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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结合土办法让一五0团良二连袁月林的菜苗俏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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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结合土办法让一五0团良二连袁月林的菜苗俏销
作者:&&新闻来源:本站原创&&签发时间: 16:22:04
&&& 兵团新闻网石河子4月18日电 ( 朱美香 汪凡丁 李娇)  4月17日,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师一五O团农贸市场外,该团良二连大棚种植户袁月林的三轮车上摆满了壮实的蔬菜种苗,引来了职工群众的争相购买。
&&& “是良繁二连的菜苗吗?”“嗯,是。”“好,我买点菜苗。”“他的这个菜苗好,成活率也可以,再个个子也长的大”。买过袁月林菜苗的人一边挑选着菜苗,一边向其他人推介着。这一天袁月林就能卖出去近100盘菜苗。
&&& 袁月林卖菜苗,大而壮的苗子顾客看好了才取下装袋,小的苗子就当赠品相送,不仅这样,他还仔细对每个前来购苗的顾客详细讲解如何种好菜。他拿起一株根底长了有点歪的黄瓜苗,不厌其烦地说了起来,“歪的这个,要把它埋到土里面。就是说要栽到这个位置,直接下去把水一浇,活得旺得很。”
&&& 因为他的菜苗栽下去成活率高,受到职工群众的欢迎。在他忙碌了一个上午,笔者跟随他来到了距离团部仅1公里的菜苗培育大棚里。茄子、辣椒、西红柿、芹菜、黄瓜等各种菜苗郁郁葱葱,苗壮苗齐。袁月林介绍说,他培育菜苗的种子都选用的是好品种,不用农药,只用农家肥。原来用农家肥养地整地,坚持使用农家肥、绝不使用化肥培育菜苗,就是袁月林菜苗俏销最重要的一个“土办法”。
&&& 在他的无公害菜苗大棚里,袁月林介绍起了他的高科技----太阳能多用体杀虫灯。太阳能多用体杀虫灯是一种白天太阳能自动充电、晚间自动亮灯走电的物理杀虫装置。
&&& 说起使用了这种杀虫灯,袁月林激动地表示高科技就是好,既省下了买农药的钱,还免去了病虫害的苦恼。袁月林说:“这个杀虫灯特别管用大,为啥我们这个菜苗子就是不生虫,不害什么病,就是这个里面把危害虫全部打掉。杀掉以后我们这棚里面就不需要用农药了,不用农药是不是要省下来一笔钱,省下来一笔钱就是我要多赚一点钱。”
&& 坚持采用农家肥、坚持不施化学肥料、运用太阳能无污染物理杀虫,这就是袁月林“绿色”菜苗俏销的法宝。
&&& &袁月林介绍说,这几年每年春季他都到市场来卖菜苗,既为团场职工群众解决了培育菜苗难的问题,也为自己在冬闲初春多了一个增收渠道。
&&& 他给我们算了一笔账,一个72穴的菜苗培育盘,也就是72株菜苗,每株菜苗卖0.4元人民币,一个盘子的菜苗卖28元。今年总做了800多个盘子,算下来,毛利润就能达到22400元,除去成本,净赚1万多元。
&&& 团场城镇化的快速发展让袁月林看到了大棚种植是条不错的致富路,绿色环保生态理念日益深入人心,更让他坚定了无公害绿色种植的决心和信心。袁月林坚定地表示“今后我不仅要继续搞大棚培育菜苗,还要走绿色无公害大棚蔬菜种植,明年我准备再建3、4个棚,专门种蔬菜。蔬菜种植的收入也不错,再一个也提供住楼房的住户吃上新鲜无公害的绿色菜。”
稿件录入:朱美香&&&&责任编辑: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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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家第九章_中国作家网
关东人家第九章
作者:李景田
1&&& 母亲和姐姐想办法凑了30元钱和4斤全国通用粮票,留出10元钱放在外边,其余的钱和粮票缝在夹袄里。姐姐从箱子底掏出个小布袋,捧出两捧玉米叫禾谷碾了面,贴了4个饼子让他带上。禾谷把自己盖的被褥捆个卷儿,算是准备就绪了。&&&& 禾谷买了两小站的票上了车。&&& 车上窗明几净,地板连块纸屑也没有,坐车的人都衣冠楚楚,他感觉自己的衣着与环境极不和谐,不禁自惭形秽。坐下怕挨谁谁嫌,有空闲座位站着更是引人注目……他像个虱子爬到玻璃上,没个藏身的地方。&&& 列车员一眼就瞄上禾谷,问:小孩,你去哪儿?禾谷说,哈尔滨。列车员问,有票吗?禾谷说有。便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掏了半天口袋。没有。禾谷佯作焦急状,说:咋丢了呢?好心的人们都在关注着禾谷,有人说,别着急,慢慢找。列车员问,你到哈尔滨干什么?禾谷说,找我哥哥。列车员问,你哥哥在哪个单位?禾谷说矿石化工厂。列车员问,你买票花多少钱?禾谷上车前看过票价表,锦水到哈尔滨好像12元多,具体数记不清了。他说,12块……列车员问,12块几?禾谷说,12块4。列车员翻看票价表说不对,你再想想。禾谷说12块6。列车员说,不对。禾谷说,想不起来了。列车员说,你再找找。禾谷口袋里总是装个小本子,有机会好画速写,这时他掏出小本子,像洗扑克牌似的达达达地打页子。