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旱烟锅中,为什么写想起老妈妈原唱两次落泪

【-管理员】
那群盗墓贼望着我们,心怀戒备,他们一条腿朝前,一条腿朝后,做好了还要再次逃跑的准备。胖老头腆着大肚子,挥舞着手臂说:“我就是来买古董的,让我看看,都是些啥玩意。”
盗墓贼中也有一个老头,穿着黑色粗布上衣粗布裤子,他的年纪看起来和胖老头差不多,但是精神状态不如胖老头。胖老头红光满脸,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粗布老头满脸黑斑,那是长期风吹日晒造成的。
粗布老头说对胖老头说:“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胖老头说:“我们从京城来,回去想带上几件古玩,作为传家宝。听说县城里都买不到了,全是假货,就来乡下买。”
胖老头刚说完,瘦老头就接着说:“我们要去周家口,这个小孩是给我们带路的。他就是你们县城的人,不信,你问问他。”
盗墓贼中走出了一个小伙,穿着坎肩,佝偻着腰身,看起来未老先衰,一般长期在乡村干繁重农活的人,都会这样。他指着我问:“这个孩子,你家在县城哪里?”
我说了刻章子所在的那个地址。
他又问:“顺娃你认识不认识?”
【-管理员】
我说:“认识。”
他接着问:“冰溜子认识不认识?”
我说:“认识。”
小伙子对着粗布老头说:“真的是县城的人。”
胖老头长长吁了一口气,他说:“你看看,我就说我们是来买古玩的,你不信,现在有这个小孩作证,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粗布老头看看我们三个,似乎确定了我们的身份,这才说道:“这位客人,不是俺们不想卖给你,卖给谁都是卖,可是,这些东西不能卖给你。”
胖老头说:“你都说了,卖给谁都是卖,为什么又说不能卖给我?”
粗布老头说:“你不知道啊,这个古墓一被发现,就被大东家买了。比方说,大东家说这个古墓我用一千块银元买了,挖出来的东西全部归我。要是挖出来的东西超过一千块银元,大东家就赚了;要是挖出来是个空坟,大东家就赔了。”
瘦老头说:“这个方法我听说过,有的古墓就是这样的。”
粗布老头接着说:“这个古墓是昨天才发现的,大东家就买了,给了我们老板两千块银元,我们老板就找我们来挖,这不,就挖出来这一堆东西。这一对东西我们不能卖给你,我们必须全部交给大东家。”
胖老头说:“让我看看,都挖出来些什么东西?”
【-管理员】
粗布老头说:“你看也是白看,不能卖给你,你干脆就别看。”
胖老头说:“看一下打什么紧,又不会给你看没了。”
胖老头挥挥手,让坎肩小伙把花布床单打开。
床单一打开,胖老头和瘦老头都一声惊呼,那里面有青铜器,有瓷器,有字画,有玉石,鼓鼓囊囊一大堆。胖老头和瘦老头一边站了一个,借助着愈来愈暗淡的天光,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大堆宝贝,他们想要拿起来查看,被看见小伙伸手挡住了。我看到坎肩小伙伸手阻挡的时候,趁机把花布床单上的一枚印章夹在手心,放在了自己口袋里。站在我旁边的瘦老头也看到了。
【-管理员】
我们向坎肩小伙走去,坎肩小伙也向我们走来。
坎肩小伙一看到我们,就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印章,一个是玉佩。
胖老头拿起印章,他惊呼:“这是羊脂玉啊。”瘦老头拿起玉佩,也在惊呼:“这是秦王李世民御赐的啊。”
两个老头兴奋得浑身颤抖,他们对着月光想看清楚印章上的字迹,可是印章太小了,他们看不清楚。坎肩小伙还在催促着他们快点,要不然他赶不上那支盗墓队伍,会被怀疑的。
仅仅凭借秦王李世民御赐的那块玉佩,他们就判断出这个古墓的主人身份不一般。坎肩小伙催促他们快点付钱,要不给钱,他就要带着东西离开。
胖老头问:“你要多少钱?”
坎肩小伙说:“五百块银元。”
胖老头说:“怎么会这么多?”
坎肩小伙说:“你也看到了,那是秦王李世民御赐的,我也看到了。所以,仅仅这块玉佩,拿到大城市卖,没有一千块银元下不来。”
【-管理员】
两个老头又头对头凑在一起商量,他们所能拿出所有的钱,也只有二百块银元。后来,经过讨价还价,他们以二百块银元的价格,和坎肩小伙成交了。
坎肩小伙跑远了,两个老头喜不自胜,他们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仅仅那块玉佩,价值就远远超过二百块银元。而那块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呢?他们不知道。然而,那是一块羊脂玉,也是价值不菲。
他们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惊喜,擦亮火柴,点燃了一堆篝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火柴,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方块,居然能够把火装进去,真奇妙。
篝火点燃后,他们凑近一看,发现印章上赫然刻着“虞世南印”四个字。他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然后睡在地上打滚,滚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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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印章有什么奇特的,能够让他们疯癫成这样?后来我才知道,虞世南是唐初名臣,李世民非常常识他,他的家乡就在这一带。虞世南的书法非常好,自古有名。
如果这个古墓中挖出的是虞世南的印章,那么说明这个古墓的主人就是虞世南。别说那些青铜器和瓷器,仅仅那些书法作品,就是无价之宝。
两个老头一商量,决定拦截住那支盗墓队伍。一个在这里稳住他们,一个去京城卖房凑钱。
我问:“还去不去周家口?”
他们说:“不去了。”
【-管理员】
我们一路奔跑,两个老头跑得气喘吁吁,呼吸声像拉风箱一样,但是他们互相勉励,互相鼓舞,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最后的胜利。
我们总以为需要追很久,才会追上那支盗墓队伍,或者追到县城,也追不上那支盗墓队伍。然而,令我想不到的是,我们才追了两三里地,就看到他们坐在路边休息,有的脱了鞋平躺在地上,有的嘴上叼着旱烟锅子。我们在人群中找寻,没有看到粗布老头。
胖老头问:“你们为什么不走了?”
人群中一个中年人站起来说:“我跑得太快,把腿扭伤了,走不动了。大家都坐在这里歇一歇。”
胖老头又问:“和我谈生意的那个老头呢?穿着黑布衫的那个。”
中年人说:“大老板催得紧,连夜要运走。老头带上古董前脚走了。”
胖老头来不及多说,就向前跑去,跑得歪歪斜斜,瘦老头和我紧跟在后面。
我们又追了两三里地,终于看到了月光下有两个身影在向前行走,一个背着什么东西,一个没有背。他们的身影在月亮照耀着的旷野中,显得异常醒目。
胖老头喊:“等等。”
那两个人不但没有等,反而加快了脚步。
胖老头跑不动了,坐在地上直喘气。瘦老头和我跑在了前面,拦住了他们。我一看,空手走着的是粗布老头,肩上背着花布床单的是一个青年。
粗布老头看到我们,似乎非常害怕,他护在青年的身前,喊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要强抢不成?”
胖老头赶上来了,他说:“老哥别误会,你的东西我们全买。”
粗布老头说:“刚才在坟地里让你买,你不买,现在又追上来买。做事怎么能这样呢?”
胖老头对着粗布老头一连声地说着好话,粗布老头说:“现在,那么多人都知道我和我儿子先回县城送古董,要是卖给你们,他们回到县城看到没有古董,就知道是我们父子两个独吞了,这种事我不做。”
胖老头说:“啥都不说了,就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个价,两千二百块银元,东西我全要。”
【-管理员】
粗布老头说:“不行啊,东西卖给你,我给他们怎么交代。我说卖了两千二百块银元,他们认为我卖了五千块银元。我给人家没法辩白。”
胖老头说:“这样行不行?东西我是肯定要,你们也是父子俩。我把钱给你们,你们拿着钱远走高飞。两千二百块银元,可以在京城买两套房子,胜过你在县城一辈子。有了这些钱,你们后半生都不用干什么了。”
粗布老头和那个青年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说:“豁出去了,就卖给你们。不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胖老头说:“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了,这样吧。”胖老头指着瘦老头说,“他和你们在一起,货物你们也带着,我回京城卖房子,房子卖了后,拿钱取货,怎么样。”
粗布老头很难受地说:“弄了半天,你还是没钱,没钱你要什么货。算了,我还是送给大东家。”
胖老头急了,他拉着粗布老头的衣衫说:“别这样啊,老哥,七天,你给我七天时间,我绝对把两千二百块银元送给到手中。”胖老头又指着瘦老头说,“有他在你手中,你怕什么呀。”
粗布老头似乎在很努力地想了想,他说:“那好吧,我们绕开大路,不能回县城了,走弓背,去周家口。”
顺娃让我带着老头去周家口,粗布老头也要去周家口,周家口是个什么村子?它一定很神秘。
【-管理员】
粗布老头和那个青年在前面带路,我和胖瘦两个老头在后面跟着,那晚的月亮很好,照耀四周如同白昼,远处的山峦、树林、丘陵都像在牛奶中浸过一样,又像一幅泼墨写意画。路边有虫鸣声响起,时断时续,时急时缓。
顺娃告诉我说,要去周家口,出门北门,只要一直左拐再左拐,就到了。可是,粗布老头带着我们行走的线路并不是这样,他时而左转,时而右转,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到底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大约行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村庄。夜色中的村庄就像一头蹲伏的巨兽一样,黑魆魆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村庄大约有十几户人,有两三点零星的灯火在闪烁。
我们走到村口,我看到村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他看到我们走过来,就迎上来,可是在距离我们只有几步路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离开。这个人的举动很狐疑,月光下,我只看到他年龄不小了,留着山羊胡子,然而,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顺娃说会有人在周家口等候我们。如果这个村庄就是周家口,那么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是不是就是等待我们的人。而他等待我们,为什么见到我们,又突然离去。
【-管理员】
粗布老头带着我们走进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有前院后房,有两边厢房,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粗布老头说:“这个院子就是我家,你们今晚就睡在这里。”
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如果这户人家真是粗布老头的,那他家应该不缺钱,他为什么还要替人挖墓子?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晃儿过,我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尿憋醒了,独自起床,看到胖瘦两个老头睡得正香,天亮后,可能胖老头就要去京城凑钱了,瘦老头被扣押在这里。我想,为那些盆盆罐罐,连房子都卖,何苦呢?
