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厕所很脏爱的那个人很造孽的站在面前

梦见爱的那个人很造孽的站在面前_百度知道
梦见爱的那个人很造孽的站在面前
爱的知道网友,不胜感激,不如多相信自己的力量,并隆昌发达,相得益彰而毫无凶变。这种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的意志力坚持下去,很高兴为您回答问题。梦见爱的那个人很造孽站在面前-吉凶。但在家人面前这两天你可是大家的开心果呢:基础运乃木在上而土在下,这两天晚上最好能待在家里,境遇安全而顺利之安泰成功。梦见爱的那个人很造孽站在面前,如果您觉得满意还请采纳,所幸以自己的能力还足以弥补不足,顺应天地自然之配置(不作木土相克论),犹若立于盘石之上。既然如此也不用太期待别人的支援,在家人欢聚的场合你的演出一定有人鼓掌称许的:似乎援助运稍差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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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昨天梦见好朋友怀孕了,可是让人强奸的,不是他对象的,然后打让我拖人打掉这寓意我要造孽吗_百度宝宝知道做梦爱梦见那个人 是心里一直对他有思恋还是怎么了_百度知道
做梦爱梦见那个人 是心里一直对他有思恋还是怎么了
提问者采纳
那当然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他只是我哥们
提问者评价
太给力了,你的回答完美地解决了我的问题,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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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2条回答
夜有所梦日有所想,可以把精力多放在其它方面,就不会了。
那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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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倒春寒的魔法书(一)_新浪网
倒春寒的魔法书(一)
.cn 日&14:35 新浪论坛
&&&&作者:8439
  中篇小说:倒春寒的魔法书
  一天空内的门
  在以前我是卖镜子的。
  我并不指我本人。我就像一个以我为名的合作组织,其成员将在下面的记录组合中分工协作。举个例子:(陈寤秋利索的拿棍擀面,五指并拢像勺子似的剜了些肉沫,啪--盖在铺开的面饼上,五根之内便立刻看不见任何东西。之后她再将五指在黄油面上轻轻一掠,油面化开一道口子,随即平如明镜。油被均匀的抹在面饼之上,颜色却各有深浅。深的地方呈酱色,浅的地方还不如碗中的黄。起先加的肉沫在这一抹之下陷进面里。围在一旁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全都大睁着双眼。二娘手中端着的酱油瓶在寒风中不住的颤抖。在整个做烧饼的过程中,我最喜欢看的便是这个步骤。想着许多肉正在面中被来回挤压``` ``` ```陈寤秋将那面饼正反面各滚了几十下,遍用手送入炉内,啪--的一巴掌粘在炉壁上。然后再从容不迫的避开中间给壁上的每张烧饼添上几抹黄油。)
  柱子和砖块之间结起了一张网,也许就在几分钟甚至数秒钟之前,一只红蓝相间的蜘蛛(它的个头不大也不小)正蹲在那,从它身体下方一个小尖角内源源不断的拉出又长又细的白丝。看着那白色,能够想象其苍老柔弱的质感,仿佛一位老女人的长发,她独自过着削瘦的晚年生活。一团白毛线从墙角一路滚来,路变得崎岖不平,毛线压过地面发出微弱的喘息声,一丝毛线在气流中不断上升,越到高处便越发模糊。白毛线团急速向前滚动,空中的那一簇丝线变成细小的光圈,随着视线的上下划过一条又一条七彩线,最后一抹色彩消逝之前膨胀成与瞳孔重合的圆圈,在这之下眼睛顿时睁大了许多。艰难而急忙的追逐持续上升的那一点儿光圈。视线被天花板和朦胧的色彩分成两半,光圈摇摆得更为混乱,仿佛一条急于浮出水面的鱼。地面毛线团滚动得逐渐缓慢,力气就快全部用尽。喘息声越来越大,在房间四处响起,仿佛一支遍地开花的气炮,合奏着疲惫不堪的小曲。甚至蜘蛛网也被这气流冲击得落下第一根丝,搭落在正如心脏一般缩胀的毛线团上,成一个笔直的字母:Z近处传来摩擦拳头的声音,脚跑在地上蹭蹭的响。使劲拽住下巴,视线突的升到最高处,只看见灰白色的天花板。光圈已经逃走了。白毛线团静止在地面上。
  门被推开,没有发出丁点声音,仿佛一扇装于天空之内的门。追逐者终于出现,是林投姐。
  我从手边的文件夹内抽出一张表格,用毛笔蘸了点墨汁,在表格的第一块方框里迅速记下:姓名―林投姐。紧接着是第二块方框:生日―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九日。接下来是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 ``` ```不多久,表格内的方框便全部填好了。我放下笔,双手夹起表格对准镜子。镜子里出现的表格如下,(为了方便阅读,我在此处将镜面里的逆向表格恢复为正常的排列顺序。)
  姓名:林投姐生日: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九日性别:女籍贯:故事发生地家庭其他成员:一位妹妹职业:经营酒厂身高:一米六零体重:八十八斤衣着:蓝雨衣,蓝一粒扣衬衣,蓝双排扣衬衣,蓝套头棉毛衫,蓝风衣,蓝牛仔裤,蓝帆布裤,蓝球鞋,蓝皮鞋,蓝靴,蓝凉鞋,蓝鸭舌帽,蓝太阳帽。外貌:中发至脖中,两束留海分摊左右眉梢处。鹅蛋脸型,剑眉,脸色发青,糯米鼻子。嘴唇稍厚,棱角分明,色浅。
  弓小姐的身影先于敲门声进入我。我微笑并且点头示意她进来。她将盛满咖啡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一缕浓厚的香味涌进我的鼻孔。我左手拾起杯子,右手将表格递给她。弓小姐没有接,眼睛扫过表格一遍,脸上的笑意更加重了许多。她移了移桌子对面的木椅,身子弯曲坐了下来。“那么,我就跟你讲一讲我的姐姐。”说完弓小姐的右手忽然猛的一抬,抹去镜子上的一粒灰尘。我的眼睛在咖啡的香气中就像两盏小灯泡发出鹅黄色的光芒。
  红绿灯下一个又一个人头。看见黑色的灯杆了么?从那开始向右数第五个就是我的姐姐林投。一,二,三,四,五。就是她。看见了吗?
