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赏饭吃下大雨 树下避雨歇歇吧是啥歌

[转载]华蓥山武装斗争故事选(下)
华蓥山武装斗争故事选(下)
(金青禾著)
九、计献军粮
1948年夏,国民党为了内战需要,大规模地抓丁派款征粮。刘正本所在的乡共征五十石大米,县政府要他立即先将一批大米运送到指定地点。
天还没有亮明,刘正本正想起床,就有人叫门。他叫家人把来人带进房来,认得又是那个县政府的信差。
前两天他得到县政府的通知,要他把全乡所收的军粮的一部分运到指定地点。他不愿把这些上好的大米送到国民党军队,让那些丘八吃饱了向解放军开火,就借口生病在家,来个软拖硬抗。后又接连三次得到县府的催促,要他在两天之内把军粮运送到点,不然以贻误军事论处。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家人按照他的指意,把信差请进卧室。
年轻的公差来到昏暗的瓦房内,一束弱光从小牛肋巴窗口射进来,看到刘大本睡在床上,四十来岁的汉子显得病态十足,连坐起的力气也没有。刘正本被家人扶住,硬撑着坐起来。他从衣袋里摸出两个大洋,颤抖着手递上去说:“老弟,很对不起,我的身子太不争气,让你跑了路。这点小意思,请收下喝碗茶吧。”家人抢过话去:“他几次到粮仓去,都在半道上倒下了。最后这次要不是我们把他硬抬回来,说不定这寒病已夺去他……”说后边擦眼泪,边叹气不已。
当时的寒病听说是要传染人的,信差被吓着了,接过银元:“刘乡长,这是个急件,不然我就不会连夜送来。我把公文放在外面,你好点了再看吧。”说着很快退出房来,又在堂屋喊,“刘乡长,这事再延误不得了啊,县长对此很是生气,请你尽快想办法按照文件的要求做好这件事,不然就难以交待。”说后就急匆匆地跑了。
刘正本拿着一纸公文,心情沉重。他知道又是来催促军粮的。他打开公文,仔细地研读起来。公文说,全县各乡的军粮都陆续送到指定地点,多数乡镇已完成任务,只有少数乡镇还拖欠些尾数。而他这个乡则一点也没有送去。公文还责问他:军粮不送,是何居心?但愿不是留给共产党的吧?并要他好自为之,不要成为军事法庭的座上客。
刘正本看完公文,长长地叹着气道:“这可是最后通牒了啊!”
看到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刘光成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说:“爸,有人说‘登高一望,心胸大亮。’你不妨试试?”
听儿子如此说,刘正本才认真看看儿子,已长成大人年近二十的刘光成,站在他的面前,比自己还略高了些,暗道:“真是过得快呀,转眼儿子就成了大人。”他感到宽慰的是,儿子不但身个长高了,所想的事和所说的话,也标志逐步走向成熟。
房后小山坡上,玉米苗已长有尺余高,夏风吹来,刘正本感到有股清新气息直袭五脏六腑。远处的山,近处的田,山坡下房内冒出的炊烟,他都有种亲切感。
刘正本平视前方,像绿浪似的丘陵叠向远山。又一阵晨风吹过,把对面小山下房顶的炊烟扯散,东面略高的山,在晨光下显得清晰起来。他看到那座独草房,这时突地冒出一股炊烟,冉冉升起,直向云天。他的心猛地一动,那草房中不是住着地下党的负责人吗?找他想想办法,也许什么愁事也就化没了。
望着地下党负责人的住房,想起了地下党,自己四十年所走过的路,连续不断地浮现在眼前:
刘正本,生于1907年,二十岁那年他中学辍学回乡在小学任教。他的中学同学,与他关系特好,常在一起谈论国事。抗日战争时期,他们两人常与学生到民众中去宣传抗战,受到普遍好评。解放战争开始后,他看到国民党发动内战,大肆抓丁派款,民众被压迫剥削得苦不堪言,他常常把自己家的钱粮送给穷苦的民众与学生。他觉得要与地方上的反动势力斗争,把劳苦大众救出苦海,只给经济上的帮助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有一定的权力。于是,他经过努力,竞选当上了乡长。他利用乡长的职权,做了不少有益于民众的事,也抵制了国民政府的许多对民众的不合理的负担。这五十石军粮,他本不想积极征收,但考虑到这些大米虽然是老百姓的血汗,可已收存在保甲长和粮户手中,所以他就没有犹豫,收的进度也快,还得到过县政府的表扬。可运不运走,他迟迟没有决定。
对面房顶的炊烟,被一股大风搅得乱七八糟,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再一看,一个汉子从草房走出来,肩扛一把锄头,显然他是去为玉米除草的。看到这个人,他的心中那种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滋味有所释然,身上也有股力气在增长。刘正本正打算回家去穿件衣服,再去追寻对面草房出来的那人,到地里商量对军粮的处理办法。这时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他回过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儿子:“刘光成,你怎么也来了?”
儿子笑笑,答非所问:“爸,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的心情一定好多了。”
真是知父莫如子。刘正本很想骂他是个鬼精灵,可他忍住了。只上下左右地把儿子看了个遍。儿子仍然左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右手放在他的身后,好似提着一件衣服。
儿子笑笑,指指对面小山下的草房:“爸,黄伯伯不是和你谈得来吗?也许他能给你解除愁闷。”
听儿子如此说,刘正本又一次看看儿子,心中暗道:“这小子是自己肚中蛔虫?不然他为何知道自己的心思?”
刘正本最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老黄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刘光成见父亲久久地盯着自己,再次笑笑说:“爸,天气还有些凉,我只是给你送件衣服来。”说后他把身后的衣服举着,披在了父亲的身上,再转身走了。
望着儿子的背影,刘正本心中惊道:“难道他也已经知道我是……”他把“共产党员”几个字略去了。
儿子坦然走进家门,他顿觉眼前一亮,心胸豁然开朗起来,向对面的小草房走去。
山区交通不便,运进挑出全凭人力。二十石大米,重约万斤,需要近百人方可一次运完。一百人的队伍可不小呀。
刘正本穿着长棉衣,外套长衫衣,头缠白帕子,手举斑竹长烟袋,一步一摇晃地走着。他来到一保,站在山梁上,长声悠悠地喊:“吴保长,你快来一下,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说。”一矮个壮汉站出来,手上端着碗正吃早饭:“刘乡长,你有啥事就说吧,我保证按你说的办。”刘正本唉地长叹一声道:“我这几天得了寒病,那军粮还没有送出去。县上催了好几遍,再不运就要找我说聊斋了。”
听说运军粮,吴保长回到屋去放下碗就跑了来,看到刘正本这个样子,吃惊道:“刘乡长,你病得不轻哟,你得保重,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保去办吧,保证不会出差错。”
刘正本入党前后,对各保的保长和保队副,进行过一次调整,全乡绝大多数的保、甲长都是地下党或地下党的外围组织成员。吴保长是他的铁哥们。见刘正本这身打扮,有些哭笑不得,就趋前两步小声道:“你在搞啥子鬼?”刘正本抬眼道:“伙计,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对这批军粮,上面追得紧,要我送上去,于心不安,我们这是应付应付呀。”并附耳低语了好一阵,后提高声音说:“这关系到前方将士的作战问题,你必须挑选精壮汉子,出了拐我要担待,可你也是猫儿抓糍粑__脱不了爪爪哟。”
真是一呼百诺。刘正本在乡公所附近走了一圈,很快就有一队队的青壮年,挑着箩筐,向乡公所的仓库走来。
打开仓库,白花花的大米经过斗量,每人只担两斗米,每个箩筐倒进米后,就由乡公所的师爷,在米面上用长方形的小木箱按了一下,米面就现出浅灰色的“公粮”两个字。
这浅色的粉末,是麦麸再加工而成的。看着这两个字,令人顿生一种神密而畏惧的感觉。不少被选来担运军粮的汉子,将前来看热闹的小孩子赶开,怕他们把这两个字弄乱了说不清道不明而招惹是非。
一百人的队伍,一字长蛇地排在乡公所的坝子里,在这个山区的乡公所院坝,也是轰动一时的事。那些被赶走的小孩,只得在家长的管束下,远远地站在一旁,睁着惊恐的大眼,望着这难见的热闹场面。
也有顽皮的小孩,趁挑运军粮的汉子打晃眼,伸手把那两个字好奇的一抹,麦麸就渗进了米中,这字也就不见了。小孩正感得意时,被担粮的汉子抓着,大吼道:“你怎么把这字印给毁了?”小孩被吓得大哭起来。
父母被吓得装模作样地打了自己的小孩,向担粮人赔情道歉,又去请求师爷再给打上字印。孩子惹了祸,被大人边打边抱着跑回家去。
二十石军粮都装好了,刘正本高喊一声:“走!”他在前面开道,紧接着的是乡公所的两名乡丁,背着大枪,威武地迈着步子。担箩筐的人都走了之后,四个背着长枪的乡丁,紧紧跟在后面。看热闹的民众,敬畏地望到这支队伍朝渠江的方向而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
运粮队终于到了离渠江不远的一处山湾,这儿竹茂树密,早等在林中的游击队员见他们来了,一涌而上,把箩筐中的大米倒进一个个布袋,又放进箩筐中。速度之快,就像经过专门的训练。
这件事情做好之后,刘正本刚叫起程,突然从林中传来一声大喝:“慢!”
刘正本倒退一步,举目看去,心中暗叫不好,就示意大家不要忙着走。
随着这一声喊,从竹林中走出一个人来,他身着长衫,头戴博士帽,右手握着短枪,大步向刘正本逼来。
刘正本迎上前去,笑呵呵地说:“张处长,是你啊。”伸出双手,抱拳在胸,行了个见面礼。
县军粮征收处处长张用之,一副傲慢的神态,嘴里哼了一声,也不还礼,却站在那儿,两眼将刘正本上下左右看了个遍
刘正本见张用之这种态度,知道他是冲着军粮来的,也就装傻似的问:“张处长,你怎么今天走到这儿来了?是到林中打鸟或是……”
张用之冷笑一声:“刘乡长,我今天到这儿做什么,你心知肚明,何必装糊涂?”
刘正本干脆糊涂装到底,再次迎上前去说:“虽然这不是打鸟的季节,可我知道张处长有打鸟的爱好,我带着缠身的寒病,今天就陪陪处长,打几只鸟去馆子下酒,怎么样?”
张用之听说刘正本是寒病,后退了好几步,把头摇得像泼浪鼓:“不不不,我今天公务在身,不敢劳刘大乡长的驾。”
刘正本又一阵大笑:“张处长既然公务繁忙,我不敢耽误。”他又双手抱拳在胸后说,“失陪了,张处长。”
张用之又一声断喝:“慢,我今天的公务与刘乡长有关,请大乡长暂且留步。”
刘正本暗暗吃惊,想道:这人果然来者不善。但他坦然地说:“既然张处长的公务与我有关,那就请张处长执行公务。”
这时有担粮人怨道:“刘乡长,你和张处长有事商量,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一则不便打听两位官人的秘密,再则,大家走后,你们处理公事也方便得多。”
刘正本顺水推舟:“好吧,那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担粮的汉子一个个都把扁担放在了肩上,正准备挑着走。
张用之再次大声阻止道:“谁也不许走!”
刘正本向大家说:“既然张处长叫大家不要走,大家就不走吧。等一会我们一起走,还显得热闹些。”
张用之咄咄逼人道:“刘乡长,你可还记得这批军粮在运送途中的规定?”