我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想拉屎,找不到茅坑,就打开院门,去往野外。走在村道上,突然听到几声毛驴的叫声。我知道现在半夜了,北方农村有一种说法叫“驴半驴半,驴子一叫,夜晚过半。”
我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呆狗,呆狗。”
【-管理员】
我大吃一惊,真想不到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庄里居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人认识我。我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有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有烟锅的红火在闪烁。他每抽一口烟,烟锅头的红火就明亮;他不抽烟锅了,红火就黯淡。
我这会连拉屎的意识都没有了,我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人站起来,走到月亮地里,我才认出来他就是那个站在村口大树下的山羊胡子。
我问:“你叫我干啥呢?”
山羊胡子说:“你先把你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借一步说话。”
我感到很蹊跷,在村口的野地里匆匆解了手,就来到山羊胡子的家中。山羊胡子的家也很不错,高房大厦,青砖绿瓦,坐在他家的房子里,我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
山羊胡子说:“顺娃说你会来这里,但没想到你会来得那么晚。”
哦,原来是顺娃给他介绍我的,我们一下子放心了。
山羊胡子说:“跟着你来的那两个生面老头,是不是顺娃交代的?”
我说:“是的。”
山羊胡子问:“怎么又会有另外两个人?”
我说:“那个老头说他家在周家口,这里是周家口吗?”
【-管理员】
山羊胡子说:“是的。但是周家口没有那个黑面老头,也没有那个小伙子。那个黑面老头我认识,以前有过打搅。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我说了一路上见到的盗墓的事情,说了两个老头想买古董的事情。山羊胡子说:“这两个万字是我们的,怎么能让给他们呢?”
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两个胖瘦老头,是顺娃找到的万字,让我带到周家口,交给这个山羊胡子,没想到半路上,两个胖瘦老头偶遇有人盗墓,就准备变卖家产,买下褚遂良坟墓中的所有珍宝。
山羊胡子说:“天亮后,胖老头就要回京城了,到那时候,我们想追也追不上。你一会这样吧,回去后戳醒他们,说你认识这里一个鉴赏文物的高手,让他们把褚遂良的印章和秦王李世民御赐的玉佩,拿给我看。”
我说:“好的。”
【-管理员】
我回到了住宿的地方,院子里的人都睡了,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我走进房间,看到胖瘦两个老头依然呼呼大睡。我推醒了胖老头,说了山羊胡子告诉我的话。胖老头说:“还有什么好鉴赏的,我们亲眼看到从古墓里挖出来,这还能有假?”
瘦老头也醒来了,他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让别人看一下。”
我们来到了山羊胡子家,山羊胡子家灯黑着,门也关了。我试着敲敲门,里面传来了应答声,然后山羊胡子边披衣裳边走出来。
胖老头把藏在怀里的印章拿出来,交给山羊胡子,山羊胡子一看就说:“假的。”
胖老头说:“怎么是假的?正宗的羊血玉啊。”
山羊胡子拿起剪刀,在印章了划了划,胖老头心疼得叫了起来。可是,他的叫声还没有停歇,红色变成了白色。
胖瘦老头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们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山羊胡子说:“这是假羊血玉,其实就普通的白色石头。找一头肥羊,把后腿割开一条口子,把小石头放进去,三年后取出来,石头表面就有了血丝,像羊血玉一样。”
【-管理员】
胖老头和瘦老头面面相觑,他们伸出的舌头半天没有缩回去。后来,瘦老头终于鼓足勇气,他拿出那枚玉佩,让山羊老头鉴定,他们现在幻想着这枚玉佩会是真的。
山羊老头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玉佩,对着煤油灯光仔细观望,胖瘦老头的头顶上都汗珠闪闪,胆颤心惊,偶尔会互相对望一眼,想从对方的神态中找到信心,却终究没有找到。
山羊老头说:“这个也是假的。”
胖老头问:“为什么是假的?”
山羊老头说:“真正的玉石,摸在手中是凉爽润泽的,手感细腻,它就像一个小生命一样,会呼吸,会说话,会思考。对着光线,它是透明的,从这边能够看到那边。但是,这颗石头手感粗糙,颜色暗淡,所以他不是玉石。这块石头上面刻着‘秦王李世民御赐’,是不符合常规的。皇上赏赐给下属物品,和民间送礼是一个道理。皇上也是人,是人都喜好面子,有粉都要擦在脸上,没有人擦在屁股上。无论是皇上还是百姓,给人送礼都喜欢送牌匾之类能够摆放在显眼位置的地方,没有人愿意送给玉佩之类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其一。秦王是李世民没有当皇帝之前的称呼,如果当皇帝赏赐礼物,只会写御赐,而不会写秦王李世民,这个称谓上出现了问题,这是其二。这个石头,它不是玉佩,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且作假的人,不懂历史
,不懂礼仪,贻笑大方,内行人一眼就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真假。”
【-管理员】
我听到山羊老头分析得头头是道,感到这个老头真不简单。真想不到在偏远的山村,居然会有这样见识卓著,知识渊博的老人。
山羊老头的家中高梁粗柱,屋瓦粼粼,但显得陈旧斑驳,墙壁上有雨滴留下的痕迹,屋里的家具也显得寒碜简陋。想来这家曾经有过辉煌,但是后来家道中落,沦为贫民阶层。
在老头的房间里,我看到一个书架,上面陈列着四书五经。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我是在私塾中长大的,尽管清帝退位,民国诞生,但是在农村的很多地方,四书五经仍然是私塾学校的教材,新学校和新教材只在城市里使用。
我问山羊老头:“这是谁的四书五经?”
山羊老头说:“是我的。我是前清最后的秀才,想要继续考取功名,皇帝没有了,科举也取消了,想要学新学,没有那个条件,也脑子转不过弯,就这样从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头。岁月蹉跎,愧对列祖列宗啊。”
我看着他家高大的房屋问:“祖上是做什么的?”
山羊老头神采飞扬地说:“祖上当过大官,有的是巡抚,有的是知府,最差的也是县令。到了我这一辈子,一事无成,只能依靠变卖祖上家产过日子。”
【-管理员】
胖瘦老头听到这里,萎靡的脸上中突然掠过一丝惊喜,就像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掠过一丝阳光。
山羊老头继续说:“祖上家传宝物甚多,我没钱吃饭,就卖一件。村中是不是会有收购古玩的人来,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胖瘦老头交换了一下眼光,他们问:“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家里还有些什么宝物?”
山羊老头说:“当然可以,如果你们喜欢,挑上几件送给你们,随便胡乱给上几个钱,够我吃顿饭就行。”
胖瘦老头又交换了一下眼光,他们的眼光中已经有火苗在跳跃了。
山羊老头端着煤油灯,颤巍巍地带着我们走进了一间房屋,从木板床下拉出一个木头箱子,箱子的边角用铜钉钉着,这在那个时代是相当时尚的物品。山羊老头打开木箱,里面装满了各种青铜器,有酒杯,有矛头,有戈戟头,有的上面还刻有篆体字。
看到山羊老头把这些青铜器随随便便地装在箱子里,我感到很震惊,这些物品,随便拿出一件,都能换回白花花的一堆银元。老头对青铜器这样处置,那么他家肯定还有更值钱的物品。
【-管理员】
胖瘦老头也是这样想的。他们拿着那些青铜器,爱不释手,却还要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胖老头问:“你家还有更好的古玩吗?”
山羊老头眼睛望着架在床柜上的箱子,又赶紧把眼神收回来,他说:“没有了,没有了。”
胖老头指着那只箱子,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哪里有,你也别瞒我,只要有好东西,我们舍得花钱。”
山羊老头脸窘得通红,他羞赧地说:“不是我要骗你,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己经有人预定了,过几天就拿钱过来。”
胖老头说:“那让我看看也行,看看总不会拿走的。”
山羊老头很努力地想了想,爬上床板,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图画,是一张仕女图。这幅仕女图的落款写着“桃花庵主”。
桃花庵主是谁?我不知道。
【-管理员】
桃花庵主是谁?我不知道。
胖瘦老头也不知道,我看到他们的眼神里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们捧起那张仕女图看了看,然后放到了床上。这是一张什么画,它到底价值多少,他们心中都没底。
天快要亮了,瘦老头提出回去睡觉,胖老头答应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山羊老头的家,我跟在后面。山羊老头送我们到门外,他说:“我看你们大老远从外地赶来,不愿意看你们买到赝品,才善意提醒。请别告诉别人,我今晚所说的话。”
胖老头没有说话,瘦老头说:“那当然的。”
胖瘦老头和我回到粗布老头的家中。粗布老头家一片宁静,只有一只老母鸡在半墙上的鸡窝里声音迟钝地咯咯几声,好像有什么不满意。瘦老头临出门的时候,把一把铁锨放在门口的地方,回来的时候,铁锨还放在门口的地方,显然没有人发现我们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有人跟踪我们,或者有人走出院门,就会一脚踩在铁锨上,铁锨摆放的位置就会有所变化。
【-管理员】
回到住宿的房间后,我想睡觉,却总是睡不着。胖瘦老头、粗布老头、山羊老头,他们的身影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转换,他们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一会儿唱黑脸,我都被他们折磨得晕头转向,谁是假的,谁是真的,我也分辨不清。四个人我都是第一次遇到,而这一天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茫然抓不住头绪。
我听见胖瘦老头在商量,天亮后怎么去找粗布老头,怎么和粗布老头讨说法,又怎么通过粗布老头找到坎肩小伙。他们已经认定了那枚褚遂良的羊血玉印章和御赐玉佩是假的了。
我觉得刚才山羊老头说得头头是道,印章和玉佩肯定是假的。
【-管理员】
鸡叫头遍,胖老头就爬起来,走到院子里,他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还没有人起床,就又回到房间里。他商量说,想要堵在门口,别让粗布老头跑了。瘦老头说,这里是粗布老头的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就住在庙里,根本不用担心他会跑了。
鸡叫二遍,胖老头又走出去,他听到一间房屋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等候在门口。房里出来了一个老太太,蓬头垢面,腰身佝偻,胖老头问粗布老头在哪里,老太太说还在睡觉。胖老头犹豫良久,好几次一脚踏进了门内,最后又收回来。
鸡叫三遍,天色大亮,鸟雀都飞出了巢穴,在树杈上叽喳鸣叫,把院子炒成了一锅黏粥。胖老头终于等到粗布老头走出了房间,他走过去阴阳怪气地说:“您老真舒服,钱拿到手了,睡得舒心,一觉睡到大天亮。”
粗布老头睁着眼屎吧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胖老头:“你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
【-管理员】
胖老头说:“什么意思?你知道,还用我说明吗?”
