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每天吃了饭过后在床上打滚狗狗口臭是什么原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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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身边让你珍爱的动物,可能是你前世的亲人、朋友或是爱人,
当它陪你度过你这辈子最艰难的岁月后,便会离去。”
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如果是11年前,我大概会嗤之以鼻,而现在的我,可能会相信。
但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我希望这种说法是对的。
我今年39岁,依台湾这边的说法,岁数逢“9”那年会比较难熬。
伟人尤其是如此,例如岳飞和郑成功都在39岁那年去世。
幸好我不是伟人,只是平凡的男子,所以活到40岁以上的几率很高。
虽然39岁这年应该难熬,但我在这年的运势反而逆势上扬,
甚至可说是我生命历程中的高峰。
或许当我70岁时回顾人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对39岁的我而言,
只觉得艰难的岁月似乎都过去了,从此我将平稳、安定地过日子。
所谓“艰难”的岁月是从何时开始?
大概可以从我28岁那年算起。
而我也在那年9月,养了一条狗,它叫米克。
米克的原名其实是米克斯,英文的意义是mix。
第一次带它去打预防针时,兽医在“品种”那栏填上:mix。
“mix?”筱惠问,“米克斯犬?这是哪种狗?”
“笨。”我说,“mix表示混种或杂种的意思。”
“哦。”她笑了,“不过米克斯这名字不错,我们就叫它米克斯吧。”
但米克斯只叫了两天便觉得拗口,后来干脆省去“斯”,只叫米克。
筱惠那时是我的女朋友,我在研二快毕业时经由朋友介绍而认识了她。
我们年纪相同、兴趣类似,也很谈得来,一个月后便成为男女朋友。
其实认识她的时间点并不恰当,因为我一毕业就得去当兵。
俗话说:男当兵女变心,我在入伍前夕最担心的事就是这句话成真。
记得要入伍那天,她陪我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等车。
月台上还有几对和我们一样因入伍而即将分离的情侣,
他们的神色有的凝重,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甚至如丧考妣。
只有筱惠例外,即使火车终于进站,她甜美的笑容一如既往。
“去吧。”筱惠笑着说,“放假时一定要来找我哦。”
“为什么你不难过?”我很疑惑,“你在逞强吗?”
“哪有。”她轻轻推了推我,“快上车吧。”
我上了火车,走进车厢前还依依不舍回头望着她。
“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她说。
火车汽笛声响起,我的心瞬间下沉。
“我——会——等——你。”她双手圈在嘴边,一字一字小声说。
我心头一热,眼角有些湿润。
“Bye-Bye。”她挥挥手。
“不准你追着火车跑。”火车起动的瞬间,我说。
“我才不会。”她又笑了。
筱惠果然没追着火车跑,只是站在原地不断挥手,
直到她的身影在我视线消失为止。
但有几个女孩真的追着火车跑,边跑边哭边呼喊情郎的名字,
其中有一个穿高跟鞋的女孩还不小心跌倒。
现在是怎样?在拍电影吗?
新训时我的心情还好,但下部队前我居然抽到外地签,我心想完了。
果然在外地服役期间,我只回家三次。
虽然每次都见到筱惠,而且她的笑容依旧甜美,但我担心这只是假象。
部队的老鸟说女孩通常等男孩退伍后,才会说出已变心的事实。
因为她们怕男孩想不开而成为逃兵,或是受不了刺激于是发疯抓狂,
在半夜高喊:通通都去死吧!然后开枪扫射同袍。
一年十个月后,我终于等到退伍这天。
听过《TieAYellowRibbonRoundTheOleOakTree》这首歌吗?
我的心情就像歌里所唱的一样,但我没叫筱惠在月台柱子上绑黄丝带。
我先坐船到台湾,到了后打通电话给正在上班的她,
告诉她我退伍了、刚回来,然后我再坐火车回家。
下了火车,走出车站,竟然看见她站在出口处等我。
“嘿。”筱惠甜美的笑容一如既往,“我真的没有变心哦。”
我感动莫名,那一瞬间我下定决心,我要跟这女孩一生一世。
筱惠在我服役期间背井离乡到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已待了快两年。
退伍后半个月,我也背井离乡到筱惠所待的城市里,
找了家工程顾问公司上班。
这年我和筱惠都是26岁。
为了我们的美好未来,我很努力工作存钱,不放过任何加班的机会。
原本工作很稳定,但后来公司受不景气影响,开始拖欠薪水。
我在那家公司工作一年半后,也就是我28岁那年春天,
在积欠所有员工三个月薪水的窘况下,老板跑掉了。
筱惠安慰我钱再赚就有,千万不要气馁丧志。
这道理我懂,虽然三个月将近11万块的薪水对我而言不是笔小数目。
我真正担心的是,景气实在不好、工作真的难找。
如果没有稳定的工作,我很难承诺给筱惠美好的未来。
我很用心找了两个礼拜,新工作仍然没有着落。
后来经由以前研究所学长介绍,我进了某间大学当研究助理。
这工作不算稳定,但起码有薪水,而且我决定报考公务人员高考二级,
在学校当研究助理比较容易抽空念书。
收入比以前的薪水少,而每个月最大的支出——房租却要涨了。
我告诉筱惠我想搬家,租一个便宜点的地方。
“不如我们住在一起吧。”筱惠说,“可以省一份房租,减少支出。”
“这样好吗?”
“我们得多存点钱才能结婚,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我有些迟疑,“可是……”
“喂。”她睁大眼睛,“你会娶我吧?”
“那是当然。”
“那么就住一起吧。”她笑了。
我们找了一间在老公寓顶楼的房间,十坪左右。
顶楼只盖了这房间,其余三分之二的空地种了些花草。
房东住楼下,原本这房间是给他儿子用的,但儿子现在已出国念书。
房东人看来不错,房租也比市价便宜,我和筱惠便租了下来。
我们很喜欢这个空旷的阳台,于是摆了张桌子和两个椅子,
晚上常在阳台上泡茶聊天、看看夜景。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里像是只属于我和筱惠的世外桃源。
可惜好景不常,搬进这里两个多月后,家里就遭小偷。
家里没放多少现金,值钱的东西也很少,因此损失并不大。
除了现金外,大概丢了电视、计算机、打印机和一些小饰品。
我只觉得愤怒和无奈,但筱惠却吓哭了。
“别怕。”我拍拍她的背,“有我在。”
“但你常常很晚才回家,我一个人会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使再搬家,小偷还是会继续存在。
“不如我们养条狗吧?”筱惠说。
&&& “养狗?”
“嗯。”她点点头,“狗会看家,小偷就不会来了。”
“不行。”我摇摇头,“我反对。”
“为什么反对?”她说,“你讨厌狗吗?”
“总之我坚决反对养狗。”
筱惠满脸疑惑看着我。认识好几年了,我猜想她认为已足够了解我。
在她的认知里,我应该是不讨厌狗才对。
我突然这么反对养狗,也难怪她会觉得惊讶。
其实我不讨厌狗,也不怕狗,相反的,我非常喜欢狗。
这种喜欢,恐怕比一般喜欢狗的人还喜欢。
我反对养狗的原因,只是单纯不想再养狗而已。
在我上幼儿园时,家里养了一条黄褐色短毛狗,我们叫它小黄。
小黄其实是我爸养的,据说他希望让家里三个小孩接触狗、爱护狗。
他说爱护狗的人会比较善良,也会从狗身上学会忠诚、尽责等特质。
我不晓得我是否已具备这些特质?
我只知道小黄的存在让我很开心。
我常偷偷把小黄抱上床一起睡,也常把便当中的肉块留给小黄吃。
妈妈发现后总是一顿骂,既骂我,也骂小黄。
但后来最疼小黄的人,反而是妈妈。
每天早上小黄会跟在妈妈的脚踏车后,陪她到菜市场。
然后小黄会在菜市场入口安静等待,妈妈买完菜后小黄再陪她回家。
“小黄好乖。”妈妈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小黄的头。
有次小黄钻进墙角瓦斯桶旁,把困扰妈妈很久的那只大老鼠咬死了。
“谁说狗拿耗子叫多管闲事?”妈妈笑了,“小黄乖,干得好。”
念小学时,放学后走到离家门口还有十步的地方,
小黄总是突然从家里冲出来扑到我身上,然后我抱着它,又叫又跳
那是我一天当中笑得最开怀的时候。
念初中时,我养成快到家门口便蹑手蹑脚的习惯,
没想到小黄也养成躲在门后的习惯,我一进家门它又是一个飞扑。
有天小黄突然失踪了,那时我刚升上高三,小黄已经12岁。
小黄不可能走失,更不可能会有人将它这种老狗抱走。
但我们全家人足足找了三天,却怎么找都找不到小黄。
三天后爸爸才从房子的地板下抱出小黄的尸体。
那时我们住的是老旧的和式房子,一楼地板比地面高约60公分。
地板下面的空间又黑又脏,再怎么有好奇心的小孩也不会钻进去。
小时候玩捉迷藏时,都会先说地板下面的空间是禁地,不能躲进去。
谁也没想到小黄竟然会在那里。
爸爸抱着小黄钻出来时,脸已被灰尘染黑,头发上也满是蜘蛛丝。
印象中妈妈从没哭过,但妈妈一看到小黄的尸体,却突然哭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反应,只觉得茫然。
直到当天晚上痛觉才开始出现,然后越来越痛,持续了好一段日子。
小黄陪我度过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它是我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小黄的离去,对我而言像是失去至亲和最好的朋友,我悲伤不已。
那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的“死别”经验。
我下定决心不再养狗,我不想再尝到那种痛苦的滋味。
小黄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现在因为筱惠想养狗又让我想起小黄。
也依稀想起当初的那种痛觉。
所以我坚决反对筱惠养狗。
“就养狗吧。”筱惠拉了拉我衣袖,柔声说,“好不好?”