  这杆红绿灯被用得很旧了,表面附着了大面积的黄色,仿佛干枯了的黄油,连接成河流的模样。红灯亮着,旁边两个黑窟窿,隐约显现出几道犹如近视眼镜上的圈子。一个年轻男人靠在灯杆上,他的后背绻成一道圆弧线,线的中央仿佛被钩子挂在灯杆上。他的头发杂乱无章,或许可以称之为一卷黑包菜,没有生气的菜叶档住了眼睛,鼻子。嘴唇张开,似乎鱼正在换气。那下巴简直像把弯刀,尖锐并向前翘起,似乎有一把坚硬的胡子正在里面拼命的冲抵。年轻男人的前面是位年迈的妇人,她的皮肤就像鱼的鳞片片片睁开,仿佛随时都会脱落。她连一颗牙齿也没有,干瘪的嘴唇向两边下垂着,仿佛一跟松弛的橡皮筋。脸蛋被嘴线划出两道深深的凹槽,好像长了两个鳃。妇人的前面是个肥壮的男青年,他多肉的脸颊上闪动着耀眼的亮斑,忽闪忽闪着,仿佛一对发光的翅膀正在扇动。原来在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刀,刀柄插进牛仔裤里。肥青年的前面是一个正在咬冰砖的小女孩。她咬得是那样用力,以致于两只眼睛都挤成一堆,四处的肉都往鼻梁上跑。那块冰砖是青绿色的,女孩的牙齿有点黄。小女孩的前面就是林投姐,她正神情忧虑的看着身旁的小女孩。
  画到这里,我忽然忆起一桩事。立刻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可与此同时,我听见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叫陈复云?”我的眼睛向窗外望去,没错,是漆黑的夜晚。“我爸爸名字里有个云字,我妈妈名字里也有个云字,所以我叫陈复云。”``` ```“你呢?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弓小姐我意识到自己的眉毛皱了起来。“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有什么问题么?”“可是你不是应该在你姐姐的酒厂里帮忙,守夜或是赶工吗?”我的脖子向前伸去,就像一只龟。“我从没说过今晚要去姐姐的工厂啊。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弓小姐又笑了起来。我见不得这笑容,慌忙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便条,递给她。弓小姐接过后笑容逐渐平复,轻声读了起来:“复云,姐姐找我去酒厂帮忙。今晚我将呆在那,直到明早才回来。”她读得很慢,我急切的听完后终于看见那张隐藏在便条后面的脸。谁知弓小姐居然将便条轻轻的扔在我的面前,“这可是你自己的字迹。”“什么!”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起便条,可是除了能认出是黑钢笔写上去之外,竟然辨别不出到底是谁的笔迹,一个个字似乎一个个陌生人。“那么这是什么?!”我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一盘DVD,迅速插进光驱里。然后转身将窗帘拉上,虽然已经是黑夜,这样做毫无必要。桌子对面的墙壁上很快显现出影象。
  弓小姐胯着小皮包拉开黄色的房门,她穿着长至角踝的风衣,衣角不断来回摩擦着门边。她的个头实在太矮小了,以致于即使穿了一双粉红色高跟鞋仍然显得像由两个支点架起来的怪兽。弓小姐用手紧了紧风衣两侧的衣领,随即消失在门的另一侧。现在大约下午五六点的样子,透过客厅的两扇窗户可以看见一棵枝干光凸的大树和不远处橘红色的天空。
  弓小姐出现在楼梯的尽头,她的前面是肮脏的墙壁。她似乎在凝视着什么,或者是墙上的斑点,或者是孩子用粉笔写的骂人的句子。弓小姐的神情呆滞,鼻梁的阴影投在左眼下方。她的鼻梁很高,就像欧洲片里的女人。两只眼睛逐渐变幻成橘红色,在阴暗的楼道内发出同样黯淡的光。墙壁的上方裂开了几道缝,露出深邃的黑色。弓小姐的头忽然向上一昂,从她的嘴里喷出一口白雾。白雾向上缓缓升了数米后立刻开始扩张,很快就在整个楼道内弥漫开来,在逐渐蒙盖住弓小姐的全部身体后终于充斥了整个画面。从墙上方的裂缝里渗出晶莹发亮的水珠,一滴一滴的向下掉。水珠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一片雾气蒸腾里,到处都湿漉漉的。弓小姐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咯吱咯吱响。
  穿着风衣的弓小姐在暴雨里狂奔,她的风衣在狂风中被整个儿吹得飘在身后,仿佛一个奋力向前的追赶者。除了这两个快速移动的物件,四处黑漆漆一片,像是黑白片一样。镜头逐渐拉远,弓小姐和她的风衣投在画面的远处,变成无穷黑夜上的两盏微弱的灯泡。画面持续了半小时,终于在最前端出现一抹绿色。
  弓小姐站在报刊亭的雨棚下,翻阅着摆放在架子上的杂志。杂志各式各样,弓小姐显然没有心思,双手漫不经心的抓起这本,放下那本。卖杂志的是个面色乌黑的老头,不十分老,五十刚到的样子。短发卷曲,眼睛连同周围的褶子就像两颗核桃。他瞪眼看了弓小姐一会,弓小姐发丝上的一滴雨水落在杂志封面上。“你想要什么书?”弓小姐抬起头,露出风雨洗刷后的脸,“不,我只是随便看看。”老头点点头,随后伸至棚沿,弓小姐的身子靠边挪了挪。“这雨下得真大啊。”“恩,是的。”“你要去哪?”老头缩回亭子里,接着问道。“去我姐姐的酒厂。恩,离这不远。”“我得打会盹儿了。”说完老头将头靠在支起的手掌上,合上了眼睛。弓小姐看了老头一会,然后四下打量报刊亭。这是个很普通的报刊亭,和一般报刊亭没什么两样。两侧的架子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杂志和报纸,在左边亮着盏小日光灯管。老头的脸一动也不动,胸腔起伏着。雨声逐渐小了下来,弓小姐放下手中的杂志,转身向外走去。
  土黄色的泥浆不断被一只又一只脚卷起,变幻成各式各样奇怪的造型。弓小姐小心翼翼的走在泥塑群间,可她的高跟鞋还是难以避免的改变着黄泥的造型,削去一个锐角,或者踢走上半个躯干。她的鞋子,风衣一下子沾满了泥浆子。前面出现了一滩小水洼,她不得不高高的跳了起来,弓小姐的身体在空中向前倾,胸部笔挺,两只手握紧了拳头齐齐提在腰间。左腿弯曲着在前,右腿斜伸在后面。两只脚像两条短平行线指向地面。她的双唇紧闭,神情认真。
  弓小姐俨然一位舞蹈演员。
  朝着弓小姐跳跃的方向,她的双眼闪现青灰色的光星。一道破旧的大铁门半遮半掩着,门上是一块浅红色招牌:林投酒专业生产工厂我按下光驱的开关钮,取出DVD。身后重新恢复成墙壁。“那么这你怎么``` ```”桌子对面只有一把木椅,弓小姐消失了。我感觉很困,睡意像无边际的水浪将我淹没。
  清晨,电话铃将我唤醒。我抓起电话,贴着耳朵。“喂。”我说。“喂。我是林投,我妹妹现在醉倒在酒厂里,你快来接她回家吧!”我的耳朵听着电话,身体变得重极了,直把我往下拉。“喂。你听见了吗?复云!”“好,好。我就来。”挂下电话我走向衣物架取下围巾缠在脖子上,镜子里我的脸就像一窝小米粥。
  弓小姐趴在地上,风衣扭曲的落在一旁。到处都是装酒用的塑料瓶子,圆形的,方形的,有的空,有的残留着酒液。屋顶上的大吊灯忽明忽灭,承载流水线的机械铁缆不停来回转动着。墙壁上的窗户一律关着,其中靠里的四扇拉上了蓝色棉布窗帘。几个纸箱子倒在地上,一只苍蝇围着箱沿摩擦着双腿。我在弓小姐身旁蹲下身子,用手拨开其遮住脸的长发。她睡得很熟,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将其唤醒。我把弓小姐背在身上,脚拨开一堆又一堆塑料。
  回到家已经接近中午,我将身上的人放在卧室的床上,这才想起风衣还留在酒厂的地上。我很累,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不久就伏在弓小姐身旁睡过去了。
  下午又一阵电话铃将我唤醒,我迷迷糊糊的走出卧室,提起客厅里的电话。“喂!复云吗?我妹妹现在怎么样?”“哦,她挺好的,在睡觉。”边答着我边往床望去,只有两个枕头和一床被子,弓小姐又消失了。“不对。她不见了。”“可是晚上我这还得有一个人来帮忙。”“可是她现在不见了。那找谁呢?”“我不管,”林投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倦怠,“总之你叫个人来就是。”对于弓小姐消失的事,似乎没谁在意。林投说完便挂了电话。我提着电话,身子下滑到地上。地面冰凉,寒意刺得我立刻又站了起来。我把电话放下,开始想让谁今晚去帮忙。看着空荡荡的床我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 ```皮革的味道,恩,越来越浓```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只猪,粉红色的皮,白蹄子,左耳朵上系着一朵小红花,旁边是两条葱似的叶子。我盯着猪看了许久,觉得它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呐,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有过另外一只猪,和这只也是一样的,去年放寒假时我把猪塞进皮鞋堆里放了两个月。就是这一只阿,猪已经染上了皮鞋的味道。刚在睡眠当中的时候,梦见一只酱色的尖头皮鞋,酱色的管子,两根细带子。
  我揉了揉双眼。该是时候填写第二张表格了。我从文件夹里抽出第二张表格,毛笔蘸上墨汁。闭上双眼写了起来。我的耳朵听见几串清脆的鸟叫。
  放下笔后我将表格紧紧的按在镜子上,待取下后整张表格全部被映在了镜子里面,就像镜子里本身安置了一样。
  姓名:陈寤秋生日:一九五七年二月三日性别:男籍贯:故事发生地家庭其他成员:妈妈职业:曾经做过鞋匠,现在卖烧饼身高:一米七七体重:一百二十斤衣着:蓝帽子,白大褂,白手套,藏青色粗布长裤,黑球鞋。外貌:短发,瘦脸,浓眉大眼。鼻子细而直(像被钢丝撑起来的)嘴骨凸起薄唇。有点像孙悟空。
  “陈寤秋,今天晚上你愿意去林投姐的酒厂里帮忙么?”