刘正本点点头:“当然记得。军粮从粮仓装进箩筐后,为保证能安全运达到集中地点,必须打上印记,运粮人员编上序号。军粮运到之后,按编号依次验字验粮,发现差错,追究责任。轻则罚款,重则送军法处治罪。”他一口气说完,语言简练。
张用之自以为得理就不让人,走近前来,指着刘正本的鼻子问:“你既然知道这些规定,那为何破坏?”
刘正本毫无惧色:“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保证军粮能完好运到。你知道我们乡到罗渡码头,走陆路太远,如果从水路乘船,那可方便得多。”
张用之质问道:“上船必定要用袋子装粮吗?”
刘正本笑了:“正是。将粮改为袋装,一则上船方便,扛着就上跳板,再丢到船上。再则,这样多的箩筐,要占多大面积,船仓放得下么?为了粮食上船方便和便于装船,我就不得不与其他乡镇不同,必定把粮食装进袋中,这样才很方便……”
张用之不等刘正本说完,责问道:“你既然是做的正事,那为何不在光天化日之下,要躲到林中不敢现形呢?”
“既然上峰要求用箩筐散装大米,我私自改用袋装,这是违背上峰意图的。为了减少口舌,所以我就在林子中进行。”
张用之气急败坏地说:“你这是心中有鬼。”
刘正本回击道:“我心中有什么鬼?我还会把这些军粮打起吃了?我再傻也不会傻到不要自己的脑壳。”
张作之气得面红耳赤,呵斥道:“刘正本,为运军粮,县上再三催你不行动。运送中,你又偷偷摸摸来搞鬼。我劝你这点小聪明不要拿到我面前来耍?”
刘正本气得大跳:“张处长,我一心为党国,今天带着病来押送军粮,费力不讨好,反而落得想打军粮主意的罪名。好好好,你张处长今天来了,又是专管这一项的。我就把全乡的军粮当到这么多人的面交给你了。”
张用之睁着眼问:“你想怎么样?”
刘正本双手一摊:“我不想怎么样。这个乡长我不当了总脱得到手吧?如今当乡长,就像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上面三天两头要收粮收款又拉丁。一旦那儿出点偏差,粮没征够,款没有收足,壮丁在路上逃跑了,上面说你对党国不忠,以私通共党罪轻则抓去关监,重则杀头。”
张用之嘿嘿冷笑两声:“这样说来,刘乡长是不想干了哟?”
刘正本继续发牢骚:“不晓得刘处长听没听到这样一幅对联:“上联是:自古未闻粪有税;下联为:而今只余屁没捐。横额:民国万岁(税)。”
张用之问:“那又怎样?”
刘正本说:“老百姓要是交不起捐税,我们就用枪去逼。这样越逼民众越反抗。使得老百姓越来越不好管,工作更难做。你要是做过了头,哪一天走点夜路,说不定就被人给把脑壳搬了家,没有吃饭的家伙了。我当这个乡长,还不如我前几年当个孩子王。而今我碰到过去的学生,他们无不对我毕恭毕敬。想起这些,你以为我很想当这个乡长?”说后双手抱拳一揖:“张处长,拜托了。”说后就向回走。
听到刘正本如此说,担粮的汉子们齐声吼:“张处长,我们也不担了,你另找人吧。我们担了这么远的路,力钱也不要了,就连这箩筐也送你张处长。”一个个撂下扁担,扛着就走。
军粮送到半途中,他到哪去找人来运?对这儿人生面不熟,真出了点事如何向县长交待?这一下把张用之搞慌了,他也顾不得刘正本有无寒病传染人,跑上去拉着他说:“刘乡长,我这是与你闹着玩儿的,你何必认真嘛?”
刘正本停住步,一脸严肃地说:“张处长,我可不能和你这样玩。你是处长,我算什么?我这样玩,还不把命玩丢了?你回去向县长说我对军粮如何如何,我可担待不起。”
张用之见刘正本真的生气了,陪着笑脸说:“算我刚才的话没说,你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听到,这总行了吧?”
刘正本抬头道:“算你没说?这可能吗?你当到这么多人说的话,哪个没有听清?要是他们有人把你说的话传到县长耳朵里,县监牢里不是还等我去吗?”
张用之真有些一筹莫展了,他站在那儿显得既尴尬,又孤独。
担粮的汉子看到他的狼狈样,都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张用之的脸便更加胀得通红。
刘正本来了个见好就收,放缓语气道:“张处长,我想你今天来也是一番好意,站在你的角度讲,是对党国忠心耿耿,对我来说,也是关心,怕我出了啥事,不好交待。处长今天这样辛苦,县上其他长官是难以做到的。我佩服你这种不怕吃苦的精神。”他提高声音,“吴有高,我身患寒病,怕莫给处长传染上了。你替我送他十个大洋,给处长回去买酒喝,以解今天路途之乏。另外,你去附近找乘滑竿,抬张处长到就近的场镇吃过饭后,再送回县城。所有开支由我私人负责。请你先用乡公所的钱垫着,回去我就归还。”
一个背着长枪的乡丁应了一声,就向张用之走去:“请吧,张处长。”
张用之双手抱拳在胸:“刘乡长,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后县城相见。”
刘正本见张用之黔驴技穷就坡而下,高声道:“我们违背上面的命令,私自将散装军粮改为袋装,现在经张处长指示,我们还得改过来,大家把口袋中的米倒回箩筐。”
担运军粮的汉子齐声吼:“好咧,我们又改转来吧。”林中响起一片回音。
看着远去了的张用之,担粮人都忍不住嘿嘿地大声笑了。
运粮队伍距离渠江不远的一个低矮处,有人将石头添放到箩筐中,顿使担粮的汉子重负了一倍,他们一个个咬着牙,向江边走来。
在渠江的一个小渡口边,平时那只小渡船已经开走,新到两只大木船并排紧靠在岸边。刘正本站在河岸的高处,看着担粮汉子们向河岸而来。他们把粮袋扛进一只船仓,而将装石头的箩筐却密密麻麻的放在另一只船上,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站在远处看不出哪只船上装的什么货,只有知内情的人才明白个中原由。装着粮袋的大木船很快就向上游开去了,木桨与船工的拉力配合恰到好处,船速不比下水慢。
上水船只中的驾长与船工,他们身旁放有枪支武器,那是华蓥山游击队为追击的反动武装准备的。
上水船走后,担粮的汉子借故在走下水的船上来来去去。刘正本在江岸上招招手,就有担粮人或从江边,或自船上往返回的路走去。他们跨过那条小河沟后,在那低矮处,有乡丁把一千文的铜钱交给他们每一个人:“劳累了,这是箩筐和今天的力钱。”如果对方欲推辞,乡丁不高兴了:“乡长说了,必收!”这人只得把钱收着:“多谢多谢。”
担运军粮的汉子陆续走后,刘正本来到船前,给每个乡丁发了两块大洋。
大木船由上向下开,从水路要将军粮运到罗渡,再统一运往重庆。
船老板一声喊:“开船口罗。”船工们举起木桨,随着水花飞溅,木船就向下游而去。
刘正本向船工们挥挥手,乡丁在岸上将枪往肩上一放,转身跟着刘正本迈开了步伐。刘正本向下游的方向跑去,他边跑边喊:“一路顺风,一路小心。”他沿着河岸船工拉牵的道路跑一阵又走一会儿。
有船工将箩筐中的石头倒在船仓,撒了一些米在空箩筐中。
小渡口以下不远有个江滩。
江滩比较宽,初夏的江水不太丰富,从两丈多宽的槽间流去。哗哗的江水比其他江面要湍急得多。
大木船从平缓的江面进入滩口,船老板喊着川江号子:“渠江滩口哟哟哟水流急,大兄小弟哟哟哟心要齐……”他正喊得起劲,突地打住。
这时从急流中冒出几个人头来,他们将船向旁一推,那大木船就转了方向,朝着那个名叫卧虾石的巨石撞去。
卧虾石形如滩槽边卧着的一个石虾,虾须石质坚硬,形如利椎。卧虾石斜对着从滩槽经过顺水而下的船只。船老板只要悄有大意,船身与其接吻,它就会把船穿个窟窿,轻则船坏瘫痪,重则船毁人亡。船老板看到木船向卧虾石冲去,还来不及叫大家注意,船头与卧虾的须尖相击,船身振动,船舵被刮在滩底的石头上,木板被刮断,大船失去方向,从上冲来巨浪,把大木船推翻了。船工哭爹叫娘,有的跳下急浪,有的来不及跳水,被大木船压在下面。那船上的物品,纷纷被急流冲走。
幸好有只大木船逆水而来,才救起了跳水的船工。
船老板最先被救,他又跳又哭道:“天呀,我为何这等倒霉,我运的军粮呀!我顾用别人的大木船呀!毁了大船,我怎么归还?丢了军粮,我的小命不保,我的小命丢了呀!”他第一个逃走了,消失在江岸的乱草丛中。
刘正本一副焦急的面目跑到军粮征收处,毕恭毕敬地站在张用之的面前:“张处长,我对不起你呀,你这么辛辛苦苦下乡去关心我,可我辜负了你的希望,没有把军粮运到罗渡去呀。我这是赎职罪啊!”
张用之脸色顿变:“刘乡长,你莫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慢慢说清楚。”
刘正本青筋急得直胀身子直抖动,他告诉张用之:军粮搬到船上后不久,船行到一个滩口,突起一阵大风,把大船吹得略转了方向。而滩险水浅流急,只要稍不注意,就船毁人亡。那个船老板原先是帮人的,虽然有很好的技术,可没有防着这突然的大风,舵把偏了向,大木船就撞上了卧虾石。船老板与船工纷纷跳下水,也不知是死是活。
船老板是租用别人的大木船,见出了这等大事故,即使不死,他也畏罪潜逃了。
原来的船主听说大木船出了事,又找不到租用的人,只好自认倒霉,把破船拉回去正在修复。
当地的老百姓听说船老板跑了,当天就有人划着小船去打捞东西,把装米的箩筐也都捞去进了灶孔。
刘正本讲完之后说:“张处长,我怎么办呀,目前华蓥山游击队活动频繁,到处都有地下党游击队员的身影,有人要是怀疑我与地下党游击队相互勾结,把这二十石军粮弄去交给了华蓥山游击队,我可是有口难辩呀。”
刘正本说后看看张用之,见他脸色青一阵又红一阵,显得很不安宁。心中窃喜,又接着道:“说实话,我看到地下党游击队的阵仗,确实有点害怕。谁不怕三斤六两重的脑壳搬家呀?”
张用之诚惶诚恐地问:“你那些运粮队中有无游击队?”
