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好像在拉着什么的猴子多少钱一只,还有一个魔性的笑容

无论谁将处理事件,恳请,一定保护好我们的运动员和教练员。

希望乒羽决策层不要冲冠一怒直接将此事看作挑衅,或者为了保全自己的官威而杀鸡儆猴秋后算账。而是多想一想,多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把事情做得太绝、太一拍脑门、太让人心寒、太盲目自大、太不…

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一丝云彩都无。粉色窗纱被那种纯净澄澈的阳光映成了半透明,将窗前揽镜梳妆的两个女子娇媚的容颜也染上了灿烂的光华。

  她安静地站在巨大的铜镜前,为自己披上雪白的外衣。袖口和领口都绣着浅碧色的花纹,缠绕纠结着,呈现出古怪却华丽的纹路。她的头发漆黑如同墨玉,柔顺地披在背后和肩膀上,头顶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对插着碧色的簪子,简洁却清雅。

  身边与她穿着一模一样衣裳的女子背对着她,反手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然后说道:“清瓷,上点妆,今天是重要的庆典仪式,可不能素着脸。”声音温柔如同在歌唱。

  她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接过了白玉盒子里装的胭脂,沾了一点在手指上,对着铜镜将它们缓缓在唇上抹开,又拍了一些在脸上。铜镜里那张原本稍显苍白素雅的脸顿时增添了一些妩媚的颜色。她的眼睛漆黑幽深,如同望不到底的潭水,一丝波澜也无,使得本来秀美柔和的脸蛋看上去有些木然阴冷,仿佛什么都没入她的眼,又仿佛什么都已经看厌。

  她将胭脂放在旁边的青木小案上,然后拢了拢头发,随意整了一下衣服,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哎,等等我啊!清瓷!别走那么快嘛!”还在仔细画眉的那个女子柔声叫唤了起来,转过脸来,居然是一张一模一样的秀美脸蛋!她急急地将画眉的毛笔丢在案上,叹道:“今天是麝香王为了荧惑大人降伏三千年妖狐而举办的庆功典礼,你怎么还是漫不经心的?那妖狐也不知在凡界做了多少恶事,搅得天下大乱,难得被神降伏净化,可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么?你怎么也不开心?”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将精美华丽的盘丝发髻又仔细小心地理了理,生怕有一丝凌乱似的。

  “你看看你,头发也不弄好一些,脸上也是白白的一点神采都没有。你难道不想让太白大人注意自己么?你就想当一辈子的女乐官?”

  清瓷微微一笑,依在门边定定地看着她,方才阴冷木然的神色突然就变成了带着慧黠的笑吟吟,两只眼睛烟波慢转,竟仿佛会说话一般。

  “你打扮得漂亮一点就行了,丝竹。反正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你就和看着自己漂亮一样。至于太白大人那里,我可是不敢奢望什么。似乎你最近和他走得

很近呢,看来你可是做不了一辈子的女乐官了,或许我快要叫你太白夫人咯!”

  她嘻嘻笑着,虽然说着玩笑话,声音却依然有一种清冷的感觉。

  丝竹红了脸,爱娇地啐了一下,“胡说八道!他可是神呀!瞧你说什么胡话来亵渎他?我们只是还没资格被神净化的凡人罢了!当初如果不是太白大人手下留情,我们或许也早就和族人一样被处死了呢......尊敬他是应该的啊!”

  谁让她那些无知可怜的族人们要去迷信暗星的黑暗力量呢?其实,她心里一直对太白和神界充满了敬畏的感情......如果不是他们拯救了鬼迷心窍的落伽城,感化那些渴求光明圣洁的族人,现在落伽城或许已经成为黑暗的地狱了......

  太白大人......她的心忽然微微触动了一下,仿佛有一种很温柔的暖流包裹住了自己。她记得初见之时,对他的风华绝代惊为天人,她从来也不知道神居然是这般丰神俊秀的人物,目光庄严平静,好象可以容纳一切。她不是瞎子,这样的男子,她看得很清楚......

  她忽然回头看向清瓷,这个与她一起被当作降伏于神的供品送入神界的自己的妹妹。看着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装扮,看着她幽深望不见底的眼睛......她对太白难道当真一点念头都没有么?她不信......

  “听说今天连墨雪大人也要在典礼之上舞蹈,我真怕自己到时候紧张弹错了调子,那可真是丢人呢!”