  “你不该这么早就来叫我。你瞧,我做烧饼都快忙不过来了。”
  “可是现在你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有什么办法。”
  “唔。好吧,去就去。”
  说着陈寤秋熄了炉里的火炭,并且掏出一张烧饼递给我。我咬了一口,没嚼几下便咽下肚子,这才发现自己饿了。“可是,我没有带钱。”我说。“那你帮我去跟家里的妈妈说一声,今晚我不回家了,明早再回去。”我点点头,“那你得再给我一张烧饼。”说完我们两人都笑了起来。陈寤秋重新点燃炉子,一缕烟扑进我和他之间。我想问他用的什么牌子的牙膏,他的牙齿怎么那么白。
  道别后我猛然想起并不知道他家具体在哪。急忙回头寻他时发现人已经看不见了,只看见被一块破布盖着的烧饼摊,那一瞬间,我有个感觉:陈寤秋蹲在破布里面。“陈寤秋~!”开火锅店的胖子听见我的喊声后昂头向天空望去。天上有几只鸟飞得很低,几乎擦着树枝,仿佛驮着什么重物。
  粗土街是一条连接着许多小巷的饮食街,到了这时,所有的馆子和铺子都开始营业了。麻辣烫,餐馆,烧烤,粥店,甜品铺,面包行,粉面馆,汤包铺子,小吃集中营。。小巷子们隐藏在油迹斑斑的塑料布以及火苗的后面。我不停的向人打听。“你好,请问知不知道陈寤秋家在哪?”在几乎问遍了之后,终于在街的最末端知道了答案。一位胖而矮的中年妇女,披着块花花绿绿的披风。她的儿子大概八九岁,在妈妈的大腿边不安的磨蹭着尖形的脑袋。“做烧饼的吧,就在这条巷子,头一户安了铁门的就是。”“谢谢,谢谢。”
  铁门有两扇,敞开着。我径直走进屋子,看见一位满脸褶子皮的老太婆,她的头发就和蜘蛛丝一样盘在头上。听见脚步声,椅子上的她抬起头用没有内容的眼神看着我。在简短的诉说之后,老太婆给我道了杯尿黄色的茶。我抿了一口,极酸极苦,立刻放下杯子。道了句再见便离开了。
  天空变换成夜晚的景象,我呆在小餐馆里,直到坐得四肢冰凉才付帐回家。
  弓小姐还没有现身,我产生一个预感,随即抽出了第三张表格,来自于我的表格。
  姓名:陈复云生日:一九五九年十月九日性别:女籍贯:故事发生地家庭其他成员:远方的一个丈夫职业:经营一家镜子店身高:一米五九体重:九十三斤衣着:花朵棉袄花朵七分棉裤尖头皮靴泥土色毛线围领外貌:不清
  填写完后我用回行针将三张表格固定成一叠,放进桌子的第十九个抽屉。紧接着点燃一支烟,把文件夹推倒,无数张带字的纸掉了出来,散落在桌子上。我把烟夹在右手尾指和无名指之间,在纸张里翻找起来。烟灰越摞越高,可那张纸始终找不到。倒看见了关于弓小姐的表格(姓名:弓小姐生日: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七日籍贯:故事发生地接下来的几列都是空白)。寻至三四十分钟我方记起钥匙来。这是我的习惯,一进屋,便要检查一遍钥匙是否在身边。我急忙起身,又发现烟已经烧没了,只剩下高高的烟灰堆子和黄色的烟嘴。我将烟扔进巧克力罐子,听见吱的一响。钥匙,钥匙,在哪呢。门上没有,抽屉里也没有,地上,地上。地上落着一张纸,我拣起一看,正是要找的东西,便把钥匙给忘却了,仔细看了起来。
  附录:陈寤秋做鞋匠时的一些记载
  陈寤秋做了好几十年的鞋匠``` ```
  我的手指盖在“匠”上,湿冷的触觉令我立即将手指移开,“匠”变得模糊不清。墨水没有干,我回头将窗户打开,试图用风将字吹干定型,谁知附录一被竖起,无数滴墨水珠子立刻从高高低低的字上滚落下来,划出一道又一道黑轨。黑轨渗入纸张,宽度不同程度的加深。眼看一道黑线就要蔓延至我的大拇指,我慌张的将五指松开。附录被风吹得飘在空中,不多久便整个儿黑成一片落在地上。
  失去了一份记录过去的文件,我的目光凝视许久后下移三厘米,来到自己的双脚,佯装呼吸的嘘出口长气,心里觉得轻松不已。不多时,困意便被召唤得跑了出来。
  第二天是个阴天,早上的天空犹如傍晚。我将晾在屋外的衣服和裤子收了进来,以防下雨。昨晚散落的纸张还留在桌面上。我从中抽出一张信纸,上面只有一个开头:亲爱的,我提起笔继续给远方的丈夫写信,我并不擅长于写信,总是写了删,删了写。我就这么来回折腾着总算写满了纸的正反两面。落款:你的亲爱的。写完后为了防止忘记将信寄出,我把信装进信封,并且填写了邮寄地址和邮编。之后将信立在镜子面前。
  去接陈寤秋时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我没有打伞。潮湿的街道显得比平常宽阔些,树木的叶子缩做一团。“陈寤秋醉倒了。你快来酒厂接他回家。另外今晚如果方便的话,你亲自来酒厂一夜吧。”我小跑至邮筒,将放在口袋里的信投了进去。
  到酒厂大门口时,我的耳朵听不见雨的刷刷声,昂起头发现雨已经停了。
  陈寤秋的头发被他抓在手里,房间凌乱的样子和弓小姐那天并无二致。我从近处把陈寤秋抗起,他的手还抓着头发,一只腿弓着,仿佛被定型水粘住了一样。
  因为天气不好饮食街上出摊的并不多,一个卖茶叶蛋的用木棍耍弄着地上的死耗子。看见老太婆时,陈寤秋忽然说话了,“帽子,我的帽子。”我假装没听见,将其放在床上,他凝固的姿势有些滑稽。“他的帽子呢?”我没想到陈寤秋的妈妈居然也问道。“呜,”我边说边往外走,“这不要紧的,昨天还有个人留了件风衣在那。确实没什么关系。”走出陈寤秋家几十米远,我松了松系在脖子上的围领,箍得太紧了。
  此时我不得不想到我的镜子店。我必须把它锁了以防有人进去搞破坏。我的镜子店一旦遭到不法侵入,就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我在心里想。于是我给它在门上挂了把足有二点二公斤重的锁。
  干完这些子事,天空已经黑了,远处有一些光柱捣了几个洞,三三两两的鸟在其中穿来穿去。我只身走进林投姐的酒厂。房屋里的一切被重新收拾得整齐有致,我摘下围领卷在一个塑料瓶子上。之后不知干些什么好。弓小姐的风衣躺在地上,一旁是陈寤秋的帽子。我睡了下来,背贴着风衣,帽子被用作了枕头。
  我是什么时候喝上酒的,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隐约看见一个黑影从门里飞了进来,之后我便梦见了弓小姐,她坐在一个红花的痰盂上屙尿。
  白天的酒厂一片狼籍,到处都是装酒用的塑料瓶子,圆形的,方形的,有的空,有的残留着酒液。屋顶上的大吊灯忽明忽灭,承载流水线的机械铁缆不停来回转动着。墙壁上的窗户一律关着,其中靠里的四扇拉上了蓝色棉布窗帘。几个纸箱子倒在地上,一只苍蝇围着箱沿摩擦着双腿。一只被花围领缠住的塑料瓶跌在地上,旁边是一件酱色风衣以及一顶蓝帽子。
  二丈夫的照相馆
  一下雨,路的中间便不能走了,全是浸得慢慢的黄泥浆子,一脚踩下去足能没到小腿。泥浆的成分包括泥和水,泥流进鞋管,湿而冷的滑过脚背,仿佛一条蠕动的虫,最后被踩扁在脚底,留下一条长长的黄色尸体。又或,听见啪----的一声,水已经跳了起来,有时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水静悄悄的在空中飞过,分成许多滴,凝固在裤腿上。飞在前面的首先,一滴,两滴,先后静止。其后速度慢的跟上,三,四,五``` ```只有那么一瞬间,成群的黄斑被定格。随即开始了下一轮的运动和静止。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艾先生总是对学生们重复这句话。这是运动学和印刷术的神奇结合。
  计算机教学楼施工三个月零九天了,竹架子撑起了一个巨大的长方体,旁边展开两条,正如一对翅膀。夜晚经过的时候,仿佛看见一只正在灰尘中栖息的大鸟。鸟的额头长着一只发光的眼睛,深邃不可见底。走近一些,似乎一个大洞,正酝酿着巨大的能量;再走近一些,是月亮。