他忘记了火车票就夹在里边,当他翻到夹车票那页时赶快闪过,可还是被眼尖的好心人发现了:那呢那呢,往回翻往回翻。好心人替他高兴。他心却说,完了。&&& 列车员要过票看了看说,马上到站了,哪个是你的东西?禾谷脸通地红了。&&&& 下车的地方是个小站,列车开走之后便空空旷旷了。北方的春风透着凉意。散漫的阴云压得很低,遮光蔽日,紧紧包裹人的心绪。禾谷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候车室不是思考问题的地方,那里太惹眼,他沿着铁路走了一截,回望小站已是有效视线的端点了,便停住,找了块干爽的地方坐下。&&& 怎么办,回家吗?不!出来了再回去,脸往哪放?继续往前走,再让人家轰下来咋办?……到下午三四点钟,他拿定主意:再上一次车试试,实在不行就扒货车!&&&& 又是买了两小站的火车票,一会车就来了,他接受前次教训,上车后就把火车票揉烂扔进垃圾里。&&&& 车里尽是些头扎白毛巾的人,扶老携幼,提筐背篮,禾谷混在这群人中间有了安全感,谁也不认识谁,却不觉得孤独,人挤人连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好找,心却是轻松。&&&& 这趟车的终点是沈阳,出站时禾谷被拦住,与其他没票的人一起被带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铁路工作人员对他们逐一盘问,然后搜身。禾谷仍然说去哈尔滨找哥哥。他事先料到可能要搜身,提前把手头的钱塞进鞋窠里,如果口袋里分文无有反倒惹人生疑,于是他留下2角和几枚分币,以示自己真的没钱。其他逃票的人未能逃脱补票,铁路工作人员在禾谷身上下了一番功夫,但毫无成效,见他是个孩子,也无可奈何。&&&& 禾谷是最后一个出站的。&&& 站前广场灯火通明,虽然是深夜仍然人来人往。有轨电车咣当咣当乱响。大钟按点报时清脆悦耳,苏联红军烈士纪念塔顶端的坦克静默无声地永远朝着一个方向。这里是繁华世界,喧嚣的沉默的都有各自的位置,禾谷是一只飘零的落叶,此地不是他生根的地方,那么他的扎根之地在哪里?&&&& 已是饥肠辘辘了,他几次伸手摸饼子,又几次缩回来。前途未卜,不到万不得已那点干粮不敢轻易动用。&&& 禾谷睡不着觉,坐烦了就乱窜,累了就歇会。他在售票厅的列车时刻表上发现:他现在呆的地方是南站,沈阳还有个北站;南站主要发快车,慢车都在北站。&&&& 禾谷缺少阅历,但脑子不笨,他根据常识推理:坐快车的人是公务人员,或是有钱的人;坐慢车的是穷人。根据这一推理,禾谷得出结论:他应该坐慢车。于是,他就奔北站。&&& 禾谷买了张到东陵的火车票,卡裆混进检票口,上了由沈阳开往佳木斯的列车,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 车上果然穷人居多,车厢塞得满满的,禾谷心说,上吧,上吧,人越多越好。&&&& 列车员只是停车后开门,开车前关门,除此之外什么也干不,送水、打扫卫生、查票全免了。列车运行途中供应过一次食品――2块大饼干――谁买&&& 了,列车员在谁的车票上画个记号。对面中年男子对禾谷说,你去挤呀,我给你看座。禾谷说,我不买。男子不解地问,咋不买呢?不要粮票!禾谷说,不饿。男子说,我买,你把票借给我。实在瞒不过了,禾谷就对男子耳语,我没票。男子这才恍然大悟。&&& 次日傍晚,列车到达佳木斯。禾谷5月26日吃过早饭离家,现在是5月28日,三天来滴水未进,他下车的时候感觉脚下发飘,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2&&& 禾谷随着盲流队伍被带到一家旅店,上了二楼,带队的让大家把行李铺在木地板上,先休息。&&&& 一会,送来几只木桶,往地板上一摆,每个桶旁边点支蜡烛。木桶里是苞米碴子干饭,盛得满满的,想吃多少盛多少,管够。说是碴子,其实就是整个苞米粒脱了层皮,特实着,煮的挺软,吃着喷香。禾谷一碗接一碗地盛,记不清吃了几碗,直到肚子撑得鼓鼓的,才恋恋不舍地撂下碗。想起那4个饼子,一路没舍得吃,也不知咋样了,掏出来一看,馊臭味直冲鼻子。他怕熏了旁边的人,赶紧捂住,趁上厕所的时候扔了。&&&& 吃饭的家伙收拾完,来了两个人,对大家讲了讲,然后一个端蜡烛,一个拿着册子,逐个登记:姓名、性别、籍贯、年龄、家庭成分、本人出身、文化程度、有何特长……禾谷报了个18岁,如实报年龄怕人家嫌他小。&&&& 登记完,那个拿笔的人喊:谁还没登记?没人答应。他说,都登记了就早点睡吧,明天早晨起来把行李打好,吃完早饭来人接。另一个人说,木地板,注意防火,希望大家不要抽烟。&&&& 次日早饭后人们都把行李卷拎出来,聚在旅店门前等候。&&& 开来三辆卡车,人们便不约而同地凑上前。驾驶室里跳下两个人,跟接待站的人简单商量一下后,一个管事的高声说,大家注意了,下面我点名,点到谁谁答应到,然后上车。他问,听明白了没有?大家说听明白了。&&& 点过名的都上了车,点一个上一个,田禾谷的心就悬起来,那人叫田禾谷时,田禾谷的心几乎要蹦出来,赶忙答应到。&&&& 点过名的都上了车,又挨个清点一遍,管事的说,可以走了。有个人仰脸冲车上的人讲了讲注意事项,然后钻进驾驶室,车就开了。禾谷回头望一眼旅店,见门前还有不少人,便生出优越感,心也踏实了。&&&& 汽车走了很长时间,在一个村庄停下,管事的叫人们下车,别走远,注意听哨声。&&& 喔,天那!