“不好。”我说,“听我的劝,不要养狗。”
“不要就拉倒。”她似乎生气了。
“要就推起来。”我说。
筱惠瞪了我一眼,不再回话。
我试着多劝她几句,也说些无聊的话逗她,但她就是不开口。
我突然想起,筱惠很讨厌狗啊,也曾说过她不可能养狗。
记得有次我们在街头散步时,有位妇人牵了条小狗迎面走来。
那只小狗不知道怎么回事,擦身而过时对着筱惠吠了几声。
筱惠吓了一跳,那位妇人也说了声抱歉。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养狗?”妇人走远后,筱惠皱起眉头,:
“狗又吵又臭又脏,而且养狗还会干扰到别人呢。”
“等你养了狗,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我淡淡笑了笑。
“不可能。”她很笃定,“我讨厌狗,所以我一定不会养狗。”
对啊,筱惠讨厌狗,为什么现在却想养狗?
难道小偷的光顾竟然对她的心理造成那么大的冲击?
我仔细看了看筱惠的神情,她的三魂七魄似乎吓跑了一魂两魄。
“你再考虑几天吧。”我于心不忍,只好叹口气,“如果还是想养狗,
那就养吧。”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
“嗯。”我点点头,“但你要考虑仔细。”
“我一定会仔细考虑。”她张开双臂环抱着我脖子,很开心的样子。
其实还有另一个我反对筱惠养狗的理由,
那就是我担心她只把狗当成可爱的宠物。
如果这样的话,一旦这宠物不再可爱,就会有被遗弃的风险。
我念大学时,有个学妹养了一条小黑狗,一开始也是宠爱有加。
后来发现小黑狗喜欢乱叫,尤其是学妹不在家的时候。
邻居来抗议了几次,学妹也觉得它很烦,便把它载到公园放生。
念研究所时有个学姐养了条拉布拉多幼犬,非常温驯而且可爱到爆。
但拉布拉多是中大型犬,才养了一年多,可爱幼犬就变成粗壮大狗。
学姐嫌它不再可爱,也觉得家里空间不够,于是它的下场还是放生。
说是放生,实际上是让狗等死。
虽然我相信如果筱惠养了狗,是不太可能会把它放生,
但我还是担心会有万一。
我只能期待筱惠在仔细考虑过后,会觉得养狗只是她的一时冲动。
接下来几天,我在门上加了副新锁,下班后也尽快回家,
希望能让筱惠安心点,然后打消养狗的念头。
有天下班回家时,打开门突然听到小狗细碎的叫声
“我好像听见狗叫声。”我问,“你听见了吗?”
“在那里。”筱惠右手遥指墙角的一个纸箱子。
我走近纸箱,看见一只小狗。小狗看见我,又叫了几声。
“怎么会有只小狗?”我很惊讶。
“同事家里的母狗上个月生出一窝小狗,她问我要不要养一只。”
筱惠越说声音越小,“所以我就……”
不知道该说这是劫数还是缘分,我看着那只小狗,久久说不出话。
筱惠说今天回家的路程很惊险,下班后她先陪同事回家看狗。
当她看到一窝小狗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便想打消养狗的念头。
但事已至此,同事又很热心帮她挑狗,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同事抱起小狗要交给她时,她却吓了一跳,又起了鸡皮疙瘩。
即使是可爱的幼犬,她还是不敢摸,更别说抱了。
同事只好将小狗装进纸箱内,再将纸箱放在筱惠的机车上。
骑机车回家的路上,筱惠根本不敢低头看狗,全身的神经绷到最紧,
握住手把的双手也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安全回家。
我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筱惠,她拉着棉被盖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眼神流露出不安和些微恐惧,像闯祸的小孩正等着被责罚。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既然这么怕狗,干吗非得养狗?
“它断奶了吗?”我问。
“同事说它刚断奶。”
“我弄点东西给它吃吧。”
“好。”筱惠的声音很细,“谢谢。”
“既然养了狗,就要好好照顾它。”我说,“知道了吗?”
“嗯。”她的声音更细了
隔天下班回家时,除了听到小狗叫声外,竟然还听到筱惠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我急忙打开门,心跳瞬间加速。
我没看见筱惠,只见小狗在关上门的浴室外头猛叫。
“你……”筱惠发抖的声音从浴室内传出,“你赶快把它抱走。”
我把小狗抱在怀里,敲了敲浴室的门,说:“没事了,你出来吧。”
筱惠缓缓打开浴室的门,门只开了三分之一,便侧身闪出跳到床上。
“有这么夸张吗?”我叹了口气。
筱惠说小狗突然舔了她的脚趾,她又惊又怕,反射性地闪躲。
但小狗却一直跟着她,情急之下她只好冲进浴室锁上门。
于是小狗在浴室门外猛叫,她在浴室内尖叫回应。
“即使再怎么怕狗,也应该保留最后一丝人的尊严。”我说。
“什么尊严?”
“应该是小狗被关在浴室,人在浴室外面才对。”
“无聊。”筱惠看我抱着小狗向她走近,急忙挥挥手,“不要过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先让筱惠不怕狗才行。
我抱着小狗,开始训练筱惠用一根手指头轻轻碰触小狗身体,
然后再用一根手指头抚摸小狗身体。
一根手指头的训练课程结束后,接下来便是两根手指头。
最后筱惠已经敢用整只手掌抚摸小狗身体。
“你真是厉害,竟然只花三天就敢用手摸小狗了。”
“你这是赞美?”筱惠白了我一眼,“还是讽刺?”
我笑了笑,将怀中的小狗作势要递给她。
筱惠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接下来的训练课程是让筱惠从小狗背后抱起小狗。
当她习惯了以后,便要尝试看着小狗眼睛,从小狗正面抱起小狗。
这部分最难,筱惠迟迟不敢动手,我怎么鼓励都没用。
“你做不到的话,我就不娶你了。”
&&& “你敢?”
“你敢不抱小狗,我就敢不娶你。”
“抱就抱。”筱惠别过脸、闭上眼睛,终于从小狗正面抱起小狗。
“眼睛要张开。”
“知道啦!”筱惠睁开眼睛,转头面对小狗。
小狗突然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筱惠先是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开心。
可能是筱惠太开心了,也可能是一时冲动,她竟然将小狗抱进怀里。
“你逃不掉了。”筱惠抚摸怀中的小狗,笑着说,“你得娶我了。”
“这是我的荣幸。”我也笑了。
经过了六天,筱惠终于不再怕狗。
筱惠开始用“狗狗”称呼小狗,也开始喂它吃
她还会问狗狗“吃饱了吗?”、“好吃吗?”之类的蠢问题。
晚上我们在阳台聊天时,筱惠总是将它抱在怀中。
“应该要帮狗狗取名字了。”筱惠说。
狗狗的毛色以白色为底,掺杂着黄褐色,很难用传统的颜色命名法。
我和筱惠只好想些名字,但想了几天,所想到的名字都不甚满意。
直到第一次抱着狗狗去打预防针时,才决定把它取名为“米克斯”。
两天后再改叫“米克”。
米克是只活泼好动的公狗,常常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精力十分充沛。
有时我嫌它吵,便会斥责:“米克!安静点。”
“米克是狮子座,活泼好动是它的本性。”筱惠立刻回嘴。
“米克是狮子座?”我很纳闷。
“米克是在8月出生的呀,当然是狮子座。”
“不。我的意思是狗也有星座吗?”
“星座学是利用天体的位置来解释人的性格和命运。如果星座学可以
适用于地球上的人,那么狗当然也适用。因为狗也在地球上呀。”
我看着筱惠和米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了训练米克不能在房间内大小便,我不得不施加一点暴力。
筱惠看到我打米克时会很心疼,总是阻止我,甚至一把抱走米克。
在她的干扰下,训练米克便毫无成效,米克依然在房间内大小便。
有天早上我起床时,发现裤子竟然湿了,我吓了一跳,莫非尿床了?
