奉在侧。”“日久天长我总该使公主稍减厌烦的。”“赵绮错,好女子。”我不是好女子,我是疯子,可他是个骗子。骗子和疯子本是天造地设。骗子和疯子没有长久。我的姜珩,他碎在我怀中。姜珩死后我搬出遗诏重新临朝,两年间暗中联结保皇派旧臣,设法召回太师江泓清。赵瑞登基第八年天灾人祸并起,被姜家噬空的国库捉襟见肘,灾区难民迟迟不得安置。加之官吏腐败层出不穷,举国米粮吃紧边关戍军浮动,官民矛盾激化匪患四处横行。刺杀姜肱毅成功后朝纲大震,经由以江泓清为首一干旧臣谋划,直隶两省护军亲信潜行回京,一举肃清姜家余孽。之后开仓赈粮、剿匪清患、灾民安置、整肃军心,一干事宜忙活大半年方现稳局,又半年十五岁的赵瑞在一众老臣辅佐下开始亲政。及至皇帝加冠,我亦挂着临朝听政的名头加以劝勉。其实我哪懂什么国政,不过整日听朝会上一帮大臣聒噪交锋、板正劝谏罢了。有时我也会想,如果当年姜珩不曾娶我而以状元之才登临仕途,凭他学识际遇又会了却怎样的一生。他或成一朝肱骨位极人臣,或许仕程坎坷郁郁不得重用,他也许一生秉持少时信仰,也许终为家族利益苦心谋划。他怎样都好,如果不曾遇见我,姜珩一生便不会短暂如此惨淡如斯。而今说甚皆是空谈,我已尽己所能护卫他期许的升平人间,纵然死后相见也不算全然辜负他了。只是我隐约预感现世太平恐难长久,仅从江泓清愈茂密的白发中得窥,当朝皇帝并非圣贤之材。从始至终被边缘化的赵瑞未受过正统教养,遑论治国理政且说为君修能,比之赵烨可谓相差天壤。我承认赵烨虽不算仁君,但他治下国局向来坚稳,而我同乱臣合谋杀了他。时至如今我竟会对过往选择心怀怔忪,个人损益较之黎民万千,深仇旧恨好像都不值一提了。可是若非复仇,我与母妃曾经的苦痛便仿佛全无意义,赵烨的罪孽也几乎可以揭过。但凭什么呢?私仇未报前谁同我讲家国大义,我必喷他一脸唾沫。我非圣人也不稀罕作甚君子,重新来过我仍会选择向赵烨复仇。只是手段应当不同,无辜者本不该牵涉,哪怕权衡再三只得与他同归于尽呢。我深知姜珩对我的改变,少时仇怨心境经年打磨,年过而立终能走出自设的囹圄。我想不论未来如何,余生岁月我都会为姜珩的理想勉力坚守。而今后知后觉,原来我泥沼中的前半生早在嫁与姜珩时彻底隔绝了。姜珩虽死他予我灵魂的赎救却已碶入骨骼,赵烨曾烙下的耻辱印记皆被他温柔化去,留给我余生足够的光暖与安稳的期待。期待新生,期待再会,要我怀抱期待百年后与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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