简直是梦中的世界。&&& 刚翻过的土地乌黑闪亮,踏上去松软得陷脚,握一把能攥出油来。&&&& 举目眺望,苍苍茫茫,像一片墨海。一幢幢茅屋,稀稀落落地衔成一片,恰似被墨海包围的孤岛。&&&& 村庄背后是草地,走进去草没了人的头顶,听见哗哗水响却看不见河。禾谷双手向两边扒,把茂密的草分开一条缝隙,脚试探着往前&&&& 他看到一条河,走到河边险些踩进水里才发现的。看不清河面有多宽,但见深蓝色的水流匆匆而过。远离时,河是喧嚣的;走近时,反倒听不到水响。悠悠荡荡,急急匆匆,沉默不语,深不可测。河是草地里潜伏的巨蟒,正冲他张开血口,如果此刻一失足,便会悄无声响地被吞没。禾谷顿时毛骨悚然,赶忙回身而返。&&&& 草地那边是青山。山上遍布绿树。山的那边是蓝天。蓝天上飘着白云。白云悠悠,似断似续,一直逶迤到天的尽头。 &&&& 禾谷感觉身居画中,他掏出速写本,匆匆画了几幅。&&&& 这时,哨声响了。&&& 3&&& 这里是黑龙江省合江地质局第七地质队下辖的一个小分队,一个队长,两名技术员,率领三四十名像禾谷一样刚刚被招募来的盲流(现在该称工人了)寻找矿脉。七点钟准时开饭,七点半集合往后山出发,大约八点钟到工地,抽支烟、撒泡尿便开始干活。十二点到一点午休,五点下班,上下午中间各休息二十分钟。回到住地休息一会开饭,晚饭后天黑了,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不管睡着睡不着也都早早躺下。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工作内容千篇一律,技术员用白灰在山坡放线,工人照线挖坑,4米长,1米2宽,2米深,挖完一个接着挖下一个。生活和工作都很单调。想画画没时间,想看书没时间,除了吃饭、干活、睡觉、拉屎、撒尿便再也没有内容,渐渐地也就没了新鲜感。禾谷羡慕技术员,身穿劳动布工作服,头戴白色遮阳帽,左臂抱个图板,右手拎个小铁锤,不想动了坐树阴下歇凉,想动就转转,看谁的坑挖得差不多了,就跳下去用皮尺量一量,然后告诉工人再挖多少、怎么挖。技术员实实在在的工作是等工人把坑挖好之后,把地质剖面标在图板上。那点活还叫活吗,禾谷想,如果我是他们一定抽时间画点画。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他和他们不属于同一社会阶层,相互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这一点自知之明禾谷还是有的,因此他抱定了一辈子当工人的信念。至于画画,只是爱好而已,并无功利之心,在他的视野里还没有由于爱好而导致改变命运的先例。&&&& 黑土地遇水发粘,这里雨水充沛,又是盛夏季节,村街干的时候少,人走在上面总感觉有股力量在往下扒鞋。禾谷的鞋本来就破,经不起粘胶泥扒扯,没几天就掉了底。夹袄里缝着20元钱,那是危难时刻的活命钱,不该轻易动,没鞋他就打赤脚。每天要上山,路上有石子、干树枝、草茬子,还有意想不到的东西扎脚。禾谷每走一步都倍加小心,见不好走的地方就绕过去,绕不过去就扬起双臂当羽翼,身体左仄右歪像跳舞,为的是尽量减轻双脚的压力。遇上草茬子,就脚掌上扬,贴地皮往前茸愀诺兀缓笾鸾ヂ浣耪疲巡莶缱釉梗蝗貌莸募獯讨苯映褰耪啤M砩纤跚埃盟辶送冉胖蠡沟霉饨沤荩虐宀桓删痪桶呀呸抢诳谎赝獗摺K艘痪酰冉懦沟赘闪耍倨巳ツ嗤粒呀懦榈娇簧稀8赡嗾匙〗派系暮姑悄嗟氖焙虬押姑擦蜗吕矗痔鄣摹&&& 有一次,地质队团支部书记来检查工作,发现禾谷没鞋穿,便找他谈话,问他有没有长期在这里干下去的打算。他说有。不在这里干还能去哪干?技术员们都说禾谷干活踏实,人老诚。团支书见禾谷还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让他写个申请,暂借一双水袜子(一种胶鞋),到开工资的时候再扣钱。团支书临走鼓励他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了组织上的关心爱护,说什么时候方便让人把水袜子捎来。团支书工作的严谨,态度的庄严,有点像在发展地下党,起码不亚于给新兵发枪。&&&& 过些日子,分队长去队上汇报工作,回来时真的把水袜子给捎来了。&&&&4&&& 粮食定量每月54斤,每天1斤8两,每顿饭6两,满满一大碗苞米碴子干饭,没改过样。早饭吃完不用刷碗,就着再打一碗带到山上留中午吃。禾谷6两饭吃完,仍觉得像没吃东西,他打开布包,捧着碗饭端详,心想,吃一口,只吃一口,对中午那顿饭不会有多大影响吧?于是他就吃一口。饭在嗓子眼通过那一下子特别惬意,可是咽下去之后便什么感觉也没了,跟没吃一样。他继续端详那碗饭,心想,再吃一口,一口,吃完就收起来,于是又吃一口。吃了两口,饭下去个坑,不到八分之一。他想,再少吃一点,一小口,凑上八分之一,留下八分之七中午吃也不算少……哎呀,超过八分之一了,再吃两口就四分之一了……四分之一也行,剩下四分之三也还是大头儿。他用筷子在饭上划个十字,齐茬茬切出四分之一。吃完了还想吃,他问自己,可不可以再吃点儿?可以吧,他回答自己,吃半碗剩半碗也行。于是,又吃掉四分之一……再吃一口,吃完这口说啥也不吃了……吃掉四分之三的时候,碗里只剩一小疙瘩饭,他越看越泄劲,剩这么一口饭,带着还有什么意思?吃完算了……把中午带的饭吃完了还是不饱,这回没指望了,不饱就不饱吧。&&& 中午吃饭时,禾谷偷偷躲进树林里,有人喊:小田,小田,吃饭了……他不吭气。