但我不可能尿床,而且我早已过了青春期,也不会在梦里遗失了什么。
后来才发现那是米克的尿。
“如果你要把米克抱上床一起睡,就得让我训练它到阳台大小便。”
我指着裤子上那滩尿渍,神情有点严肃。
“好吧。”筱惠抱起米克,似乎怕我打它,“不过你不可以打太重。”
“我会轻一点打,你放心。”我说,“你只要忍耐几天就好。”
接下来几天,我只要一逮到米克在房间内尿尿,便当场打它。
筱惠总是别过脸、捂住耳朵,不敢看也不敢听它的哀叫声。
然后我用卫生纸擦干它的尿,再将卫生纸团放在阳台角落。
到了第四天,米克终于知道要到阳台上放了一堆纸团的地方大小便。
筱惠很宠爱米克,喂食和洗澡也都一手包办。
当她发现米克的碗内还有剩下的食物时,便会抱着米克,
把剩下的食物放在掌心,让米克慢慢舔着她的手掌。
米克在洗澡时很安静,偶尔会举起前脚,露出腋下,让筱惠刷洗。
筱惠总是一面帮它洗澡,一面哼着歌。
洗完澡后她会拿吹风机吹干它全身每一根毛,不管是白色还是黄褐色。
毛吹干后,米克便会兴奋地在房间内绕圈子,然后在筱惠的脚边磨蹭。
米克的出现或许激发了筱惠的母性,于是筱惠把米克当儿子般对待。
筱惠开始对米克自称“妈妈”,并把我称为米克的“爸爸”。
于是在它的认知里,“米克”是自己,“妈妈”是筱惠,“爸爸”是我。
记得第二次带米克去打预防针时,当晚米克竟然出现了过敏反应。
米克全身发痒,满脸都是红疹,拼命用后脚猛抓脸,抓出几道血痕。
筱惠又慌又心疼,整晚抱着米克不睡,并朝它脸上猛吹气希望能止痒。
“米克乖,不要乱抓。”她几乎快哭了,“妈妈吹吹就不痒了。”
第二天筱惠请了假,早上带它去给兽医诊治,下午也在家陪着它。
因为心里还深埋着小黄离去时的痛苦记忆,所以我很努力控制情感,
不断提醒自己米克只是宠物,决不能把它视为亲人。
但当我对米克自称“爸爸”时,才惊觉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回不去了。
我无法再单纯扮演主人的角色,因为米克早已成为我的亲人。
米克不知不觉间进入我和筱惠的生活,它是家里的一分子,无法排除。
狗长到一岁多,就是成犬。米克也不例外。
由体型看来,米克是中型犬,体重约15公斤。
但即使米克已是成犬,它仍然保有狮子座的活泼好动本性。
平时我会陪它在阳台追逐、拔河、丢棍子,还有空中接球。
拔河是它的最爱,它咬住旧衣服一端、我抓住另一端,互不相让。
偶尔我会带它到公园遛遛,当它知道要出门时,总是兴奋得又叫又跳。
如果狗的世界里也有乐透,那么米克的反应就像中了乐透头奖。
可惜这城市对狗并不友善,很多公园禁止狗进入。
《精武门》里,上海租界内的公园挂着“狗与华人不得进入”的牌子。
李小龙看到后,很气愤地一脚踢掉。
“米克。”筱惠也很生气,“咬掉牌子,告诉他们你不是东亚病夫。”
我只好骑机车载着筱惠和米克,到20分钟车程外的公园。
米克坐在机车上时,前脚会抓住机车手把,昂头挺胸,意气风发得很。
我常说它是骄傲的狗。
但即使在不禁止狗进入的公园内,我们牵着米克散步时,也会遭白眼。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那么讨厌狗?”筱惠皱起眉头。
我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以前也跟他们一样。”我又笑了笑,“别介意了,我们散步吧。”
米克不是宠物犬,它具有现代很多宠物犬已失去的看家和护主的本能。
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米克总是立刻跑到门边警戒,甚至会低吼。
我和筱惠白天都得上班,但我们不再担心家里遭小偷。
因为我们打从心底相信米克,它比最先进的保全系统还值得信赖。
有个假日下午米克拼命朝楼下猛吠,怎么阻止它都没用,我很纳闷。
隔天才知道住楼下的房东,家里被闯空门。
朋友们来家里做客时,米克总是很凶,我得紧紧抱住它以免它咬人。
由于米克是长毛犬,毛茸茸的很可爱,又有双看似无辜的眼睛,
朋友们总想趁我不注意时偷偷摸它一下,于是惨剧偶尔会发生。
例如筱惠的同事便被米克咬了一口,送去急诊室缝了三针。
有次我和筱惠带着米克坐在庭园咖啡店时,有位妇人擦撞到我们桌角。
米克立刻冲上前咬了妇人左腿,她当时穿着牛仔裤,牛仔裤竟被咬破。
事后我连声道歉,也陪着那位妇人连续三天到医院治疗和检查。
自从养了米克后,我和筱惠就没办法去度那种要过夜的假。
因为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还没回家,米克就会一直在门边趴着,
静静等着我或筱惠回家。
虽然有所谓的宠物旅馆,但筱惠不想让它在陌生地方的铁笼内过夜,
宁可放弃度假。因此米克间接帮了我们省下一些钱。
碰到农历春节时,筱惠得回她老家过年,我只好带米克回我老家过年。
我妈因为曾养过小黄,所以很想亲近米克,但米克根本不理她。
在我不断劝说与我妈的努力下,过了几天后它才勉强让我妈喂食。
年假过完后,米克第一眼看到筱惠时,总是歇斯底里地叫个不停。
好像分别几十年的亲人突然重逢一样。
关于未来,已经不只是我和筱惠的事,米克也包含在内。
从28岁那年开始,我总共参加一年一度的高考二级考试三次。
第一年平均分数差了5分,第二年平均分数只差1分。
差1分其实也不算是只差一点点,因为差距在1分内就可上榜的人,
大概可以从我家楼下排到巷口的7-11。
原以为第三年应该可以考上,但结果差了1.5分,反而退步。
第三次落榜那天,是我30岁那年年底,我即将迈入31岁。
30岁快过完了,我仍然一事无成,连个稳定的工作也没有。
我的心情很糟,但不想让筱惠察觉以免她担心,
便告诉她我想一个人带着米克出去走走。
我骑着车载着米克到很远的公园,然后在那个陌生的公园走了一圈。
找了张椅子坐下后,开始思考着未来在哪里?
继续考下去?还是放弃高考,另外找个稳定工作?
“米克。”我低下头看着它,“你觉得呢?”
米克抬头看着我,没出声音,只是坐在原地静静陪着我。
我大约坐了一个小时才离开公园,再骑车载米克回家。
“了不起不当公务员而已,不必太难过。”我一进门,筱惠便开口。
“你知道了?”
“你只有在心情很差的时候,才会丢下我,一个人带着米克出门。”
&&& “抱歉。”
“其实你落榜了,我反而很开心呢。”
“啊?”我很惊讶。
“你知道吗?”筱惠说,“公务员如果贪污,罪会很重。”
“我当然知道。”我很纳闷,“可是这和我落榜有关吗?”
“如果你考上公务员,你可能会犯贪污罪。”
“胡说。”我很笃定,“我不可能贪污。”
“你自己当然不可能。”她说,“但为了我,你可能会贪污。”
“你把我当吴三桂吗?”
筱惠笑了笑,走到我身旁,直视着我。然后说:
“万一将来我得了一种很严重或是很奇怪的病,需要花几百万元治疗。
如果你那时是公务员,你一定会想办法贪污几百万让我治病吧?”
“这……”我一时语塞。
“但我宁可死去也不愿看到你为了我而犯法。”她笑了笑,
“所以你没考上公务员最好,这样我就不必担心了。”
虽然筱惠举的例子很无厘头,但我知道她的用意只是为了安慰我。
“我……”我突然觉得心有点酸,“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呀。”她说,“只要你娶我就好了。”
“我会的。”
“我要你完整地说。”
“筱惠。我会娶你。”
“好呀。”筱惠笑得很开心。
我辞去大学里的工作,反正研究助理的工作性质既不稳定也做不长。
而且我老板明年就从学校退休了,他一退休我还是照样失业。
我积极找新工作,也向以前的同学打听哪里有缺?
很幸运的,31岁那年新春,我进入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工程顾问公司。
这公司的营运一直很好,制度很健全,待遇也比一般公司高。
我相信只要肯努力,这工作可以持续做下去,一直到退休。
新工作做满半年后,一切都很稳定,应该可以准备成家了。
米克这时候刚满3岁,毛越来越长甚至会完全盖住眼睛。
虽然它看起来满脸大胡子好像很老,但其实它正值青年时期。
洗澡时还好,但吹干就是大工程了,筱惠得用吹风机吹一个半小时。
也因为这样,自从米克变为成犬以来,筱惠已弄坏了三台吹风机。
每当带它出去散步时,我都会怀疑它是否看得见路?
也常碰见看不下去的欧巴桑说:“你嘛好心一点,帮狗剪个毛吧!”
但我们找了几家宠物美容店,米克都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米克太凶了,根本没有人可以靠近它帮它剪毛,甚至还有人被它咬伤。
后来经由朋友推荐,终于找到一个极具爱心又不怕死的宠物美容师。
她养了五条狗,深谙狗性,懂得以朋友而非驾驭者的角色去接近米克。
她似乎很有一套,戴上口罩的米克会勉强让她修剪毛,也会让她洗澡。
筱惠也因而轻松不少,帮米克洗澡的工作偶尔可以让别人分担。
31岁那年秋天的某个夜晚,我和筱惠在阳台看夜景,米克趴在身旁。
那晚的天气十分凉爽,夜空中甚至出现难得的星星。
“米克。”我低下头说,“你赞不赞成爸爸跟妈妈结婚?”
米克突然直起身,前脚抓住我大腿,拼命摇晃尾巴。
“米克赞成了。”筱惠笑说。
“不,米克非常反对。不然它干吗摇尾巴?”我说,
“这跟人类用摇头表示反对是同样意思。”
“喂。”筱惠突然很正经,“我生气了。”
“抱歉。”我赔个笑脸,“你说得对,米克确实赞成了。”
“那你该怎么说?”
“嫁给我吧。”
“我要你完整地说。”
“筱惠。”我牵起她的手,左膝跪地,“请你嫁给我吧。”
“嗯。”筱惠点了点头,笑了笑,但眼眶有些潮湿。
我们打算明年开春就结婚,也计划买个房子,组个新家庭。
我和筱惠的老家都不富裕,可能没有多余的钱赞助我们买房子,
而且我们也不想向家里要钱,毕竟都30几岁了,怎能再跟家里伸手?
我们看中一间屋龄12年的公寓房子,两房一厅,室内约20坪。
虽然房子又旧又小,但房价较便宜,周围环境也还可以。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附近有座不禁止狗进入的公园。
这几年省吃俭用下来,我和筱惠都有些积蓄,加起来应该够付头期款。
剩下还有七成的银行贷款,下半辈子再继续做牛做马慢慢还。
然而在年底时,我上班公司所在的大楼竟然发生火灾。
起火点在15楼,公司在17楼,火势向上延烧,整间公司付之一炬。
幸好火灾是在假日期间发生,因而并没有造成公司任何人员伤亡。
公司短期内无法营运,便给了员工一笔资遣金,请他们另谋高就。
于是我这好不容易找到的稳定工作,又没了。
而距离预定的婚期,只剩两个多月。
结婚是件大事,不只牵扯到两个人,也牵扯到两个家族。
关于婚前的提亲、婚纱、寄发喜帖等,结婚当天的婚宴、仪式等,
需要烦心的事情既多又杂,而且得事先规划处理,也得花不少钱。
但我当务之急却是再找新的工作,而我的钱也几乎全投进新房子了。
脑袋突然装进太多急需解决的问题,都快炸裂了。
“一切从简吧。”筱惠说。
“理论上结婚一生才一次,要很慎重。”我说。
“要慎重的是结婚的心态,不是结婚的过程。”
“什么心态?”
“你考虑清楚要走入婚姻吗?”她没回答,反而接着问,“你知道将来
必须对伴侣永远忠诚吗?你了解组一个家庭所需担负的责任吗?”