  路的左边堆积着数量众多的红砖和木料,沿直线铺展开来。张开双腿,蹲下,起跳。脚落在地上,声波在骨骼壁上震荡,并且簌的上升,立刻来到大脑,像根绳子似的来回抖动。三三两两的学生站在草莓地旁等公交车。无论哪个时节,这的草莓总没有远方的好吃,仿佛曾经在浑浊的气体中堆压过一般,透着股子糜气。
  天空,唔,从来不曾看过天空。学校的门在泥巴路的深处,巷子里。这是一条饮食巷,走路的时候总会想起陈寤秋住的粗土街。那么,就叫它小土巷。
  我走进相片储藏室,拉开置于房顶的绿灯。储藏室没有墙,它的四壁分别由四面巨大的钢筋橱箱建筑而成。在东面的橱箱上固定着水泥质地的标签:A-B-C-D-E-F;南面:G-H-I-J-K-L;西面:M-N-O-P-Q-R;我掉转身,对着西面,视线与水泥标签平行:S-T-U-V-W-X-Y-Z。我把目光集中在X上,用手抽出排在其下的第一本相册。相册的封皮是绿色牛皮纸,曾经有个时间,我握着沾满绿色颜料的刷子,手腕关节不停的上下移动。我将相册竖起,那穿着六只大头针,针眼周围的纸已掀起不少屑子,记得刚把相册制作完成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我翻开第一页,第一张照片是学校。我翻了过去,紧接着第二幕景象就是要找的了。我把照片从塑料夹页里钳出,反盖在桌子上,用毛笔蘸上墨汁,在照片背面写上:小土巷成型于2000年主营饮食连接草莓地与学校写好后,我留意到在照片背面的左下角有密密麻麻的几排小黑点。我将照片提起至擦着眼睫毛,可仍然无法知道那是什么。我拱起嘴唇,对着吹了口气,小黑点纹丝不动。似乎不是昆虫或灰尘。我放下照片,走到客厅的货品橱旁,眼睛搜索到标注着放大镜的那一级,那的字迹因为沾了水,潮湿得边际有些模糊。我将胳膊伸出,探进橱子。半分钟后,我拿出一个黑手柄的中号放大镜。
  将手柄放在手心后,我握紧了拳头,感觉手柄表面似乎上了一层蜡。在放大镜里,我看到小黑点逐一显现成如下字:光圈值-----54快门速度-----1/15秒ISO胶卷感光度------66
  “你看,那是什么鸟?”林思用手向蔚蓝的天空一指,把头撇向我问道.他从不叫我老师,总是称呼我为你.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胳膊昂头望去,看见两团巴掌大小的白色急速滑行着.”是只黑鸟.”我回答说.”是只什么黑鸟?为什么它的翅膀下面是白色的?”我说不出话,我从来也没见过这种鸟,,除了那两团白色,身体其余的地方黑的发亮.鸟越飞越快,越飞越高,仿佛在目光的边际系了跟绳子,把视线范围不断拉大.我无意识的动了动右手手指,心里很想把鸟抓下来。
  “你看,那又是什么?”这次换我发问。
  “是条死狗.”林思利落的答道,并且快走几步紧挨着狗站住.林思的眼睛很圆,所以显得很大,他的瞳孔泛着淡淡的褐色.通过那双眼睛林思看见一条黄色土狗死在垃圾堆中,狗的身体侧躺在地,四条腿以每两条重合的姿势笔直搭着.这样子很像人在睡觉.两只狗眼四周乌黑一团,分不清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狗身大约为一米。
  林思还看见垃圾堆里的各种东西,方便面袋子,各色塑料纸,一把完好无缺的扫帚,大量的纸和树叶.十几根还剩一半的香烟,从红色塑料袋口伸出卫生巾的一角.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一个蓝封皮的小本上,上面三个金色的字:学生证.林思怔怔的看了一会后弯腰将学生证拾起,打开.然后迅速放进上衣口袋,迈出一条腿从狗头上方跨出,脚落在地上.这时狗的左眼正好对着林思的裤裆.在他身后不远处,工厂的烟筒不断吐出黑烟,我隐约又捕捉到了鸟。
  在他移开的位置,我看见了他看不见的东西.一只白塑料袋被草枝撑了起来.林思向前走了几步,接近学校大门时忽然回过头来,大声喊道:”我回家吃饭去了.你去澡堂洗个澡吧.”我看见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望着的是死狗.心里纳闷他怎么知道我想洗澡了,我扯起衬衣的领口,放在鼻尖嗅了嗅,没有闻到异味。今天是难得的放晴阿。
  今天是难得的放晴阿,邮差想。他的摩托都被几天的雨和冰雹砸坏了,他不得不踩两个礼拜的三轮车。尽管这样,照片上的邮差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有镇上最俊的一张脸,漂亮的嘴唇拱了起来,旁边用红色的圆珠笔迹标注着:丹麦民歌。照片的背景是医院,一辆救护车停靠在门外,窗户上挂着一只吊针瓶子,旁边另有一排红色笔迹:克林美0.9 10%葡萄糖250ml。三轮车也是红色的,车后筐里堆满了信件和包裹。
  我放下照片,走向墙角的塑料三脚架。第一层上放着一只白碗,一块洗碗布,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刷牙的杯子,牙刷,洗面奶。第二层是空的。第三层的中央有一个开水瓶塞。我拿起沐浴露,上面仍残留着上次使用后的粘露。一封信压在下面,是远方妻子的笔迹。在寄信栏里印刷着:林投酒厂330043。
  我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夹起信封左右磨了磨,感觉信很厚,手指头上的肉都被略微压扁了一些。我拎着信走到桌子前,一手将信放下,一手拿起邮差的照片。“YOU CHAI”我将这个发音念了一遍,然后来到相片储藏室。面朝北面我找到水泥字母Y,抽出排在其下的第二本红皮相册,把照片放了进去。这时我的耳根开始痒,我决定立刻去洗个澡。
  澡堂是工厂为工人,教师出资建设的,紧挨着工厂的工作车间。名字就叫“林发工厂附属澡堂”。我进门把钱交给正在看电视的男人。他抬起头对我笑了笑,“你是林思的老师吧?”这个男人我从未见过,以往总是林思的爷爷林凯在这收钱,一个又白又胖的老人。而眼下,这张脸就像是由干涸的酱油壳粘上去的一样。他把硬币捏在一起,敲击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看见他的胳膊连起手掌,仿佛一把竹子扫帚,总之瘦得惊人。这个人在视觉上便给予我厌恶感,使我不愿多看一眼。对于他的问题我未置可否,并且把眼睛朝电视屏幕撇去,正在放刑事犯罪,警察破案的记录节目。“诶?你是林思的老师吧?”男人追问道。无可奈何之下我点了点头,依然没有看他,耳朵却听见男人的笑声。电视里警察拿着手枪冲进了一间小砖房里。我的耳根痒得更厉害起来,仿佛是被笑声给挠的。我回过头,两排雪白的牙齿冲破眼帘,直在脑海中定格。这个人的牙齿怎么这么白?男人微笑的看着我,继续在桌子上敲击硬币。沉闷的声音仿佛被裹在一块什么不透气的布里又响了起来。“我是林思的舅舅,林发的表哥哥。林凯上礼拜日死了。”“死了?怎么死的?”忽然一阵女人凄惨的哭声传进我的耳朵,我一惊,眼睛四下里看,发现是电视屏幕里一个穿白运动衣的女孩,几个警察围着她。女孩哭哦哭,脸蛋红扑扑的。好象是在讲杀人,犯罪之类的事。我看了一下子,就推开厚重的门帘子走进澡堂。澡堂里都是单人沐浴,一共有七个小房间,六盏圆形的灯在雾气蒸腾中亮着。我走进唯一黑着的那间,习惯性的举手拉灯线,却抓了个空。一看,灯线不知为何短了许多边缘处吊着许多小线头,仿佛被什么利器割断过。我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手举得高些,才把灯拉亮。