&&& 哨声响了,管事的催大家干活。禾谷走出树林,跳进槽坑,刚操起铁锨,这时有人在上面叫他:小田。禾谷抬头一看是潘香久,手棒着饭碗。潘香久说,给,我吃不完,你把它吃了。&&&& 潘香久是个山东大汉,正当青壮之年,抡了半天洋镐,咋会吃不了一碗饭?禾谷人小,这点数儿心里还是有的。但人家是真心实意的,不吃便拂了人家的好意,于是他把饭吃了。&&& 禾谷边吃边想明天一定要把自己那份饭带来,可不能再吃人家的饭了。可是,到了第二天,他仍然犯了上一天的错误,而且每个细节都是原样复制。&&& 潘香久撇妻别子,千里迢迢到北大荒,不就为口饭吗?如果偶尔有施于人可以理解,因有所图而有所施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禾谷除了一只皮肚子便一无所有,潘香久一天两天十天半月天天如此,谁能不为之感动呢?禾谷几乎天天下决心――把午饭留中午吃,但因其缺少自制力而无成功的记录。他自觉太对不起人了,每吃一次潘香久的饭无异于往心头压上一块石头。他陷入了无法摆脱的精神苦痛之中,找不到解脱办法。这时,一个叫常德的人出现了。&&& 5&&& 常德问,你是锦水的?禾谷说,是啊。常德说,咱们还是老乡呢。禾谷问,你是哪的?常德说,公主岭的。禾谷问,公主岭在哪儿?常德说,在四平北边,长春南边。大概因有个山海关,曾经有过一个“满州国”,也可能因语言、生活习俗大同小异,中国人好把东北三省视作一个地域。对别的地方人,则称是某某省的,对东北三省的人则往往称之为“东北人”。禾谷不知道公主岭,但知道四平、长春,由此可知常德是吉林人,当然可以称老乡,从此再见面时便多了几分亲切。&&&& 一天,常德带禾谷到村边一幢空房子里,问他怎么样?禾谷不知什么意思。常德说,跟他们在一块住不方便,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咱们搬这儿住,想几点睡几点睡,想说啥说啥,谁也管不着。&&&& 房子坐西朝东,外间有个空灶,里间有爿土炕,炕上没席,地上有断坯乱草,窗户满是破洞……&&&& 此地农舍都是对面炕,有条件的人家一户占用一房,条件差的,一面炕便是一户人家。现在地质队的工人住一面炕,房东住一面炕,禾谷出出进进时目光总得尽量躲闪房东那面炕,感觉不方便。特别是自己那双泥脚,洗了之后还得蹬地,干了、用手拂了泥,仍难免还有土,往炕上爬上爬下的房东一定会嫌。搬到这幢空房子住,谁也妨碍不着。禾谷说,挺好。常德说,那咱们说搬就搬。&&&& 除了常德和禾谷,还有两个人搬过来,一个是常德的弟弟常来,跟禾谷年龄相仿。另一个是常德叔伯弟弟常有,比常德小点儿,大约有二十来岁。&&&&&& &&&& 炕不大,铺4套行李就满了,但也不算挤。常德买了根蜡,夜里围在灯前说说闲话也挺解闷儿。&&&& 搬过来没两天就下起雨来,万万没料到房子见雨就漏。开始发现地上漏,不去管它。一会炕上也漏,就接个盆。再过一会又有一处漏,再接个盆。四个人的脸盆都用上了,还不够,就抱着被子躲。&&&&&& &&& 漏的地方太多,怎么也躲不开。风吹烂窗纸忽达忽达响,往里潲雨。漏雨接不胜接,禾谷把脸盆扣在脑袋上,怀抱被子。雨水顺着盆檐滴在背上,又浸遍上半个身子,渐渐的被子也湿了。&&&& 夜雨残灯,漏房破窗,煞是凄凉,不禁触发了常德的感慨,他说:这鬼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长呆,咱得走。&&&& 走,往哪里走?禾谷听着新鲜。&&&& 常德是盲流油子,讲了许多有关盲流找工作的经验:在哪工作不顺心就溜,到车站、盲流接待站去登记,重新找个工作。他说,在这儿吃不饱,天天上山抡大镐,住的像个狗窝,真没劲。到工厂,没这么累,还能学点技术。禾谷早就渴望到工厂,往机器旁边一站,多帅!另外,离开这儿可以不必天天吃潘香久的饭了。听了常德一番话,他心动了,恨不得马上离开地质队。常德说,这地方四不靠,走不出去。见禾谷挺遗憾的样子,常德说,别急,机会总会有的,到时候我先带你走,找机会常有再带常来走。禾谷不解地问,一起去不好么?常德说,人多目标大,弄不好叫他们抓回来以后谁也走不成了。&&&& 机会终于来了。&&&& 这边的勘探任务完了,小分队要往宝清县那边转移。常德说,注意,路上不要分开,有事好商量。&&& 那天早晨,起床后打好行李,脸没洗就上了卡车,十点来钟到宝清县城。分队长讲,大家找合适的地方吃顿饭,吃完饭别乱逛,马上回来等着,人齐了好走。&&&& 常德带禾谷和二常进了一家大一点的饭店,找个角落坐下。粮票和饭钱昨晚已经发给个人了,常德把几个人的粮票和钱敛在一起,到窗口买饭。&&&& 吃完饭,常德小声对禾谷说,咱们走吧。禾谷问,他俩呢?常德说,你别管了。禾谷稀里糊涂跟在常德身后,心里扑扑乱跳,眼睛盯着常德的脚后跟,也不知拐了几条街,懵懵懂懂出了城。&&&& 城外就是旷野,一条干干净净的柏油路蜇伏在阔野上,不知伸向何方。没有岔道,常德说,沿着柏油路走,错不了,一定会通到一个大一点的地方,到那儿没有火车也得有汽车,有车就好办。&&& 大约下午4点钟,他们遇见人了。左边是低矬的丘陵,右边是庄稼地,有十几个农民正坐在地头歇憩,大概这里很少来生人,他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常德和禾谷。常德走上前,问这条路通到哪里?有人反问,你们去哪儿?常德说,去佳木斯。那人问,你们是干什么?常德如实说了工作单位。