刘正本瞄了对方一眼摇摇头说:“而今的地下党游击队鬼得很,他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那些运粮的人都是各保喊来的,至于他们当中有无游击队我就搞不清了。”
张用之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刘正本说:“张处长。我今天是来自首的,不谈共产党和游击队的事。弄不好被人听到,还把你我当共产党游击队抓去就划不来了哟。”
张用这诺诺连声:“那是,那是。”
刘正本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批军粮幸好你还去看过的,我确实是尽心尽责,把大米运到了渠江边,看到上了船,你可以为我作证呀。”
张用之还沉浸在他昨日与刘正本分别时看到担粮人的气势所吓出的惊恐中:“我可以作证。”
刘正本站直身子向张用之行了一个鞠躬礼:“谢谢张处长。”他掏出五十个大洋放在张用之的办公桌上:“请张处长把我自首的事向县长报告一下。”说后将头伸近对方,小声道:“我知道,要杀要剐就凭张处长的一句话了啊。我刘正本这回要是度过难关,定会重谢张处长的。”随后挺胸抬头大声道:“我在大众客栈等着。我只能听天由命了啊。”说后,他转过身去,斜眼瞄着张用之急急忙忙把大洋收到抽屉里,快步退出军粮征收处
十、游击队短小故事
1、逼放壮丁
“你们看呀,那儿又绑着一个人,送到乡公所去了。是小偷或是被抓的壮丁?”有人一声惊呼,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了。
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抓壮丁绑着押走是常事,为何这次看到却引起关注?原来被拉的这个人大家认识,他叫向焕华。
向焕华是独子,照理不应该拉去当壮丁,可却被保丁班长袁其洪送往乡公所,并且将壮丁五花大绑。向焕华头上流着血,衣服被撕得稀烂,还用枪托每推一下他才走一步。
地下党员、华蓥山游击队成员何正、常德见了,两人互递了一个眼色,就各自离去。不一会儿,他两就随着群人,向岳池县酉溪乡公所涌去。
人们有种好奇心,见大家都去看热闹,前往的人就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把乡公所门前的地坝站满了。
袁其洪一边叫保丁把前来的群众拦着,不让往屋内挤,一边将向焕华推到里间房。这时乡长罗升平来了,看到这么多人涌在乡公所的地坝中,闹成一片,他不由脸变颜色心发慌,直喊:“乡亲们,大家不要吵,有事好商量。”可大家听都没有听,吵嚷声快要闹翻了天。
罗升平见情况不妙,为了壮胆,掏出手枪向天上连开三枪。
枪声不但没有把闹声压下去,反而激起了公愤,有人喊:“罗升平,你做事不公!你做事太不公平了。”
地坝中响起一阵叫喊声:“你太不公平了!”
罗升平见自己激起了众怒,被吓得身子发抖,忙将手枪收回插在腰间,直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这时何正、常德站到一个石头上,何正喊:“请大家静一静,我们请罗乡长说说,今天拉的壮丁合理吗?”
何正为人直爽,很有正义感,在民众中极有威信。大家听他这样说,都不再说话。地坝里才顿时安静下来。
常德指着罗升平道:“请问罗乡长,拉壮丁是拉兄弟多的或是少的?”
罗升平想也没想说:“当然是多的哟。”
何正步步逼道:“那好,你的保丁班长袁其洪,他家兄弟共有几人?有没有送去当兵的?”
罗升平知道袁其洪有兄弟七个,都还在家,见自己理亏,没有说话。
常德指着袁其洪问:“袁其洪,罗乡长他不知道你家兄弟几人,我问你,你兄弟共有几个?”
袁其洪战战惊惊地说:“我,我家有七个,有七个兄弟。”
何正高声问:“有几个在当兵?什么时候去的?”
袁其洪低下头:“还没有,没有。”声音虽然小得比蚊子叫的大不了多少,可大家还是听清了。
常德提高声音问:“罗乡长,你可听清楚了?他家兄弟七个,还没有一个去当兵,而向焕华父母只有他一个独儿,你们却把他拉去当兵,这合理吗?”
人群中响起一片吼声:“太不合理了,太不合理了。”“我们要求罗乡长放了向焕华。”
罗升平见群众都是向着被拉送来的这个壮丁的,知道内中有地下党游击队,怕引来更大的麻烦,只得摇摇手,叫袁其洪放人,还假作正经道:“你们今后拉壮丁,该抓的才拉,不该拉的你们拉来,由各保自己负责。本乡长不管。”
袁其洪还想申辩,群众又喊:“快快放人,快快放人!”“乡长都发了话,你为何还不放人?”
罗升平怕再次惹来是非:“袁其洪,你把人放了,另外去拉。”说后甩手逃出了人群。
袁其洪不得不把捆绑向焕华的绳子解去,灰溜溜地跑了。
向焕华被解了捆绑,跪在众人面前,感谢不止。
2、声东击西救朋友
1947年夏,农村正处在“屎胀、儿哭、豆腐开”的繁忙季节。广安县东岳乡的农民们,正趁雨后天晴收小麦,整干田栽秧,到处一片忙乱景象。华蓥山游击队员肖世勤、肖德佑正在肖家上沟收割小麦。
肖家上沟全是干田,多数种着小麦,只有接近下沟的田因小春播种时,田没有整干,或种了豌豆,或种上葫豆,或栽了油菜。这几种作物因收割时间早一些,干田已整好栽上了秧。只有上沟的小麦正待收割后整田,所以村民们都把时间抓得很紧。上沟的麦田中几乎块块都有收麦人,此时洋溢着丰收的喜气。
时近中午,在上沟一块较大的麦田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肖世勤站起身来,看着割下的一大片小麦摆放在田中,想伸伸腰再喘喘气,正打算取下腰间的叶子菸和打火石,吸一袋菸再把这块田的小麦割完才去担运,就转身对他所在的下面田中也正割麦的肖德佑说:“二哥,吸杆叶子菸歇歇气呀。”
正弯腰割得起劲的肖德佑连头也没有抬:“季节不等人呀。兄弟,你吸你的菸,我还得争取上午把这块田的麦子割完,不然秧栽迟了收成差,又交不齐租子,难得给老板说好话。”
见肖德佑如此卖力,肖世勤一边赞扬肖德佑想事情周到,一边伸手向腰间取菸,这时从小山梁上走下一行人来,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一条小道经过中沟翻上一道山梁,再接上石板大道,直通向乡公所。此时有三个人经过中沟,走在前面的是保丁刘运喜,他背着长枪,挺胸直腰,显得神气十足。他每走几步还回过头来看看后面的人,不时催促着:“跟上,跟上!”中间的人名叫肖光成,是个年约二十的汉子,身上穿着的毛兰布衣服被扯烂了几条口子,头上还有两块疤,疤处的血已经结成赤色的硬块,显然他与人拼搏过。他的双手被反在身后用绳子捆着。一双赤脚不时把地上的坭土踢飞在前面人的身上,他显得非常气愤,又很沮丧无奈。后面跟着保队副陈志琛。陈志琛左肩背着长枪,用手握着,右手把捆绑肖光成的绳子牵住,防他逃跑。肖光成走快,他也走快,肖光成走慢,他也慢慢前行。
肖世勤看到这一行三人渐渐走近了,急忙把腰间的短烟杆取下来,打开牛皮盒子,取出早已裹好的叶子菸,装进烟锅中,再拿出打火石和钢板,当当当几下就把纸媒纸点燃了,猛地吸了两口烟。此时刘运喜已经走上沟田坎充作的小道。肖世勤急忙跨下田去,迈过一块刚割了小麦正待翻犁的干田,迎上两步道:“刘老表,歇歇气抽口烟再走吧。”
正在弯腰割麦的肖德佑,听到肖世勤的喊话声,这才伸腰起来一看,大惊说:“口也,刘老表,好久不见,刘表娘近来可好?”说后他几步跨下田来,跑到刘运喜近前。
肖世勤喊过保丁刘运喜之后,惊诧诧地高声叫道:“口也,陈队附,恭喜你呀,拉了一个壮丁,你的功劳可不小,乡长定会大大地奖赏你哟。我们是老朋友了,得了钱可要拿来打平伙呀。”
保队副陈志琛听了肖世勤的讽刺话,脸红一阵白一阵,可他知道肖世勤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惹不起,只得嘿嘿嘿地笑笑,既不否定肖世勤的话,也不答应请不请客的问题。
肖德佑故作吃惊地接过话道:“哟哟哟,肖光成,你交了好运哟,你这一去当了兵,步步高升成了官,为肖家光宗耀祖,以后我们还要占点光。”
肖光成知道肖德佑话中有话,叹道:“四哥,你就不要找我开心了。我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再回肖家沟来?如果能像你说的那样,我还会被陈队副这样来关心吗?”
看到肖世勤与肖德佑把保队副陈志琛等人拦着了,那些在沟田中割麦的人都很快来到近前,有的说风凉话,夸保队副陈志琛有权有枪势力大,抓壮丁想抓谁,谁就没有办法逃脱。有的劝肖光成识相点,在去乡公所的路上,给保队副和保丁一些好处,好让他们放了。花点钱不要紧,总比送到前线当炮灰强。有的劝保队副陈志琛,说国民党的军队节节败退,反动派很快就要倒台了。事情不要做得太绝,免得今后遭到民众的惩罚。
保队副陈志琛站在田坎小道上,进不能进退也不退,显得十分难堪。肖世勤向肖德佑眨眨眼,他们两人向保队副陈志琛和保丁刘运喜靠近。肖世勤突然指着陈志琛要去的方向喊道:“你们看呀,那岩口上的树子上好大一对斑鸠呀,打下来我们去喝酒。”
有人附和道:“对,嫩斑鸠下酒最安逸了。”
几乎同时,肖世勤与肖德佑喊道:“老表,把枪借我用一下!”还没让陈志琛与刘运喜反应过来,他两人已分别把枪夺到了手。二人拿着枪就向山岩边跑去。他们一边跑一边做着瞄准的姿势。
肖家沟成立有专门对抗国民党乡、保长拉壮丁的群众组织“抗丁队”,见肖世勤与肖德佑把保丁与保队副的枪都取走了,在人群中的抗丁队员,拉过捆绑肖光成的绳子道:“刘老表,我今天带的篾条不够,你这根箩索借我用用,我马上把麦子捆起担回后就还你。”也不管保丁刘运喜同不同意,一手抓过绳子,一手拉肖光成向一旁走。
保丁刘运喜刚要上前阻拦,被其他的抗丁队员拦着:“刘老表,你莫这样小气,借一下绳子用用嘛。”
保队副陈志琛比较狡猾,见情况不对,既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看到捆绑肖光成的绳子被人解去,有人推了肖光成一把:“各人走吧!”
被抓的壮丁肖光成,得到众人的帮助,拔腿从山梁上跑了,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这时有人喊:“不好了,壮丁被地下党游击队抢去放跑了。”
肖世勤举枪向天上开了一枪,把在田中啄食小麦的一群麻雀吓飞得无影无踪。
3、冒斗之迷
1947年的秋天,好似有人把天捅了,致使秋雨绵绵。刚刚晴起来还没有两日,变得灰蒙蒙的天又下起雨来。这天,岳池县石龙乡补家坝的刘有福,抬头看看天,见雨越下越大,叹气道:“老天爷,你为啥这样与我们作对呀?”
刘有福由祖上传下几十挑田土产业,自己耕种为生。乡公所早已发下书面通知,他家不但要交两石公粮,还要交一石借粮(国民政府为了打内战的需要,收刮军用粮食的手段之一,公开用一纸公文向民众借粮),保队副已来过三次,说再不交粮,就将他传呼到乡公所,以抗拒交公粮罪押送县上关监。他见天还在下雨,怕雨天路滑把公粮倒在小道上,再也没有上等粮去交了。所以他显得十分着急。
刘有福站在阶沿上正在望天,这时上沟的保队副又带信来催促,叫他当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公粮送到石龙场去。刘有福没有办法,只得请了两个乡亲,连同他三人,担了一石黄谷,踩着溜溜滑滑的小道,把黄谷向乡收粮处运去。
为了不让黄谷被雨水淋着,他在箩筐四周用烂衣布围了一圈,黄谷上面先以烂布盖着,再用晒干备用的荷叶,把雨水遮着。可当他把谷子运到乡公所后,将盖着的荷叶与衣布揭去时,验粮人蔡明山,先把最上面的黄谷抓了几颗放进嘴里,明明听得“啵!”的响声,可他却摇了摇头道:“谷子受潮有些湿润。”右手向箩筐内猛地一插,从中抓出一把黄谷来,左手捏了两颗丢进口中,又同样“啵!”的一声响,可他还是说:“这箩筐中黄谷的牙口就不同,说明箩筐四周和上面的谷子已经受潮了,还得挑回晒晒才行,不然霉烂了我们可担当不起破坏军粮的罪名。”刘有福听蔡明山这样说,心就顿时凉了半节,求道:“蔡大爷,你行行好,我的粮谷没有受潮,这一点你可以问帮我挑粮的两位兄弟。”他分别从箩筐中和表面抓起谷子放在嘴里咬着,虽然听到是同样的声音,可蔡明山硬是坚持说受了潮。
要将黄谷挑回去,一则溜路难行,将谷倒在路上,那就是更大的损失。何况天晴过后刚下雨,何时才会再睛呢?刘有福没法知道。如果久雨不睛,岂不误了交粮期限?刘有福带着一副哭相,跪在蔡明山面前求道:“蔡大爷,看在我们乡里乡亲的面上,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码吧,过几天我请蔡大爷进馆子喝酒。”
蔡明山大眼一瞪:“你要我收不合标准的黄谷,那不犯下了欺瞒国家之罪?今后要是军粮坏了,追查下来,我还有不坐牢的?你这不是想害我吗?不行!”他将右手一甩,就要离去。
给刘有福帮忙挑运公粮的乡亲杨学成,一步上去拦着劝道:“蔡大爷,我们这么远好不容易才把谷子担了来,现在你又叫我们挑回去,要是路上碰到游击队,被他们把军粮抢了,你再要刘有福交粮,可他到哪去找好粮呀?他找不来黄谷,只有把他抓去关监牢,或弄去杀头,可这样又有何用?找不到黄谷交公粮,这损失可就大了哟?”
