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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卖身”的求职囧境
■无奈：抱买彩票心理试试“创意路线”
■惶惑：堵访的媒体数倍于有意的企业
■焦虑：需要踏实人才的单位或会有“负面印象”
◎文/《青年周末》记者&
徐帆& 陈万颖&
◎摄影/《青年周末》记者& 吕家佐（除署名外）
昏暗的茶室灯光下，王丹珂礼貌而谨慎地拒绝着电话那头的第N个采访要求，这个北方工大数学系的班长已把网上“打包拍卖”的15名同学全部撤架。与此同时，身在武汉的北师大毕业生熊博文也删除了他在网上的“论斤卖身帖”。
一时间，短短一周内喧嚣的“网络卖身”求职似乎多在争议中“自我退烧”，原本正高呼“就业进入创意时代”的媒体和网民们也集体收声。大学生就业形势依旧严峻，这场本能秀出80后风采的另类求职突围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困境？创意是否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把求职的“双刃剑”？
&#日，王丹珂同宿舍的男生们说起集体网上拍卖的事，多少都带着些谨慎和无奈
就业重压下的另类突围
■带着买彩票的心理，拍卖“我的班”
◎淘宝网上“我是班长我的班”的网络截图（来源网络）
因为把班上15名同学集体“打包”放到淘宝上拍卖，因为给拍卖起了个拉风的店铺名“我是班长我的班”，因为各路媒体连日不休的轰炸式报道，北方工业大学数学系0501班班长王丹珂最近成了“名人”。
为了能采访到王丹珂，《青年周末》记者几乎跟了他整整一天，打车从石景山追到了厂洼路，好不容易才在北京电视台的演播厅外“堵”住了他。
一杯茶，一声叹息，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和礼貌，3月20日，在厂洼路附近的一家茶馆里，王丹珂终于在记者面前打开了话匣子。
“网上最初能看到的是3月10日，当时我们刚在淘宝上建立店铺。”王丹珂扶了扶黑框眼镜回忆说。当时，王丹珂以用户名“wangdanke1”在淘宝网创建店铺“我是班长我的班”。在店铺的首页上，
在对自己的班级进行介绍之后，“掌柜推荐宝贝”中就是数学系0501班的15名同学，每人都挂了几张颇显个性的生活照，“商品”的文字介绍则是一份个人简历。他们的“标价”从2000元到3000元不等。
据王丹珂介绍，他的班上一共33名同学，约有五六名同学考研，除此外，目前据他所知，仅有两名同学找到工作。其他人都忙于在“人才市场奔波，找工作可谓毫无头绪”。
“很多场招聘会参加下来，看见那么多的人，压力真的很大。我们班上大多数是北京学生，周末回家父母总会问你找工作的事情，感觉也被逼得很紧。平时同学聚到一起，聊来聊去，也聊到就业上。这么多压力啪一挤压，脑子里就会冒想法。”
正是这种近乎“焦头烂额”的状况让王丹珂和同学们动起了另寻出路的脑筋。
最初是一家公司的面试给了王丹珂灵感。当时，为了增加招聘方对自己的印象分，曾当过北京奥运会志愿者主管的他决定把北京奥组委颁发的奖状给带上。
“别的奖状复印一下就行了，可其中有一份是用玻璃框裱起来的，纸张在里面，没法复印，我就拍了张照片。当时我就想，以后要去其他单位面试，是不是也可以带上这样的照片。”王丹珂甚至还想到，以后投递简历时，是否也能以“图文并茂”的方式秀出自己的能力。
可在当下供大于求的大学生就业市场上，厚厚一沓的简历显然鲜有成效。流行且“标准”的格式是一张A4纸——言简意赅，有重点有关键词，方便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一眼扫过。可同样格式的简历，却也很容易在短短一瞥中，迅速埋没在纸堆中。
王丹珂和他的同学们希望，招聘方能在他们的“自我介绍”上停留更长的目光。于是，他们把简历的“阵地”从招聘会和传统招聘网站上，搬到了淘宝店铺上。
“比如说，我们有个同学考了程序员资格证，这个落实在文字上就是一句话。他自己编写了一个程序，运行后展现在DOS页面上的就像迷宫图一样，我对这个画面作了截屏，放到他的‘商品’介绍上。还有，我们有个同学很喜欢画漫画，他在自己的衣服上画上漫画人物。我们也把他的作品放到了网上。”
说这些话时，王丹珂慢条斯理。每说一句，他都会琢磨自己的回答是否妥当。即使在聊到自己和同学的特长以富有创意的方式显示时，他还低声加了句：“就是些俗称没用的东西”。
记者不由乐了，要真觉得“没用”为什么还都往网上发？
“打个比方吧，这么做就跟买彩票的心理是一样的。没钱了走在路边，看见两块钱能买张彩票，就试试呗。谁也不会说，我买了彩票一定能中奖。我们当时想，也许通过这种方式，能让一些企业注意到我们，说不定就有些机会了。而且，对我们每个人而言，网上拍卖都不是唯一的求职途径，大多数人还是通过网络申请和参加招聘会。”王丹珂低着头，不住抚娑手中的玻璃杯。