那人似信不信地想了想,又问,有信吗?常德说,没有。那人说,这儿是边境地区,身份不明的人不能走。常德说,我们真是地质队的人。那人说,光说不行,咋能证明你们是地质队的人?这时有人喊,你们身上都带啥了,掏出来看看。常德与禾谷就掏兜。忽然,禾谷发现口袋里还有几张饭票,上面有地质队字样,背面有红戳,便如获至宝说,看看,这是我们的饭票。问话那人接过饭票端详了会说,走吧。常德问,这么走对不?那人说,对。&&&& 继续往前走,慢慢天就黑了。常德和禾谷走进丘陵的腹地,隐约可见起伏地貌的剪影,却不见有人家。刚才还满天星斗,不知怎么突然下起雨来。常德问,累吗?禾谷说,还行。常德说,坚持,可不敢停下。&&&& 饥饿,疲劳,淋雨,如果路边有人家他们可以上前求助,天黑视物不清,只有通过灯光才能判断路边是否有人家,然而,茫茫夜色中没有一丝光亮。&&&& 后半夜到达七星泡镇,这里是友谊农场七分场所在地,常德和禾谷在农场招待所住下。&&&& 早晨,禾谷趁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拆开夹袄,取出2斤粮票、10元钱。&&&& 禾谷排队买了4个馒头,给常德两个。馒头雪白,暄软有弹性,手攥着缩成一团,松手立刻就蓬开,咬一口甜丝丝的特筋道。&&&& 开来一辆卡车,售票员说去集贤的,常德说上车,禾谷就跟着往上爬。&&& 到集贤后,正好赶上从双鸭山开往佳木斯的火车。禾谷想买票,常德拉他一把,带他从车站外边绕个圈子,没检票就上了车。禾谷心嘭嘭乱跳,对常德耳语说,一会儿出不了站。常德说,别说话了,听我的。&&&& 在到达佳木斯之前的一个小站,常德带着禾谷下了车,顺站台走出隔离栅栏,下了路基,走出铁路管辖的地界。&&& 昨晚住招待所,今天早饭,都是禾谷掏的钱,午饭仍然是禾谷花钱。他不习惯让别人花钱,可是光让他一个人花钱心里也是犯嘀咕,好在马上就到佳木斯了,也就这一次了。再说,没有常德他也脱离不了地质队,下来找工作还得靠常德带着。&&&& 徒步走到佳木斯,找到一个接待站,还没到上班时间,已经等了一二十人,都等着登记找工作。&&&& 咣当!接待站的窗子打开了,露出一张脸:登记了,排好队,别乱!&&&& 人不多,很快就登记完了。负责登记那人说,你们全都分到矿石化工厂了,一会厂里来人领你们,别走远了。禾谷靠电线杆坐下,屁股一沾地眼皮就合上了。&&& 睁开眼时,太阳的光芒已然弱了,禾谷左右望了望,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登记站窗子还没关,禾谷上前打问,负责登记那人说,你干什么去了,喊了半天你没听见?……别说了,说什么也没用,自己找去吧,他们那有你的名字……你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见路口再打听……远了,说多了你也记不住,边走边打听吧。&&&& 常德其人是禾谷不解之谜:他为什么把弟弟丢给别人,而自己带领一个陌生人出逃?已经到达目的地,有了接收单位,为什么又把禾谷甩开了?&&& 禾谷路过一片耕地,见一群年轻人在侍弄菜苗,他问:“同志,去矿石化工厂怎么走?”&&&& “你上矿石化工厂?哎呀,远着呢!”&&&& 禾谷望望西边的太阳,担心天黑之前找不到要找的地方,不禁有些犯愁。&&&& “你上矿石化工厂干啥?”&&& “找工作呀。”&&&& “找工作,你是哪儿的?”&&&& “辽宁的。”&&&& “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六。”&&& “上过学没有?”&&& “上过。”&&&& “上几年?”&&& “八年。”&&& “八年?你咋不上了?”&&&& “家里没钱。”&&&& “在这儿上学吧,不但不用你家里出钱,学校还给钱,每月13块,除了吃饭还能剩下零花钱……”&&&& “别走了,在这儿上学吧,到工厂天天干活也不过每月18块,在那三年出徒,咱们这儿三年也毕业了……”&&& “这是我们班长,你要是同意,他跟学校一说准行,现在人还没招够,是个机会;等人招够了,你想来也来不了了。”&&& “你们是什么学校?”&&& “双鸭山市电力学校,中专,毕业分到电厂当技术员……”&&&& 天快黑了,找不到矿石化工厂怎么办?晚饭哪吃?夜里睡哪?找到了又如何?现在留下来就有饭吃……&&&& 禾谷说,行吧。&&& 6&&&& 电力学校招的学生基本都来自合江地区各县,以扶余、富锦、勃利、桦川居多,通常意义讲属于当地人,惟独禾谷是个外乡人(所谓“东北人”,只有离开东北的时候才能算实实在在的老乡)。有个姓赵的学生,禾谷跟他没有任何过节儿,可是有一天在工地扛木杆的时候,他突然喊禾谷“瘦猴子”,禾谷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扛木杆一去一回,来来往往光碰面,每次碰面他都不放空,绰见禾谷的影儿就喊“瘦猴子”,而且面目一次比一次凶恶。禾谷只顾埋头干活,不搭理他。姓赵的长得高高大大,见禾谷不理睬,便更加肆无忌惮,索性就骂起来:“我操你妈瘦猴子!”禾谷心里恼火,但是没有办法。&&&&&&&&&&& &&&& 木杆细长,肩头稍一动便前后扫一片,扛的时间长了肩有些疼,禾谷有时换换肩,不知怎么扫到了姓赵的。姓赵的在身后喊叫:“操你妈瘦猴子,你拿杆子拨棱我干啥?”禾谷突然窜出股邪火,把杆子往地上一摔,翻脸斥道:“拨棱你了,你想咋的!”