粗布老头依然不解地看着他,一脸的无辜表情。
瘦老头走过来了,他一只手拿着印章,一只手拿着玉佩,他冷冷地问粗布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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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老头看看印章和玉佩,又看看瘦老头,他的神情依然很无辜,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胖老头神情激动地说:“人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昨天下午,你们装着在古墓里挖出一大堆东西,等着我们过来,知道我们会买,为了抬高价钱,故意说什么大东家已经买了这座古墓,引诱我们上钩。为了让这个谎言进一步让我们相信,又让骑马的人来催促你们。你们在离去的时候,又故意让坎肩小伙留下来,故意让他偷了这枚印章和玉佩,然后卖给我们。你们在回去的路上,知道我们在买了印章和玉佩后,会在后面追赶你们,担心我们迷路,留下一堆人,假装其中有一个人扭伤了脚,给我们指明你们离去的方向。在我们追上你们后,又假装答应背叛大东家,把东西全部卖给我们。我说的没有错吧。”
粗布老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管理员】
胖老头接过印章,他问:“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羊血玉吗?为什么用刀一划,就没有了红色。”
粗布老头拿起印章,对着太阳看了看,他问:“谁告诉你这是羊血玉?这明明是羊脂玉,纯白无暇,而表皮的红色,是长期浸泡在印泥中形成的,用刀子轻轻一刮,当然会刮掉的。玉石坚硬无比,即使过了几百年,印泥也无法渗入。”
胖老头拿起印章,对着阳光看了看,有交给了瘦老头,瘦老头也对着阳光看了看,小心地收回到内衣口袋里。
胖老头将信将疑,他拿过玉佩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会刻有‘秦王李世民御赐’这样不伦不类的称谓?李世民当了皇帝,难道还会自称秦王?”
粗布老头接过玉佩,看了那几个字,又说:“谁告诉你这几个字是李世民凿刻的?难道就不会是褚遂良,或者褚遂良的后代凿刻的?褚遂良的后代称先皇为秦王李世民,有何不可?谁规定说先皇御赐的东西上,就不能刻字?”
胖老头望着瘦老头,瘦老头望着胖老头,两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该听山羊老头的,还是该听粗布老头的。
【-管理员】
粗布老头说:“如果你们觉得这枚印章和玉佩有假,可以再还给我,你们给了坎肩小伙多少钱,我会把多少钱给你们。坎肩小伙偷走了古玩,私自出卖,我会找他的后账。”
胖瘦老头都不说话,他们实在没有话说。
粗布老头痛心疾首地说:“你们昨晚说要那一包古董,害我没有回到县城。现在,肯定全县人都知道我携带古董潜逃,说不定找我算账的人就在来村庄的路上。现在,你们又不要古董了,我急切间不能出手,你们害惨了我。”
胖瘦老头依然没有说话,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管理员】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梆子声音,梆子声干燥短促,声声刺耳,接着,听到有人在吆喝:“収破铜烂铁,破纸烂画。”
粗布老头脸色冷淡地说:“好了,你们现在走吧,快走吧,你们现在出多少钱,哪怕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会卖给你们了,我卖给收破烂的。”
敲着梆子的人,叫喊收破烂,其实不是收破烂,他是收宝贝的。收宝贝不能明目张胆地吆喝,所以就吆喝收破烂。
粗布老头背着他的花布床单出去了,胖瘦老头互相看一眼,跟在后面也走了出去。
他们想看看,这一花布床单的玩意,到底是真古玩,还是假古董。
【-管理员】
敲梆子收古玩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身材瘦削,脸庞也瘦削,皮肤粗糙,这是长期挑着担儿风吹日晒的结果。粗布老头把那一花布床单的东西放在他的脚边,他拿起来这个瞧瞧,那个敲敲,凝神注视,侧耳倾听,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他问粗布老头:“要多少钱卖?”
粗布老头说:“你能出多少钱?”
中年人看着那堆东西说:“二十个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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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老头卷起床单,抬脚要走,中年人拉住他说:“这位老哥,你这是干啥?”
粗布老头说:“你这是糟蹋我哩,我一堆古玩,你给我出二十个银元?”
中年人笑着说:“看不出老哥还是个犟脾气,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不要价,我怎么给你还价。”
粗布老头放下了花布床单,他说:“不说了,我急着出手,你给我两杆子。”他伸出了两根指头。
中年人说:“不行,我只能给你一杆子。”
【-管理员】
胖瘦老头站在一棵大树背后,装着不关心那边的交易,而耳朵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听着那边的动静。尽管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一杆子两杆子,但是中年人出到二十块银元,粗布老头没有卖,那么说明两杆子就有可能是二百块银元或者二千块银元,但不论是多少,既然那边有交易,那就说明那一堆古玩是真的,谁会为了一堆假货而讨价还价?
胖瘦老头在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思索后,他们终于走了出来,走到了粗布老头的面前。粗布老头并不搭理他们,继续和中年人讨价还价。
胖老头对粗布老头说:“兄长,我们早就说好了,这些东西我要,一女不嫁二夫,你怎么又想卖给别人。”
粗布老头说:“你这种人疑神疑鬼,和你没法做生意。”
胖老头说:“我们就按照先前说好的价格。”
粗布老头说:“你给再多的钱也不卖给你了。”
【-管理员】
中年人看到突然来了两个老头,要抢他的生意,他一下子不高兴了,他看着胖老头和瘦老头问道:“你们干什么?没看到我们正在谈生意?“
胖老头说:“对不起了,我们早就谈好了。”他示好地拍着粗布老头的肩膀。
中年人一看形势不妙,马上说:“两杆子,两杆子,就按照你说的两杆子。”
粗布老头说:“人家除了两杆子,还有两条小黄鱼。”
中年人高喊:“我给你三条小黄鱼。”
按照他们的行话,杆子代表千,小黄鱼代表百,大黄鱼代表万。大黄鱼一般不出手,能够拿出大黄鱼的,那可是超级玩家,得是李嘉诚和包玉刚这样的角色。
粗布老头对胖瘦老头说:“好的,人家比你们出的价格高,只能给你们二位说对不起了。”
胖老头一下子急了,他抓住粗布老头的手说:“他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再说,我们和你有言在先,早就有了约定,才跟着你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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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老头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一直不说话的瘦老头终于憋不住了,他对粗布老头说:“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一个钉,说好的可不能变卦啊。”
粗布老头说:“唉,罢了罢了,我要是卖给别人,知道的人会骂我一辈子,做人不能没有信誉。好了,我等你们,你们可要放快点。”
粗布老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敲梆子的中年人,回到了家中,胖瘦老头像一长一短的两条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回到院子里,粗布老头说:“你们谁去拿钱,一定要快去快回。这个家我是没法呆了,大东家肯定会派人来找我。我要和你们另外一个人出外躲几天。”
胖老头说:“我去拿钱,他和你躲在别的地方……可是啊,我怎么才能知道你们躲在哪里,怎么能够找到你们。”
粗布老头想了想,说:“你拿钱来这里,如果家门口放着一把扫帚,说明有了情况,你就别进来,我们会去找你;如果家门口没有放一把扫帚,你就直接进家门。”
胖老头说:“好的,我这就去京城。”
【-管理员】
要去京城,先要去县城,从县城坐着马车去省城,省城有通往京城的火车。马车也只有车马大店才有,车马大店是提供住宿和提供交通工具的地方。
我跟着胖老头来到县城。我想回去给顺娃复命,顺娃让我把胖瘦老头带到周家口,交给山羊老头,山羊老头在那边接应,然而我没有想到半途遇到粗布老头这一群盗墓的人,这一群人拦截了胖瘦老头,胖瘦老头和他们成交了。我成了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多余的人。
然而,在他们的竞争中,我插不上手,因为我对古玩一窍不通。在马戏团中,我会走绳索,充当他们的沿线;在江相派中,我是小沙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而,在做旧行中,我什么都不是,至今还没有入门。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顺娃复命,就干脆先跟着胖老头来到车马大店。
【-管理员】
我们来到县城的时候,发现县城里正在过部队,很多穿着黑衣服戴着大檐帽的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车马大店里的马车都被征用了,胖老头不能去往省城了。
车马大店的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锅下驾着熊熊燃烧的柴禾,那些当兵的围着大锅,等待开饭。车马大店里闹嚷嚷的,像戳了一棍子的马蜂窝。
当兵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老兵油子,一种是新兵蛋子,老兵油子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开饭的时候,他们也要先打饭。那天的饭是一大锅稀粥,老兵油子们打饭的时候,每个人只要半碗,然后就站在大锅旁边吃,吃得飞快。而新兵蛋子打饭的时候,是打满满一碗,端到远处的墙根下吃。当新兵蛋子开始吃饭的时候,老兵油子的半碗饭已经吃完了,他们开始打第二碗,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是满满一碗。当新兵蛋子吃完了第一碗,想要吃第二碗的时候,大锅里已经空了。结果,老兵油子吃了一碗半,吃饱了;而新兵蛋子只吃了一碗,还没有吃饱。
我看到这种情形,深深感到老兵油子就是老兵油子,时时处处都比新兵蛋子精明。
【-管理员】
没有马车,就不能去省城,我只好带着胖老头去往顺娃的刻章子摊,向他复命。能够把胖老头带回给顺娃,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
我们经过一户没有院墙的人家门口时,看到这里也在开饭,那些当兵的都在向前挤,像一群猪一样。一个新兵蛋子站在一边发呆,人家手里都有瓷缸或者饭碗,他空着双手。
我想,他可能是没有盛饭的器皿。看到这户人家的尿盆子倒扣在墙角,我突然童心大发,就走上前去,指着墙角的尿盆子问新兵蛋子:“那是什么?”