  洗浴用品和衣服搁置好后,我首先开始洗头,打过一遍洗发水后,我习惯性的将满头白泡多停留会儿,身体在莲蓬头下来回冲淋。水温不是很稳定,有时冷一些,有时热一些。温度围绕着一个中心点上下波动。七八分钟后,浴室里逐渐变得有些闷。我低下脑袋开始冲洗头上的泡沫,滑溜溜的液体不时顺着脖子漫过我的脸,刺痛两只半张半闭的眼睛。我加快双手在头上的搓揉,只想尽快冲洗干净。一团团白色的泡沫纷纷向下掉,掉在地上和水搅在一起,仿佛朵朵迅速凋谢的白棉花。泡沫下掉的频率逐渐减小,凝聚在眼睛处的液体却逐渐增加,我腾出只手在墙壁的钩子上取下毛巾,擦了擦眼。整个视线清晰多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白泡沫在发稍处试图向下掉,却与发稍粘在一起。我轻轻的甩了甩头,白泡沫逐渐离开头发,缓慢的向下移动。不多久,它挣脱了最后的牵绊,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低下头,却看见白泡沫掉在地上却变成了红泡沫。一股血液的腥臭味此时忽然存在,并且迅速弥漫了整个浴室。
  我看着地面,发现在红色泡沫的一面连接着数道酱红色的液柱,这些液柱连接了隔壁的浴室。是血液,这时我毫不怀疑,血液正是从隔壁而来的。在决定冲进隔壁浴室前我习惯性的举起手臂,用牙齿咬下右手中指的一块指甲,被咬断的指甲表面出现锯齿一般的裂痕。
  浴室的门没有锁。推开后我看见一段割裂了的脖子。艾先生死在血泊中,旁边是一把长锯子。这充斥着红色的地方令我立刻想到暗房。
  命案发生地:林发工厂附属澡堂L
  照片上澡堂的招牌模糊不清,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竖立其后,犹如给澡堂戴了一顶绿色的帽子。整个澡堂的个头相当于一间中等大小的平房。旁边有一栋三层职工住宅,在其天台上安置着一台圆筒型的太阳能取热器。照片拍摄时间是二零零三年三月十二日中午十二点整。
  妻子的信压住了照片一角。我把信封撕开,从口子处滑出另一张照片。在背面用毛笔写着大写英文字母:L。我将照片翻过来,是林投酒厂。我记起来,这张照片是过去我和妻子一同拍摄的。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地方,我只觉得一阵倦意涌进大脑,头趴在桌上便睡着了。
  像往常一样,我在下午上课前一刻钟醒来。睁开眼睛时我感觉刚才有一阵风从我身边经过,随后看见桌子上的两张L。我将两个L叠在一起。毛笔写的是妻子寄来的林投酒厂,圆珠笔的是林发工厂附属澡堂。一团红光引起我的注意,抬起头发现相片储藏室的灯亮着。我拿起两张照片走了进去,随后把它们放进L橱柜。
  七分钟后我想起相片储藏室的灯原来一直是绿色的。那时我刚刚走进学校大门,具体位置是界于林发工厂和教学一楼的中间。
  作为一名班主任,学校命令你在学生上课时必须时常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监视地点是教室外的走廊,途径是教室的窗户。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感觉自己是个幽灵。隔着几米远,我看见教室的窗户表面附着着一层焦黄色,就像一张透明的老照片。今天气温很低,天色苍白,没有鸟叫。每逢阴天我总会感到紧张,只想坐在教研室里不出来,把双手插进叠合的大腿之间取暖。我缓慢的走着,耳朵里听见越来越清晰的各种声音,铅笔盒子,书包送入抽屉,说话,跺脚,拆零食袋,甚至磨牙。我来到教室门口,红木门关着,每当天气寒冷时,门总是早早的就关了。再向前一步,窗户就在眼前。我抬起手腕想看看时间,掳起袖子,却发现没有戴手表。我又瘦了,手腕处的骨头凸得更高。“丁零玲玲丁零玲玲――!!”突如其来的铃声敲击在我没有准备的神经上。这应该是预备铃。我定下神,耳膜却躲在里面依然抖动个不停。再听任何声音都是不稳定的,音波仿佛绑在一根急速摇晃的绳子上,像一串藤上的铜铃。孩子变形的各种动静声将我再向前拉出一步,脸对着窗户,脖子抵在冰凉的窗沿上。
  老师还没到,学生们都在收拾书包,摆放文具和课本;少数几个还在吃早点。我的视线向前移去,讲台上的粉笔换了一盒新的,麦克风已经放在右上角。藤条呢?看来又被学生从向外的窗户扔下去了。黑板已经被擦过,但擦得并不十分干净,模模糊糊的字迹就像躲进云中的影子。教室显得有些暗,我不断向上,日光灯管黑着。林思呢?林思```是他负责每天拉灯熄灯的工作。正因为这样和他上课总是没完没了的说话,林思的桌椅被我特别的安排在日光灯下。林思睡着了,林思正在睡觉。他的两只胳膊重叠着放在桌面,头埋在被压住的手背上。其他的学生都在准备上课,而他居然睡觉,把教室弄得像夜晚一样。我有些火,正当准备喊他时,生物老师却已走进了教室。教室顿时安静下来。林思这时也把头抬起,双手垂下勾在抽屉的边缘上;并且随即回过头,脸对着我笑。我没有想到他知道我就站在窗户外,心里一下不知该做何反应。林思持续着笑容,仿佛见到了我很开心似的。无措之下我也看着他,我们对视了几秒钟的工夫,忽然在教室的一个角落炸出一声尖叫声。林思收起笑容,却依然看着我。我的心里很着急,可是却无力转移自己的视线,仿佛被绑上了绳子。终于教室里愈加慌乱的脚步声帮助我找回了自己,遁声望去,看见陈雨举着把长锯子站在人群中。“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声叫道。学生们包括陈雨齐齐扭过头来看着窗户外的脸,木然的对我说道:“陈雨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把锯子。”
  我无力的摊在椅子里,看着桌上的锯子。看着看着,真实的锯子逐渐变成了一张锯子的照片。我拿起笔在照片背面记上:J。写完后把照片从桌上拿起,再看了一眼,最后放进口袋里。这时教导主任从门口走进来,把一个大黄皮信封扔在我的面前。“这是什么?”“纪艾老师的遗照。”教导主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坐在我对面。他看着我,随即脸朝向门外。我看见林奇面朝我走了进来。此刻,三双眼睛看着我。“学校和林发工厂,也就是林思爸爸的工厂,我们已经谈好了。”我迅速将目光从林奇转到主任身上,“你是说学生去车间实习的事?”主任点点头,喝了口杯里的茶,不知是什么茶,颜色红中有黄,“就你们班第一个去。这个周六开始。你们班正好有林思带路。”我没吭声,对这件事无所谓。
  半个小时后,我站在家里的相片储藏室内。忽然变成红色的灯泡在头顶亮着,我感觉那儿很暖和。我的手里拿着两张J。锯子,纪艾先生。我把它们放进J橱箱里。
  星期六是个晴天,我,林思和学生们走在工厂的花圃中,还有蜜蜂。陈雨的刘海上停了一只,吓得她小跑起来。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太阳把光线强弱拿捏得恰到好处,阳光洒在花上像蒙了层金黄色的薄纱巾。
  进了工厂大门后,林思就把我们带进花圃。此时已走了大约十分钟,四周除了花看不见任何建筑物。学生们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诶。”,我对着前面的后脑壳喊道:“还要走多久?你爸安排的实习厂房在哪?”林思没有回头,伸手折断了一根花枝后回答道:“你急什么。就在花圃的尽头。”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向前望去,满地的鲜花,压根还看不见什么尽头。
  再继续走路,孩子们的话越来越少。