“我当然已经考虑清楚,也很明确知道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这样就够慎重了呀。”她笑了笑,“至于结婚的过程,简单就好。”
筱惠说服了我,我们便决定去法院办理手续简单的公证结婚,
一个月后在我老家补请婚宴。
至于婚纱摄影,筱惠挑了一家很便宜的公司,而且是拍最便宜的那种。
我们还让米克入镜,然后选了张米克站中间、我和筱惠弯着身子分站
左右的照片来放大并加框,打算将来挂在新房子的卧室墙上。
“蜜月旅行你想去哪?”我问。
“去东部就好了。”
“开什么玩笑?”我吓了一跳,“至少是得坐飞机离开台湾的地方。”
“那就澎湖吧。”她说,“澎湖也可以坐飞机去呀。”
这点我坚决反对,我让她选日本或韩国,但她要更近更便宜的地方。
最后我们各退一步,就到香港度蜜月,四天三夜。
而且还是旅行社正促销的优惠方案。
新工作方面也有进展,有个大学同学因为要离开这城市回老家工作,
便向他老板推荐我顶替他的缺。那位老板约了我面谈后,决定用我。
我上班一星期后,发觉这里的工作量较大,而且待遇偏低。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好不容易有了新工作,要认真做才是王道。
新房子的过户手续也办好了,我和筱惠打算公证结婚后就搬进去。
距离公证结婚还有一个礼拜,我突然想到还得买一只戒指。
筱惠很体谅我,处处帮我省钱,无论如何在戒指方面我绝不能寒酸。
我想买一只钻戒,但现实的情况是,我的口袋和存折都空了。
跟家里借钱吗?不好。
买房子都没开口跟家里要钱了,何况只是买一只钻戒。
而且家人如果知道我连买钻戒的钱都没有,会很担心我的经济状况。
找银行预借现金吗?也不好。
万一养成向银行预借现金的习惯,以后很容易会变成卡债族。
我又骑车载米克到很远的公园,绞尽脑汁思考钱从哪里来?
即使是便宜一点的钻戒,少说也得两万多块吧。
如果把机车卖了,了不起也才一万块,而且筱惠马上就知道了。
当她知道我把机车卖掉筹钱去买钻戒的话,一定会很生气。
看来只好跟朋友开口借钱了。
但是我脸皮薄,开这种口很艰难,而且也会让朋友为难。
“米克。”我低下头看着它,“你觉得跟朋友借钱好吗?”
米克没出声音,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吐了吐舌头。
我猛然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觉得我实在太过分了。
筱惠都可以委屈自己、处处替我设想,为什么我不能像她一样?
为了筱惠,即使赴汤蹈火也不该皱眉头,何况只是向朋友开口而已。
决定了,就跟朋友借钱吧。
“喂。”我一进家门,筱惠便说,“你又一个人带米克出门了。”
“抱歉。”我说,“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思考一些事情而已。”
“你在想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笑了笑,“而且我已经想通了。”
“到底是什么事?”
“我只是在想公证结婚那天要穿什么而已。”我赶紧编了个理由。
筱惠似乎不信,从头到脚打量着我全身。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
“电影或电视里,常出现男生偷偷买戒指给女生并向她求婚,然后
女生总是又惊又喜的情节。”她顿了顿,“我觉得这是骗人的。”
“为什么是骗人?”
“你晓得我手指的尺寸吗?我左手的无名指该戴多大的戒指?”
我完全答不出来,而且她提到戒指时也让我吓了一跳。
“对嘛。”她说,“戒指的尺寸很细,通常得亲自去试才知道合不合。
男生根本不知道女生手指头大小,又怎么知道该买多大的戒指?”
“好像有道理。”
“但电影或电视里的女生看到戒指后总是喜极而泣,然后让他将戒指
套进她手指,而戒指也会刚好。你不觉得这是天大的谎言吗?”
“他可以事先带她去量手指尺寸啊。”
“笨蛋。”筱惠笑骂,“这样还能叫惊喜吗?”
“哦。”我应了一声。
“既然这种浪漫情节是谎言,我们就不该被骗,更不该效仿。”
“嗯。”我有点心虚,“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你是不是想偷偷买戒指给我?”
“啊?”我大吃一惊以致结巴,“哪……哪有。”
“你少骗我了。”她问,“还有,你身上没钱了,你怎么买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了?”我又吃了一惊,而且这一惊非同小可。
“拜托!我是你老婆耶!”筱惠笑了起来,“如果连老公身上有多少钱
都不知道,那我下半辈子还混什么。”
我觉得很尴尬,不禁满脸通红。
“说吧。”筱惠淡淡笑了笑,“你哪来的钱买戒指给我?”
“我……”我顿了顿,“我打算跟朋友开口借钱。”
“跟朋友借不如跟我借。”她拍了拍胸口,“我还有钱,明天我们一起
去挑戒指吧。”
&&& “这……”
“先说好,我不喜欢钻石,所以别买钻戒。”
“你不喜欢钻石?”我很纳闷。
“听说很多钻石背后沾了非洲人民的血,所以才会叫血钻石。”她说,
“如果结婚时戴钻戒,婚姻也许会不幸呢。”
&&& “胡说。”
“总之我们买简单的金戒指就好。”
“可是……”我吞吞吐吐,“可是我想买钻戒给你,因为……”
“我问你。”筱惠打断我,“你是真心想娶我吗?”
“嗯。”我点点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想娶我的念头?”
“退伍那天,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
“你以后会不会变心?”
“不会。”我摇摇头。
“你会永远真心待我吗?”
“嗯。”我又点点头。
“钻石太坚硬了,我不要。”筱惠双手环抱着我的腰,脸贴住我胸膛,
“我只要你这颗柔软的心。”
我感动到无以复加,也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
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米克突然叫了一声,惊醒了我和筱惠。
“米克来。”她朝米克招了招手,“妈妈抱抱。”
米克直起身,前脚搭着她的腰,她弯下身左手搂着米克,右手抱着我。
我也弯下身腾出右手搂着米克,左手依然抱着筱惠。
“我们三个一定会很幸福的。”筱惠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隔天我们到银楼买了一只金戒指,才花了两千多块。
这只金戒指的样式很简单,不过是单纯的圆,没任何装饰和图样。
筱惠说这只金戒指很像电影《魔戒》中那只充满神奇力量的魔戒,
两者都是单纯的圆,只不过魔戒上面多刻了一些文字而已。
“也许威力越强的戒指,造型越简单。”她把玩着那只金戒指,笑说:
“戴上它后,搞不好会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帮助我们白头偕老呢。”
32岁那年3月,我和筱惠到法院办了公证结婚。
结婚后三天,我、筱惠和米克搬进了属于我们三个的新房子。
前任屋主据说移民到加拿大了,因此电器和家具都没搬走。
这些电器和家具虽然有点老旧,但还堪用,我们便留了下来。
等将来有钱后再一样一样换新。
搬过来的东西大致整理完后,我和筱惠就带着米克到附近公园走走。
它似乎对这座公园有极大的兴趣,我一直被它拉着跑,筱惠在后面追。
看来米克很喜欢这里,搬来这里真是搬对了。
蜜月旅行前夕,我和筱惠把行李装进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照理说度蜜月应该是很快乐的事,但我们整理行李时却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似乎感染了米克,它一直绕着行李箱来回走动。
自从养了米克三年半以来,每个夜晚我和筱惠起码会有一个陪它过夜。
如今米克即将要独处三个夜晚,因此我们的心里都很不安。
出发前一天,我跟朋友借了车,打算先送米克回老家,隔天再去机场。
我老家在南部,而且我们是从高雄小港机场出发到香港,所以顺路。
我开车上了高速公路,筱惠在后座安抚似乎有些不安的米克。
“护照、机票确定都带了吧?”我问。
“嗯。”筱惠笑说,“也记得带了米克。”
“我们再想想看,是否还有什么东西忘了带?”
“呀!”筱惠突然叫了一声,“忘记带行李箱了!”
我差点紧急煞车。
新家在四楼,开车出发前我先将行李箱搬到公寓一楼铁门边,
没想到竟然忘了搬上车。
我赶紧下了交流道,在路上回转后,再上高速公路往回走。
当看到行李箱还好端端地放在一楼铁门边时,我和筱惠同时放声大笑。
这件只记得带米克却忘了带行李箱的糗事,被朋友们嘲笑了好多年。
我把行李箱搬上车后,再重新开上高速公路回老家过夜。
隔天天色才蒙蒙亮,我和筱惠便像小偷似的轻轻打开大门准备离去。
米克发现后冲了过来,我赶紧将门关上,它只能隔着门吠叫。
米克吠了几声后,没听见我们的回应,便开始发出呜呜声。
筱惠很心疼,不断在门边说:“米克乖,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你们赶快走吧。”被米克吵醒的妈妈说,“别误了飞机航班。”
不知道别的夫妻蜜月的第一晚会如何度过,我想一定浪漫到无尽头。
也许女生会穿上糖果内衣或巧克力内裤等。
“米克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筱惠问。
“应该还好吧。”我说。
“你也不确定吗?”