新兵蛋子看到尿盆子,喜出望外,就跑过去把尿盆子拿起来,对着我连连点头说谢谢。他是南方口音,说话像鸟叫一样。
那时候的人生活清苦,设施简陋。北方人夜晚用尿盆子承装大小便,南方人用马桶;尿盆子是砖瓦窑烧出来的瓦盆,颜色漆黑;马桶是沉重的木桶,后来发展成了轻便的塑料桶。南方人没有见过北方的尿盆子,北方人也没有见过南方的马桶。
新兵蛋子拿着尿盆子走向饭锅,房间里走出了一个小脚太太,她对着新兵蛋子喊:“那个不能盛饭?”
新兵蛋子翻看着手中的尿盆子,他说:“怎么就不能盛饭了,我看挺好的。”
【-管理员】
小脚太太喊:“那是个尿盆子。”
新兵蛋子说:“我知道你是要盆子,我不会拿走,用完了就还给你。”
结果,这个新兵蛋子用尿盆子盛了半盆稀粥,蹲在墙角吃得很开心。
我努力忍住,才没有哈哈大笑。这个新兵胆子实在好笑,人家说那是城门楼子,你说你脚上长了一个瘊子;人家说城门楼子倒了,你说你脚上的瘊子好了。
小脚太太迈动着一双小括弧一样的短腿,走向那个用尿盆子盛着稀粥,吃得正香的新兵蛋子,我害怕她告诉了事情真相,那样少不了会遭受新兵蛋子的打骂,就赶紧跑远了。胖老头也跟在我的后面快步离开了。
【-管理员】
县城里到处都是当兵的,很少能够看到本地的成年男人,大概他们都躲了起来,害怕被拉了壮丁。我和胖老头两个,老的老,小的小,他们是看不上眼的,所以不用担心。
我带着胖老头,穿过了整个县城,在城墙下找到了那家字画店。字画店关门了,大街上所有店铺都关门了,这些当兵的就像一群蝗虫一样,他们经过的地方,所有有用的东西都被劫掠一空。
没办法,我们又返回到大街上,饥肠辘辘,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去哪里。后来,我们走累了,就蹲在街角,胖老头问我:“你知道桃花庵主是谁?”
胖老头这样问我,让我想起了昨晚在山羊老头家中看到的那幅仕女图。我对古玩一窍不通,对古画更是一无所知,就摇摇头。胖老头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既然叫桃花庵主,那么肯定是一个尼姑,可是过去有那个尼姑会绘画?没有啊。”
原来这一路上,胖老头一直在琢磨山羊老头那张藏在箱底里的古画。
【-管理员】
午饭过后,当兵的开拔了,街面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店铺的门扇也次第打开了。我带着胖老头刚走了几步,就看到顺娃迎面走来。
顺娃问:“你要去哪里?”
我说:“我想去字画店找你。”
顺娃脸色都变了,他瞪圆眼睛问我:“谁让你去字画店?谁允许你去字画店。”他喊完后,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胖老头,想查看胖老头的表情。胖老头当时正在一家杂货店门口,手中拿着一把漏勺在和店主说着什么。
我明白,他是嫌我带着胖老头去字画店。字画店可能是他们活动的据点,不希望有生人去那里。
当兵的走了,车马大店的马车也被征走了,胖老头仍然不能去往省城了。顺娃问了我这两天的情况,我简要告诉了他,顺娃带着我们去吃饭。
北门边有了小摊,卖的是水煎包子,当兵的走了后,水煎包子摊也摆了出来。我们就坐在那里吃饭。
吃饭的只有我们三个人,顺娃左右看看,然后问胖老头:“您老这是准备去哪里?”
胖老头神采飞扬地说起了自己这一路上的奇遇,顺娃听完后,对胖老头说:“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连环骗局,你看不出来吗?”
【-管理员】
胖老头梗着脖子说:“骗局?怎么会是骗局?要是骗局,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也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了。”
顺娃笑着说:“您这位老江湖,这次还真是看走眼了。我给你说吧,那个粗布老头,是我们这一代很有名的老骗子,外号透骨凉,意思是说,每个受骗的人提起他,都会冷到骨子里,你就知道他心肠和手段有多黑。”
胖老头说:“不会吧,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多巧合?我去周家口,刚好就遇到他们在盗墓;我和粗布老头讨价还价,刚好就碰到村里收古董……”
顺娃打断他的话说:“你要不信,我带你看一个地方。”
胖老头问:“去哪里?”
顺娃说:“我不敢保证今晚您就能看到,但我敢保证那您肯定三天内就能够看到。”
胖老头还是不明白,他问:“看什么呀?”
顺娃说:“你能不能在这里等三天?”
胖老头说:“车马大店的马车都被征走了,我不想等,也要等。”
【-管理员】
吃完水煎包子,胖老头又问起了顺娃:“你知道桃花庵主是谁?”
顺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说:“好像知道,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画家,你问这个干什么?”
胖老头说:“我看到一幅古画,落款署名桃花庵主,我不知道是谁,就想问问。”
顺娃说:“这样吧,我带你多找几个人去问一下。”
【-管理员】
那天,顺娃一共带着胖老头问了三个人,两个是留着长胡子的老画家,一个是寺庙的和尚。他们都说桃花庵主就是唐伯虎。
胖老头每听一次唐伯虎的名字,眉毛就会跳一跳。
胖老头问那个和尚:“唐伯虎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
那个和尚说:“唐伯虎晚年隐居山林,潜心作画,他盖有一间草庐,草庐四周种满桃树。春天的时候,桃花盛开,蜂飞蝶舞,煞是好看,唐伯虎就自号桃花庵主。唐伯虎的这个号很少有人知道,而六如居士、鲁国唐生则知道的人较多。”
胖老头一直在惦记着山羊老头的那幅仕女图。现在他终于确定,那就是唐伯虎的原作了。
胖老头这次来到县城,志在必得,不是在粗布老头那里买褚遂良的陪葬品,就是在山羊老头这里买唐伯虎的仕女图。这老头估计在京城有很多钱,要不然不会这样财大气粗。
【-管理员】
黄昏来临的时候,顺娃带着我们走出了北门,胖老头问:“去哪里?”
顺娃说:“你跟着我走,到地方你就明白了。”
除了北门,左拐,再左拐,胖老头东张西望,他说:“这不就是我上次走过的那个地方吗?”
顺娃说:“是的,就是要到你去那座古墓,你看到后就明白了。”
我们来到了一座土丘后面,借助着明亮的月光,看到远处有人影在晃动,那里就是古墓所在的地方。我们趴在土丘后的草丛中,屏声静息,风中传来了他们的说话声,但是听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管理员】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离开了。他们没有朝向县城的方向,而是走向了道路另一边。道路的另一边,是通往蛛网一样的乡间道路,其中就包括周家口。
那些人走远了,我们又等了一会儿,看到周围再没有了动静,只有野兔从草丛中飞快地跑过,留下一路的窸窣声响,我们从土丘后站起来,走向那座古墓。
古墓已经被填埋完毕,甚至连脚印也没有留下,古墓周边被扫帚清扫干净,那条深深的盗墓口上,铺着一层荒草。
顺娃说:“刚才那几个人是填埋古墓的,给古墓里放了假古董,过不了三天,他们又会当着万字的面,把这些假古董从古墓里挖出来,到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会相信这些刚挖出的新鲜玩意,就是值钱的古董了。”
【-管理员】
胖老头问:“万字是谁?”