帮着挑粮的另一个汉子李成显附和道:“对对对,未必你蔡大爷还不知道我们这儿正闹地下党游击队吗?你不收他的谷子,我们挑回去不正合游击队的心意?”他把丢到房内一角的“斗樘”(圆木做成丁字形,手把略短,斗樘比斗宽略长)提起来交到蔡明山的手上,又把“斗”(民国时代的计量工具,也是一种计量单位。分石、斗、升、合,十进位,一石黄谷约330斤)从房角提了过来。
蔡明山借坡下坎道:“既然两位大兄弟都叫我把粮收下,那我就为刘有福大哥冒一次险。”
听到蔡有山答应了,刘有福直向蔡明山磕头道:“谢谢蔡大爷。”
地上有一个大斗筐,木斗就放在里面。刘有福先将自己所担的黄谷倒入斗中,蔡明山举着斗樘,伸到斗的对面,再将斗樘放在斗面上,轻轻向他身前一拖,斗面上的黄谷就被刮落在斗筐中。刘有福看到斗梁上面盖着厚厚一层黄谷,心中虽然不快,可他也只有忍了。
“斗”为方形,上略比下大,选上等柏木做成,上空,有一方条木横在正中,叫斗梁,即可作提把用,也是衡量斗打得合不合理的标志。一般打斗过后,斗梁上略有几粒粮食。如果打斗人用力将斗樘猛拖,打得过量,斗梁上不但没有粮食,连斗内的也会凹下许多。这一轻一重,有半升之差。刘有福看蔡明山打了“冒斗”,也无可奈何。
一石黄谷打下来,只有九斗五升。刘有福想到自己被蔡明山刮去了五升黄谷,心中像被锥子锥了似的难受。
看到刘有福难过的样子,杨学成、李成显都劝他算了,并拉着他慢慢离开了收粮处。
幸好第二天没有再下雨,临近中午时太阳也出来了,杨学成与李成显仍然帮刘有福担粮。他们来到收粮处,已有不少农民也担来了黄谷。他们头天上了当,变得聪明了,只把粮担摆放在后面,看看其他的送粮人是怎么交的公粮,他们才前去。
杨学成对刘有福说:“你在这儿把粮担看好,我们两个去打听一下情况。”说后就离开了。
杨学成与李成显是地下党员,暗中已参加了华蓥山游击队。在前一天刘有福的交粮过程中,他俩就发现有问题,于是他们两人就暗暗向附近的村民了解“打斗”的情况。
国民政府为了收刮粮食,从1941年起田赋开始征实。征购各半。1943年改购为借粮,后征粮改按中央三成、省二成、县五成分配,并随粮带征三成省、县公粮(省、县各半),征粮与借粮,省县都得益处。而乡这一级,没有明确的收益,就只有在“打斗”上做文章。他们利用大斗进小斗出的办法,把多余的粮食作为已有。杨学成与李成显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很快回到收粮处。
此时蔡明山正验收着送来的粮谷,他们悄悄地走上前去,蔡明山正叫送粮人将黄谷倒进斗中,又把斗面上的谷子打进了斗筐,送粮人正要把斗中的黄谷提到围着的谷堆去倒,杨学成马上拿去一只大箩筐说:“为了赶时间,就倒在这里头吧,等把箩筐倒满了,我们抬去倒方便得多。”见他说得有理,蔡明山没有反对,送粮人见有人来帮忙,何乐不为?这个送粮人把自己的黄谷量过了两斗之后,把斗筐的黄谷也倒进了斗内,却不满一斗了,吃惊道:“我担来的谷子在家里量过,足足三斗,怎么少了这样多?”
蔡明山也不管不顾,不足一斗的谷子就改用升子量,结果只量有八升。蔡明山说:“黄谷两斗八升。”
这时李成显拿来一个木斗大声喊道:“请慢,我们用这个斗再量量。”说着几步过来将斗放在斗筐内。
这是一个用旧了的木斗,杨学成与送粮人把黄谷重新倒入这个斗中,一一量过,刚刚三斗,不多不少。
众人看过,收粮处顿时喧哗起来,李成显说:“兄弟们,我们昨天来送公粮,一石只量成了九斗五升,也就是说,乡公所就吃去五升粮。今天他们仍然用大斗量,并且是打的冒斗,大家晓得,这一冒就可能冒走我们半升谷。”
杨学成吼道:“太不公平,把大斗砸了!”经他这一喊,涌上几个汉子,举起乡公所收粮的斗就砸到地上,啪的一声,木斗断成数块。
李成显见群众愤怒,高喊道:“乡公所用大斗进小斗出,把多收的粮食私分了,这是我们的血汗,我们坚决不上他们的当。我们的粮食不交了,担回去!”
“把粮食担回啊!”收粮处闹成一团糟。
群众把担来的粮食向回运,乡队副带起乡丁赶来,可是已经走散了。这年,石龙乡所完的公粮离下达的任务差了一大半。
4、报纸与武器
夜越来越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一个身影悄悄向乡民代表主席王绍成的住地走去。
王绍成年不过三十,瘦高的身材,戴着一副眼镜。此时正坐在他的书房桌子前,借助油灯光亮,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张《新华日报》。他既显得有些紧张,又感到兴奋。紧张是因为报纸揭露了那么多国民党的腐朽和堕落。兴奋是通过报纸,在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亮光。这亮光是什么,他还一时不很清楚。他把报纸看了一道,又看了一次。对那篇小言论《走出黑暗》,他觉得写得实在太好了。作者借用一个走夜路的人,处在黑暗之中时,渴望看到光亮,看清前进中的道路,更迫切地想走出黑暗的心情,并指出如何才能走出黑暗。文章就事论事,很有说服力。他连看了五遍,还觉得有再看的必要,想把文章背下来,以后遇到知心朋友,以便将文章的主要内容告诉对方,让朋友分享读报的乐趣。
“咚咚咚!咚咚!”有人敲门,把读报打断,他机敏地将报纸塞进条桌抽屉下的底板中。在那儿,他做了双层底板,一般人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藏好了报纸,他才站起身来,一边向房门走去,一边咳嗽道:“哪一个?有事吗?”他明明知道这个“先是连续三下再连续两下敲门”的暗号是谁与他约定的,可他还是按照一般情况问了问。
没有人回答,他去开了门,在灯光下,一个二十多岁的中等身个的汉子,站在门外,向他瞄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就走进了房,随后将门关着并上了闩。
王绍成轻声问:“陈德荣,这一期的报纸怎么来得这样晚,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王绍成想起陈德荣给他送报纸的情况,心中就有些着慌。
那是两个月前的一天晚上,陈德荣来到他家玩,他们两人先是谈论一些家庭琐事,后来就渐渐地谈及了经济文化和时事政治。当谈到报纸时,王绍成就说:“而今的报纸没有什么看头,全是些假话空大话屁话,越看越让人心头不舒服。国民党再这样下去,不垮杆才怪?”
陈德荣平时看王绍成为人还比较正直,他虽是国民党的乡民代表主席,可对国民党很是不满,整天对现实牢骚满腹。他就想找机会做做他的工作。听他这样评价国民党的报纸,就笑笑说:“王主席,你看问题是否有些欠妥?”
王绍成楞眉竖眼地看看陈德荣:“我欠妥?我说国民党腐败难道不是事实?”
陈德荣摇摇头道:“我只是说你对报纸的看法有问题?”
王绍成把眼睁得更大了:“对报纸看法有问题?我的问题在哪里?”
陈德荣把王绍成拉坐着,安抚着:“莫急,莫急。我是说不是所有的报纸都没有看头。而有些报纸还是办得不错的。”
王绍成听陈德荣如此说,伸出手去:“那好,你给我看看,哪张报纸有看头?”
陈德荣把王绍成拉到他的书房去,关上了房门,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放在王绍成的手上:“你看看这张报纸,如果这张报纸你也说没有看头,我才同意你的观点。”
王绍成展开报纸一看,《新华日报》几个字令他双目放光,那一个个标题就吸引了他。
陈德荣看到王绍成这等神态拍拍对方的肩说:“主席,这种报纸,在我们乡是不准看的,发现有人看了会抓去坐牢的。”
王绍成抬起头来问:“陈乡长,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共产党?”
陈德荣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笑问:“我像吗?”
王绍成听他这样回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陈德荣说:“你从外地一回来,说是思念故乡。我当时就不大相信。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物,也不是回来想那点家产,你回来是有某种大目的。果然不久,你就当上了学校的校长,再后来又当了乡长。我认真地观察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当校长也好,当乡长也罢,不像那些人,一上台就大肆捞钱,明目张胆地报复那些仇敌,而是暗中做着有些让我们不解的事。就像今天你突然把一张报纸送到我面前一样。”
这一席话叫陈德荣吃惊:“想不到你这乡民代表主席当得还很认真。”
王绍成摇头道:“我不是当这个乡民代表主席认真,而是现今这个社会,不得不叫人多一个心眼,对人不得不多看看,要不怎么混得下去?”
陈德荣停了笑:“王主席,那好,你既然怀疑我不是国民党的乡长,是共产党派回来的,今天又送《新华日报》给你看,请你立即把我送到县上去。我陈德荣要是哼了一声,决不是条汉子。”
王绍成笑笑,把陈德荣按坐下来:“我要是送你去县上,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放心吧,你今天没有对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又拉起陈德荣,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今天不留你了。这张报纸等我看后还你。”见陈德荣还盯到那张报纸,他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出事。等我把报纸看完后,自然会给你送回去的。”
就这样,陈德荣常常给王绍成报纸看,让王懂得不少革命道理,渐渐地倾向革命。
王绍成问他为何这次报纸没有及时送来,陈德荣就如实的说:“王主席,我看你对国民党也没有什么好感,我就对你实说了吧。我这次去取报纸,只是顺便。你知道我们乡又增加了好几名乡丁,他们还没有武器,我到县上办了手续,去购买几支枪。”
王绍成显得很关心地问:“顺利吧?买的枪好不好?让我看看行不行?”