  丝竹一边说着一边从青木案下取出了一把玉石琵琶,玉色幽幽,仿佛还透着清冷的光辉。弦是半透明的龙心筋,弹奏之时,音色如同珠玉四溅,清越皓然。她轻柔地抚摩着琵琶的玉石面,手感温润光滑,然后她幽幽地说道:“墨雪大人是神界最美丽的女子,或许也只有她那般人品容貌,才配得上太白大人吧......我们......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除了被神赋予不老不死的生命,我们在他们眼里,可能永远都是卑微的蝼蚁......哪里敢奢望什么?”

  清瓷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睛,似乎还是一付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丝竹伤感了片刻,忽然强笑道:“真是!你看我在说什么呢?!这般七情六欲不断,心

里老是存着凡人那种情欲爱念,我可真没用!难怪总是修不到正果。清瓷,你可别和我学啊!我们落伽城的女儿,迟早要修炼成与麝香山诸神一样的修为,这样才对得起父亲将我们送进来的苦心啊!不能丢落伽城的脸。”

  她又从案底抽出一把用朱鸟羽毛装点得分外华丽的七弦,七弦用青铁铸成,细长而漆黑,仿佛一把黑色的剑,弦也为半透明的龙心筋,风流过时拂在上面,隐然有裂帛之音。她将七弦递给清瓷,叹道:“典礼都快开始了,连自己的乐器也不拿!你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可千万别出错才是!”

  清瓷默然将七弦接了过去,倒扣在手上,把玩了半天,细白的手指忽然轻轻拨了一下琴弦,“噌”地一声顿时发出缭绕绵长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眼底有令人无法捉摸的色彩。她看着丝竹,好半天才轻声道:“既然他们没有情欲,何不教会他们呢?也让我看看那些总是高洁的神,染上他们最鄙夷的情欲时,究竟是怎样的美丽?”

  丝竹怔了住,她......到底在说什么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她怎么也敢说出来?!当真连性命也不要了吗?!

  “清瓷!你太......”她刚要好好斥责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一番,却见她耸了耸肩膀,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开个玩笑而已!玩笑!走罢!再不去洗玉台,就赶不上典礼了。”

  丝竹急忙追了上去,生怕迟到了给其他的乐官说笑。那些隶属于其他五曜的乐官总是自诩为半神来嘲笑她们两个做为供品的凡人姐妹,她们可不能落给这些人口实!

  出了太白的噬金宫,是一片叫做天绿的湖水。此时阳光明媚,灿烂如金,映得天绿湖碧波粼粼,仿佛撒了无数细碎的小金点在里面,湖水绿得纯净而芬芳,清澈得几乎可以看清里面无数摇摆着尾巴的玉色鲤鱼。湖水蔓延,靠左边的岸上,是断念崖,陡峭而尖利,如同要直穿透天际,隐在茫茫云雾中,令人不敢仰视,也不知其深若何。崖上零星地长着几株白色的花草,越往上越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听说崖下就是麝香山与印星城的结界所在,将结界设在这种地方,可见诸神能力之高深。

  沿着湖水往右行,一路上繁花似锦,五彩缤纷,各种颜色都有。团团碧绿的半人高的小树,上面会开一种白色

的花,花蕊为浅蓝色,呈扭曲盘旋状,花瓣大而且重叠,风吹过时,异香扑鼻,香气往往流连在身上许久不散,仿佛要沁入肌肤中一般。丝竹极是喜爱这花,连忙摘了两朵,一朵簪在自己耳边,另一朵递给了清瓷,要她戴上。

  清瓷随手接了过来,低头细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朵花在手上转了半天,就是不往头上插,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什么,不就是一朵花么?

  丝竹看了她半天,总感觉她今天有古怪,怪在哪里却也说不上来。平时虽然也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但是今天却似乎在那种不在意里增添了一些诡异的思绪。那双漆黑的眼,里面到底在转着什么样的念头呢?

  却见清瓷将花别在了胸口上,笑道:“这花太媚,与我不合,我就放在胸口上罢。”

  话音刚落,只听极遥远的地方,一阵丝竹曼歌之声飘了过来,清越婉转,闻者心旷神怡。丝竹却惊得连连跺脚,急道:“快走快走!唉!还是迟到了!也不知道其他的乐官又要怎样来嘲笑我们!”