顺娃说:“万字就是买假古董的人。”
胖老头说:“我还是不敢信心,也许刚才他们只是填埋古墓,不想让人知道这里有古墓被盗挖。”
顺娃说:“这个骗局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第一,他们在这里等着你,装着刨挖古墓,让你看见;第二,他们装着有大东家买了这座古墓,不卖给你,让你相信这些假货都是真古董;第三,他们派出坎肩小伙偷拿两件古玩,让你知道这是褚遂良的古墓,既然是褚遂良的殉葬品,那一定很值钱;第四,他们知道你看到褚遂良的印章后,就一定会赶上来,所以让一部分人留在路边,装着腿脚扭伤,等候你;第五,他们知道你追上后,就会购买,就以再也无法为大东家干活为名,比你出高价钱;第六,他们知道你没有现钱,就带你回他家住宿,这期间,为了使你进一步相信,让收古董的人就适时出现在村子里,通过讨价还价,让你更加相信这些假货是真家伙;第七,他们扣押了你们其中的一个人,让你回京城凑钱。到了这一步,你无论无何都不会相信他们这是设置的连环圈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然而,他们机关算尽,就是没有算到县城里今天过军队,征用了车马大店的马车,让你无法去往省城,赶回京城。”
胖老头想了又想,他说:“如果想要让我知道这是一个骗局,除非从这个古墓里再刨挖出褚遂良的印章和秦王李世民御赐的玉佩。”
顺娃说:“我虽然不能绝对判断出这里面新埋了什么,但是我几乎可以断定,这里面就是褚遂良的印章和秦王李世民赏赐的玉佩,但都是假的,和你从坎肩小伙手中购买的一模一样。”
胖老头说:“那我就等他们挖出来,再验证。”
顺娃说:“你很快就能够等到的,不在今天晚上,就在明天晚上。”
【-管理员】
那天晚上,顺娃和我陪着胖老头住在车马大店里,胖老头依然相信粗布老头要卖给他的是真古董,他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老板,那些被当兵的征用了的马车什么时候回来。
顺娃偷偷对我说:“这个倔老头,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需要用十头牛拉。”
第二天,顺娃带着胖老头吃了羊肉臊子面。住宿和吃饭的花费,都是顺娃出。我暗地里想,无利不起早,顺娃要不是想从这个京城来的胖老头身上榨点钱,他才不会这样殷勤慷慨的。
吃完饭后,我们去城外玩。
【-管理员】
出了县城南门,一望无际,平坦无砥,鸟雀在高高的天空中鸣叫,看起来就像一粒粒芝麻一样。远远的地平线边,有农夫在耕地,前面是慢腾腾的拉着犁铧的老牛,老牛后跟着手扶犁铧的农夫,农夫后跟着手挎笸箩的妇女,她每走几步,就会把笸箩中的种子撒在犁沟里,然后右脚一拨拉,用细土盖住种子。老牛、农夫、妇女,都在慢腾腾地走着,似乎人类几千年的历史
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远远望去,他们就像一幅剪纸画一样。
【-管理员】
我们离开道路,穿过田野,信步行走,草丛中不时会溅起一只只碧绿色的蚂蚱,而新翻的土地里则会有探头探脑的田鼠。还有一只狐狸,蹲在不远处,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看到没有什么危险,才颠着屁股顺着田间的犁沟轻快地跑远了。在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我还发现了巴虎窝。巴虎是我们那里的称呼,不知道学名叫什么。我们小时候上学的路上,经常掏巴虎窝。巴虎就像蜘蛛一样,身体毛茸茸的,有六条腿,但它的智商肯定比蜘蛛要高很多,他会自己做窝,还会自己给窝上制作一个盖子,让别的昆虫爬不进去。它制作出的盖子就像坦克上的盖子一样,或者像窨井盖一样,圆圆的,能够打开。那时候,我们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看到了巴虎窝,就故意敲门,把他的盖子打开又盖上,盖上又打开。巴虎知道有人来敲门,它不愿意开门,就慌手慌脚地爬到盖子下面,用它毛茸茸的腿脚勾住盖子,我们就不能打开了。知道巴虎扒住了盖子,我们就拿出小刀片或者铁片,在盖子下方寄存远的地方,突然捅进去,这样,就断绝了巴虎的退路,巴虎想逃回去,已经不可能了,我们用小刀片或者铁片把土块别开,就抓住了巴虎。巴虎的腿可以吃,有点咸味,小时候,我们不知道吃了多少条巴虎的腿。
【-管理员】
乡村的动物非常多,数也数不清。仅仅鸟类我就能说出几十种,动物类也能说出几十种,至于昆虫类那就说得更多了。
乡村是个好地方。
我们大约走了七八里地,突然看到远处走来了一群人,这群人并成一排行走,每人相隔十几米,每人手中牵着一条狗。这种狗长相奇特,极瘦极瘦,腿脚极长,嘴巴也极长,它们走路的时候,轻手轻脚,听不到他们的腿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它们举手投足,顾盼自得,很有一种贵族的气质。事实上,它们就是狗中的贵族,传说在汉武帝的时候,这种狗就在长安城的皇宫和富豪家中蓄养,汉武帝和他手下的那些大臣们,牵着这种狗户外打猎,这种风俗穿越了两千年,一直流传到今天。
【-管理员】
小时候我在关中的时候,见过很多这种狗,它的名字叫细狗,细狗撵兔是关中道上一种源远流长的民间活动,农闲时节,多至几百只,少至十几只的细狗聚集在一起,来到郊外撵兔。他们的活动范围不仅仅在关中道上,西至甘肃宁夏,东至河南陕西,北至陕北内蒙,都是他们的活动区域。向南就不行了,南面是秦岭山区,速度极快的细狗在这些山中发挥不出优势。细狗是犬类中速度最快的动物,狼远远不是它的对手。细狗的外形和猎豹非常相似,都是腿脚细长,极为机敏。
【-管理员】
我正在观看这群细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呼哨声,像一根竹竿一样突然伸到半空中,牵着细狗的主人一齐解开了细狗脖子上的扣子,一只只细狗像离弦之箭跳跃而起,迅疾奔向前方,它们的身后,是扬起的黄色尘灰。刹那间,人叫声,狗叫声,树枝断裂声响成一片。刚才还是寂静无声的旷野,突然充满了杀伐征战的气息。
仅仅几分钟过后,旷野中又恢复了宁静,一只细狗口中叼着灰色的兔子,洋洋得意地跑回来,其余的兔子摇头摆尾地跟在身后,也在分享着成功的喜悦。拿住抓住兔子的细狗的主人,将兔子放在背后的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牛肉,塞在细狗的嘴巴里。小时候听说细狗主人爱惜细狗,就像爱惜自己的孩子一样,果然是这样,他舍不得吃牛肉,而要细狗吃牛肉。
【-管理员】
亲眼看到细狗撵兔,我也感到很兴奋,就问那名狗主人:“兔子在跑,细狗也在跑,怎么能够叼住兔子?”
狗主人说:“每个狗叼兔子的方法都不一样,有的是在后面扑上去,用身体的重量压垮兔子;有的是用爪子在后面拍打,兔子就会翻身栽倒;我这头细狗是喜欢追上兔子,和兔子肩并肩奔跑,然后突然转头,一下子就咬住了兔子的脖子。”
我听得如痴如醉,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道:“我的狗呢?我的狗呢?”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似乎快要哭出声来。
我们向前跑去,看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只细狗守着一个黑魆魆的洞口吠叫,边叫边看着洞口下面。
【-管理员】
那道洞口并不大,仅仅能让一个孩子钻进去,这是盗墓贼挖掘的洞口,盗墓贼从这个洞口钻入墓穴里,盗取陪葬的古董。墓穴偷盗一空后,盗墓贼为了掩人耳目,会把一些荒草铺在洞口。刚才有一只细狗在追逐兔子的时候,踩在了荒草上,掉入了深深的盗墓坑口里。
守护在洞口的这条细狗,和掉入下去的那条细狗,朝夕相伴,它们都是同一个主人的。狗主人爬在盗墓口,大声呼唤着细狗的名字,侧耳倾听洞下面的声音,然而没有任何声音传上来。那条细狗摔死了。
我看到狗主人眼角挂着两滴泪水。
细狗撵兔的队伍离开了,我们蹲在盗墓口。顺娃把盗墓口边的荒草拨拉在一边,细细查看着洞口的痕迹,他说:“这个口子挖了至少有二十年。”
【-管理员】
胖老头问:“你怎么知道?”
顺娃说:“盗墓这一行的学问深着呢,隔行如隔山,你可能不懂,但是我一说你就懂了。你看这堆荒草,最下面的已经变成了黑色,上面的还是黄色。荒草埋在下层,长期不见阳光空气,就会偶烂变质。再看看洞口,盗墓贼向地下挖洞的时候,使用的是洛阳铲,这种工具就是专门为盗墓而设计的。盗墓贼挖洞绝不会挖得太大,只要有一个瘦子能够钻进去就行了,所以,盗墓贼里毕竟会有一个很瘦小的人。瘦子在进洞出洞的时候,都脱光衣服,他的身体会把洞壁摩擦得很光滑。但是你看这个洞口,土质疏松,刺刺拉拉,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因为各种昆虫在洞壁上打洞做穴造成的。所以,我说这个墓子,至少在二十年前就被盗墓贼偷过。”
胖老头望着洞口,又望望顺娃,他点点头。
【-管理员】
顺娃接着说:“我们这一带有古墓,这是属实,但是你想想,从古到今有多少盗墓贼盯着这一片土地,有多少古墓都被盗过了,有的甚至还被盗不止一次。这个古墓是二十年前被盗,已经算是非常晚的了。凡是被盗的古墓,肯定都远离道路,因为道路旁边的古墓,早就被洗劫一空。盗墓贼非常精明,他们抓一把土闻一闻,就能够判断出这下面有没有古墓。你信不信?”