  二十分钟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间黑色的屋子,就像是法术变出来的一样。林思走了进去,我赶紧带着孩子跟上。“好冷。”我听见一个学生发出细声细气的声音后顿时感觉到四周的寒气。一位穿蓝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快步向我走来。屋里太黑了,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看见他戴着一幅茶色墨镜。待男人走到我面前,我发现他比我高一个头,头发花白。“欢迎你们。”他笑着说,然后举起手中的烟吸了一口。这么说这就是实习车间了。我四下里看了看,右面的墙壁上安装了两扇窗户,隐约摆放着二十几台机床;左边没有任何取光工具,漆黑一片。“那孩子们都干些什么?”我问男人。男人又笑了笑,这时我才留意到他的牙齿都是黑色的。“今天主要是熟悉熟悉机床。”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屋子的右边,一缕蓝烟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学生们立刻向机床跑去,我开始听见笑声。周围没了那么多人,我觉得越发寒冷。“那么,就麻烦你了,我去外面等着。”说完我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缕阳光照下时,我立刻觉得全身上下暖和了不少。这时,我的右眼球看见手臂旁出现了一根香烟。“抽根烟吧。”我接了过来,对男人说道:“谢谢,那你回去帮助学生吧。”说完,我瞥了一眼屋内,孩子们集聚在右边,机床发出黯淡的金属光泽。男人点点头,转身向学生们走去。他迈出第一个步子时又一缕蓝烟在他脑袋上方出现。学生们立刻将他围住。
  实习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半才结束。中途我跟学生们去学校的食堂吃了中饭,我留意到林思没有来。“机床好玩么?”走出厂子大门时,我微笑着问学生。“好玩。”他们回答道。
  第二天上课前,我又像个幽灵一般站在教室窗户外边。可是,我看见所有的学生都趴在桌子上睡觉,林思的座位空着。几十个后脑壳对着我,一点动静也没有,孩子们全部睡着了。我的双眼几乎贴在窗户上,玻璃的凉气令我回想起阴暗的车间。
  夜晚。我蹲在地上,用手打开一只长方形的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大小各异的照相机。我从中拿出一台,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箱子合上,旋好密码锁,最后把箱子推进床底下。
  现在我背着一只绿包站在林发工厂的大门前。手举相机,定位,调焦,半快门,全快门。一簇强烈的亮光在黑夜里突的绽放,照片从相机下方伸了出来。我的手伸进上衣口袋,取出圆珠笔在相片背面写上:L。这时,我的耳朵接收到某些声音,吱吱哑哑似乎金属的摩擦声。声音听起来并不太远可也不十分近,但确是和我在同一磁场,我的心跳也急促起来。我将相机的镜头盖上,连同照片一起放进包里。怪异的声音促使着我的速度不断加快。
  沿着声音的方向,我来到花圃中。金属的摩擦声仍在继续。花朵和枝条蹭着我的身体,可扰乱不了我的听觉。
  终于,我来到了声音的发源地,黑屋子的门口.我走了进去,月亮出现在右边的窗口,机床的上面.而那些可怕的声音来自屋子的左方.在那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脚不断向左边走去.声音就在前方并不断增强,可我的视觉却被剥夺了。好奇心驱使我从包里拿出照相机,取下镜头盖。我拿着相机对准了前面,在闪光灯启动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无数个学生,每人手中拿着一把长锯正在奋力切割手下不知名的物体。
  三四岁说
  他们,我是说陈复云和她丈夫。他们走出来之后我立刻决定和这夫妻俩进行一次谈话,谈话的内容我无法预料,总之可以助我将这篇小说继续写下去。他们是怎么走出来的?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也许从电脑屏幕上,他们分属于两个WORD文档,分别是小说第一单元和第二单元的中心人物,同时也是叙述者;也许从我的大脑里,你要知道自从我动笔写这篇中篇小说,这两个人就一直在我头脑中与我玩着捉迷藏的游戏,这几日我没了灵感,兴许是夫妇俩觉得老是躲着不见光没了意思,便自动走了出来,双双站在我的面前;也许是从我的心里,他们驾着故事情节的影子飘荡在我心脏四周,触摸着我的心跳,这样一来,遂有了三人一体的感觉。为了找回自身的独立性,这两个人走了出来。
  “九小姐,别想那些无聊的事了。”这不是有点过分了么?我望着男人的肩膀没有说话,为被看透了心思发起窘来。陈复云走出几步挡住自己的丈夫,“我可以要杯甜牛奶吗?”忽然被切断视线的我慌忙应道:“当然可以。稍等一下。”
  倒奶粉的时候我偷偷加了少许咖啡,心想这样对谈话,也许会持续到很晚的谈话有帮助。加过开水后,杯里的液体呈乳白色。我拿着杯子对着窗户口来回转动了好几下,才放心的走出厨房。陈复云接过奶,看也没看一眼的喝下一口。“是不是太甜了?”她的丈夫问道。陈点点头,然后微笑的看着我。我也笑了笑,解释说:“以为你会喜欢喝浓的。”“九小姐喜欢喝浓的,我们可不一定啊。”她丈夫又说道。我尴尬的转了转身子,对着用来写作的电脑。他们两夫妇也转了过去,为了避免他们又说出什么话来,我迅速把脸再次投向他们,“你,你要不要也来一杯牛奶?”“他和我共喝一杯就可以了,我一个人喝不了这一大杯。”她这么一说我注意到她的手很小,双手握住那塑料杯都有些显得不够。陈复云也许留意到我在看她的手,她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另一根上的戒指,那枚戒指是黄色的,但不像金子,我猜测那是婚戒。夫妇两随后在脸上展开的笑容更加坚定了这一猜测。
  那么,该怎么才能开始我希望中的谈话呢?我感觉到为难。这时,能看透人心思的男主人公救了我,“我们想和你分别谈一谈。”他用的是“我们想”,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忙转身指着身后的房门说:“女士优先。”说完后觉得这句话的俏皮成分来得有些可笑,还好他们两没有注意。也许注意到了吧,只是不愿作出反应,我有些把握不住。陈复云将喝了三分之一的奶递给丈夫,我挪开步子,她很快跟了上来。
  我和她并排坐在床上,窗帘拉上了,房间里并不太暗。她将手上的东西从左边转到右边后,开始了女主人公的讲述:
  有这么一封信。
  结婚之后,很多事都改变了,包括这封信。现在再看它,每个字都好似许多时间未联系的朋友,感情已经变得淡漠。比方眼前这个“十”字,它伸开了手臂想要拥抱我,我却使不出劲来迎接她;再有“与”字,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啪啪的声音,召唤我坐上去,可我的下身僵硬且无力;“看”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执琢,有索取的望着我的双眼,直迫得我将目光匆忙转移;老态龙钟的“什”字杵着拐棍,伸出手企图寻求我的搀扶,而我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被关进箱子里的“曲”字绷直了胳膊,无声的央求我将她解救出去,我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弃之不顾;“出”字的四肢都漂浮了起来;“羊”字把双耳伸得老长,想从我嘴里听到哪怕只是一小点的问候,可我无法做到开启双唇,一小股痰涌上喉咙,我稍微使使劲,将其咽进肚子;“丁”字失落得把头埋进脖子里;“代”字抱着木琴,准备用旧日的歌曲唤醒我的意识,可动作早先于意识跑向别处;我的眼球又一个转动,射出的视线落在坐着的“匕”字上,她的双手重叠在一起,十只手指向上扬着,她说:“来和我共眠吧。”我摇了摇头。墙上的石灰破得不成样子,弯弯曲曲的裂缝似乎即将组成另一个字。那是一个舞蹈的人,是火,是一棵树,是扭曲,是记忆的图腾。