  她顾不得什么仪态,拉着清瓷就往洗玉台方向跑了过去。一路分花拂柳,也不知踏倒了多少奇花异草。歌舞之声越来越响,却依然婉转,伴随着丁冬的青铜钟声,几乎要传到九天之外去一般。

  两个人飞快地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忽地眼前平空出现大片的碧波,一望无际,在那碧波之上三尺之处,飘浮着一座巨大的白玉楼台,在璀璨的阳光下灼灼生辉。玉的温润色泽混杂着日光灿烂的色泽,混合成了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光华。

  华丽的楼台上显然已经全是神,地位高如五曜和四方神兽的,与麝香王一起聚集在高层的楼台之上,隔着白玉的雕栏坐在那里观看着台下一个巨大的平台之上,诸位乐官舞伶的乐曲舞蹈表演。地位比较低的神,诸如二十八星宿还有隶属于神界范围的诸位城主人王,都围在下面的楼台上,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小案,身后两个侍侯的神女为他们添酒递物。

  那片白玉做的巨大平台上白纱翻卷,红绸乱舞,显然典礼已经开始,一群舞伶正和着乐官演奏的欢快曲子灵活地舞动着身体。每个人都是天人之色,额中画着朱红的花纹,眼底也分别用白色和红色的颜料细细晕上一条窄窄的纹路,顺着眼睛往上飞扬,异常妩媚秀丽。颀长的水袖时而在空中展开舞动,时而在

纤细的身体周围曼流如同水波。红色与白色交错在一起,华丽而雅致,看的人眼花缭乱,心醉神驰。

  丝竹拉着清瓷站在岸上,连气也不敢喘大了,生怕惊动那些感觉灵敏的神。这么重要的庆典仪式她们居然迟到了!说出来不光自己丢脸,连太白大人也会落下管教不严的罪名呢!悄悄向洗玉台背面走去,却见一道金色的光从台上射出落在岸边,那就是通往飘浮在空中的洗玉台的通道。丝竹在四周看了半天,确定没人,这才拉着清瓷飞快地跑上了金色的光道,身体顿时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瞬间就来到了洗玉台上。

  “只有等这场舞跳完了之后再偷偷溜进里面了!”丝竹细声抱怨着,“都是你!路上走那么慢!害我们迟到了!”

  清瓷淡淡一笑,“你怎么不说光是打扮自己就花了一个多时辰?瞧你宝贝的盘丝发髻,都跑乱了。”她抬手温柔地替丝竹理了理头发,竟然一点也不紧张,秀长的睫毛就在丝竹眼前微微扇动着,令她有些发怔。清瓷有与她不一样的美,她都知道的。那种安闲,那种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慧黠,这些都是她没有的。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有些害怕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可是......

  “乐声停了,现在乐官一定已经下场准备其他的曲子,我们去罢。”清瓷低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突然的神游太虚,她急忙拉起她的胳膊,飞快地窜进洗玉台的后门,绕了好几个回廊才来到乐官舞伶的后台。乐官们看到这两个迟到的凡人姐妹,顿时嗤笑了起来,也不说话,各自窃窃私语着,眉目间都闪烁着讥讽的颜色,隐约还可以听见“凡人”,“供品”,“没礼仪”之类的难听话。

  丝竹努力维持着镇定,走到靠墙放着的案边拿起一个朱红色的小册子,那是今天庆典的曲目舞蹈顺序,还好,她们只错过了一个合奏,而马上是二十八星宿的比武表演,比武结束之后,才会有乐官的合奏。

  那些乐官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来找她们的麻烦,反而一个个都跑出去爬在栏杆边上观看星宿的武斗,顺便瞻仰高台之上那些平时不太能见到的五曜和四方神兽的圣容。

  丝竹也想跟去,可是脚步只动了一下,又立即停住了。她不想过去被那些乐官冷嘲热讽,虽然她很想偷偷在下面看着太白大人。尽管平时她们也住在噬金宫

里,可是却很难得才能见到太白,他基本很少和她们这些服侍的乐官下人有什么联系,偶尔能看到他也是在噬金宫的花园或者回廊之上。她实在很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心里一直爱慕的那个人,可是想到那些乐官厉害的嘴巴,她又有些胆怯。

  正在为难的时候,清瓷忽然轻声道:“去罢,我们也去看。”她挽着错愕的丝竹,仿佛根本没看到周围人的古怪眼神,神色自如地走到了白玉栏杆那里,靠在上面往平台那里望去。

  丝竹有些尴尬地低着头,忍受着四周疏离的眼光和低语,回头看看清瓷,她正专心地看着平台上那两个正准备比武的星宿,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她松了一口气,偷偷望高台上望去,希望可以找到那个黑色的俊秀身影。眼光一一看过来,坐在高台正中间的是麝香王,一个面目有些严厉的中年男子,上唇有浓密的胡子,一双眼锐利而英明,此刻却也是含笑安详地看着台上的两个年轻星宿。

  麝香王旁边的两人分别是司月和司日,司月身边的永远穿着碧色衣裳的是岁星;雪白色衣裳连头发也雪白的是镇明;黑色的那个身影她看了半天,才确定是荧惑;青色长衫总是笑吟吟的男子是辰星,他永远笑得如同无赖一般懒洋洋。丝竹急切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太白,五曜坐在麝香王的左手边,而右手边已经是四方神兽了!太白呢?难道他竟然不参加这个庆典吗?