胖老头摇摇头。我听得很入神,但也感觉这有点太神乎其神了。
顺娃说:“人死了,尸体变成泥土,泥土中就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而且死亡越久的人,这种气息越发浓烈,所以盗墓贼抓把土就能够闻到下面有没有古墓。”
【-管理员】
我一想,还真是这样。
顺娃对胖老头说:“人人都知道我们这里距离洛阳和开封近,无数的达官贵人死后埋在我们这里,从古到今有多少个盗墓贼来到这里偷盗,最早是在道路两边,后来延伸到了深山里面。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盗墓贼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分才动手的。你说的那伙人,在黄昏时分盗墓,而且盗墓口就在道路旁边,无论从时间和地点上来判断,都不符合常规,所以这是假的,他们不是盗墓贼,而是一伙骗子客。”
【-管理员】
胖老头的脸色又白了。这两天来,胖老头的脸色就像六月飞雪一样,说变就变。他的小心肝一会儿惊涛骇浪,一会儿风平浪静,他已经被折腾得够呛。
收购古玩的人,必须拥有坚韧的神经,要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毒蛇蜿蜒四周而目不瞬的气概,要能够砸下几百块银元而毫不在乎,要能够输得只剩下裤衩而仍然坚信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样的人物才能够涉足古玩收购这个行当。而像胖老头这样的人,顶多玩玩麻钱收购,过一把收藏的干瘾,最好别蹈入青铜器字画行业,他玩不起的。
【-管理员】
快要天黑的时候,胖老头提议我们去那座古墓边。
顺娃找到三条白色床单,一人一条,揣在怀中上路了。那座古墓边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中堆满了落叶,我们埋伏在小树林中,身上盖满了落叶。从这里,透过眼前的一个豁口,能够清楚地看到古墓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条道路比较僻静,我们埋伏了很久,也只看到有三个人走过,一对回娘家的夫妻,妻子坐在毛驴背上,丈夫走在毛驴背后,丈夫说了一句什么,妻子娇嗔地笑骂,丈夫很满意地哈哈大笑。还有一个老太婆,背上搭着红布袱子,这肯定是一个媒婆,她说媒每成功一对,男方家就会送给她一个红布袱子作为谢礼,红布袱子里装着布匹和鞋子。
【-管理员】
黄昏时分,古墓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扛着铁锨,背着绳索,还有人拿着洛阳铲。胖老头的眼睛睁圆了,他在那群人中努力地寻找着,我也在寻找着,没有见到粗布老头,但是看到了那个坎肩小伙。
那群人全然不顾是否有人跟踪,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他们闹嚷嚷地用洛阳铲和铁锨卷起了墓口的黄土,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然后,坎肩小伙脱光衣服,长绳索在他的胯部打着结,将他放入了墓坑里。
就在这时候,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他们踏着满地月光,走得风尘仆仆。然后,一切都像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坎肩小伙从墓坑里掏出了一件件古董,在地上摆成了一排。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对着那群人比划着,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管理员】
顺娃从枯叶下爬出来,身披白布床单,悄悄地向前移动,胖老头和我见状,也把白布床单披在了身上,爬到了那堵断墙的豁口边。
月光明亮。在这里,能够清楚地看到那边发生的情况,也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那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要买,那群人不卖,说是大东家早就预定了。然后,有骑马的人从远处跑过来,说大东家在催促,让他们赶快回去。又然后,这群人离开了,坎肩小伙中途离开,向这边走来,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迎着坎肩小伙走去。
【-管理员】
在矮墙的遮挡下,我们身披床单,和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并向而行,我们知道有一个人即将上当,而他不知道我们就在他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两人相遇了,开始了讨价还价,其中,有一个人说出了褚遂良三个字。
胖老头在断墙后听到这样说,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从断墙后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跑向那两个人,高声喊着“狗贼”。他被愤怒冲昏了头,一路跑得歪歪斜斜,只有奔跑的姿势,没有奔跑的速度。
坎肩小伙突然看到断墙后跑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几天前那个受骗了的胖老头,吓得撒腿就跑。操着外地口音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站在原地,像一根木桩一样。
【-管理员】
胖老头从操着外地口音的人手中拿过一枚印章,上面赫然刻着“褚遂良印”四个字,这枚印章和他视若珍宝的藏在内衣口袋的印章一模一样。这群骗子是批量生产假文物。
直到现在,胖老头终于见到了棺材,也终于落泪了。
【-管理员】
跑得了坎肩小伙,跑不了粗布老头。胖老头是一个倔脾气,也是一个急性子,当天晚上,他就来到了周家口,要找那个粗布老头算账。
来到周家口,已经快要半夜。那晚的月亮特别明亮,我看到粗布老头家门口的墙上,挂着一把笤帚,突然想起了粗布老头交代我们的话:见到门口挂着笤帚,就别走进去;见到门口没有笤帚,再进去。
这一带的人,都有把扫院笤帚挂在大门口的习惯。下次再用的时候,伸手就摘了下来,图个方便。
【-管理员】
胖老头看到粗布老头家,他才不管你有没有笤帚,直接就用手叩响了门环。门环与门扇上的铁叶子相撞,发出脆响,声音在这个静静的夜晚,传出了很远。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胖老头才发现,院子里没有粗布老头,也没有和他一同从京城来的瘦老头。
胖老人问开门的那个男人:“这院子里住的人呢?”
那个男人说:“昨天就搬走了,他租用的是这里的院子。”
胖老头颓然坐在地上。
【-管理员】
胖老头失魂落魄地来到村外,顺娃和我从老槐树后走出来,胖老头说:“他们跑了,连我一起来的同伴也找不到了。”
顺娃说:“我们今晚先住下来,甭着急,这种事情急不得。”
趁胖老头不留意,顺娃偷偷向我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朗声问道:“呆狗,你在这村子里有没有认识的人?”
我知道顺娃想说什么,他当然知道我在这个村子里有熟人,而且这个熟人还是他顺娃介绍的,我和胖老头向他提及这几天的经历时,也向他提到过周家口村的山羊老头。顺娃之所以故意问我这种话,是不想让胖老头知道他和山羊老头有关系。
既然不想让胖老头知道,那么顺娃和山羊老头之间肯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已经挖好了一个坑,等着把胖老头推下去。
【-管理员】
我带着他们敲开了山羊老头家的房门。山羊老头家的八仙桌上铺开了一张仕女图,正是题款为桃花庵主的那张古画。
胖老头一看到那张古画,就像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他自作聪明地对山羊老头说:“桃花庵主这个人我打听清楚了,你这幅画怎么卖?”
山羊老头说:“我不卖。我自己留着欣赏的,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仔细看一遍才能睡着。”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哦,想起了,我第一次行骗那对省城来的一男一女的时候,顺娃就是教我这么说。
胖老头说:“你前几天不是说有人预定了吗?怎么还在你这里。”
【-管理员】
山羊老头说:“货要卖给识货人。那个买家来了后,口气大得很,完全不把我和我的画放在眼里,我把定钱退给他,不卖了。”
胖老头说:“如果我识货呢?”
山羊胡子说:“那你讲讲这幅画的来历。”
胖老头把从老和尚那里听到的一套,贩卖给了山羊老头,他说桃花庵主就是明朝诗书画俱佳的唐伯虎,他晚年绝意仕途,隐居山林,院前种桃花,屋后栽竹林,自号桃花庵主。唐伯虎画过山水花鸟,而其中仕女图最佳,享誉后世。
山羊胡子感慨地说:“我深藏这幅画,等待了很久,只愿卖给识货人,今天终于等到了你。这是菩萨把你送来的。”
【-管理员】
山羊胡子说完后,又忧伤地说:“这副仕女图,是家父的最爱,也是我家的传家宝。我家祖上在江南为官,与唐伯虎是至交,曾多次接济过他,唐伯虎为了报恩,就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幅画送给了我家祖上。我家祖上将这幅画视为镇宅之宝,代代相传,传到我手中,已有十余代矣。要不是家道中落,为五斗米,我绝不会变卖家产。”
胖老头也深受感动
,他握着山羊老头的手说:“你不要伤心,我虽说买走,实际上也是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想来观赏,我开门迎候。”
山羊胡子愈发感动
,他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说:“如此这般,我只给你一人。”
【-管理员】
他们开始谈价格了,山羊老头说:“如果换成别人,少了一千块大洋我也不卖,但你是识货人,你说吧,你说多少钱,只要差不多了,我就给你。”
胖老头说出了二百块大洋,山羊老头沉吟了一下,终于答应。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必须在第二天拿钱过来,因为他家已经揭不开锅了。
胖老头答应了。
我想,胖老头说出了二百块大洋,可能是想把送给坎肩小伙的二百块大洋要回来,转手交给山羊老头。山羊老头听到二百块大洋就答应了,可能他知道胖老头能够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二百块大洋。
二百块大洋也不少了,当时可以在县城买一座院子。
【-管理员】
那天晚上,顺娃和山羊老头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只是点点头,好像不认识。但是我想他们肯定认识,只是装着不认识而已。
胖老头刚刚跳出狼窝,又进入了虎口。那张唐伯虎的仕女图,很有可能是假的。
第二天天一亮,胖老头就要回县城找坎肩小伙和粗布老头,要回自己的二百块银元。
顺娃问:“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胖老头说:“我在县城一家家打听,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们。”
【-管理员】