于是，抱着这种试一试或许会有意外惊喜的心态，为了实现求职路上的“另类突围”，3月10日，在北京石景山区北方工业大学的一间男生宿舍里，在一台笔记本电脑上，数学系一个班里的15名学生被虚拟成“商品”，挂到了网上拍卖。
■考研失败，按“18元/斤”网售自己
当“掌柜”王丹珂正忙着整理“仓库”内的“货物”时，他大概想不到，仅仅7天之后，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武汉的网吧里，有一个北师大往届毕业生也做了几乎相同的事。
3月17日，一篇帖子在大楚网论坛引起轰动。发帖人叫“大熊”，他愿意以18元每斤的价格，出卖自己未来若干年的“使用权”。由于他的体重是150斤，他“计算”出2700元的售价，这其实算是他对自己月薪的估价。
大熊是湖北人，2007年从北师大社会工作专业本科毕业。那年7月，他顺利地进入一家装饰公司从事市场调研及项目策划工作，之后跳槽到某新闻网站当编辑。
3月24日，《青年周末》记者联系上大熊时，他回忆起当初找工作的经历，虽说也不是顺风顺水，但至少不算“无业赋闲在家”。
一切的改变起于2008年8月，大熊辞职了，他决定“为提升自己的人生”而考研。他的目标是北大社会学。很可惜，因为临场发挥失常，他距离分数线差了十几分。
2009年春节过后，当时大熊还不知道考研分数，可为了“两手准备”，他开始在一些招聘网站上找工作。根据前两份工作的经验，他寻找的是营销和编辑类的工作。“我要求不高。但那时候发现原来经济危机就非常真切地反映在求职者身上。第一是找不到职位，再一个是网上有相应职位的公布，但是去求职的时候，人家不给面试机会，招的人很少。”
更大的麻烦随即而来，考研成绩公布后，大熊明确地知道自己落榜了，工作一时还没着落。大熊开始盘算着换个思路。
3月17日中午，大熊在武汉理工大学旁的一家网吧上网，到大楚网论坛上发了那个“18元/斤出售自己使用权”的帖子。在帖子里，他写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还留了手机号。
他跟记者回忆说：“我当初发这个帖子并不是想要有公众效应。当时想法有两点：第一，大多数人的生活都非常平凡化、格式化，我想实名制发帖对我的生活方式是个突破，考验一下我的胆量。第二个，求职这么困难，我希望能在困境中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选择大楚网，大熊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说：这是本地网，一些本地企业雇主看到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对于湖北人来说，QQ弹出的迷你首页上本地那个页面就是大楚网的内容。事实上，在他的帖子发出的第二天，QQ迷你首页的湖北本地页面还真出现了他的帖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且不论北方工大数学系的学生们和大熊能否最终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至少，他们充满创意的求职方式已经实现了某种“突围”。
《青年周末》采访时，王丹珂回忆，一周来已经约有四五家企业联系他们，目前他向一家金融公司递交了一些同学的简历，正在等回音。
大熊的帖子在网上挂了三天，有5家企业联系他，大熊到其中的三家公司进行了面试。
媒体蜂拥而至后的“变味”
&#日，王丹珂匆匆赶赴电视台录制节目
■遭遇记者堵访，担心被负面报道
可虽说的确有招聘单位主动送上门来，可北方工大的学生们和大熊却并不是那么高兴。原来，在主动联系他们的单位中，王丹珂和大熊都有所感觉，有些公司似乎是“另有所图”。
“有一家公司我怀疑是传销，另一家的产品我自己判断市场并没有他们描述得那么大。”大熊曾这么告诉记者，不过他自己也坦承，并非所有的公司都是借着他们的网络热乎劲儿“凑份子”自我宣传，也有诚心想招人的单位。大熊就碰上过一家，他说：“其中一家的老板给我打了两次电话，很诚恳地表示我在求职帖里提出的薪资要求他们目前还达不到，但是他自己的工资也跟我一样。只不过这家公司实在太远了，没有直达的公交车。”
可对他们来说，比起目前这些还很不“靠谱”的机会，网络成名带来的大量媒体追访，成了他们眼下最不愿意面对的“衍生麻烦”。
在短短几天甚至几小时间，王丹珂和大熊都经历了同样的快速成名路。
先是，各大网站的论坛纷纷转载，网络“观光团”（指网上有比较另类的事件发生后，有些网友会发帖子号召其他网友都去看）迅速开帖组团，有新闻敏感性的网民赶紧给报社打热线电话报料。再接下来，传统媒体迅速跟进，从通讯社、报社到电视台，一路跟进报道，甚至还有境外媒体联系采访。