陈德荣摇摇头说:“而今物价飞涨,带的钱不够,没有按计划数买足。”
王绍成显出无所谓的样子说:“你也不要为这事太着急。如果乡丁他们要操练需要枪的话,我家头还有五支步枪,可以先拿去用到起。”停停他又说,“我晓得乡丁是咋个一回事,我也不要你陈乡长写借条,我就送给你们乡公所算了。”
陈德荣被王绍成对革命支持的态度感染了,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他的手说:“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趁着夜黑,陈德荣把五支步枪交给华蓥山游击队的支队长。支队长开玩笑地说:“陈乡长,你真行呀,用报纸换来了五支步枪,为解决游击队的武器问题,你立了一大功呀!”
5、 一篇檄文
夜,虽然很深了,可油灯还闪着亮光。在一张长条桌上,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还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不时咳嗽几声,使他握笔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他连头也没有抬,继续地写着再写着。
一阵北风吹来,妻子来到他的身边,:“快去睡吧,你要是病倒了,就什么也做不成了。”她已经催过几遍,说他最近生病,常常咳嗽不止,天又这样冷了,应该注意休息。可他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他推开她,叫她去睡。
他叫杨玉枢,1904年生,万县军政学校毕业,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正担任广安县商会理事、广安协合总社(由广安县各袍哥组织的“堂口”组成)“红旗管事”,他已接到过数十个小商贩的反映,说他们对政府所收各费已承受不起了。有的税已交过,还要再交。整得小商贩们苦不堪言。他正在写一篇文章,准备揭露这件事情。所以,妻子虽然多次催促,因没有写成,怎么罢休?
杨玉枢把写好的初稿反复修改后,再一字字抄写着,等他把最后一个字抄写好后,鸡已叫了。他站起来伸伸腰,活动活动筋骨,才心满意足地再次看看文稿,放进抽屉,正迈步回卧室就寝时,有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杨玉枢把门打开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前,正笑望着他。杨玉枢把来人拉进房去,惊问道:“张正萱,这么大一夜你还等着这篇稿子?”
张正萱点点头:“你不也还没有睡吗?”
杨玉枢把张正萱拉到一间小屋内,取出刚写好的短文道:“你是写文章的高手,你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张正萱接过文稿一看,文章的标题是:《一种货源税,为何两头收?》就拍手称快道:“标题醒目,一语中的。精彩!”
杨玉枢要张正萱仔细地看看内容,张正萱说:“一看标题,就知道文章内容了。我这就拿回去排上,明天就出报。”
杨玉枢拉着张正萱不放手:“你不要忙着印出来,等你改好了再说。”
张正萱告诉他,这一期的《民生日报》早已排好,只等他这篇文章了。因为这一期的内容重点是反映商业方面的,以引起各界对商业的关注。
张正萱也是中共党员,杨玉枢说:“你看看这篇东西发出后,可能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好极早注意。”
张正萱直截了当地说:“这一篇檄文,很可能引起哄动,小商小贩们会找广安县税捐稽征处说理,我们的《民生日报》也可能因此使县政府、县党部等的官员不满,引来麻烦,也有可能被查封。”
杨玉枢请张正萱坐下后说:“我们要的就是这种作用,至于封不封报纸,现在暂且不去管他。”杨玉枢告诉张正萱,国民党政府官员和地方上的反动分子,打着抗日的招牌,大肆收刮民脂民膏,以中饱私囊。党组织决定,要向这些腐败分子发起进攻,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呈,先在人员集中的县城,发动小商小贩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举行罢市,迫使他们有所收敛。接着再组织其他活动。他还对张正萱交待:要把这期报纸送到每个小商小贩手中,让更多的人知道有人打着抗日的幌子,收刮民财。
张正萱离去后,杨玉枢的睡意全没有了。他明白小商小贩知道自己交了不该交的货源税,就会跑到税捐稽征处,开展说理斗争。他应该起到推波助浪的作用,就利用自己县商会理事的身分,到几个知心的商人朋友那儿,鼓励他们动员全县城的商贩,一起到税捐稽征处,以讨一个公道的方法,让县政府作出让步。
当杨玉枢走完最后要走的那个朋友时,天已大亮了,他来到税捐稽征处门前,那儿已聚集有不少人,早成闹嚷嚷的一片。
真是人多力量大。税捐稽征处的人早已听到消息走光了。前来讨回公道的小商小贩们,更是信心十足,眼看人越来越多,杨玉枢向朋友使了眼色,有人喊:“税捐稽征处的人被吓跑了,我们到县衙门去呀!”
像一声号令,小商小贩们就向县政府跑去。很快,县衙门前人如潮涌,高喊着:“为何一种货源税要多处收?多收的税款到哪去了?是不是被大嘴老鸦吃了?”
看到这样大的阵势,县政府被迫接受小商小贩们的请求,取消了货源税几头收取的规定。
小商小贩们退走后,县长气得大发雷霆,叫人将张正萱喊到县政府。杨玉枢听到消息后,跑去县政府,看到县长正追究张正萱为何要在《民生日报》上刊发《一种货源税,为何两头收?》,县长把《民生日报》向桌上一拍,吼道:“你为什么要登这样的文章?这不是配合共产党和华蓥山游击队来闹事吗?”张正萱心平气和正要反驳,县长指着他的鼻子说:“这次罢市的总祸根就是这篇文章,你专门炮制和在报上刊登这篇文章,说明你们闹事蓄谋已久,你起了这次闹事头头的作用,我怀疑你是共产党。”并叫嚷要严厉地惩罚他等等。杨玉枢见此几步冲上去说:“刊发那篇文章的责任不在张正萱,你不要为难他。文章是我写的,我写了文章有什么问题,比如,哪些不是事实,哪些有出入,这些我可以负完全责任。”见县长气得吹胡子瞪眼,补充道,“我是县商会的理事,维护商人的利益是我的责任。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维护小商小贩们的起码利益,我又有什么错?”
县长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6、智惩地头蛇
秋日午后的太阳斜照在山坡上。包谷地中的苕苗,牵出长长的藤,倔犟地昂着头。在合川县城通向三庙乡的小道上,一乘滑竿颤悠悠的上下颠簸着,坐在滑竿上的中年人,一边摇着纸扇,一边哼着川剧折子戏中《做文章》的唱词:“张家妹儿长得好,站在门前把手招……”抬滑竿的两个力夫,不时用手将额前的汗水揩去,喊着号子从沟头向山上爬去。
滑竿被抬到小山顶上,抬夫站着再也不走了,前面略胖的汉子说:“秦乡长,中午吃的菜太咸了,我口干得不行,必须马上找点凉水喝,不然嗓子眼冒烟了……”
后面略瘦的汉子不等说完,抢着道:“我早就想喝水了,只是忍着。”说后喊了一二三,就把滑竿往地上放。
抬前的汉子听到喊一二三,也在抬伴喊声中把滑竿放了下来。
被抬着的人是合川县三庙乡乡长秦怀卿,看到两个抬夫将滑竿放下在腰间,不下来也不行了,只得双脚落地站在路中,让抬夫把滑竿取下放到小道的一边。
山垭只有几株稀稀落落的桐子树。树叶有的已开始枯黄,桐子在树枝间像拳头样暗藏在枝叶中。秦怀卿走到桐子树下,躲着秋日的太阳。此时没有一丝儿风,他热得直摇纸扇。
先喊口渴的胖汉子从山顶的包谷地走向山坡,他不时将苕藤踩倒,不时又踢飞几个坭块,寻找山泉水。他看到有处略低的山岩处,树木比较茂盛,杂草也很嫩绿,凭经验那儿一定有股山泉,就向那儿奔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股山泉从半岩中流出,有小拇指大小,他用手捧着接过水放在嘴里喝够之后,才心满意足返了回来:“老表,那儿的凉水吃起好安逸哟。”他指指刚才喝水的地方。
略瘦的汉子点头后就向有山泉的地方快步走去,先喝水的汉子说:“你给秦乡长整点凉水来,要接清亮的凉水啊。”
略瘦汉子应了一声,先到一棵桐子树前摘了张桐子叶才去泉水处。不久,他就双手捧着一张装凉水的桐子叶,毕恭毕敬地走到秦怀卿面前:“秦乡长,你喝不喝呀?这水真凉呢。”
看到递到面前清沏透明的山泉水,秦怀卿将纸扇一收,插在脖颈后的背上,伸出双手接过桐子叶,再慢慢送到嘴前,低头就咕噜咕噜的把水喝干了。他还现出不满足的神情,望了望略瘦汉子。
这时从小道另一旁的树丛中走出两个汉子来,异口同声地说:“大哥,你这次到县上报案,我两只有等死了啊。与其等死,还不如请大哥把我们绑去领赏强。”
声到人到,两人已将秦怀卿的两只手拉着了。
秦怀卿见情况不妙,直道:“两位弟弟,你们误会了。我到县上去有点公干,并不是去报告弟弟的什么事情,你们不要误会。”他被吓得汗如雨下,身子也微微发抖了。
秦怀卿为何被吓得这样?
秦怀卿当上三庙乡长后,为了霸占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家产,竟叫乡队副派人去拉弟弟秦耀当壮丁。秦耀逼迫无奈,被敲诈三十余石黄谷。另一个弟弟秦鼎,在天星桥岳父家看到一个国民党军官调戏妇女,说了几句公道话,竟遭到毒打,还被秦怀卿弄去磕头认罪。秦耀、秦鼎看清了哥哥的真面目,就上了龙多山,组织有三十几人的“延安游击队”与其兄对着干。后来延安游击队接受地下党的领导,改为华蓥山游击队龙多山支队,由地下党员任政委,秦耀为队长。后来,秦耀、秦鼎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秦怀卿看到两个弟弟很得民心,他为除掉心头之患,就到县上密告,要县警察局派兵围剿。而他的行踪又被地下党得知,就派地下党游击队员作抬夫,配合秦耀、秦鼎惩治秦怀卿这条地头蛇。
秦耀、秦鼎拉着哥哥的手不放,秦怀卿就更加不安起来。他一个财主家的大少爷,手不能提,肩不能担,被两个弟弟拉着,不能动弹。他很快汗湿了衣裤,脸色白得吓人,牙齿打架地说:“弟弟,你话好说,你两快放开我。”
秦耀将秦怀卿的手枪从腰间取下来:“放开就放开,我谅你也跑不了。”
秦鼎接过话说:“我们给你明说,这两个抬滑竿的兄弟就是我们的人,他们已在你喝的凉水中放了麻醉药,很快你就会晕倒的。”
秦怀卿听弟弟如此说,猛地瘫了下去,尿了一裤子。
秦耀指着哥哥怒道:“秦怀卿,我代表地下党、游击队,宣布你的罪行:你当乡长作恶多端,抓捕地下党游击队员两人,杀害无辜群众三人,奸淫妇女两名,强拉壮丁近百人,贪污黄谷三百多石,大洋近万元。以上罪恶不处死不足以平民愤。实行吊刑,立即执行。”
秦怀卿抱着弟弟的大腿求道:“看在我们是兄弟的名下,你放过我一码,我身上还有几十个大洋,你拿去买包烟抽吧。”说着把身上的大洋掏出来,双手递上去。
秦耀抓过钱来交给抬滑竿的两个汉子道:“这是你们的力钱,你两快收好。可能多了一点。多一点不要紧,他过去常常不给抬滑竿的人力钱。这次算是补上了。”
两个抬滑竿的汉子说:“这些钱作为没收这条地头蛇的赃款,我们转交地下党就是了。”
秦耀说:“随你们的便吧。”
秦怀卿见弟弟不收他的钱,就咬了咬牙说:“秦耀,放过我吧,我还有你嫂嫂与侄儿侄女一家子,我要是死了,哪个来照顾他们?我把所有的家产全部送给你们两个弟弟行不行?”
秦耀更加愤恨不已:“不提嫂嫂还好,提她更叫人气愤。她和你一样,心比煤碳还黑。”他将秦怀卿一脚踢开:“我们参加共产党游击队不是为了金钱与财产,而是为了广大民众得解放。如果讲了私情,那就对不起广大群众了!”