姓赵的两眼发直,与禾谷对峙片刻目光便散了,什么也不说扭头就走。禾谷此举带有很大随意性,他不会打架,真要是打起来会是什么结果?可是,从此姓赵的见了他总是躲闪。&&&& 人啊,怎么会这样?&& &&&& 电力学校还在草创阶段,生员尚未招满,已招的学生除了参观一次佳木斯发电厂并未从事任何与电有关的活动。每天劳动,造简易房,准备给再招来的学生住宿。粮食定量每月45斤,每顿饭都有炒菜,很精致,价格不贵,就是吃不饱;禾谷想上学,吃不饱也忍了。可是校方发现他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学校给的13元钱只够他吃饭的,以后一旦开学还会有许多其他费用,怕他坚持不下来,想把他介绍到双鸭山发电厂筹建处,说那里每月挣18元,吃饭花剩的钱也够穿衣零用,三年出徒之后定级。不能留下来上学固然遗憾,可是禾谷没有能力自主,也就抱了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电厂筹建处还什么都不是,光有块牌子,去了之后也没跟禾谷说什么,整天让他跟着干活。脚踏现实觉得不托底,瞻望未来看不见希望,禾谷心里灰灰的,十几天后便不辞而别。&&& 禾谷去火车站,混在刚下车的盲流队伍里,登记去电机厂。听厂名不错,以为到那能学点技术,其实跟以往走过的地方没什么两样,给他一条扁担两只土筐,让他每天挑沙子。&&& 他又去车站混。这次他发现盲流明显少了,形势有些紧,工作不那么好找了。前边有个人说自己是辽宁的,人家未给他登记,让他在一旁等着。轮到禾谷,他不假思索报了个承德。人家问他,你家在承德什么地方?他胡乱编了个“梨树沟”。&&&& 禾谷被分到佳木斯市制砖厂。&&& 7&&&& 制砖厂有几千名职工,其规模仅次于佳木斯造纸厂。新职工一入厂就讲明规章制度、注意事项、各种福利待遇,非常正规。&&& 禾谷在一车间大机台推砖坯。机台隆隆作响,24小时不停,吃进黄土,吐出枕木状的大泥坯,永不歇息地向外延伸,到了一定长度就有钢丝刀切过去,把大泥坯割成砖坯,落在长条木板上,两人各抬一端,装上轱辘马子车,运到坯棚。码架女工手执双股铁叉,一叉就是两块,利落地码成花墙,通风阴干。&&&& 轱辘马子通体是铁,在小铁轨上运行,推起来不十分费力。若是空车,紧跑几步,轱辘马子哗哗加了速,推车人趁着惯性跳上去,有点像铁路货车信号员。可是,时间一长,禾谷便觉出累了。推车不算累,可推车的时间并不长,大量时间花在了装车、卸车上,每车装三层,每层装四块板,每块板码二十多块湿坯,装卸时推车的人都要抬一头。另外,车拐死弯,需要在铁转盘上硬扭,用的是死劲儿。禾谷希望机台出毛病,可是机台出毛病的时候很少,就是出了点毛病也马上修好了。禾谷希望码架女工干得慢一点,他好多歇会,但推土、制坯、运坯、码架是一条流水线,哪个环节也偷不了懒。禾谷每天上班都犯怵,每天下班浑身都像散了架。&&&& 一天,禾谷下中班,正走在棚区,窑上有探照灯光束射过来,棚道朦朦胧胧,似乎昏暗却什么都能隐约看得见,似乎明亮又什么也看不清楚。禾谷疲惫不堪,深一脚浅一脚,突然一脚蹬空,右腿陷进坑里,他感觉小腿骨麻了一下,转瞬间又觉得丝丝地有些疼。&&&& 这里是小铁轨的交叉口,有个转盘,转盘伸出的道岔由厚渐薄,与铁轨衔接部位形同刀片。不知什么原因,这个转盘的道岔与小铁轨错了位,而下边又偏偏有个坑,禾谷脚落陷坑的时候,小腿被转盘道岔卡了一下。&&&& 禾谷抽出脚,捋开裤管,见腿上有四指长一道白。这个部位没肉,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这白就是骨头。禾谷未多思索,随手从口袋里掏出块纸,按在伤口处。&&&& 第二天,伤口一蹦一跳地疼,周身的肌肉也跟着抽搐。可以一顿两顿不吃,但不能不解溲,去厕所成了他的万里长征。看他可怜,有人便对他说,跑那么远干吗,就在房后边解吧。&&& 宿舍是大屋顶的地窨子,窗台距地面不过一尺,禾谷爬到对面铺上,再通过窗口爬到房后。禾谷除了上班就是睡觉,不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第一次到房后面他不禁大吃一惊:蒿草上挂着肮脏的手纸,空白地上遍布粪便,虽然天气转凉了,但因是阳面,苍蝇多得撞脸。&&& 腿稍一垂直伤口就控得慌疼,为把腿放平,必须双手撑地,拖着右腿。禾谷尽量把手撑在干净的地方,但那干净也不过是眼不见为净,说不定昨天、前天还是一片尿水。他找两块砖头握在手上,避免双手直接触地,至于砖头昨天和前天的卫生状况便顾不得了。四足行走,脸距地面近,粪便的臭臊呛得他透不过气,尿碱的气波冲得他眼皮打哆嗦。&&& 宿舍里面顺势摆了两行砖权作炕沿,地上铺了层稻草,稻草上铺苇席,就成了两爿大通铺。两边大铺各有30几个行李,其中空了一个行李的位置,那就是禾谷睡觉的地方。他的行李弃在了地质队,现在他铺的盖的就是身上穿的那身衣裳。&&& 上白班的走了,几个下夜班的在蒙头睡觉,禾谷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伤口一跳一跳的疼。&&&&&& &&& 这时,他左边铺位的那人回来换衣服。禾谷并未留意过左邻右舍,今天闲得寂寞,便细看了几眼左邻:大高个,大背头,五官端正,挺帅气,大约有二十二三岁吧……那人换完衣服没走,坐下来卷了支旱烟,边吸边跟禾谷说闲话。&&& “你是哪的?”&&& “承德的。”&&& “ 你也是承德的?那人眼睛一亮,承德什么地方?”