  正想地出神,忽地听台上一个神官高声喊了起来,她微微一震,急忙回头往平台上看去,却见那两个刚刚成为星宿的年轻男子摆出了战斗的架势,而其中一个人漆黑的头发与眉眼,面目清秀纯真,正用一种极尊敬的眼神看着高台之上的荧惑,昂着头挺着胸,很是自豪的模样。她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个孩子,恐怕是以荧惑大人做目标的吧!看他那自豪的样子,一定是以自己能成为真正的神而骄傲呢!什么时候,她和清瓷也能成为真正的神呢?

  她看向一旁的清瓷,却见她直直地看着那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眼底忽地闪过一道狩猎一般的利光,惊心动魄。她呆了住,怔怔地看着清瓷微微冷笑,洁白的额头上,有漆黑的花纹瞬间浮现又瞬间消失,她倒抽一口气,看着她阴森的面容,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少年,眼睛里有欲望......

  清瓷定定地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了一

  那是一种单纯的,绝对的欲望,出于对强悍力量的崇拜景仰......很可爱的念头,不过,依然是欲望。或许可以稍微利用一下......

  “清瓷......你......”丝竹有些惊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微笑着回头看着她,方才的阴森神色突然就变成了温和的笑容。

  “我在看那个少年星宿,你不觉得他很清秀吗?他是谁?”

  清瓷淡淡地说着,自然的神态让丝竹感觉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她急急地瞥了一眼清瓷洁白光滑的额头,上面什么瑕疵都没有,刚才的那个漆黑繁琐的花纹,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丝竹暗咳了一声,轻声道:“那个人是两百年前刚成为翼宿的鹰王翼,听说他是以荧惑大人为目标而修炼,立志要做下一任的司火荧惑。上界的诸位大人对他都抱有很高的期望,特别是四方神兽的朱雀大人,几乎将他当做了左右手。今天能看到他参加比武表演,我们也算有眼福呢。”

  清瓷没有说话,撑着脑袋靠在栏杆上,看上去懒洋洋地,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鹰王翼,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太白......太白大人他没有来......你想他会不会有什么事啊?难道他不打算参加这个盛典么?”丝竹难掩失望地低语着,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捉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盘弄。难得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盘丝发髻,她足足盘了两个多时辰呢......

  清瓷刚要说话,却听身后一阵喧哗,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身材玲珑娇媚的高挑女子走了过来,一头漆黑的长发居然是微微卷曲着的,如同海上的波浪一般,纠缠起伏。丝竹急忙捂着唇,讶然低呼:“天!是墨雪大人!她怎么会来后厅?难道马上是她的舞蹈么?”

  墨雪微微扬着秀长浓密的睫毛,睫毛下那双眼居然是天空一般的碧蓝!她比新雪还白腻的脸庞美艳得令人无法逼视,身上穿着玄色的黑纱长裙,裙摆修长迤俪,和水袖一起拖在地上蜿蜒。其华丽高贵自不用多说,只是那张绝色的脸,比冰雪还洁白,却也比冰雪还冷漠。她淡淡扫了一眼周围惊艳恭敬的乐官舞伶,半晌才开口轻道:“我需要两个乐官为我奏乐,你们谁的琵琶弹得最好?站出来跟我走。”

  琵琶?丝竹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

手里的玉石琵琶。说到琵琶,乐官里有谁能弹得比她还好呢?只是这个风头,她出不起呀......眼看乐官们都跃跃欲试,却没人有勇气站出去,还有几个人拿眼睛偷偷瞥向她,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难怪她们紧张,墨雪大人是四方神兽里的暗玄武,地位与麝香山的五曜不相上下,要是在她的舞蹈上犯了什么错误,她们这些小小的乐官根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墨雪等了一会,眼见没人站出来,不由有些不耐。目光一扫,看到白玉栏杆边倚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眉目如画,清雅秀丽,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温润的玉石琵琶,耳边还簪着一朵自己最喜欢的白色沙茶曼,顿时有了一丝好感。她向丝竹走了过去,柔声道:“你会弹琵琶?愿意为我弹上一曲么?”

  丝竹受宠若惊,顾不得周围嫉妒的窃窃私语,急忙点头,拉着清瓷又说道:“这......是我妹妹,她的七弦......与我搭配得最好......”