“嗯。”我说,“不过我妈一定会好好照顾它。”
结果我们蜜月的第一晚,却是在担心米克是否安好的气氛下度过。
从香港度完蜜月回台湾,才刚回到老家门口,便听见米克在门边狂吠。
妈妈开了门,米克火速冲出来先扑到筱惠身上,连续扑了三次后,
再转身扑向我,嘴里一直叫个不停。
米克的叫声很有喜极而泣的味道,我猜想它可能原以为被遗弃了。
妈妈说米克这几天几乎没吃,整晚守在门边,连续三晚都是。
“米克。”筱惠蹲下身紧紧抱住米克,“妈妈不会再丢下你了。”
蜜月旅行结束后,我们三个开始进入新的生活轨道。
客厅的落地窗外有小阳台,摆了洗衣机,也在那里晒衣服。
主卧还算宽敞,窗外有窗台,我们在窗台上种了盆金橘图个吉利。
主卧墙上没什么装饰,只挂着那张米克也入镜的结婚照。
另一个小房间当成我的工作室,里面摆了计算机和接口设备。
晚上米克睡在我们床边,至于是哪一边就很随机了。
但如果它睡前躺在我这边,早上就会躺在筱惠那边;
反之睡前如果在她那边,早上就会在我这边。
米克偶尔会说梦话,睡梦中会哼哼啊啊乱叫,我怀疑是梦到猫。
每天早上要出门上班时,米克会走到门边看着我坐下来穿好皮鞋。
“爸爸要上班了。”我穿好鞋,摸摸它的头,“米克要好好看家哦。”
然后米克目送我站起身,开门离去。
下班回家时米克就激动多了,我刚爬上四楼就会听见它的叫声。
我一进门,它咬起我的室内拖鞋就跑,我脱下皮鞋后便开始追它。
我得和米克在房子内追逐几分钟它才会停下来,然后它咬着拖鞋头、
我抓着拖鞋尾,再互相拉扯一分钟。
最后我才慢慢掰开它的嘴,把拖鞋拿出来穿上。
这过程包含了它最爱玩的游戏——拔河和追逐。
搬进这里后筱惠发明了一项可以跟米克玩的新游戏。
&&& 她会先使眼色给我
然后趁米克不注意时躲起来。
“米克。爸爸呢?爸爸在哪里?”筱惠假装很惊慌,“快去找爸爸。”
它便会焦急地在屋子里四处又嗅又找,一旦发现我后便扑向我,
然后再跑回筱惠身边摇尾巴。
有时是筱惠躲起来,我叫米克去找妈妈。米克的动作顺序还是一样。
筱惠说这叫捉迷藏,不管玩了多少次,米克每次总是很认真找。
除了出门散步时得用绳子拴住它以便牵着它外,我们从没拴住米克,
更别提用笼子之类的东西关着它。
它是家里的一分子,它爱待哪就待哪,想睡哪就睡哪。
但如果有工人来家里装修时,我得先将它关进小房间,以免它伤人。
米克会狂吠而且前脚不断抓着房门弄出很大的声响,房门布满了爪痕。
“你们的狗好凶。”工人要离去时似乎心有余悸。
朋友如果来家里做客时就不能把米克关进小房间了,不然会很吵。
我只好把米克紧紧抱住,不断说:“米克乖,这是爸爸的朋友。”
过了十分钟左右,如果米克停止低吼,我便会试着慢慢放开它。
在我随时保持警戒下,米克会走近朋友身边嗅一嗅,再走回我身边。
朋友只要来过两次,第三次再来家里时我便不必再抱住米克。
它只会走到朋友脚边嗅了嗅,有时还会摇摇尾巴。
但朋友不管来过多少次,我都会叮咛他们千万别摸米克。
由于住的是公寓,同一层楼里还有其他三户。
每当同一层楼的邻居经过我家大门前时,米克总会冲到门边,
俯下身朝着门缝,隐隐发出低吼声表示警告。
还好这时米克不会神经质似的狂吠,不然邻居抗议的话我就伤脑筋了。
有次在门外碰见隔壁的男主人,他说他经过我家大门时总会绕个圈。
我只能跟他说抱歉,家里的狗太凶,希望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没关系。”他笑了,“倒是我太太很羡慕这种天然的保全系统。”
附近的公园只要走三分钟,因此我和筱惠几乎每天都会带米克去公园
如果哪天我们很忙或很累以致没带它去公园时,它便会一直望着我,
嘴里还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后来只好天天都带它去公园,风雨无阻,即使是台风夜也一样。
刮台风的夜里,我会让筱惠待在家,然后我一个人带米克去公园。
我穿着雨衣、左手撑伞(伞用来帮它遮雨)、右手牵着米克,
顶着狂风暴雨在公园里散步。
说是散步,其实是狼狈地摇摇晃晃行进。
在这样的风雨中,伞根本无法完全遮雨,米克总是淋得全身湿透。
但即使全身湿透,也丝毫不减米克逛公园的兴致。
由于这公园不拒绝狗进入,因此很多养狗的人会来这里遛狗,
也常聚在一起聊聊养狗经,但我和筱惠通常不会加入。
一来他们养的是血统纯正的名犬,而米克是mix;
二来我怕米克万一咬伤了他们的狗,我会赔不起。
我们一家三口只是单纯来公园散步而已,没有养狗经可聊。
也许是因为来这公园的狗大多是各式各样具纯正血统的名犬,
所以米克这只混种狗反而特别。
“这是什么血统的狗?”他们通常好奇地问,像是发现新大陆。
“只是混的。”我总是这么回答。
“哦。”他们应了一声,语气有些失望。
米克只是混种狗,它的爸爸和妈妈也只是在这城市混口饭吃的人。
掺杂两种毛色而且头发又长又乱又卷的米克,在公园里还满有名的。
人们似乎觉得它很可爱,总会停下脚步多看它几眼。
“这只狗的长相还满性格的。”他们总笑着对我说。
不过后来发生一白战三黑的事件,大家印象改观,开始有点敬畏它。
公园里有三只黑色的流浪狗,平时总是在公园里闲晃和觅食。
有次其中一只黑狗主动靠近并挑衅米克,我不想多生事端,
拉着米克走开,但黑狗紧跟在后,不断朝米克狂吠。
突然间黑狗发动攻击,我急忙抱起米克跑开,但黑狗依然紧追不舍,
黑狗前脚甚至搭上我裤腰带以便攻击米克。筱惠吓坏了,尖叫起来。
米克则发出怒吼,满脸狰狞、露出利牙。
我忍无可忍、退无可退,解开拴住米克的绳子,把米克放下。
米克扑上去与黑狗厮打,不到两回合,黑狗便发出哀叫声,
然后夹着尾巴逃走,米克追了二十公尺远。
没多久那只黑狗竟伙同其余两只黑狗冲向米克,我大惊失色,
抄起随身携带帮米克清理大便的小铲子,冲上前准备加入战局。
但我还没大显身手,米克即大获全胜,三只黑狗落荒而逃。
这一仗虽不像三英战吕布般精彩,但一白战三黑却在公园内流传。
“那就是那只很凶的狗。”他们在我背后小声说。
不过米克很受小孩子欢迎,我想可能是因为它的招牌动作吧。
米克常会坐直身子,伸出右前脚或左前脚往空中抓啊抓。
这动作很像日本招财猫的典型姿势,我个人觉得有失狗格。
小孩子们常会主动靠近想摸摸米克,我总是很紧张地阻止。
偶尔有白目的小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摸了米克一把,
米克虽然不高兴,但并没有吠出声,更没有想咬人的意图。
我觉得米克似乎成熟了不少。
米克逐渐步入中年,是该成熟了。
结了婚的我也一样,得更成熟才能承担更多责任。
我已经有房贷的压力,将来也可能有小孩,我得更努力工作存钱。
可是我一直觉得薪水偏低,调薪的速度又慢,我只能更节省开支。
筱惠也很节俭,有时我想帮她买件新衣服、耳环或包包之类的,
她总会笑说她已经是欧巴桑了,没人要了,不需要再打扮了。
对我们而言,周末晚上出门找家餐厅,然后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就是最大的花费。
结婚满两年,也就是我34岁、米克5岁半的那年春天,筱惠怀孕了。
第一次产检照超音波时,医生说屏幕上一闪一闪的亮点就是胎儿心跳。
好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啊,我和筱惠都这么觉得。
我们常仔细瞧着那张黑白超音波照片,虽然胎儿只有花生米般大小,
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我们只要看着照片,就有种莫名的幸福感。
“米克。”筱惠指着照片,“这是你的弟弟或妹妹哦。”
米克嗅了嗅那张照片,抬起头看着筱惠,吐出舌头像是在微笑。
在台湾,女性34岁怀孕就算高龄产妇,所以筱惠刚好算是高龄产妇。
我们很小心,上下楼梯时我都会牵着她的手,在公园散步时也是。
第二次产检时,医生刚照完超音波,便淡淡地说:
“胎儿不健康,我建议刮除。这是很简单的小手术。”
我和筱惠一听便傻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不管多么不健康……”过了一会,我终于开口,“我都会抚养他。”
“抱歉,我刚刚没表达清楚。”医生看了我一眼,“胚胎停止发育了,
没多久便会排出母体。为避免排不干净,我才建议动手术刮除。”
我和筱惠无法作决定,因为我们还抱着胎儿可能会再长大的微薄可能。
医生要我们回去考虑,再约时间进行刮除手术。
如果这期间内胎儿排出母体,可能会伴随大量的血,要我们别惊慌。
走出医院,我觉得阳光好刺眼,眼睛根本睁不开。
我和筱惠一路上只说中午吃什么之类的话,没提到胎儿。
“刚刚你跟医生说,不管胎儿健不健康,你都会抚养他。”
一回到家,筱惠笑了笑,说,“我很感动呢。”
“我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吧。”我勉强挤出微笑。
电话响了,筱惠接听。应该是筱惠的妈妈打来询问产检结果。
筱惠先跟她妈简单聊了几句,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反应。
“孩子……”筱惠突然哽咽,泪水迅速滑落,“医生说孩子没了。”
直到此时,我才开始有了痛觉,而且越来越痛。
米克似乎察觉到气氛变得诡异,慢慢走近筱惠,筱惠低头摸了摸它。
然后她抱起米克,将脸埋进它的身体。
一个礼拜后,果然如医生所说,筱惠排出大量的血。
到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排得很干净,不需要再动手术。
根据台湾的相关规定,怀孕二个月以上未满三个月流产者,有一星期产假。
我让筱惠好好休息一个礼拜,米克就由我负责带去公园散步。
但有天我却发现她瞒着我,偷偷带着米克出门。
或许她跟我一样,很难过又不想让人担心时,便会一个人带米克出门。
我难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试着找待遇较高的新工作,但没找着。
虽然工作的理由是为了养家糊口,但多少也有点专业的骨气在里头。
我总是很敬业,把事情做到最好,有时会希望别人看到我的用心。
可惜在这份工作上我只能得到薪水,因此我做得不太开心。
每当觉得郁闷时,我总会逗弄米克,借着跟它在地上翻滚嬉闹,
我的心情也找到抒发的出口。
筱惠也因此常说我是长不大的小孩,都这么大了还在地上跟狗玩。
“难怪你的衣服上都是米克的毛。”她说。
屋子里到处是米克掉落的毛,墙角、桌脚和沙发底下也常出现毛团。
如果我穿深色衬衫,衬衫上会出现很多细细的条纹,那便是米克的毛。
我得拿出胶带,把毛一根根黏掉。
35岁那年夏天,米克满7岁,它的中年时期应该快结束了。
但我感觉不出米克的变化,每天下班回家我跟它追逐抢拖鞋时,
它依然精力充沛,反倒是我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有天我在小房间内工作到深夜,终于忙完后走进卧室想睡觉时,
看到筱惠偷偷擦拭眼泪。我猜想或许她又想起流产的事。
“别难过了。”我拍拍她肩膀,“我们都还年轻,孩子再生就有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而难过。”
“喔?”我很疑惑,“那你为什么难过?”