&&&& “梨树沟。”&&& “梨树沟……那人疑惑地问,梨树沟在哪儿?”&&&& “禾谷答不上来。”&&&& “告诉我,你是哪个乡的吧?”&&& “禾谷脸憋得通红,艾艾地说,我是锦水的。”&&&& “那人不解地问,那你说承德的干吗?”&&&& “禾谷说,说辽宁的不好找工作。”&&&& ……&&& 天说凉就凉了,承德人缺少御寒的衣服,他见禾谷有件八成新的绒衣,早就暗暗打主意,今天跟前没别人,好说话,他终于开了口,说禾谷的裤子破了,该换换。禾谷里面没有裤衩,屁股蛋子肉都隐约露出来了,他正为此犯愁,可是,拿什么换呢?那人拿出一件条绒裤子,要换他的绒衣。看上去条绒裤子还有几成新,只是膝盖处的条绒快磨平了,禾谷想了想说,换就换吧。&&& 交易之后似乎感情贴近一步,承德人对禾谷说,咋不去卫生所呀?&&& 禾谷说,没钱。&&&& 到卫生所看病不花钱,还给你开病假条,承德人说,拿病假条去划考勤,不扣工资。&&&& 白给看病,不上班还给钱,有这么便宜的事?禾谷疑疑思思,见承德人说得恳切,便想试一试。&&&& 到了卫生所,果然像承德人说的一样。&&& 大夫详细询问了禾谷的伤情,责怪他耽搁时间太长了,说如果再拖几天弄不好出大问题……禾谷贴的烂纸已经在伤口上长死了,大夫揪住纸边猛地一拽,他的腿像被砸断了似的痛。不等他缓过气,大夫用酒精棉球在伤口处反复擦拭,直至把纸屑、脓血擦净。他感觉阵阵钻心地疼,自知理亏,不敢呻吟。大夫又用黄药水擦了一遍伤口,然后敷上药。后来为他换药的大夫是个文静的年轻人,为他擦伤口的时候手轻轻的,总是望他的眼睛,问他疼不疼。不能责怪第一个大夫下手狠,那种情况不下狠手怕是解决不了问题,大夫自有大夫的道理。但是令禾谷念念不忘的是后来那个大夫,难得的好人。&&&& 车间陈主任、工会梁主席差不多天天守在机台上,禾谷隔天换一次药,每次换药都要从机台经过,有一次,正赶上梁主席得闲,抱膝坐在机台前的空地上,见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便和气地问,“小田,天说冷就冷了,该准备条棉裤了,你有吗?”&&& 禾谷说,“没有。”&&& “写封信叫家里邮一条来,”梁主席说,“会写信吗,不会写找个人帮你写。”&&& 禾谷说,“会写。”&&& “你会写信?”梁主席惊异地打量他说,“你上过学?”&&&& “上过。”&&&& “上几年?” &&& “八年。”&&&&&&& “八年?”梁主席望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异常惊讶,“好家伙,八年呀,啧啧……”&&&&&&&&&&& 禾谷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梁主席还要说什么,便不好马上离开。这时,梁主席又问:“那么你一定会画画喽?”&&& 禾谷心说会不会画画跟上几年学没多大关系,但听梁主席口气好像有什么事情与画画有关,本能告诉他,此刻不能没边没沿地“谦虚”,他赶忙答应说:“会画,”又觉说得太满了,便补充说,“不过画得不好。”&&& “别谦虚了。等你伤好了就到工会帮忙,写写画画,搞搞宣传。”梁主席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我先带你认认门,到时候你直接去就行了。”&&&& 梁主席把禾谷介绍给一个正在写毛笔字的曹师傅。&&& 第二天,禾谷就去工会报到,画画不累,干吗等伤好了呢。腿怕控,他就坐在椅子上画,另外再找一把椅子,把伤脚放上去,让小腿保持平行就解了。&&& 曹师傅很有才气,写得一手好字,据说因为历史有“污点”不能重用,一直以工人身份做干部工作。二人谁也不领导谁,一个写一个画,互相商量着干。&&& 宣传标语贴到饭厅里,工人们围着看稀罕。字写得好又是放在标语的正中却没人评价,大家却对点缀在标语边角处的画啧啧赞叹:&&& “不是咱们大机台吗?”&&& “看啊,那是窑,还有大烟囱!”&&& “嘿嘿,咱们坯棚……那不是你吗,正在码坯……”&&&&& “哪是我呀,是你……”&&&&& “谁画的呀?”&&&&& “他!”&&&&& “哟,就是这个小孩啊?”&&&&&&& ……&&&& 禾谷带伤坚持工作,起早贪晚不讲钟点,老实八脚一句闲话也没有,很快便赢得车间领导好感。&&&& 中秋节会餐,凭小票每人给两块月饼、一份肉菜,班组以为禾谷在车间领,车间以为班组给他领了,人们欢天喜地排队打饭的时候他的小票还没着落。曹师傅说,你得找去呀!禾谷说,我找谁呀?曹师傅想了想说,找周书记。&&& 周书记正伏案写什么,感觉有人来了便抬起头:小田啊,找我有事吗?禾谷说他还没有餐卷。周书记说,你先坐那等一下,我这一会儿就完。&&& 忙完手头的事,周书记带禾谷找食堂管理员要了餐卷。禾谷望周书记,意思是问我可不可以走了。周书记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不来要餐卷,周书记没事,怎么要了回餐卷周书记来事了?禾谷摸不清头脑,忐忑地跟周书记回了办公室。&&&& 周书记坐下问,小田啊,你倒底是哪的家呀?禾谷脸腾地红了,吞吞吐吐说,锦水的。周书记不再深问,递他张信笺,让他写上家庭详细住址。&&& 走出周书记办公室,禾谷脑海里闪现个念头:&&& 承德那小子把我给卖了!&&&&&& 8&&&& 市里要搞国庆灯展,厂部把禾谷借调过去帮助做筹备工作。