两个抬滑竿的汉子从滑竿上解开一根绳子,把已经被吓晕的秦怀卿吊在树上,加上药物的作用,他很快就不再挣扎了。
秦耀在哥的衣袋中放了一张纸条,后来有人来收尸体时发现,纸条上写有几句顺口溜:
兄弟背叛闹共产,
我到县上去报案。
不想上头怀疑我,
反说我是在蒙骗:
“哪有亲兄告亲弟?
分明狈与狼为奸。”
我今里外不是人,
只好攀树上青天。
秦怀卿绝笔。民国三十六年秋
秦怀卿不明不白地死后,合川县政府派警察队去龙多山围剿游击队,结果大败而回。
7、声震碉楼
1948年8月21日晚,华蓥山游击队武装起义的气氛笼罩着岳池县伏龙乡的夜空。在乡公所的石碉楼里,桐油灯闪着紧张的光亮,使本来就闷热的房间显得如若蒸笼。中共上川东七工委书记徐庶声、工委委员杨奚勤,伏龙乡乡长张蜀骏的脸上都挂着豆大的汗珠,热汗正从身上一个劲地直冒。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蚊子的嗡嗡声。三人都显得十分严肃,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后杨奚勤和徐庶声都把目光集中到张蜀骏的手上。
张蜀骏手心此时正热汗外溢,把手中捏着的两封信纸都湿了。三人都知道这信纸的份量。一份是岳池县长萧毅安写给伏龙乡长张蜀骏的秘密信。县长在信中从上司的角度,劝他不要“一时糊涂”,只要他放弃参加华蓥山游击队武装起义,他将向重庆警备司令部推荐担任“联防司令”。这个官职对于有的人来说,那是梦寐以求的事。这是多大的诱惑呀!而另一封信,则是岳池县罗渡区区长李明雍叫人在不久前才送给他的。信中威协他,要是不听劝告,既要对他追查到底,还要查封张的家产,抓捕张的妻儿,就是张蜀骏的亲友也将会受到株连。张蜀骏刚才已把这两封信都交给地下党的二位负责人看过。徐庶声和杨奚勤互相对视了一下,为进一步考验这位身为国民党乡长而新近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新党员,正等待他的选择。
张蜀骏见二人久久没有说话,知道是党组织对自己的信任,当然也是一次试探,所以他们没有劝说,才让自己作出决定。张蜀骏略一思考,那高大的身躯突地从板凳上站起来,愤然将两份信纸哗哗撕得粉碎,两手向上一抛,被撕碎的信纸就纷纷飘落在地。室内更加寂静,连三人的喘息声都互相听得到。
电话叮咛咛响了起来,张蜀骏伸手抓过电话,他说他是张蜀骏之后,问打电话的是谁?可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在静夜是那么清晰:“张蜀骏,我是哪一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作为你的朋友劝告你几句,你与地下党游击队的事,应该三思而行啊。你是一个堂堂皇皇乡长,这个位置你知道有多少人想争吗?如果你一意孤行,一念之差,将铸成大错,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了啊!”
张蜀骏平静地回答:“谢谢你的关心。我不是三岁小孩子,该怎么做我自己晓得,不用你来操心。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对方直叫他不忙,接着告诉他,说当天在县城已抓捕了新三中学的一批师生,其中罗渡区的张泽浩、张泽厚就是其中的两个……不等对方再说下去,他啪地放下了电话。
杨奚勤和徐庶声再次望到这位高个子乡长。
张蜀骏态度坚定地说:“萧毅安给官我做,我不稀罕。李明雍要来抓我,我也不怕。不肯说出姓名的人打电话来威胁,我还是我。他们要想动摇我,妄想!请党组织放心,我从入党的那天起,就作了打算:就是牺牲一切,也要参加革命。”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震憾了夜空,使不太大的碉楼震惊:堂堂国民党的乡长,欣然投入到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武装起义斗争中,并且站到了最前线。更令两位地下党负责人欣慰与感动的是:想不到这位新入党的同志,意志这样坚定,真是威武不屈,富贵不移啊。
张蜀骏经过地下党员陈次亨、杨奚勤等人的长期帮助和教育,在这之前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在他的影晌下,伏龙乡的乡、保政权大部分掌握在共产党人和游击队员手中。张蜀骏认识到伏龙武装起义对整个华蓥山游击队大起义至关重要。就主动要求参加这次大起义,才召开的这次秘密会议。徐庶声和杨奚勤见张蜀骏的态度如此坚决,由衷地高兴得拍起手来。于是,马上召开工委扩大会议,商讨组建起义队伍。由杨奚勤宣布七工委所组建的这支起义队伍为“西南民主联军川东纵队第七支队”。由张蜀骏任司令员,岳池河东区委书记李成为副司令员,七工委委员杨奚勤为政委,政治部主任刘石泉。下设三个中队。罗渡姚市桥的队伍为第一中队,伏龙乡的武工队员为第二中队,中和乡的人员为三中队。1948年8月22日,震惊全川的岳池伏龙武装起义的大旗插上了走马岭。成为华蓥山武装起义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共地方党史上写上了光辉的一页。张蜀骏不为敌人的威协利诱所动而毅然投入革命斗争的事迹在民间广为传颂。
8、献身水洞湾
1948年8月28日,中午的烈日把大地烤得滚烫。武胜县与岳池县交界的水洞湾刘家院子,聚集着华蓥山游击队武装起义中的七支队指战员们。广大战士正在休息,指挥员们则正开会,四周的小山梁上有站岗的游击队员。
这支队伍于8月22日自岳池县伏龙乡宣布起义以来,先后在伏龙开仓放粮,接着挥师东进,去阳和碗厂整顿,在阳和乡公所击退前来围剿的敌人进攻,返伏龙越过渠江,计划去合川与金子起义的队伍汇合。此时正在进一步商讨行动方案。
下午四时左右,起义队伍正准备出发,突然有人来报:大批敌人围上来了。原来是国民党内政部第二警察署的两百多人飞快地向刘家院子对面的高梯梁子和左边斑竹园等高地靠去,武胜县的乡保丁等地方武装在右边的操坝梁子同时进逼。游击队已处在三面群敌的包围之中,情况十分危险。个别没有打过仗的游击队员,尤其是见了内二警的强敌,难免心情有些紧张起来。
面对如此严峻处境,站出一个青年汉子大声说道:“不要慌,敌人并不可怕。我们起义队伍就是要消灭这些反动军队的。大家听我指挥!”众人的情绪才一下安定下来。
这青年是谁?他是华蓥山游击队第七支队的政委杨奚勤。
杨奚勤生于1919年,1938年在岳池中学读书时参加中国共产党。1946年从复旦大学毕业后,回岳池罗渡乡,担任尚用中学校长和尚用中学党支部书记。1948年2月,多次陪同川东临工委书记王璞到华蓥山各县组织和发动武装起义。7月中旬,刚刚结婚七天的杨奚勤,按照川东临工委的意图,只身到渠县、广安传达党组织关于武装起义的指示,并参加了广安代市起义。随后返回岳池伏龙,组织了中共上川东七工委领导的伏龙起义。
面对强大的敌人,杨奚勤考虑到要使部队安全冲出包围,须有人领着一支小队,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开,然后让大队部乘虚而出。于是他果断地决定,由他率领一支突击队从正面向敌人发起猛攻,其余分成两路从敌人薄弱方向突围。首先,伍俊儒、秦耀带领神枪手,爬上左则断墙,击毙敌人机枪手。突击队猛打猛冲,使大部队纷纷外突。敌机枪副手被逼撤退到左侧斑竹园高地,与坡上的敌人组成火力网。已冲出去的杨奚勤见部分战友受阻,久久地没有突击出去,毅然又返回来,想把敌人的火力引过来。他站起身来,以压倒一切的声势高喊“向敌人冲啊!”
杨奚勤的喊声和他的身影,在激烈的战斗中令敌人猛地一惊。使整个战场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随着这震天憾地的喊声,他身先士卒,就向斑竹园高地冲去。他把敌人火力转移了,为战友突围创造了机会。可他就在这时被敌人的密集枪弹所中。杨奚勤把生的希望让给别人,将死留给自己的高尚思想,极大地鼓舞了游击队员。大家一鼓作气向敌人的封锁线冲锋,纷纷冲出包围。
游击队撤出水洞湾后,敌人把杨奚勤的遗体抬到黑耳场示众三天。农民杜建安、丁全成冒着危险趁天黑敌人防守松懈之机,将烈士的遗体背出掩埋。解放后,武胜县人民政府在沿口东山建立烈士陵园,移其遗骨于园内,并立碑纪念。
9、宁死不屈
1948年的冬季来到特别早,才十月中旬就显得有些寒冷了。大约半夜零时,两条黑影在齐福乡的小道上摸索着前进。走在前面的小青年不足二十岁,单瘦的身子还没有穿棉衣,冷得簌簌发抖,牙齿打碰。走在后面的年轻人比前者也大不了多少。他们一步步向齐福乡的姚市桥逼近。
走在后面的是外地人,问:“张小荣,天这样黑,你找得到屈联生的家吗?”
张小荣笑笑说:“袁先生(起义前袁是阳和乡小学的教师),你就放心吧,我虽然不是这儿的人,可我两次来过屈联生的家,我记得很清楚,过了姚市桥,再向小河往南行几丈远就到他的家了。他家是座小草房,房前有棵大黄桷树,平常树下堆着谷草。”
他们两无声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小山梁,袁念之说:“张小荣,我们在这儿再研究一下,怎么到他家去,用什么方法联系?”
华蓥山游击队武装起义失利后,游击队在华蓥山上受到敌人的严密封锁,粮食、衣被、武器等给养奇缺。袁念之与张小荣,特地下山到齐福乡找地下党员屈联生联系,要他与地下党尽快想法为游击队筹集些给养。
张小荣刚站下,身子冷得更厉害了,袁念之伸手一摸,惊叫道:“你发冷?是不是生病了?”他又摸摸张小荣的头,带着埋怨的口气道:“你病了怎么不说一下?”说着把自己所穿的棉衣脱下来,披在张小荣的身上。
张小荣将棉衣扯下来推回去说:“你把棉衣给我,你不也冷吗?你一旦冷出病来,我们两都生了病,这不是更麻烦吗?”
袁念之口气强硬道:“不行,我的身子比你好,我不会轻易就冷病的。”
张小荣还是把棉衣推回去:“不管怎么说。你的棉衣你各人穿,我是不会穿你的棉衣了。”
袁念之小声带着严厉:“我们下山来完成这次任务,是你指挥我还是我指挥你?”
张小荣回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你指挥我了。”
袁念之把棉衣强行又披在张小荣身上:“既然这样,我就命令你把棉衣穿上。”
深受感动的张小荣,顿感全身热血涌流,眼泪直向外冒,他带着沙哑的声音说:“袁先生,我不知说什么好,我确实不能穿你的棉衣呀。我要是穿了,你真的生病了。我们完不成任务怎么办?所以这棉衣我不能穿。”
袁念之拍拍张小荣的肩说:“这样吧,你先穿一阵,等你身子暖和一些了,我再穿行不行?”