媒体跟进来得如此迅猛，王丹珂说“来的媒体，比有意向的企业多的不止一倍两倍”。
3月20日中午，记者赶到北方工业大学时，王丹珂坐在一辆出租车中从正门路过，匆匆和记者打了个照面，很无奈地说：“下午北京电视台还有个《北京议事厅》的节目要录制，毕竟是先前约好的，我得赶紧过去。”
而当时，王丹珂所乘坐的出租车中，还坐着北京电视台《七日》栏目组的一名女记者和一名男摄像记者。当天上午，该栏目组前往王丹珂的宿舍拍摄录制节目。
虽然一天的采访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但看得出，王丹珂接受采访有些被动。每当记者提出任何一个问题，他似乎都在琢磨，这个问题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自己怎么回答才合适。
这种琢磨也出现在应对其他媒体的采访中。当晚7点，《青年周末》记者在一家茶馆进行对王丹珂的专访时，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电话那头，频频有不同的媒体打来要求采访的电话。每一次，他几乎都在重复相同的婉拒：“我和同学们达成统一的想法，以后不再接受媒体的采访。除非是原来已经约好的、实在推不开的。如果您非要采访，请先和我们学校宣传部联系，他们要是压下来，说要我们去配合媒体采访，那我们肯定会接受的。”
之所以拿出了“学校宣传部”这块挡箭牌，王丹珂有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至少通过学校把关的媒体，总多多少少“正规些”，不会把他的某些言论在经济危机和大学生就业形势严峻的背景下扭曲放大。
■过度曝光，“殃及”家人亲朋
除对媒体舆论导向的担心之外，他更多的直观烦恼来自于自己和同学被过度曝光。
“其实，班上的同学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采访。有一次，我们同学正在宿舍。一个记者不知怎么搞到他的手机，突然就打电话给他，说‘现在在你楼下，下来接受下采访’。这个同学特别不知所措。一来是私人生活太受影响；二来，我们宿舍商量时，也有另一种担心：不是所有的企事业单位都希望自己的员工有这样的曝光度。搞不好，原来有希望的单位都不想要你了。”
可即使如此，或许是担心生硬的拒绝也会带来媒体的负面报道，某种意义上，22岁的班长王丹珂以一个年轻学生的方式“周旋”于媒体之间。而与此同时，已有了一年工作经验、还当过媒体人的湖北人大熊则正为“连累”父母师友发愁。
“3月17日中午发完帖子以后，当时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没想到生活一下子发生很大变化。”大熊对《青年周末》记者说。
那个下午，很多新闻媒体的记者根据大熊求职帖里留的手机号打电话给他。刚刚接到媒体采访要求的大熊，并没有想太多，有记者追问他的家庭情况时，他随口说了地址。第二天见报后，他才发现这个个人信息被记者登出来了。这时，他赶紧打电话给老家的父母。“就这样，我父母才知道我做了这么件事情。我解释之后父母还是理解的。我只是担心：真名真姓上了报纸后，在我们那个小地方，熟人很多，会给他们造成困扰。”
大熊还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自己的同学和老师。他说：“我觉得这个帖子的实际意义远远没有达到，却产生了一种新闻效应，对我个人来讲，可能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同时我特别害怕，这种炒作给我的学校，我的老师和同学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
就这样，媒体的蜂拥而至让原本要“考验胆量”的大熊开始害怕起来。他说：“我只是想借这样一个网络来反映一下草根的诉求，同时唤起社会对于大学生就业难这事的关注。但是没想到新闻媒体反应这么大。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3月20日，发帖仅3天后，大熊自己上网把那篇帖子删除了。
■因违规“下架”，为200元公证费发愁
和大熊“自删”帖子从而“自决”于媒体不同的是，王丹珂在忙于应付媒体的同时，还要在缺乏社会经验的情况下，应付自己和同学们无意中违反了社会规则的烦恼。这对于这帮大多出生于年的孩子们而言，或许成了一次特殊的“成人礼”。