“我看到你的白头发了。”
“这个年纪出现几根白头发很正常。”我笑了笑,“帮我拔掉吧。”
我低下头想让她帮我拔白头发,但她迟迟没有动作。我只好抬起头。
“刚认识你时,我们都是24岁,好年轻呢。”筱惠说,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你有白头发。”
“头发总会变白的,这就是岁月。”我说。
“你的压力一定很大,需要烦心的事情也很多吧。”她看了看我,
“我很抱歉让你这么操劳,也很心疼你不再年轻了。”
“别胡思乱想。”我摸摸她头发,“睡吧,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
在拥挤的城市里,大多数人都像蚂蚁般渺小,为了生活只能勤奋工作。
我和筱惠也是两只蚂蚁,只知道要努力。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无关对与错,反正日子总是要过,不要想太多。
36岁那年秋天刚到来时,筱惠又怀孕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们去产检时更紧张了。
医生说怀孕6周左右,就可检测到胎儿的心跳,但筱惠已怀孕10周,
还是没有检测出胎儿的心跳。
“这次可能是胚胎萎缩。你们还是要有动刮除手术的心理准备。”
我和筱惠一语不发走出医院。
我很努力想说些话来安慰筱惠,却发现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听朋友说,有人怀孕13周,胎儿才有心跳呢。”她打破沉默。
“真的吗?”我看到一线希望,“那我们等等看吧。”
“嗯。”她笑了笑。
我突然发觉,我好像被筱惠安慰了,也好像正在等待奇迹。
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那么当然可以在孕育生命的过程中期待奇迹。
还没等到奇迹,意外却先发生。
公司老板涉嫌在某件招标案中贿赂承办官员与审查案件的审查委员。
除了老板外,公司大部分的员工也被调查员约谈,我也不例外。
几天后老板被收押禁见,还好没有任何一位员工被牵连。
不过员工们都很清楚,这公司是待不下去了,得趁早另谋出路。
于是我再度失业。
怀孕12周时,筱惠又排出大量的血,医生还是说不需要再动手术。
“很幸运呢。”筱惠笑了,“两次都排得很干净,省了手术费。”
“嗯。”我只能简单应了一声。
认识她十多年了,从我入伍那天在月台上竟然看见她的笑容开始,
我就知道她是个很逞强的女孩。对于这样的筱惠,我只有更加不舍。
我想,我的白头发恐怕又要变多了吧。
这次筱惠仍然有一星期产假,反正我暂时不用上班,便租了辆车,
开车载筱惠和米克回老家,让筱惠静养身体。
回老家后,我一个人到小时候常去的庙里拜拜。
手拿着香,跪在观音菩萨面前,想开口祈求保佑,突然百感交集。
无缘的两位孩儿、筱惠的身体、未来的工作,我不知道要先求什么?
也不知道是否可以都求?
我说不出话,眼眶慢慢潮湿,然后眼前模糊一片,最后滑下两行清泪。
“求菩萨保佑筱惠身体健康。感恩菩萨。感恩。”
我赶紧默念完,磕了个头,随即起身以免被别人看见。
朋友劝我们考虑是否该弃养米克?因为狗是很会嫉妒的动物。
我和筱惠一向把米克当孩子般对待,米克便想独占我们的爱。
一旦发现即将有孩子诞生,它可能不再被宠爱或必须跟别人分享爱,
于是狗灵作祟或是利用念力之类的能量,让孩子不会诞生。
我知道朋友是好意,但我和筱惠对这种说法颇不以为然。
事实上在筱惠刚流产时,米克似乎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悲伤气氛,
因此特别安静与懂事。
它会静静趴在筱惠脚边,筱惠起身时它也会起身,然后默默跟随。
如果我忘了要带它去公园,它也不会来提醒我,更不会发出呜呜声。
米克的视线,只集中在筱惠一人身上。
“如果我们这辈子没小孩,就把米克当成亲生的小孩吧。”筱惠说。
“米克8岁多了,算是开始进入老年时期。”我顿了顿,说:
“狗的寿命最多只有十几年,恐怕……”
“胡说!”筱惠突然很激动抱住米克,“米克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
米克,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米克摇了摇尾巴,轻轻舔着筱惠的脸颊。
“我说错了,抱歉。”我说,“米克一定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
幸好米克的存在安慰了筱惠,不然我非常担心连续流产两次的筱惠。
而我也可放心把筱惠交给米克,专心找新工作。
37岁那年春节刚结束,当了一个月的失业族后,我终于找到新工作。
这公司的规模小多了,应该会正派经营,因为没有财力去做非法的事。
虽然待遇比前一个工作更少,但在现实社会中打滚多年,
我早已懂得不抱怨并且珍惜。
这时米克8岁半,似乎开始有了老化的迹象。
扑人的动作很少见了,大概只是把前脚搭在我或筱惠的腰上。
刚下班回家的追逐,它开始改用小跑步,不像以前几乎是全力奔跑。
由于家里很小,以前它奔跑时总是伴随着跳跃,以便越过障碍物。
现在它也不再跳跃了。
我怀疑现在的米克是否还有能力大战三只黑狗?
至于我,还未满40岁,要说老还太早。
而且孩子还没出生,说什么我也得让自己保持年轻。
新公司由于人手少,因此每个员工的工作量都算大,没有凉快的缺。
不过当你尝过失业的滋味后,会觉得可以抱怨工作量太大是种幸福。
38岁那年4月,筱惠第三次怀孕。
家里附近刚好新开了间妇产科医院,我和筱惠便决定换换手气。
当医生准备要照超音波时,筱惠紧张得全身发抖,双手紧抓着我。
终于检测出胎儿的心跳后,筱惠忍不住哭了出来。
“恭喜你呀。”医生是女性,似乎很能体会筱惠的心情,“这是喜事,
应该开心才对。来,笑一个吧。”
“我之前已经连续流产两次了。”筱惠说,“我很担心。”
“现代妇女流产一、两次还算常见。”女医生说,“除非连续三次,
才要注意是否习惯性流产,或是染色体异常。所以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38岁了,是高龄产妇……”
“你知道让我产检的妈妈有多少高龄产妇吗?”女医生笑了笑,“高龄
产妇一样可以生出健康活泼的宝宝。就像我,42岁时才生女儿呢。”
女医生的话似乎完全扫除筱惠心中的阴霾,筱惠露出开心的笑容。
虽然有之前两次的痛苦经验,但我和筱惠都觉得这次胎儿会健康。
我们更小心了,我也常常提醒筱惠别太劳累。
随着怀孕周数增加,筱惠脸上的笑容更满足,也更幸福。
每次产检时听见胎儿心跳声,我们都会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
筱惠怀的是个男孩,当她看到超音波相片中的小鸡鸡时,总是笑开怀。
“米克。”筱惠笑了,“你快要有弟弟咯。”
怀孕6个月左右,筱惠的肚子已明显隆起。
我几乎不让她做任何家事,米克也由我一个人带去公园,不让她去。
每当要带米克去公园时,它总习惯性走到筱惠身边等她一起走。
“妈妈不去了。”筱惠挥挥手,“你跟爸爸出门就好。”
米克刚开始时是疑惑,后来渐渐变成失望。
有次米克直起身要将前脚搭在筱惠腰上撒娇时,她突然尖叫着躲开。
米克吓着了,低下头不知所措。
我非常清楚筱惠保护胎儿的用心,但米克并不知道。
筱惠躲了几次米克的撒娇动作后,米克从此就不再对她撒娇了。
它似乎自觉做了件不可饶恕的事。
39岁那年1月中,筱惠的预产期到了,但并没有分娩的征兆。
胎儿已逼近4000克,我很担心筱惠的生产过程会不顺利。
我们决定去医院打针催生,打完催生针后20个小时,筱惠终于生了。
据说很多第一次当爸爸的人第一眼看见婴儿时,会激动流泪。
但我第一眼看见婴儿时,觉得终于解脱了,只想好好睡个觉。
我和筱惠打算各给一个字给孩子,组合成他的名字。
“我取的是‘良’。”筱惠说,“希望这孩子像他父亲一样善良。”
“我给‘平’。”我说,“希望他修平等心,懂得众生平等的道理。”
所以我的孩子叫良平。
我担心筱惠太累,便劝她辞掉工作,专心陪着良平成长。
“你疯了吗?”筱惠说,“我们不是有钱人呀。”
筱惠月薪三万多,保姆费一个月大约两万,如果筱惠去工作的话,
就得请个保姆,那么每个月家里只会增加一万多块左右的收入。
“公司开始有业绩奖金制度,我多做点事钱就会多一点。”我说,
“而且我也会接些案子在家里做。算了算每个月应该可以多一万块。”
“可是……”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良平饿肚子。”我说,“一定不会。”
我说服了筱惠,但她说将来还是得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再上班。
筱惠生完后在医院附设的月子房坐月子,良平也留在医院的婴儿室。
良平是过敏体质,身上常出现疹子,医生怀疑可能是异味性皮肤炎。
医生交代家里的环境要保持干净,避免灰尘和尘螨等等过敏原。
“我们家里有养狗。”筱惠问,“这会影响小孩吗?”