张小荣再无理由推辞了,只得含泪把棉衣穿上:“袁先生,我只穿一会儿,只一会儿。到了屈联生家,我向他借一件衣服穿,就把你的棉衣还给你。”
袁念之见张小荣让了步:“这就对了,出门在外,凡事都要灵活点。”他推着张小荣,从山梁上向走。
冷雾把姚市桥裹得紧紧的,一丈远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张小荣拉着袁念之,一步步向姚市桥前进。
石板大道也被冷雾浸湿了,穿着草鞋的袁念之与张小荣,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临近石桥了,张小荣将袁念之的手拽拽,意思是快要过桥了,我们应该特别小心。袁念之也将张小荣的手捏捏,意思是我知道了。
桥下溪水哗哗地流着,好似叮咛:“你要小心,你要小心!”月光虽然被云层遮着,可仍有点点余光在水中闪烁。袁念之刚才听张小荣说,过了石桥后,再向南行十来丈远,就是屈联生的家。袁念之与张小荣怀着即将与亲人相见的紧张心情,一步步向石桥跨去。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十多只手电光来,把他们的双眼都射花了。袁念之已发觉出了事故,自己与小张被敌人拦着,可他急中生智,把张小荣猛地拉到身后,他想这时即使敌人集中向他们开枪,也可让小张逃走。
谁知张小荣比他更机灵,将他向桥南的河中猛地一推,向北一纵,跳到河中,并高喊:“老表,你等等我,你等到我呀!”
他们两人的动作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等到敌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张小荣已在桥北的小河中,又跑又喊:“老表,你等等我呀,你怎么只顾自己一个人向前跑哟?我们出来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你只顾自己跑,这怎么说是信誉呀?”
袁念之跌进小溪,周身被河水湿透,他靠在小溪的岸边,以河柳掩蔽着。张小荣的用心袁念之很清楚,这是他为了把敌人引到自己的身上,才故意这样喊的呀。他知道这时不能弄出一点声音,等待敌人追赶张小荣时,自己才能向南去找屈联生。
敌人被张小荣的喊叫引去了,乡丁们寻着张小荣奔跑的方向追去。
情况越来越危急,有乡丁喊:“站住,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开枪了啊!”
张小荣还在尽力地奔跑着,他知道自己每远跑一步,就为袁念之减少一分危险。敌人终于开枪了,砰砰的枪声在夜空显得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张小荣跑着跑着,他突地倒在了地上,因为他的左脚受了重伤,血顿时涌流出来,染红了小河岸,染红了河岸的草木。
袁念之听到有乡丁喊:“朱乡长,我们抓到了,可只抓到一个,那个可能跑走了。”
齐福乡乡长朱连生大声说:“刘大麻子,你带几个弟兄继续向前追,把跑了那个给我抓回来。我们把这个东西弄去审问。”于是乡丁就分成两拨人,继续追找的乡丁向前跑了,而张小荣却被拖到了姚市桥头来,吊在桥头的黄桷树上。
在黄桷树下,平放着四挺机枪,分别朝着东南西北方向,四个机枪手,紧握着上有子弹的枪把子。这是乡丁们防备游击队突然袭击的措施。
在桐油火把的光照下,张小荣两手反在背上被吊了“鸭儿凫水。”血从受伤的左脚的毛蓝布裤子流出,再沿着被整掉了草鞋的光脚板向下滴。他面朝下背向上,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一个乡丁冲上前去,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他的腰上,他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只是身子荡了几荡。
朱连生将那个乡丁拉到一边,笑着问张小荣:“年轻人,你们华蓥山游击队的人今晚来了多少?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人往哪儿跑了?”
张小荣小声地说:“你们搞错了,我们不是什么华蓥山游击队的,我们连什么是游击队都搞不懂,哪儿还知道华蓥山游击队?我们是做生意的,到这儿来买几头肥猪,运到重庆去。不想昨晚酒喝多了走错了路,后来又遇着‘倒路鬼’,就不晓得东南西北了。”
刚才用枪托砸张小荣的那个乡丁,几步上来,吼道:“你龟儿胡说,你明明是游击队的,反说是什么做生意的,你哄鬼哟。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做啥生意?”
张小荣略略抬起头来:“信不信由你。我反正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还会说假话吗?你不信是不是?你要不信,我们就到你家去买几头肥猪如何?你要是有肥猪卖,我保证给你好价钱。”
朱连生又把那个乡丁拉开了,对张小荣说:“小兄弟,你给我们说了实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你是游击队,我们会放你回到华蓥山去的。你要是不说实话,就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袁念之慢慢地爬到离姚市桥近一些的地方,打算在必要时前去救出张小荣,敌人虽然人多,可也不能眼看着张小荣不管。
张小荣被吊得喘不过气来,说话已经不很清晰了:“我给你们说过,我是做生意的,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没有必要哄你们。”
朱连生又问:“你那个伙伴到哪去了?你们两个先是走在一起的,可就在跳河时就突然不见了?只要你说出他的去向,我马上就放了你。”
张小荣变得高兴起来:“你们说话可要算数?”
朱连生点头道:“这是当然。我一个堂堂的乡长,当然说话算数了啊。”
张小荣说:“和我一道来做生意这个人滑得很,他为了减少麻烦,就叫我在后面给他顶着,所以我在跑时就不断地喊他等着我。可他是只竹鸡,顾头不顾尾,只想自己无事,根本不听我的,他跑得比兔子都还快。只要你们沿着我跑的方向追去,保证能追上他。”
袁念之知道张小荣这时有意把敌人往相反的方向引,他佩服张小荣的机智。
朱连生气得挥拳向张小荣打来:“你这样说等于没说。”
一股鲜血从张小荣的嘴角流出,再滴到地上。他说:“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你许诺我如果说出和我一起来的人的去向,你们就放了我。我已经说了我的同路人的去向,现在你们不但不放我,反而还打我,你们这样是说话不算话吧?”
朱连生把张小荣的嘴紧紧地捏着,他嘴角的血就从朱连生的手背上流下来。朱连生问:“你个小崽儿,你今天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就一枪崩了你。”他将手枪尖插进张小荣的嘴中,逼着他说。
袁念之双拳握得紧紧的,他恨不得一拳结果了这个猪乡长。
张小荣啊啊啊了一阵,不知说的什么话。朱连生只得把枪从他口中扯出来:“你说,他往哪儿走了?”
张小荣从嘴里吐了一口浓血,道:“我说我说,我说了把他抓来,我们两个就扯平了,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活大家一起活,受罪大家一起受,这多公平。”
袁念之的心猛地一惊:他这不是提醒自己吗?要是猛地冲上去,不但救不了自己的同志,还会两个人都有可能被敌人整死,那样就真的完不成任务了。想到此,袁念之忍耐着,再忍耐着,他发觉自己的嘴角流出了什么,伸手一抓,原来已咬出了血。
朱连生再次把枪尖插进张小荣的嘴里问:“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再不说实话,我就一枪崩了你。”
张小荣脸憋得通红,直是啊啊地叫着,可枪尖在口中,他说不出话来。
朱连生不再把枪抽出来,只一个劲地向里捅,咆哮道:“你要说真话就眨眨眼,你不肯说就什么也不做。”
张小荣的眼中喷出火,直射得朱连生身子发抖。可这个杀人魔鬼始终把枪尖抵在张小荣的喉头处,。
朱连生嘿嘿冷笑两声:“我的枪再也不会扯出来了,我知道你们共产党在临死时,要喊口号,我就不给你这个机会。”
袁念之为了完成任务,忍耐着,再忍耐着,气得两拳握得骨节嚓嚓响。
张小荣被朱连生用枪尖抵着不让他呼吸,他渐渐地双脚不再动弹了。
袁念之心头滴着血:“好兄弟,你为了同志能安全脱险,用自己作目标把敌人引开。在敌人面前,你为了让同志不要救你而作无畏的牺牲,忍耐着只有共产党人才能忍受的折磨,直到停止了呼吸。你留下的任务,我一定要想法完成。决不辜负你的希望。”他慢慢地离开了姚市桥……
10、引蛇出洞
这天天刚亮,过完1949年春节的华蓥山游击队的一支小分队,派出两个游击队员,从驻地桂兴乡张家烂沟,装扮成山里汉子的样子,准备到邻水县去联系一个地下党员,以进一步解决供给问题。
游击队员徐天乐,年约三十,五大三粗,头缠变了色的白帕,脚穿草鞋,身着一件空心兰布棉衣,已补丁重补丁,一根布绳将腰紧紧捆着,别着一把大砍刀,显得干净利索。走在他后面的名叫邓兴光,年龄比徐天乐略小,身材也瘦小得多,穿戴与徐天乐差不多。只是一个高大,一个瘦小。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形成鲜明的反差。他们刚到薛家垭口,从背后猛地冲上四个汉子,把他两团团围着,四根长枪的枪尖直抵腰间
徐天乐抬头一看,围着他们的人个个手握长枪,神气十足地盯着他两。其中一个说:“把路条拿出来!”
徐天乐哈哈一笑:“老总,你们搞没搞错?我们上山砍柴也要路条?”
一个瘦个保丁将枪向徐天乐一凿道:“少放屁,没有路条就不准通过。”
邓兴光忙弯腰对瘦保丁说:“对不起,我们家来了客人,没有柴烧,火也烤不成。老总你行行好,放我们上山去,很快砍两挑柴就回来,。”
另一个矮胖保丁说:“你娃儿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们放你上山,要是薛队长追查起来,我们就是猫儿抓糍粑__脱不到爪爪。你烧起火烤得安逸,可把我们害惨了啊。”
邓兴光问:“那不是没有一点走展了啊?”
那个矮胖保丁说:“你们去找薛保长,他是我们这儿的联防中队长,只要他发了话,我们才能放行。不然你就休想通过这一关了哟。”
薛家垭是桂兴去邻水必须通过的一个垭口。这儿几十里路都是悬崖陡岩。保丁不放行,就难以通过去。除非另找道路,那要多走不少路呀。
徐天乐身有任务,心急如焚,可保丁不放行,急也没办法。他向邓兴光眨眨眼,意思是我们把四个人收拾了如何?
邓兴光摇摇头,转身求道:“老总,我想你们家也有老小,我家老太婆冷得不行,才叫我与大哥上山砍柴。以往都是这样,只要年一过,没有柴就到山上去砍。”
徐天乐接着道:“几位老总,我想你们也能体会到我们干人的难处,你就放我们一码吧,我们只是去砍柴,又不是去做其他什么事。真的,我们真的是去砍柴呀。”
邓兴光还想再说说,希望保丁能放他们过去,可这时又来了四个换岗的,见徐天乐久不肯离去,来上岗的一个矮胖子说:“说不行就不行,你们哪来那样多的废话。再不听我们就对你两个不客气。”气势汹汹的把枪举过来,就向徐天乐与邓兴光身上砸。
矮胖向徐天乐发泄后,其他几个保丁也想向他们出一通气。徐天乐见情况不妙,提高声音说:“不砍就不砍,我们回去就是了。”
从薛家垭口回到张家烂沟并不太远,徐天乐与邓兴光很快就返回了游击队驻地。
华蓥山游击小队长听了徐天乐的汇报后,气得不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这颗钉子拔掉,打通从桂兴到邻水的道路。”
徐天乐告诉队长刘友余,薛世沙是桂兴场有名的人物,此人年近五旬,狠毒诡诈。他不但通土匪,且与近处多股土匪曾立誓结盟,坐地分赃。所以他多年一直担任薛家垭的保长,别人开玩笑说他是个不倒翁。华蓥山游击队武装起义前,他看到地下党势力强大,曾与游击队达成互不干涉的协议。可游击队受到围剿时,他就翻脸不认人,当起了国民党的联防中队长。加强了保丁的力量,添置了武器,并在重要哨卡,设置了机枪哨。游击队上了华蓥山后,他也曾一时惶惶不安,为了防止游击队袭击,找他这样的势利小人算帐,他就闭门不出,还在他所住的薛家沟设有多处哨卡,每晚要换几处睡地,并派岗守着。后来见游击队没有什么行动才渐渐放松起来。
队长刘有余听了徐天乐的介绍,坚决地说:“为了打通广安县桂兴乡到邻水县的通道,决定拔掉敌人设在桂兴乡的这颗钉子。”
征对薛世沙的这些情况,刘友余说:“先摸清薛世沙的特殊爱好,再引鱼上钩。于是他叫陈家华到桂兴场去作专门了解,又对徐天乐与邓兴光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这天上午,一个叫薛三成的匪首,叫人送了一张贴子给薛世沙,含含糊糊地说,最近整来个绝色美女,想送给联防中队长享受,以感谢家门保长对他的长期关照。但他以前从没有做过这等事,又怕薛世沙不高兴。所以先派人到家门保长处听取指令。
薛世沙是有名的色鬼,虽然年过五旬,可他仍然对女色兴趣不减。看到薛三成的贴子,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老子好久没玩青年女人了,他薛三成只要有诚意,我就敢到他那儿去。”于是吩咐手下,给他找了一乘滑竿,并带了四个保丁,就向薛三成的棚子所在地而去。
一个跟随薛世沙多年的保丁对他说:“薛保长,这事是不是先找人去摸摸底再说,如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遭到薛世沙的谩骂:“你这个胆小鬼,你知道什么?我不管他薛三成是什么用意,只要他在华蓥山这块地方,我就有办法对付他。我问你:难道他薛三成不想在华蓥山上混了不成?他只要想在这儿混,他就只能对我毕恭毕敬。不然我只要动一根手指头,他就受不了。这个你信不信?”