3月10日，王丹珂把班上15名同学的照片和简历放到了网上拍卖。当时，他还正在修改其他十几名“未上架”同学的简历，希望能进一步“美化”之后再“上架出售”。可也就是3天之后，也就是3月13日，他还没来得及把全班都放到淘宝上，就收到了网站的一份“警告信”。淘宝认为，店铺的这种“集体出售活人”公布了学生的大量个人信息，涉嫌侵犯隐私，要求他们把学生“下架”。这一折腾，王丹珂存在仓库里、已经“美化”了大半的其他同学简历都被网站清空了。
事后，经过与网站协商，淘宝同意他们重新“出售自己”，但前提是每个“商品”必须有经过公证处公证的授权文件，证明上传的学生个人信息是经过本人授权的，合法的。
于是，3月19日上午，王丹珂和同宿舍的几个哥们起了个大早，跑到石景山区公证处去做公证。
“公证处在一个特别偏僻的小胡同里，门脸也挺小，里面有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在办公。他可能还没从报纸上看到我们这事，结果我们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人家特诧异，可能在想这帮小孩子干吗呢。”王丹珂回忆说。
而当石景山公证处被这帮学生要求公证“自己”弄得有些糊涂时，更让公证处忙活的是，好几家媒体的记者乃至电视台的摄像都已经扛着机子跟进来了。
事情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因为学生们出具的委托书格式不对，公证处认为无法办理，同时每人200元的公证费也把他们给吓了一跳。事后，记者到王丹珂的宿舍采访时，一名男生说，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平均是500元，现为找工作买套装、打印简历等已花了家里不少钱，不少学生不太想出这200元的公证费。
截至发稿前，记者跟王丹珂通了最后一个电话，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个通融的办法：就是在淘宝上模糊其辞，避开过多的个人信息透露，换一种文字表达方式来让同学们继续“上架出售”。
创意或产生“反作用”
■北方工大：这种创意或许有“反作用”
大熊已经主动回到了传统的求职路上，王丹珂和他的同学们，还在创意路上继续琢磨法子，只是他们希望能以避开媒体的方式低调地进行。
那么，这样的创意，是否真的能为大学生求职加分呢？
《青年周末》记者联系上了北方工业大学就业指导中心，一位孙姓老师接受了采访。他说，截至目前为止，北方工大应届毕业生的签约率在10%左右，和去年此时的情况大致相同。他说自己也是通过媒体报道，才了解到学校里有同学进行网上集体拍卖。
“我想，这也是学生的一个创意。大多数学生找工作，还是通过招聘会、网络申请的传统途径为主。我们学校是工科院校，历年工业企业的招聘机会更多。其实，这些单位可能不太看重这种形式的创新，他们需要的创新也是产品设计上的创新，而非求职行为上的创新。如果是学广告的，学营销策划的，可能会需要用这种创意来体现自己的能力。但如果是生产型的企业招聘，或许会有‘反作用’，会觉得这个人不太踏实。”
据孙老师回忆，王丹珂所在的数学系2008年毕业的是该系第一届毕业生，当时应届生的签约率在百分之六七十左右，其中大多数去了企业，有个别去中小学当数学老师。
■某教育机构：这方式太前卫，难以接受
如果说工业企业可能不太看重这种创意，那么教育机构对此的看法呢？
《青年周末》记者登录一家热门招聘网站后，根据“教育/咨询类”的招聘单位名单，给几家正在招聘数学老师的教育机构打去电话。
其中，一家民营教育机构的招聘人员称：“这种方式还是有点过于前卫，毕竟我们招老师讲究‘师德’，这种把自己挂在网上卖的方式，我们可能还是接受不了。”
而这种来自用人单位的疑虑，可能正是让还坚持创意求职之路的学子们最为矛盾的。
3月20日晚，记者结束对王丹珂的采访时，他显然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在网上挂也不行，毕竟已经在做了，班里还有那么多同学没找到工作。”
有意思的是，此前赶来等候一旁，想补拍几个镜头的一名电视台记者，却来了一句“总结性发言”：“还是赶紧托人找找吧。”
&#日，王丹珂的宿舍中，一名有绘画特长的男生展示其作品，他本人却不愿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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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献者：Jonc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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