俱乐部美工李颖大禾谷十来岁,毕业于沈阳鲁迅美术学院,既是老大哥也是老师,禾谷去之后一切听李颖的,叫干什么干什么。&&&& 因为是借调,厂部没给禾谷安排住的地方,他仍睡大通铺。天冷了,母亲寄来一套棉衣,面儿有八成新,里子是用旧布拼的,为这套棉衣母亲肯定作了不少难,禾谷不敢再提行李的事。没有被褥,睡大通铺抗不住冷,禾谷夜里就睡在车间的转窑上。&&&& 转窑分上下两层,下面烧砖,上面填煤。转窑四周都是窑洞,流水作业,同一时间窑洞有空着的(正在散热)、装坯的、烧火的、熄火的、出窑(砖)的,各窑洞工作进程递进有序,24小时总是热火朝天。&&&& 转窑的上层形同大房间,宽跟电影院差不多,长度相当于两座电影院。砖铺的地面,有数不尽的火孔,圆形,有碗口大。火孔上有铁盖,盖上有孔,窑工填煤时不用弯腰,用长铁丝勾勾住火盖往起一提(扑地蹿出股火苗子,如果不怕燎了眉毛往下看,便可见砖坯都烧成了红炭,仿佛要熔化似的),填了煤再将火盖盖住。&&& 禾谷吃了晚饭就到窑上来,与窑工说会儿话,困了就睡。因为下面窑洞呈不同状态,上层地面的温度也就不尽相同,有温、有热、有烫,睡在哪儿随他意,就是窑工烧火烧到跟前时得挪个地方。&&&& 刚来砖厂时吃饭管够,饭票要多少给多少,过了国庆节开始限定量,每天一斤八两。禾谷吃不饱,有空就到附近田里寻吃的。来不及收割的玉米连杆带穗子都冻在地里,眼瞅着大片大片庄稼地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就是不敢下手。土豆地里有遗落的土豆,在薄雪覆盖下仍隐约可见,有的风干了,有的冻僵了,禾谷捡回去,把火盖翻过来放上土豆,再找个闲火盖扣住。过不了多久,土豆烤得焦脆,糊香糊香的。也有馊的臭的,也有散发霉味的,唉,不管怎么说,捡土豆比掰玉米心里踏实。&&&& 窑工填煤的时候免不了撒落煤屑,整天填煤整天撒煤屑,地上便总有一层煤,墙壁上挂着灰穗,空气中飘荡着煤的粉雾。窑工一个班下来,鼻孔、眉毛、头发、耳朵眼儿全是煤末末,洗不净,好像煤粉长在了肉里。一天24小时,禾谷起码有10个小时呆在窑上,他的模样可想而知。厂部的干部们一个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竟然能容得下禾谷这个叫花子,没见有人嫌弃他。&&& 国庆灯展结束,李颖希望身边有个小弟弟,干活时有个打下手的,就跟领导说,最好能把禾谷留下。厂工会主席、宣传科长都喜欢禾谷,于是满口答应。人往高处走,留在厂部当然是禾谷求之不得的,特别是在李颖跟前能学点真东西,绘画用品随便用,各种书籍任他看,因此他更是乐不思蜀。&&&& 辽宁农民往黑龙江跑,背井离乡当盲流,只为活命,从未埋怨过官员无能。而官员无力安抚治下的黎民,却是非常顾面子,派一个什么团又一个什么团,常住在黑龙江各地,非要把跑出来的人弄回去挨饿才安心。前些时候,厂工会主席找禾谷谈过话,说辽宁来人往回要人,已经送走三批了,厂里跟市里打过招呼了,尽量把你留下,实在顶不住再说。他说,只要佳木斯留下辽宁人,里面一定有你。工会主席叹道:“你来的时候填报原籍河北承德,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有心机。你们车间周书记想培养你,发信调查你家庭情况……唉,谁成想一番好意,却断了你的退路……”&&&& 厂部有几个女干部没事就到李颖小屋里坐,你干你的活,她们聊她们的天,没什么忌讳,其中一个见面就喊禾谷小老乡,很亲切。忽然有一天,禾谷感觉这些人好像有什么话背着他,嘁嘁喳喳的,见他来便都闭了口。&&&& 禾谷想,是不是辽宁往回要人的事?&&&& 果然被禾谷猜中了。&&&& 工会主席、宣传科长把禾谷叫到办公室。工会主席说,现在咱们厂辽宁人只剩你一个了,我们做了多次努力,但没成功,事情关系到两个省的关系问题……往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禾谷根本没听进去。&&&& 这个月禾谷没上满班,工资按足月给他,中途伙食补助、粮票都按最高限额发给,该结的帐都结清了。禾谷感觉自己是一棵刚刚扎了根长了叶的小树,突然被狂风连根拔起,渐渐地失水,渐渐地枯萎。&&&& 禾谷离开佳木斯那个凌晨干冷干冷的,眉毛挂了白霜,嘴里喷出的气立刻变成霜雾在眼前荡来荡去。工会主席和王干事把他送到车上,找好座位。王干事把车票交给他,让他保管好,然后把一卷行李安放在行李架上。王干事说,陈主席和张科长发动大家凑了点布票,给你做了床被子。&&&& 这……这……禾谷不知说什么好。&&&& “小田,对你的情况,我们知道得太晚了,这怪我官僚主义。”工会主席说,“这被子本想叫你在咱们厂用的,现在……唉,你把它带上吧,大家的心意,在哪用都一样。”&&& 布票紧张,每年每人才十几尺,棉花票更缺,一个人才几两,做一床被褥得用多少布和棉花呀,特别是黑龙江又不产棉花……&&&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工会主席和王干事与禾谷握手道别,随后下了车。&&& 车窗上挂了半指厚的霜,禾谷用指甲抠了抠,露出指肚大块玻璃,他看见他们正在站台上跺脚。&&&& 站台铃响,列车启动了。站台上的人看不见禾谷,但仍冲挂满冰霜的车窗挥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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