“开什么玩笑?”小儿科医生说,“狗的皮屑和毛发都是过敏原。”
筱惠一听眉头深锁,她开始烦恼家里四处飞散的狗毛该怎么办。
筱惠坐月子期间我变得很忙碌,白天得上班、下班后去医院陪筱惠;
但我得回家睡。一来隔天还要上班,二来舍不得让米克独自在家。
不论白天还是晚上,米克总是趴在门边静静等着筱惠回家。
即使我要带米克去公园时,它也不像以前那样兴奋,只是缓缓站起身。
从公园回来后,米克又趴在门边。
以前都是筱惠喂米克吃饭,现在这工作得由我来做。
但我不像她会细心煮东西给米克吃,我只能在超市买些肉块,
简单水煮一下再喂米克。有时太忙,便干脆在快餐店买炸鸡。
米克的食欲变差了,我得好说歹说劝它吃饭,但它常常只吃几口后,
便又到门边趴下。
米克10岁半了,已算是条老狗,而筱惠不在家的一个月内,
米克更加快速地衰老。
筱惠坐完月子那天,我把她和良平接回家。
门刚打开,只见米克兴奋极了,歇斯底里地叫着,
而且许久未见的扑人动作竟然出现,它直接扑向筱惠。
“别过来!”抱着良平的筱惠大叫一声,同时侧身闪避。
不知道是米克或是筱惠的叫声惊醒了良平,他哇哇哭了起来。
米克愣住了,不再狂吠,低下头眼睛朝上看着筱惠。
但筱惠没理它,抱着良平直接走进主卧。
筱惠发挥了母性本能,她很细心照顾这个得来不易的亲生孩子。
她彻底清理了主卧,而且每两天拖一遍屋子里的地板。
婴儿床在主卧,因此她要我在主卧门口装活动隔板门,阻止米克进入。
米克刚开始发现无法进入主卧时,会在门口徘徊并发出呜呜声。
几天过后它似乎接受了事实,不再发出呜呜声,安静趴在主卧门口。
当筱惠走出主卧时,米克总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偶尔摇摇尾巴。
但筱惠只会跟它说些话,从不弯下身摸摸它,更别说抱它了。
米克的眼睛会一直看着筱惠,眼神很忧伤。
“你摸摸米克吧。”我很不忍心看到它的眼神,“洗手就好了。”
“如果我像以前一样摸米克,万一有天我忘了洗手怎么办?”
我无话可说,只好自己走过去摸摸米克,但它依然注视着筱惠。
而筱惠只是提醒我要把手洗干净后才可以抱良平。
我能理解筱惠的难处,她用母奶哺育良平,有时抱在怀里亲喂,
有时得先用手挤出来放入奶瓶冷藏,再温热给良平喝。
她不想用手接触米克,毕竟米克的身上都是过敏原。
筱惠也怕母奶内有过敏原,因此特别注意饮食与忌口。
她戒了最爱喝的咖啡,茶类饮品也不喝,海鲜类食物中只吃一点点鱼。
每当良平在客厅时,米克便很想接近他,但筱惠总是挥挥手叫它走开。
有次我抱着良平在客厅看电视,米克走近我,用鼻子嗅了嗅良平的脸。
“米克走开!”筱惠因紧张而大叫。
米克以为做错事了,低头走开几步,然后趴在地上,眼睛看着筱惠。
“米克只是想亲近良平而已。”我说。
“你希望良平身上又长出疹子吗?”筱惠说完后,向我伸出双手。
我没回话,把良平交给她抱。
米克年纪越老,掉毛的速度越快。
即使每两天拖一次地,地上还是偶尔可以看见狗毛。
朋友来家中做客时,虽然嘴里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有很大的问号。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怎么会让具有过敏体质的孩子跟一条又老又凶
又很会掉毛的狗住在一起呢?
“干脆去把米克的毛剃光吧。”筱惠说。
“剃光?”我很惊讶,“跟以前一样剪短就好了。”
“你希望家里到处是这种东西吗?”
筱惠从墙角捡起一小团毛球,将毛球凑近我眼前。
我带着米克去找那位不怕死的宠物美容师,这些年来米克都让她剪毛。
“把毛剃光?”她也很惊讶,“对长毛犬而言,毛是它的自尊耶。”
“这我知道。”我很为难,“但小孩才几个月大,又容易过敏……”
“我懂了。”她叹口气,“不然让米克只留下1公分左右的毛?”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违背筱惠的旨意,便点头说好。
筱惠看见米克的毛并没有完全剃光时很不高兴,说:
“没看过像你这种把狗看得比自己的小孩还重要的爸爸。”
米克更老了,每天早上目送我上班时,我总感觉它没睡饱,精神萎靡。
下班回家时,它不再跟我追逐,咬了我拖鞋后,走了几步便停下来。
跟我拔河的力道也弱了不少,我总是很轻松地取下拖鞋。
要带米克去公园散步时,它依然会走到筱惠身边等她,
如果那时她在主卧,米克便在门外等她,动也不动。
我只能走到米克旁边,用一点力道,拉着米克出门。
米克似乎已对公园失去兴趣,以前总是很兴奋地绕公园一圈,
现在则是走了直线距离30公尺后,便转身走回家。
以前是又跑又跳,现在则是步履蹒跚。
但即使米克再老,它看家和护主的本能始终存在。
只要有人经过我家大门,它依然会到门边朝着门缝,隐隐发出低吼声。
偶尔筱惠推着婴儿车带良平去公园走走,我通常也会牵着米克一起去。
米克会打起精神走在前头,而且不时回头看着坐在婴儿车上的良平。
如果迎面走来陌生的人或是狗,米克会保持警戒甚至低吼。
人们常说娶老婆前和生孩子后,运气会很好。
我娶老婆前的运气不好,那时公司被火烧光,我突然失业;
但我生孩子后的运气真的很好。
良平出生后一星期,公司办尾牙,我抽中最大奖——36吋液晶电视。
良平两个月大时,我中了统一发票二等奖,奖金四万元。
良平五个月大时,我决定买辆车,方便日后带着家人出门。
以前因为不能丢下米克,很少出远门去玩,所以从没想过要买车子。
这点还是得感谢米克,因为养车跟停车都是不小的费用。
由于经济考虑,我打算买中古车,便四处询价比价。
刚好有个大学同学想把他那辆三年车龄的福特车卖掉,我立刻联络他。
他可算是我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退伍后一直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我问他为什么要卖车?他说他打算换辆Benz或BMW。
“你混得这么好?”我很惊讶。
“我有苦衷。”他很白目地笑,“因为当老板了,不得不换好车啊。”
原来他老板上个月突然中风,无法再工作,而老板娘对公司状况不熟。
他跟老板十多年了,早已是老板的左右手,熟知公司所有业务与运作。
老板娘便请他继续经营,因此他现在算是那家公司的实际负责人。
“来我这里上班吧。”他说,“我缺个人帮我经营,快忙不过来了。”
“我考虑一下吧。”
“考虑个屁!”他大叫,“不管你现在薪水多少,我直接加两万。”
“很阿莎力哦。”我说,“那车子你要卖多少?”
“我当然半卖半送。”他说,“算是报答你以前考试常罩我的恩情。”
我辞去工作,到他那里上班,车子也办好了过户手续。
这公司虽小,但体质不错,也很用心经营,业绩稳定。
我除了有自己负责的工作外,他也让我参与管理阶层的工作。
自从劝筱惠不去上班后,我一直烦恼家里减少的收入、良平的花费、
将来良平的学费等等,只能不断想办法增加收入,爆肝也无所谓。
但新工作的薪水大幅提高,年底还有分红,我觉得我走运了。
虽然未来的变数还很大,但我相信日后的工作会很稳定,收入也足够。
我39岁这年,终于当了父亲,也找到理想的工作,我很满足。
每当看着良平沉睡的脸,我都会有种莫名的幸福感。
我虽然不算有钱,但我很富有。
唯一的遗憾,就是米克已老态龙钟。
良平七个月大时,米克已经11岁了,又老又病。
我带着米克去看兽医,因为它走没几步便气喘吁吁。
“这是心室肥大。”兽医检查完后,说,“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啊?”我吃了一惊,不禁看了看米克。
“它的肾脏功能很差,再恶化下去,恐怕会肾衰竭。”兽医说。
我开始喂米克吃药,但米克很讨厌吃药,总是别过脸。
我得再将它的脸转正,半哄半强迫它吃药。
每当看见米克病恹恹,我总是很感慨也很难过。
“米克,你忘了你是狮子座的狗吗?”我说,“要赶快好起来啊。”
米克看着我,眼神空洞,喘了起来。
良平八个月大时,开始在家里四处乱爬,精力充沛。
他对米克很感兴趣,总想爬近米克,而筱惠会大叫:米克走开!
有次米克趴在墙角睡觉,良平又兴奋地爬向它,眼看即将碰到它。
“米克快走开!”筱惠惊慌大叫,人也迅速跑向米克。
米克摇摇晃晃起身,狼狈地爬开几步,但良平转了方向继续朝它前进,
它只得拖着身体再勉强爬开,很吃力的样子,也开始大口喘气。
筱惠终于赶上,从地上一把抱起良平。
“你别那么紧张,这样会吓到米克。”我说。
“我怎么会不紧张?”筱惠瞪了我一眼,“米克那么凶,如果咬了良平
&&& 怎么办。”
“米克会凶,是为了要保护你,不是因为喜欢咬人。”我说。
“你……”筱惠指着我,“算了,不跟你说了。”
筱惠抱着良平走进主卧,米克即使喘着气,眼睛依然望着筱惠。
这天我很忙,晚上一直待在小房间内工作。
11点半左右,发现米克在我脚边坐直身体,仰头看着我。
我低头看着它,觉得它的眼神非常怪,我从未见过它这种眼神。
自从筱惠坐完月子回家,米克的眼神总是显得忧伤。
但此刻它的眼神已经不只是忧伤,勉强形容的话,应该算是悲伤。
“米克乖。”我摸摸它的头,“爸爸很忙,你先去睡觉。”
米克依然坐直身体,动也不动,只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里很难过,只能用左手摸摸它的头,右手继续敲打键盘。
过了一会,觉得这样工作有点吃力,左手便离开米克回到键盘。
这件案子很重要,我今晚一定要赶完,只能专心了。
终于忙完后已是凌晨1点,伸了伸懒腰后,看见米克竟然还在我脚边。
“爸爸忙完了。”我又摸摸它的头,“我们都该去睡觉了。”
米克不动如山,仰头看着我,眼神依旧悲伤。
又劝了它几句赶快去睡觉后,我便离开小房间走进主卧。
当我换好衣服准备上床睡觉时,透过隔板门缝隙看见米克坐直身体,
视线似乎朝向已入睡的筱惠。
我走到隔板门边,低头说:“妈妈睡了,你也快去睡觉。”
但米克没看我,我终于确定它是看着筱惠。
由于实在太累了,我只好回床上躺下,打算好好睡个觉。
凌晨三点左右,良平的哭声吵醒了我,醒来后看见筱惠正哄着良平。
“你继续睡。”她抱着良平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我哄他睡觉。”
打算再度入睡时,竟然发现米克还坐在隔板门外,眼睛看着筱惠。
我下床去摸摸米克,但米克的视线依然只在筱惠身上。
“你来摸摸米克吧。”我很不舍米克悲伤的眼神。
“都说了几百遍我不能摸米克了。”她有些不耐烦,“而且你没看见
我正在忙吗?”