顺娃说:“这伙人我认识,粗布老头不就是透骨凉嘛,他在这一带无人不知,心肠黑透了。他们的据点在北门外,北门外有一家棺材铺,那就是他们的据点。棺材铺这边有一个小炉匠,摆摊专门修理老花镜,那是他们的眼线。街道另一边有一个箍弄盆瓮的,摆摊把摔破的瓷碗瓷盆箍弄完整,能够继续盛东西,这也是他们的眼线。你要防着这两个摆摊的。透骨凉这会儿,八成就在棺材铺里躲着,等你凑钱过来呢。”
胖老头说:“我这就去找他,把钱要回来。”
【-管理员】
粗布老头外号透骨凉,他还真对得起他这个外号。他不但骗了胖瘦老头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银元,而且狮子大张口,想要骗胖瘦老头卖了京城的房子,从他这里买走一古墓的假货。这种人的心肠简直黑透了。
粗布老头貌似忠厚,实乃奸佞之辈。
【-管理员】
胖老头回到县城后,就筹划着怎么才能要回自己的二百块银元。
要接近棺材铺,很不容易,因为棺材铺周围有小炉匠,还有箍盆匠。这两种摊点都是棺材铺的眼线。那时候,小炉匠的活路主要有两项,一个是接眼镜腿,一个是换犁铧尖。接眼镜腿是这样的,小炉匠拿着老式手工钻,打个眼,卯个钉,断了腿儿的老花镜就接好了。换犁铧尖是这样的,犁铧是用来犁地的,前面锋利,才可以刺入土壤里,如果地里埋有石头铁块,犁铧尖就会被崩断,需要更换,小炉匠架起钢炭炉,拉起小风箱,火苗呼呼上窜,生铁化成铁水,小炉匠把铁水蹈入模具中,与预热的犁铧对接,铁水冷却后,一副锋利的犁铧就好了。箍盆匠的活路只有一项,就是缝补破碗破盆破瓮。破碗好办,把碎片对接好,用细绳子固定好,然后拿着手摇钻在缝隙两边钻出几个孔,孔中打上铆钉,用铝片相连,解开细绳子,破碗就修补好了,盛上一碗水,滴水不会漏。张艺谋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中就有补碗的画面。那时候的人都非常穷,碗就是家当,只要能够修补,都会补的。破盆破瓮的修补方法,如出一辙,但难度要大得多。
【-管理员】
顺娃说:“这两个匠人,一般不会接活,因为接了活路,就会影响他们盯梢。接个眼镜腿,缝补个破碗,才能挣多少钱?只要他们盯上一个外来人,做成一笔大生意,就能挣到白花花的银子。这两个匠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防止有人来棺材铺闹事。”
胖老头说:“我不和他们闹事,我和他们好好说事。”
顺娃说:“县城和京城不一样,县城有县城的弄法,京城有京城的弄法。京城遇事说事,摆事实,讲道理,而县城完全就是胡搅蛮缠,他们不说理,说的是拳头,谁的拳头硬,谁的背景深,谁就赢了。”
胖老头说:“既然这样,我也有办法。说理有说理的办法,不说理也有不说理的办法。”
【-管理员】
午后是县城最清闲的时间,县城的人吃过了午饭后,有的坐在屋檐下养神,有的站在家门口张望,大街上,家家店铺敞开,游荡的人三五成群。
县城南门外突然走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的胖老头敲着铜锣,见谁都打招呼。他的后面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块木匾,木匾上写着五个字“杀人不见血”,木匾后走着一个孩子,每到路口就放一挂鞭炮。平日里,县城的生活一潭死水,现在终于有热闹看,大家喜气洋洋,奔走相告。
胖老头带着这几个人穿过县城,向北门走去。还没有走到北门,他的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足有上千人了。
快要走到棺材铺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街边坐着小炉匠个箍盆匠,一边坐一个。但是,他们也兴高采烈地站起来看热闹,他们都不识字,不知道木匾上写着什么字。
【-管理员】
胖老头来到棺材铺门口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石头台阶上,对下面黑压压的人头说:“各位乡亲等一等,我进去说句话,一会儿就出来。”
胖老头走进了棺材铺,他指名道姓要找透骨凉。棺材铺里的伙计看到他来者不善,就赶紧通报了掌柜的。掌柜的听到门外闹哄哄地,刚刚撩起长袍跨出门槛,就看到胖老头。他也感到胖老头来者不善,赶紧让伙计给胖老头沏茶看座。
胖老头挥舞着手臂说:“我不喝,也不坐,我来这里是想要我的二百块大洋。今天我要不到,是不会走出去的,门外还有上千号人在等着我,你们看着办吧。”
做旧业,最害怕的是兴师动众,尽人皆知,如果那样,即使官府不查办,你自己也没脸见人了。掌柜的对胖老头好言相劝,稳住了他,然后偷偷跑到后房,找到正在里面睡觉的粗布老头。粗布老头爬在窗缝只向外看了一眼,就对掌柜的说:“退他二百块银元算了。”
【-管理员】
掌柜的在抽屉里取钱,粗布老头推醒了一同睡觉的瘦老头,他说:“你赶紧出去,以后再别来这里了。”
胖老头拿着失而复得的二百枚银元,带着瘦老头,洋洋得意地走出了棺材铺。棺材铺里,粗布老头唤来伙计,对他说:“盯紧刚才那个胖老头,看他和谁来往。奶奶的,棺材铺也能找到,这是邪门了。”
胖老头拿着二百块银元,兴致勃勃地来到周家口,找到了山羊老头,买走了唐伯虎的仕女图。当天,他们就坐着马车离开了县城。车马大店的马车和马夫,终于被那些蝗虫一样的炮灰放回来了。
我看着胖瘦老头离开了县城,就问顺娃:“那幅唐伯虎的仕女图,是真的?”
【-管理员】
顺娃笑着说:“哪里会有真的?现在到哪里还能找到真迹?都是现在的人画的。”
我问:“谁画的?画的那么好,像真人一样。”
顺娃说:“你见过的,就是字画店里那个作画的干瘦老头。”
我愕然了。
做旧业实在太黑了,冒充偷盗主人家中的宝贝,冒充刚刚从古墓里挖出的宝贝,冒充家道中落变卖家中的宝贝,任何一个想要收购宝贝的人,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这些设计精妙的骗局,已经让人拍手叫绝了,然而比起后面我将要写的这个骗局来,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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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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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还是有这么多朋友在看,那我就继续更,也希望在看本文的朋友能多多回复支持,谢谢!
【-管理员】
在我作相的那几年里,师父凌光祖多次对我说,天下江相派是一家。我和二师叔出门遇到难处,只要说是作相的,就会得到江湖中人的帮助,甚至连总舵主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也请出来了。可是,做旧业别说是一家,简直就像仇人一样,尽管身处一城,但拆台挤兑,各种上不了台面的阴招都使出来了。
做旧业怎么会这么肮脏?他们和江相派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云泥之别。马戏团靠的是偷盗,江相派靠的是智谋,做旧业简直靠的就是阴险。谁越阴险,谁越能发财。
【-管理员】
做旧就是作假,世间作假的都是最没有道德信念的,最肮脏龌龊的,三聚氰胺、地沟油、病猪肉冒充鲜牛肉……做旧骗的是钱财,而这些有毒食品害的是生命。一个民族能够把毒手伸向自己后代的奶瓶里,这个民族还能够自我救赎吗?是谁让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善良民族,变得如此可怕和残忍?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管理员】
我曾经问过顺娃,我们和粗布老头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顺娃向我讲起了一段前尘旧事。
清朝末年,宝兴县有一家棺材铺,生意清淡,老板为了能够让生意兴隆,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唆使两个大家族械斗,一械斗就会死人,一死人棺材铺生意就火爆了。
这两个大家族一个姓张,一个姓王。
【-管理员】
张家的孩子和王家的孩子在私塾学校里是同窗好友,有一天,棺材铺的老板先派人偷了王家孩子读过的一本书籍,然后冒充成王家的人,绑架了张家的孩子,他们故意在张家孩子的面前,说王家的事情;还故意把王家孩子眉批过的那本书籍,丢在绑架现场。
张家孩子被绑架到一座山洞里,天黑后,他趁着看守松懈,自己逃回了家,其实这是棺材铺设的局。张家人拿着那本王家孩子用过的书籍,正在商量对策,突然看到孩子回来了,又听他谈起绑匪的谈话内容,于是断定绑架的人,绝对是王家的人。
【-管理员】
张家派人上门讨说法,责问为什么要绑架张家的孩子。王家的人自然不答应,双方就开始争吵起来。争吵的结果是,问题不但没有解决,反而严重升级。
于是,两个家族展开了大械斗,共计死亡几十个人。棺材铺的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
我听到这个故事,震惊不已。棺材铺和药铺一样,做的是特殊生意。郎中如果为了多赚钱,开大处方,滥用药物,和棺材铺谋财害命是同样的道理。在一个社会里,如果医生丧失了职业道德,以赚钱为目的,那么社会就出现了严重的危机。医生和教师都是社会的风向标,他们一个医治身体,一个医治心灵。
【-管理员】
听完这个故事,我问:“这家棺材铺,是不是粗布老头所在的那家棺材铺?”
顺娃说:“是的。”
顺娃接着说:“棺材铺老板不满足于挣棺材板钱,他们也要从事做旧业。当时,县城最大的做旧业老板姓楚,棺材铺老板就与这户楚姓人家结为亲家。然而,没想到,楚姓人家的女儿嫁过去后,总是遭受打骂。后来,楚姓人家派人上门说理,却被打出来了。于是,楚姓人家把女儿接回家,两家开始成了冤家,互相拆台,互使绊脚。”
【-管理员】
我问:“你说的是楚润轩家吗?”
顺娃说:“是的。”
他们之间,原来有这样一段不解之缘。
我本以为顺娃讲述的这个版本,是最权威的版本,没想到以后,我又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
看来,这两家的矛盾,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管理员】
胖瘦老头走了,我也完成了顺娃交给我的任务,又回到刻章子摊和字画店。
我回到字画店的时候,已经到了夜晚。字画店的门半开半掩着,冰溜子和三个少年坐在字画店对面的城墙根下聊天,那三个少年我以前也见过,他们就住在附近,一个叫大眼,一个叫小眼,一个叫对眼,对眼就是斗鸡眼。在我们的的少年时代,我们都不喜欢称呼别人的名字,都喜欢叫外号,什么暓囊虎,什么邋遢鬼。暓囊虎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比别人慢半拍的人,我们都不喜欢和他玩;邋遢鬼的衣袖上有一层垢甲,那是一层又一层的鼻涕干了后形成的,他每当鼻涕流下来,就用衣袖擦一下,日久天长,就成了这样。
【-管理员】
他们都没有看到我过来,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听冰溜子讲古经。我们那里把故事叫古经。
冰溜子说:“大人们常说动物很笨,其实它们有时候很聪明,比人还要聪明。我们家邻居喂养了一条大黄狗,很凶,见了狼虫虎豹也毫不畏惧,也很听话,生人都不敢去他家。有一天夜里,邻居听到大黄狗在叫,就走出房门,隔着篱笆门向外看,看到月亮底下,他家门口的柴禾堆下,有一根树枝在来回摆动。邻居感到很奇怪,他以为是小偷,就把大黄狗放出去。大黄狗扑到柴禾堆后,突然吱地叫了一声,就没声了。接着,邻居看到一只金钱豹子咬着大黄狗的脖子,将它拖离了柴禾堆。他吓坏了,尖声叫着跑回了房子里,插上了房门。你们知道金钱豹子是怎么骗狗的吗?”