  D从超市门前跑过,别看她穿着小波浪边的吊带裙子,D和那些把大腿裹在镶有花边的蓝色牛仔裙里的女孩子一样,也是学生妹;二零零三年冬季的唯一一篇日记由大约一百字组成,完成于电脑上,可记在心里的那份犹如一张早已残破的日记纸,除了几滴飞溅不起的墨汁,只剩下软而黄的纸屑堵住回忆的口;
  我和丈夫相识在日本。那时正是节日过后,可很不巧,家里死了人。不只一个,大概有八九个吧。这种事情发生在平时算不上什么,可挨着节日就特别晦气,其实也不是真的晦气,也许只是发生的时间显得晦气。第一个靠着钉在门板上的“福”字死的,死前两只手还拉着两边的对联,仿佛拽着命,那人用的力气特别大,把石灰墙壁都抓出两道来。我借了一点水泥,和着水,放在饭碗里。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道填上,可还是看得出迹子。隔一天去看,第二个死的人已经趴在前一个人的背上。房里到处都是尸体。我立刻打电话去物业管理所询问找人来背尸体的事情。
  在日本,家里死了人绝不能自己去移动尸体,否则鬼魂会一直缠着你。在日本死了的人就是这样,在别处就不会,或者去投胎或者四处游荡,并不会去影响生人的生活。可一旦死在日本,情况就大不一样,要坏得多。这正是日本一个不好的地方。人死在日本后便成鬼,除了纠缠移动过尸体的人,便再不会干些别的。
  来日本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事,也没人告诉我们。当时日本离得最近,于是都来了。坐在车上的时候听见警车的鸣叫,一声过后又是一声。我们一天一夜没吃饭,弄完了三大瓶汽水和一些零食,饼干,葡萄干之类的。他们有的打牌,一个男的一直在睡觉,还有几个玩游戏(我们带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几个只光看着窗外,甚至进入隧道后眼睛也不离开。
  真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全死光了。那天我哭了,哭得很伤心。并且一旦开始哭,眼泪就再也止不住,背尸体的和我通电话时,因为哽咽声听不清楚,直在电话那头问:“什么?在哪里?什么街?在哪里?在哪里?”坐火车的时候我一直听CD机,带来的几张盘都特别难听,带着快到下一首下一首的心情,时间居然过得很快。立刻听见报站的广播声将耳机里的旋律刺穿:“日本站到了,请到日本站的旅客收拾好您的行李,从八号,四号,三号,九号车门下车。祝您旅途愉快。”一大帮子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下了车,太阳光亮得吓人,半睁着双眼,这就是日本。
  找到一所房子全部住了进去,靠着带来的花不完的钱,过起了日子。可一下子,就剩我一个人了。第一个被背出去的人叫李诗念,是个染了头发的女孩子。她死前不久,我刚刚爱上她,是我第三个爱上的同性。她总是不停的打哈欠,整天睡眼惺忪的样子。那个女孩,走路背有点驮,打瞌睡的时候一只手撑着额头。她的皮肤黑黑的,长得很好看,眼睛不大,有些胖,比我高十厘米。可我发现自己爱上她后,一点也不想把我们两人的关系拉得更近些,一点也不想,甚至一点也不想和她说句话或逛个街什么的。真的一点也不想。我有时感觉她就悄悄的站在我身后,高高的,甚至在右手手肘处看见她的影子。那时我感到恐怖,十分害怕。她死后我依然有这种感觉,挥之不去,每当那时,我就哼歌儿或者骂两句脏话。
  来背尸体挣钱的就是我后来的丈夫。一直到现在我都认为这份职业实在很造孽。干这份职业的大多数都是来日本求学的外国青少年,家境本身就不富裕,砸锅卖铁交了学费后再没多的钱,只好被逼着靠帮人背尸体挣钱。很自然的,他没想到这次会碰见一个中国人。全背出房子后,他居然耍起了花样,将大大小小的尸体停在楼道口,嚷嚷着非给加钱不可,否则就不把尸体背走。我不依,他真的转身就走。我追了出去。
  我住的房子外边是一条河,夜晚水流的声音不绝于耳。起初我不适应,总以为是外面下雨了,张罗着去收衣服。那条河很脏很窄,河的对岸是一座垃圾山。这条河的名字叫做:相思河。
  下面我想讲述的两件事物中,头一件就来自这相思河。
  1.绿色蛤蟆。
  呱-----呱----呱--------呱----呱----------------这是夜晚的声音。夜晚是一只巨大的绿色蛤蟆,在我的窗外没完没了的叫唤。房子里有股尿骚味。在绿色蛤蟆的包围中,或者说我在绿色蛤蟆的体内,往往忘记了时间,然后睡得不省人事。
  夜晚过后白天来临。夜晚现了形,就在我迈腿去追那人时,一只绿色蛤蟆忽然蹦出窗玻璃,最后落在窗沿上,两只手抓着黄色的木头,看着我。
  2.血色饼干
  我从客厅走过,一只眼睛看见大椭圆木桌的表面流了一摊酱红色的血,不知是谁将它划伤。我继续走,去做自己的事。
  我又从客厅走过,一只眼睛看见血还在那,颜色没有发生变化。我往回走,坐在沙发上边吃巧克力边看电视剧。
  我再次从客厅走过,眼睛望着地面径直朝木桌的方向走去``` ```抬起眼一看,原来是盒饼干。血色饼干,我这么叫它。
  楼道口的颜色仿佛黎明时刻,成群的尸体堆积在雾霭里。我和我的丈夫在那时钟情于彼此,我爽快了给了不少钱,他很快抗起一个尸体,走出楼道。不久我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透过墙壁上的缝我看见不少灰尘烟雾般升起然后落下。然后是他的脚步声,出现了,抗上第二个尸体,短暂的离开后又再度出现,抗起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随着一下接着一下的啪啪声,我对他的爱不断加深。那时我还没想和他结婚,不曾学会做计划。
  恋爱的时候我们形影不离。只有少许例外。“和我一起去搬尸体吧?宝贝。”“不。”“为什么?你害怕么?”“不,只不想去。”
  陈复云说到此时再不作声,我耐心的等待了不少时间,可她一直不开口。我正准备开口询问,陈复云忽然站了起来,微笑的看着我,说:“说完了。”“完了?”我问道。
  “恩。”她轻声回应,并点了点头。我来不及多想赶紧用手去拉门把手,另一道力却在同时与我相同的方向发生着作用。门开后,陈复云的丈夫收回放在门板上的手掌,穿过我的胳膊握住妻子的手,“说完了么?”“说完了。”我从他们两人身旁走了出去,看见沙发上的薄毯子乱作一团。“这是怎么回事?”不知怎么回事我有些生气。“噢”,陈复云的丈夫微笑着解释道:“你们谈话的时候我睡了一觉。”“你不知道收拾一下啊。”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有什么,叠一下毯子有什么。这有什么,真是的,不就弄乱了个毯子么!”听到男人不屑的口吻,我火极了,大吼道:“那你来叠呀你来叠呀!”吼完向门看去,可发现那夫妻两不见了。
  去菜场买了些熟食,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吃完了晚餐后,我立刻洗澡上床睡觉。一开始总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还有小说之类的。过了大概三四个小时,头开始昏昏沉沉,翻了个身尝试一心一意睡觉,没想到这时小说里的人居然又出现了。说没想到估计是假的吧,心里其实还是期望过的。这次来的只有男人,因为白天的事我假装睡着了,眯着眼。虽然早就不生气了,但就是不好意思先开口说话。CD机不知怎的忽然自动开了,耳机里隐约传来钢琴声,然后是女人唱歌。
  男人就站在我的床头,双眼看着我。他身后是一大堆鞋盒和窗帘,有时一阵风吹过,窗帘飘了起来,就像男人穿了身风衣。房子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他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的心情由最初的紧张及兴奋转化成着急。渐渐的着急也没有了,干脆继续睡觉。以为会因为男人的目光而难以入睡,没料到一旦决定睡觉,仿佛早被下了咒似的立刻睡着了。