“不然你来跟米克说说话吧。”
“真是。”筱惠不太情愿走到隔板门边,“米克乖,快去睡。”
米克抬头看着筱惠,但她话说完后便不再理它,专心哄良平入睡。
我只好再回床上躺下。
隔天要出门上班时,米克竟然没到门边送我。
“米克。”我又叫了声,“米克。”
米克没出现,我很纳闷。
虽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但我急着上班,也只好赶紧出门了。
这天很重要也很忙,下了班我还待在公司,十点半左右才回到家。
打开家门,米克又没出现,只听见良平的哭声。
看了客厅和小房间一眼,都没看见米克,我觉得很疑惑;
而良平还在哭,只好先进主卧看看良平怎么了?
良平只是肚子饿而已,筱惠正准备喂他喝奶,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们。
良平喝完奶后,在主卧地上乱爬,我跟他玩了一会后便去找米克。
打开小房间四处看了看,没看见米克;走到客厅和阳台也没看见它。
除了主卧外,屋子里我已找遍,都没发现米克的踪影,我更疑惑了。
米克不可能在主卧吧?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我还是走进主卧,米克果然也不在。
可能是我真的心急了,便趴在地板看了床底下一眼。
“咦?”筱惠很纳闷,“你在找什么呢?”
“没什么。”床底下空空如也,我颓然站起身。
站起身的同时,一眼看见墙上我、筱惠、米克的新婚合照,
米克那时好年轻啊,满头乱发、眯着眼睛、吐出舌头,模样很可爱;
而我和筱惠也笑得很灿烂,那是我们三个最幸福的时刻啊。
我又惊又急,走出主卧重新再找一次。
这次连客厅的沙发底下、厕所的马桶内都找了,还是没发现米克。
“米克。”我心里很慌,“你在跟爸爸玩捉迷藏吗?”
瞥了一眼阳台,米克该不会从阳台上跳下去吧?
我打亮阳台的灯,扶着墙往下看,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我一定惊慌过头了,墙这么高,米克不可能跳过这道墙。
那么米克到底在哪里?
我又仔细看了看阳台,除了挂着晾干的衣服,只有洗衣机。
洗衣机背面贴着后墙,右侧对着我,左侧离边墙还有30公分缝隙。
那缝隙塞满杂物,比方洗衣粉盒、脸盆、花盆、小水瓢、旧衣架等等。
我看见小水瓢掉在地面,便走上前弯腰捡起打算再把它塞进缝隙时,
隐约看见下面有一小截白白的东西。那是米克的尾巴吗?
我急忙把缝隙中塞满的杂物清出,发现米克的头朝着墙,俯身趴着。
“米克……”我的声音在发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把米克抱出来,低头看它的脸,它双目紧闭、舌头伸出。
我轻轻摇了摇它,但它完全没反应,身体也变得僵硬。
&&& 米克死了。
主卧传来良平的哭闹声和筱惠的安抚声,筱惠正哄着良平入睡吧。
我紧紧抱着米克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右手轻轻抚摸它的身体。
突然悲从中来想放声大哭,但只能压低声音,咬着下唇哭了起来。
眼泪源源不绝溢出眼角,止也止不住,我只能用手擦干眼泪。
我一面擦眼泪、一面抚摸米克,没多久米克的毛就湿透了。
但我还是拼命掉眼泪。
恍惚之间,我想起了小黄。
妈妈说小黄失踪那天,她准备跨上脚踏车去菜市场买菜时,
发现小黄只是坐直身体看着她,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打算。
“小黄。”妈妈说,“要去买菜咯。”
妈妈催促了几次,它还是动也不动,只是仰头看着她,眼神很怪异。
僵持五分钟后,妈妈只得跨上脚踏车,往前骑了十几公尺后回头,
小黄依然坐在原地,双眼直视着她。
妈妈说当她买完菜回家时,就找不到小黄了。
我们全家人找了三天,邻居也问了,但都没有人发现小黄的踪影。
三天后爸爸跟朋友聊天时,朋友说他曾经听过一种说法。
“狗知道自己将死时,会用眼神跟主人告别。然后在家里找个最隐秘
的地方,孤独地等待死亡。”爸爸的朋友说。
“为什么要找家里最隐秘的地方?”爸爸问。
“一来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无法走远,二来希望死后还能守护这个家。
但最重要的是,它不想让主人看见自己的尸体,以免主人伤心。”
爸爸恍然大悟,立刻冲回家,拿出手电筒直接钻进地板下。
十分钟后,浑身脏兮兮的爸爸抱出了小黄的尸体。
没错,地板下的空间是老家最隐秘的地方,我们家人从不钻进去。
小黄不希望妈妈看见它的尸体以致伤心,所以躲进地板下孤单死去。
米克应该也是这样想吧,才会用尽最后力气钻进洗衣机和墙壁间,
塞满杂物的缝隙,并让杂物完全覆盖住自己的身体。
米克找到这个屋子中最隐秘的地方,而且尽可能不让自己被发现。
一想到米克的用心和昨晚米克的眼神,快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对主人而言,狗只是生命中某段历程的一小部分,
那部分可以被取代,甚至可以遗弃。
但对狗而言,主人却是生命的全部,无法取代,更无法遗弃。
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心里却只惦记着不能让主人伤心。
我听见隔板门打开的声音,赶紧擦干眼泪,深呼吸几次。
“你怎么抱着米克呢?”筱惠似乎生气了,“你待会得洗手和洗澡,
而且还得换下这一身衣服。”
“抱歉,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我强忍住眼泪,“我会洗手和洗澡,
全身衣服也会换新。”
“那你还不赶快把米克放下,还抱着干吗。”
“反正都要洗手和洗澡了,再让我多抱一下吧。”
“你怎么了?”筱惠察觉出怪异,走到我面前。
“米克……”我突然哽咽,“米克死了。”
“你说什么?”
“米克死了。”我的泪水再度滑落。
筱惠整个人呆住了,过了一会才清醒,弯下身从我怀中抱起米克。
“你得喂良平,别抱米克。”
她没理我,抱着米克坐在沙发另一端,低头仔细看着米克。
“米克。”她抚摸米克全身,“别睡了。”
“米克已经……”我喉头哽住,无法再说下去。
“米克。”筱惠没理我,一面抚摸米克一面柔声说,“妈妈好几个月
没摸你了,你会生我的气吗?米克,对不起,妈妈故意对你冷淡,
只是希望你不要靠近我,因为妈妈得保护良平。你知道的,良平会
过敏呀,而你身上都是过敏原。但妈妈还是一样爱你,从没变过,
你看妈妈还是一样煮你最爱吃的东西。米克,是妈妈不好,是妈妈
太坏了,你要原谅妈妈,妈妈只是……”
筱惠突然把米克紧紧抱在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良平才刚睡。”我说,“你别哭了。”
“米克。”筱惠虽然压低哭声,但依然泪如泉涌,“米克。”
筱惠不再逞强,放肆地表达悲伤,把脸深深埋进米克的身体。
只见她的背部不断抽搐,也听见细细而朦胧的哭声。
从我28岁那年9月开始,到我39岁这年9月为止,
整整陪伴我和筱惠11年的米克终于离我们而去。
米克的后事,我们拜托那位不怕死的宠物美容师帮忙。
米克的遗体被火化,骨灰装进一个小小的骨灰坛里,
放在一个专门安置宠物骨灰的地方。
“米克。”宠物美容师说,“安息吧。”
我和筱惠向她道谢,她说她是米克的朋友,当然要帮它送行。
“在你身边让你珍爱的动物,可能是你前世的亲人、朋友或是爱人,
当它陪你度过你这辈子最艰难的岁月后,便会离去。”她问:
“你们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陷入沉思,没有回答。
“我相信。”抱着良平的筱惠说。
“依这种说法,米克已经功德圆满。你们就别再伤心了。”
宠物美容师说完后,便跟我们道别。
我和筱惠站在米克的骨灰坛前,久久都不说话。
或许我们同时都回忆起这11年来,跟米克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良平。”筱惠牵起他的小手,“跟米克哥哥说再见。”
良平可能觉得好玩,便笑了起来,笑声还颇洪亮。
“这辈子我们不要再养狗了。”我转头问筱惠,“好吗?”
“嗯。”她点点头。
开车回家的路上,筱惠轻拍良平的背哄他入睡。
透过后视镜,我发现她正看着我,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怎么了?”我问。
“如果我下辈子无法当人,我希望变成一条狗,陪在你身旁。”
“你下辈子只想陪我十年吗?”
“虽然只有十年。”筱惠说,“却是我全部且毫无保留的一生。”
我想,我下辈子应该还是会再养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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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痞子蔡转型首部伤情催泪小说:蝙蝠
看完后感动了一把,眼泪会不自觉的往外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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