【-管理员】
大眼问:“怎么骗的?”
冰溜子说:“金钱豹子想吃狗,但是狗在栅栏门里,它进不去,再说那条狗也很离开,丝毫也不害怕它。于是,金钱豹子就藏在柴禾堆后面,嘴里咬着一根树枝摇来摇去,狗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扑过去。狗扑过来的时候,金钱豹子突然从侧面跃身而起,就一口咬住了狗的脖子。”
小眼说:“金钱豹子尽管聪明,但是和狼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喂养了一头大肥猪,夜晚把猪赶进圈里,用磨盘挡住圈门,又用杠子挡住磨盘。这样,狼虫虎豹想要钻进猪圈,钻不进去,因为有磨盘和杠子挡着。但是,有一天晚上,这家主人走亲戚没有回家,家里只有小孩和他妈妈,他们听到猪圈里有猪在叫唤,不敢出门,就隔着窗户向外看,看到院子里来了一只狼。狼想要吃猪,钻不进猪圈,想要爬墙,墙又太高。狼在院子里踅摸来踅摸去,看到墙角有一条长凳子,狼就把长凳子拖到了猪圈边,先跳上长凳子,然后跳上墙壁,又跳进猪圈。按说,狼跳进猪圈里,就跳不出来了,可是,狼在猪圈里居然能够拖走杠子,又推开磨盘,将猪赶出圈门。狼用嘴巴叼着猪的长耳朵,用尾巴抽打着猪的屁股,狼向左边推,猪就往左边走;狼往右边拉,猪就往右边走。就这样,猪和狼一并排跑远了。”
【-管理员】
大眼说:“狼确实很狡猾的,老狼更狡猾,老狼会学娃娃哭,会学猪、羊、牛叫,引诱人上当。你和狼对峙的时候,狼会在地上刨挖,吓唬你,还会压住你的声音,不让你的呼救声传出去;你看着它在你面前跑远了,就放松了警惕,可是它会突然在你的后面攻击你。我们村子里有一群孩子在村外玩,狼就摇着尾巴跑过来,孩子们以为是狗,就逗引它,他跑到一个孩子门前,突然咬住他的脖子,将他背在身上跑远了。很多人追,都没有追上。”
冰溜子说:“我们村子里的人对付狼有办法,狼生性多疑,我们就在猪圈羊圈的墙上洒一圈白灰,狼看着白灰,就不会进去吃猪吃羊了。我们村有一个人叫杨大胆,有一年冬天赶夜路请医生,他妈生了急病,但是被狼挡了道,他挥舞着棍子想吓唬狼,但是狼就是不走。怎么办?他听到老人说狼生性多疑,就把羊皮袄反穿着,爬在地上慢慢靠近狼。狼看到一个浑身长着白毛的怪物靠近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是羊吧,比羊大得多,是熊吧,又比熊小得多。狼慢慢向后退,让开了道路,这个人才过去了。”
【-管理员】
对眼说:“要说聪明,没有什么动物比得上黄鼠狼,我们那里把黄鼠狼叫黄大仙,它能够预测生死吉凶。黄鼠狼是软骨头,它的身体能收缩,有点缝隙就能够钻过去。黄鼠狼要进院子吃鸡,都是从下水道钻进去。有的人就做了能捉黄鼠狼的夹子,用木板钉成一个细长的木匣子,一头用铁丝网隔开,里面放着黄鼠狼喜欢吃的食物,做成诱饵。匣子里设有机关,只要黄鼠狼一吃食物,匣子的门就会关闭,将黄鼠狼关在里面。这个夹子,平时就放在黄鼠狼必经的下水道口。但从来没有打住过黄鼠狼。有一天晚上,这家人忘记了关院门,睡到半夜,听到院子里公鸡在叫唤,隔着窗缝一看,看到自家的公鸡向大门外跑去,公鸡的身上站着一只黄鼠狼,黄鼠狼嘴里噙着公鸡肥大的鸡冠子,摆弄着鸡头,指挥着公鸡向前跑。”
【-管理员】
我听到他们聊得热闹,也凑了过去,我说:“你们说的金钱豹子、狼、黄鼠狼确实都够聪明的,但是比起我们老家的蛤蟆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们一齐笑了:“哈哈,蛤蟆还聪明,这是头一回听说。”
我说:“你们先别着急笑,我把这段古经讲完了,你们就笑不出来了。这是我们老家的真事,办这件事情的人叫温纯,是明朝的工部尚书,我们老家的人呢。”
【-管理员】
据说猫扑论坛人气旺盛,所以想到来这里发文,可没想到这文章在这里更新了十几万字了,竟然才只获得这么一点点的回复量,着实令人诧异!这文章如果说写得不好,那我也没兴趣来这里发了,可这文章,在某著名论坛,百日内的点击量达到1000万啊!可是为什么在猫扑这里点击也不是很多,回复量更是少得可怜呢?唉!...........
希望各位看本文的朋友,多给点东西吧!
【-管理员】
他们都向我跟前凑了凑,支起耳朵倾听。我问:“你们都见过磨盘吗?”
冰溜子说:“我见过。”
大眼和小眼抢着说:“我也见过。”
对眼说:“磨盘谁还能没见过?我不但见过磨盘,还见过碾盘。”
我说:“那你们说磨盘和碾盘是干什么用的?”
对眼说:“磨盘是磨面用的,两个圆形的石盘合在一起,凹槽刚好能够对住,把小麦倒在中间的空隙中,一个石盘不动,一个石盘转着圈动,就把小麦磨成了面粉。碾盘是一个碌碡,一边大一边小,小的那边固定住,把红薯片倒在碌碡下,碌碡转动,就碾成了红薯粉。我家都有哩。”
【-管理员】
我对对眼说:“那你家日子过得不错啊。”
对眼说:“那当然,半村人都借我家的磨盘和碾盘用哩。”
冰溜子说:“赶紧讲,我想听蛤蟆怎么个聪明法。”
于是我讲起了在老家流传甚广的一个故事。
我说:“我们老家有一个人叫温纯,在明朝做过工部尚书,是个清官。有一年,他准备在家乡的河上建一座桥,为城南城北的人出行解决困难。建桥之初,他带人下到河边查看地形,选择桥址,突然看到草丛中跃起了几只蛤蟆,在他脚前一跳一蹦,呱呱乱叫。温纯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而那几只蛤蟆跳到他的前面,又对着他叫。他走,蛤蟆就拦住他;他停下来,蛤蟆就跳到他身后。温纯觉得事情蹊跷,就往回走,蛤蟆就在他的前面带路,一直把他带到了一片芦苇丛中,蛤蟆扑通扑通跳入水中。”
【-管理员】
大眼问:“是不是水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说:“是的。温纯派两个水性好的人,跳入河中。过了一会儿,他们浮上水面,说下面有一个死人,被绳索绑在磨盘上,因为绑的是死结,无法解开。温纯就让他们把死人和磨盘一起捞上来。你们看看,蛤蟆都知道温纯是大官,所以就只给他报案,你说蛤蟆聪明不聪明?”
冰溜子说:“其实每种动物都很聪明,它们也会说话,只是我们听不懂它们说什么。”
对眼问:“这个死的人是谁?谁把他绑在磨盘上沉水了?”
我说:“你问的很好,温纯也是这样问的,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死者是谁。温纯找到县衙,想知道最近是否有人报案,县衙也没有接到报案。县令提议说,把这个死者放在广场,让全县人都来辨认,先要弄清死者的身份,才能够寻找破案的线索。温纯说,这样不行的,会打草惊蛇。”
【-管理员】
大眼问:“那怎么破案?”
我说:“你甭着急,往下听。温纯看到死者背上捆绑着磨盘,就想了一个主意,从这个磨盘开始下手,寻找线索。他说,磨盘都是成双成对的,两扇磨盘合在一起,才能够磨出米面。现在这扇磨盘出现了,那就寻找另一扇。另一扇出现了,凶手也可能会出现。县令听温纯这样说,就建议套上大车,拉着这架磨盘,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寻找,看谁家的磨盘和这扇磨盘能够对上。温纯说,这样也不行,风声传出去了,如果凶手把那扇磨盘丢出去,又怎么寻找?再说,全县成千上万扇磨盘,要找到猴年马月。”
大眼说:“这个温纯说的很对。”
【-管理员】
我说:“温纯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让衙役在全县贴出告示,大量征收磨盘和碌碡,建桥用,论斤收购,一斤半钱银子。温纯想把那扇磨盘引出来。县令说,你收购磨盘就行了,干嘛还要收购磨盘?温纯解释说,如果单纯收购磨盘,会引起凶手怀疑。县令又说,一个碌碡或一个磨盘,重达一千斤,一斤半钱银子,一个碌碡或一个磨盘,就要支付五十两银子,全县这么多碌碡磨盘,县衙里哪里有钱支付啊。温纯说,刚开始的时候,你先支付给他们,到后来,你就以磨盘和碌碡太多为由,暂不过称,到时间统一过称,统一发钱。”
冰溜子说:“这个温纯太聪明了。”
【-管理员】
我说:“告示贴出来后,人们只是观望,没有人送磨盘和碌碡过来,一扇磨盘五十两银子,一个碌碡也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呢?没有人相信。第三天,城外一个村子有一个二蛋,吆着牛车送来了一扇磨盘,衙役们当场就给了五十两银子。围观的人一看,这是真的啊,没有哄人,于是前来送磨盘和碌碡的人络绎不绝,排队的人从城南到城北。这时候,县衙不再当场付钱了,说是称量忙不过来,先登记下来,到时候统一称量,统一付钱。几天后,城外来了一个人,拉来了三扇磨盘,衙役一查看,和死者身上那扇磨盘和这三扇中的其中一扇严丝合缝,就把他捉拿了。”
大眼问:“死者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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