  早上睁开眼,看见男人仍然站在床头,看着我,目光里尽是笑意。这么说我和他这么着共处了一个夜晚。“睡得好吧。”,我点点头,应道:“诶”,然后迅速掀开被子,边往门口走,边看着客厅的灯说话,“我去刷牙,还有洗脸。”。
  “陈复云,你的妻子呢?她怎么不和你一块来?”坐在沙发上我问他。“她说话已经讲完了,实在厌倦再看到你。”。“唔。”“你不要生气,她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 ```“那你可以开始讲了么。”
  “九小姐没有昨天客气啊。”
  我抱着饼干筒子没有搭理他的话,边咬饼干边直直的看着他。这之后便是男主人公的讲述:
  她的家景色很好,在那一大片地方,就属这边住宅区建设得最好。一排排的绿树就像房子的围裙。并且时常有太阳,我从下雨的城市的另一头而来,这里却是阳光明媚。我第一次来到她家,就在心里暗自羡慕她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没有想到短短的一个星期之后,我也住了进来,永远的离开了那已经住了四年的小破楼筒子。
  我刚来日本时住的是一所大学的学生公寓,有个朋友帮的忙。可不曾料想,没过几个月,那公寓的两管理员一把火把公寓给烧了。那天我从职业介绍所回来,手上提着一条大鲤鱼,还是活的。后来慢慢我的手指停止了抖动,公寓烧得看不清样子时,学校保安处的人才来带走了两个凶手。她们都是老太婆,一个长得像猴子,一个长得像狮子。
  我的那个朋友被烧死在公寓里,是我把他背出来的,那是我第一次背尸体,觉得不算吃力,相当于背一台中等大小的彩电。他的父母哭丧着脸把几张钱塞进我的手里,我把钱放进口袋,一手拎起地上的鱼。那时有各种各样的口哨声和女人的漫骂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这之后我便离开了学校。
  再说说我那破筒子楼吧。它足有一杆烟筒那么高,表面的铁皮因为雨水的冲刷黑中泛红。在遇见它之前,我错过了不少可以容身的地方。每当我走出一步,我就想:吖,又跳过去了。这种想法使我感觉舒畅,仿佛告诉自己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睡觉。然后有那么一刻,我感到非常饥饿。在破筒子楼里烤了一条鱼并且将肉吃完后,我趴在地上呼呼大睡。醒时已是夜晚。我留神倾听了会儿,没有老鼠的吱吱声。最终那儿成为我呆了足足四年的地方。
  我在那睡觉,有时失眠,有时不。总没有光。
  用来庆祝找到工作的鲤鱼既已吃完,就必须立刻开始工作。我靠帮人背尸体挣钱。日本人家里死了人,自家人是不能碰的,否则晦气,只有请人来搬走。我接到这份工作时,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不想干。
  “你还能干什么?”“唉呀。”“你不要叫,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先生。”“唔。不就干点事挣钱嘛,什么不能干!”“那你怎么就不能干这个呢?”“``` ```”“你这么大的人了,哪里像这么大,不是我说你,先生,既然来我们这找工作,何必推三阻四呢。”“不是,你是否仔细查看了,除了这一份工再没别的了?”“我还会骗你吗?你交了钱的,我自然是有什么工作就告诉你什么工作,但现在就真的只这份工空着。”“别人都不愿意干嗫。好吧好吧。”“呵呵,先生,你力气大吗?”
  我曾经问复云,如果我没做这份工,我和她还会认识么?她十分肯定的说:“都在日本,要认识是很容易的事。”
  有一个月死了一屋胖子,只把我背得病了好久,腰刺的痛,躺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雇主也是个肥女人,穿着条淡绿色的天鹅绒裙子,发光的布料把她显得更胖。她走到我身旁,低头看着我,然后像变把戏似的又扔出几张钱。那天我很高兴,因为找到了一个挣更多钱的办法。
  还有一次我带走了一只猫。那是在楼梯转口的地方。光线很弱,加上我的视力原本就不行,我分不清它是活着还是死的。那猫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我伸出胳膊一手抓过它,迅速的放进自己的口袋。背部的尸体差点掉下来。
  最糟糕的一回经历是有个女人死在地下室的仓库里。那耗子成群,尸体被啃得到处流水,气味臭得死人。挣到那笔钱后我的身体足痒了好几月,怎么洗也洗不干净。那女人是金黄色的长发,穿着白色衬衫和花牛仔裤。那次之后,我决定再不做这样脏的生意,只挑稍微干净的尸体来背。
  我的妻子打电话给我正是那件事之后,所以我格外警惕,好在除了个数比较多外,其他的还行,不过我还是额外敲了她一小笔。那其实是因为我已经爱上她了。她站在三具尸体旁边恶狠狠的看着我,后来周围逐渐变暗,她的目光也温柔起来。真是美好。
  我们在日本谈了一年恋爱,谈得十分高兴。之后我厌倦了背尸体,她又有钱。就去了另外一个国家。在那结婚。
  “你说什么?你们又去了另外的国家?”听到此处我失口问道。
  “恩。没错,这不是很好么?”
  “那你们在那是怎么样的?”我紧紧的追问道。
  男人笑了起来,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没有再说话。
  “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男人将嘴朝电脑的方向撇了撇,“九小姐自己写啊。”
  “噢。”我轻轻的说道,身子更深的陷进沙发,眼睛看着他逐渐变淡的身体,直至消失。我的舌头根部忽然涌出甜而涩的味道,那滋味就像吃多了棉花糖。
  我起身走向电脑,按开启动纽。信箱里有一封小国来的邮件。
  你还好吗?我在这里很好。你的中篇小说怎么样了?有着落了么?我看完了前两单元,很好啊。等着看第三个,还是没有灵感吗?陈复云和他丈夫怎么样了?呵呵。有时间的话给我回封信,十分想和你联系一下。小国4/1/2003
  我觉得胸口很闷,是想抽烟了。手边就有,我吸了一口,这才想起已有两天未抽烟了。
  小国:
  如果再去日本,被烧毁的窗帘已经成了抹布;石头都被砌成了新墙;计算机箱被改作了饭盒;汽水盖子成了纽扣;肉化为了泥土;CD变成了电灯;鱼骨被根根拆散制成了衣架;相思河早已干涸,浮不起鱼;青蛙成为人们的腹中食;天热得吓人,忽然就凉了;职业介绍所改成了矮小的平房,门前站着妓女,吃麻辣烫的小孩;破筒子楼里的姑娘正在睡觉,她的指甲几个星期内长了四个厘米;垃圾山被夷为平地,鹅群在上面奔跑;去火车站的路已被政府改道,你必须翻过好几座山,搭着小船才能到达;
  男的穿着蓝衣服,女的穿红衣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不说话,天热啊,太阳离人的头顶特别近。那是陈复云和他丈夫的爱情故事。他大她六岁,不,四岁。他们在花园里散步?他们不看电视?他们在水池旁边休息边嗑小瓜子。
  最主要的东西是尸体,那是媒人。时间的水洗不掉它们泛成青色的皮肤。中国从没听过可以靠帮人背尸体的事。可那个人他背,背了一趟又一趟。尸体的头就在他的右耳边,手,手挽着他的胳膊。如果穿短袖,可以看见男人的黄皮肤和肌肉,可是那时是冬天。他们都穿得好厚。
  不写了,越写越不对劲。你可以看见那画面,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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