保丁挨了他的骂,在心中报怨道:“真是色胆包天。想到美女就什么也不顾了。”
薛世沙见这个保丁不高兴,说:“你唠叨什么?你怕死就在家头,我另外喊个人去就是了。”这样他把这个保丁换了下来。
保丁只得大声说:“我没有唠叨,我是说信!信!信!”说后悻悻地离开了。
两个保丁在前面开道,薛世沙坐在滑竿上,一晃一悠的好不快乐?他后面跟着的两个保丁,把手上的长枪栓拉得哗哗响。沿途的野兽见了也被吓得猛地逃了。
在华蓥山上,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坐滑竿,路太陡了坐滑竿的人必须下来步行。只有坡度较小的地方和平地才用滑竿抬人前行。薛世沙坐坐行行,他们来到一个名叫糍粑垭口的地方。这是从薛家沟到薛三成的棚子的必经之地。
顾名思义,糍粑垭口真像一个大糍粑,嵌在山垭之中。翻上垭口,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小土堆,大约十来方丈,状若糍粑。土堆上长有种种树木,显得有些阴森可怕。过往行人,只有沿着糍粑边沿而行,可从左也可往右。而离糍粑不远的地方,有两丈余高的大石立着。所以,不管走哪边,都会感到在夹谷中前进。走在薛世沙前面的保丁翻上垭口,已累得张口喘气:“保长,我们在这儿歇不歇一阵?”
薛世沙此时恨不马上见到美女,不高兴的说:“歇什么歇?快点走。”
可抬滑竿的汉子道:“薛保长,歇歇吧,前面就是我们抬的路段了。”
薛世沙不高兴地说:“我一个半老头子都能走,你们年轻力盛还怕累?”
滑竿抬夫受了薛世沙的训,只得向前走。突然他两觉得脚被石头所击,弯下腰去揉着,这时垭口旁的山石上,只听“坪”的一声枪响,薛世沙突然中弹,身子摇晃两下就倒在地上去阴间拥抱美女了。
在薛世沙中弹的同时,有人喊:“保丁们,我们是华蓥山游击队,你们只要放下武器,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快逃命去吧。”
保丁见保长已死,把枪丢到地上就逃跑了。
滑竿抬夫知道有人打他们的脚,是暗示他们的,趁保丁逃跑时,他们也跟着逃下山去。
徐天乐一个远房表兄,几年前被迫上山当了绿林好汉,在薛三成的手下当心服。他前往说服表兄假借薛三成的名义给薛世沙送了贴子,引蛇出洞,将其骗去,途中设下埋伏,只用了一颗子弹就把这个罪大恶极的地头蛇除去了。
埋伏的游击队员看到保丁与滑竿抬夫已跑,拣个石块在岩壁上写道:
老牛想去吃嫩草,
谁知半途被蛇咬。
劝人莫学薛世沙,
丢了性命不知晓。
其他游击队员看了哈哈大笑着回到宿营地。
11、计取军车
真是太好了,口渴就有人送来甘泉水。张蜀骏听到邻水县合流乡党组织的陈永光派来的人说,国民党有一部卡车停放在合流街上,次日将经过邻水开往汉中,要张蜀骏做好窃车的准备。
西南民主联军川东纵队第七支队司令张蜀骏,领导伏龙起义,在水洞湾突围之后,带着队伍到华蓥山,在广安县天池、岳池县阳和、邻水县挹爽乡一带活动。邻水县地下党组织极为关心他们这支队伍,经常给他们送给养,递情报。
原来,陈永光等地下党人看到一部卡车开到合流乡,从上面跳下四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时,他双目放光,顿生疑心,向卡车走去。
陈永光是合流乡的乡丁,平时背着一杆破枪到处乱转。当他来到卡车前时,跳下的军人正准备离去,他一步拦着,两手抱拳在胸前行了一个见面礼后,满脸堆笑地说:“几位大哥,辛苦了!如果你们不嫌弃,请到乡公所去喝几杯。”
几个军人见他背着枪,又听说请他们到乡公所去吃饭,顿时就放松了警惕。一个高大汉说:“好呀,难得你有这样的情意,我们表示感谢了啊。”说后抱拳在胸,回了一个礼。
乡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想向上爬,可一直苦于找不到路子。合流乡地处偏僻,平时很少有上面的人来。陈永光向他述说了接待此辆军车上的人的好处,就想慷公家之慨,与这些军人借此攀上关系,就叫陈永光将几个人带到餐馆用好酒好菜招待。
山区餐馆的饭菜,虽然不如大城市那样味美色鲜,可几个军人平时哪见过有这等热情的招待,加上华蓥山的野味别具特色,令他们赞叹不已。杯来碗去,从黄昏时吃起直到深夜,一个个连走路也不行了,还是被乡丁扶到栈房去的。
华蓥山的包谷酒后劲特足,第二天太阳升起多高了,几个军人还在酒醉中,是开车的司机把他们硬行叫起来并请栈房老板推上车的。
上午八点多钟,军车从合流场开到邻水县城北二十多里外的分水岭,就再也开不走了。司机伸头一看,公路上堆放着一大堆石头。
军车被阻,司机只得上车箱叫醒醉酒的军人,可军人们还在沉醉中,一个个如烂泥、死猪一般。
分水岭前不接村,后不着店,远近没有山民,这可如何办才好?司机只得跳下车箱,在公路上转着。他想凭自己一个人力气,要搬去堆放公路中的乱石头,最少也要大半天。他望望华蓥山,此时山雾正浓,一片茫然。
正在司机为公路上的石头为难时,从分水岭的另一边传来一阵粗犷的山歌声:“手拿利刀走上山,砍担树枝回家转。抓紧备齐烤火柴,欢欢喜喜好过年。”
这人的歌声还没有落音,一个女高音接着唱起来:“大哥砍柴上山岗,妹愿与你同来往。妹虽力气不如哥,妹可尽力帮哥忙。哥砍树枝妹来捆,哥砍累了妹接上……”
司机听到对歌,顿时有了主意,大声喊:“砍柴的大哥,快来帮忙哟。”
听到喊声,有人问:“哪儿有人在喊帮忙?你在哪儿呀?”
司机告诉对方,他在公路上。
有人又问:“你的事情多不多,要几个人帮忙?”
司机大声吼道:“人来得越多越好。”
对方喊着:“好咧,你等着。”
不久果然走来几个汉子,都是山里人打扮,有人问:“我们能帮你什么忙?”
司机指指公路上的石头,叫他们搬开,好让车子通过。
山里人把司机围着,将他的手反扭在背,用绳捆了,将嘴塞着。
山里人把四个军人依样捆着,才将车上的金圆券、银耳、棉衣、布匹等物全部卸下。这些山里人装扮者,就是张蜀骏与邻水县地下党商量窃军车的办法后,由游击队员装扮的。
军车上的东西刚搬下来,这时又来了不少人。他们是游击队员通知的附近山民,特地来领取胜利果实的。
张蜀骏把部分东西分给当地的山民,一部分送邻水党组织处理,另一部分由游击队带上山作给养。
游击队处理好这些事后,将四个军人搬上军车,押着司机把车开到华蓥山最危险处,放走了四个军人和司机,将军车推下山岩。
过了十天,邻水县警察局得到上峰的命令,派警察中队长秦仁福带着警察,上山清剿劫车的华蓥山游击队张蜀骏分队。结果一无所获,秦仁福气急败坏,将附近山民抓去吊打,并放火烧毁姜家湾的民房。张蜀骏带着游击队员前往解救民众,给警察打个措手不及。警察摸不清情况,挨了一顿打后,只得仓皇逃跑。
后来有人给警察编了几句顺口溜:
县警察,像只狗,
平时咬人狠下口。
看到哪个举起捧,
吓得夹尾就逃走。
12、威震敌胆
的太阳,好像被什么压抑了一样,久久地没有从云层中钻出来。广安县观阁镇月亭庵后山洞中,还是黑乎乎的,而在洞外却被紧张的空气笼罩着。一个连长模样的汉子,挥着手枪,指令手下人急急地向洞口逼近。而那些怕这时突然从洞内飞出子弹,夺去了自己生命的士兵,一个个畏首畏尾,每前进一步,都要抬头四处望望,再轻手慢脚地向前跨。他们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带来灾难。
这一个连的军人为何如此?洞内又有何人?
华蓥山游击队武装起义后,遭到国民党的多次围剿,1949年1月,四川省政府制订清剿华蓥山游击队计划,同年5月,重庆西南长官公署将大竹、渠县、广安、岳池、邻水、武胜、合川等八县划为华蓥山清剿区,由国民党第七编练司令罗广文负责清剿。同月,罗广文部108军726团到广安县渠江以东的观阁、桂兴、代市一带“清乡”,团长吴晓春宣布,清剿不力及有通匪、窝匪、藏匪等三杀不赦,并采取“逐户清查”,“几户连坐”,“拉网搜山,”“逼迫交人”“亲人抵罪”等手段,追查游击队员的行踪。吴晓春的一个连,住在观阁镇,以班为小组,分到各保各甲,逐户搜查,将地下党游击队员及其亲属列为重点。王兆南是观阁起义的领导人之一,后来在华蓥山坚持斗争又任分队长,王的妻子苏万珍虽然身怀有孕,行动不便,却被清乡团连长仇在生押着,到处寻找王兆南。
火辣辣的太阳无情地烤着大地,挺着大肚子的苏万珍,被仇在生用枪托顶着在山间的小道上艰难地行走着。她的全身衣服被汗湿透,连头发也像刚刚洗过,汗珠直向下滴。实在太累了,她站在山石嵌进的小道上求道:“老总,我走不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她还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
走在后面的仇在生见苏万珍向下倒,猛地用枪托穿进她的腋下,使劲向上一抬,并大喝道:“你龟儿婆娘想痞人呀?老子要你死得成!”
在前头开道的士兵听到连长的骂声,转身把苏万珍扶着,她才没有倒下去。
士兵向连长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她不是装的,真的累了,你望她的脸色有多难看,汗水流得这样多,就表明她已经很累了。
仇在生还想逼苏万珍尽快说出王兆南的下落,恶狠狠地说:“先让她坐下想想,王兆南究竟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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