  墨雪随意点了点头,“那就一起来吧,你们会弹‘淑雅’么?我要音调加高一些,也加快一些。如果不熟悉,我这里有乐谱。”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本黑色的乐谱,递给了丝竹,又问道:“你们是隶属谁的乐官?”

  丝竹接了过来,一边跟着墨雪紧张地往平台上走,一边小声道:“是......太白大人的乐官......”

  墨雪挑了挑秀丽的眉毛,“原来太白也有乐官,我记得他以前从来不要乐官舞伶的。看来他很中意你们俩,运气不错。”

  丝竹又是兴奋又是害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在后面强笑着。回头看看清瓷,她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乐谱。她难道不高兴么?太白大人以前从来没有乐官舞伶!她们是第一批成为太白大人的乐官的女子啊!这分明意味着太白大人对她们有某种好感......她,可以期待么?

  台上鹰王翼的比武已经结束,高高的楼台之上,麝香王正说着褒奖的话语,一是为了赞扬荧惑降伏三千年狐妖的功劳,二是称赞神界人才辈出,鹰王翼乃为其中的佼佼者。墨雪停住了脚步,垂头恭敬地听着麝香王的圣谕。无论是高台之上的五曜和四方神兽,还是台下的二十八星宿和人王城主,所有的人都恭敬沉默地聆听着。

  麝香王的声音低沉而祥静,如同天上偶尔

滑过的几丝云彩,安详中带着庄严,悠闲里透着圣洁。清瓷默默地抬头望向那些高台之上的神,还有那些匍匐在台下的所谓的人王城主。她忽地想到了八百年前的那个漆黑的夜晚,火光冲天,落伽城陷入血腥浓重的红里,慢慢被血吞噬包围......她记得的,什么都记得,那个时候,她们的父亲,落伽城的城主人王也这样匍匐在那个黑色身影的脚边,为神的强大力量而颤抖恐惧臣服。那个高高在上的黑色身影,那个自诩圣洁鄙夷凡人的神......

  为什么?凡人要匍匐在低处对神仰望?为什么?要杀戮凡人的情欲?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散发着奇异的光彩。神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将她们凡人的爱恨情仇视如蝼蚁......她只是不懂,情欲当真是不可饶恕的罪?是的,神是天上的云,是霞光,是一切的洁净高贵之物;凡人不过是泥土肮脏之物堆砌出的肉身......她不奢望成为云,她只想,将那些云从天上拉下来,与她一样沾染上肮脏的泥而已......如此而已。

  麝香王的冗长话语终于结束,丝竹拉了拉清瓷的袖子,示意赶紧先上台。迎面走来了鹰王翼,红光满面,显然因为被赞扬而兴奋激动,眼见到两个女乐官走过来,他居然心情大好地拍了拍清瓷的肩膀,沉声说了一句:“好好弹琴!”

  清瓷陡然抬眼,漆黑的眼睛在他错愕的脸上一瞥而过,忽地诡异一笑,张开唇,无声地说道:好好保重。

  盘腿坐在白玉的平台上,周围空旷而洁净,对面高耸入云的华丽楼台里,有无数的神,一双双眼都看着台上那两个纤细的身影。丝竹紧张得总是想摸摸自己的头发衣服有没有变形,被那么多地位高贵的神同时凝望,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额头和背后一阵冷一阵热,想来已经冷汗满身了。她抖着手拿起琵琶,平时拿得极顺手的琵琶今天好象突然变重了一样,沉到她的胳膊也开始发颤。糟糕......她好象忘了曲子该怎么弹奏了!这样想着又是一阵大紧张,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呀......她真的忘了!

  “噌噌”两声,是七弦的声音,凄冷惨厉,惊得她赶忙回过神来。清瓷!她居然将琵琶的弹奏部分拿去用七弦来弹!太胡闹了!她捏着琵琶,头也不敢抬,只屏着呼吸等着她弹完琵琶的那部分。

.....那是什么曲子?!淑雅有这么凄厉的调子吗?!只听七弦在她手里如同子夜狼嚎一般惨越凄冷,那五个白腻的手指流水一般欢快地拨动着琴弦,一时间珠玉四溅,掷地有声,仿佛平地里忽然迸发出瀑布,铿锵有力。在低处盘旋不多时,陡然拔地而起,一次比一次高,激烈到极点之时,仿佛眼前开满了无数血色的鲜花,一颗心更是蹦到了喉咙口,满眼的泪。丝竹拼命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七弦的调子太惨厉,简直不允许她喘息一般,辗转反侧,千回百转,隐约竟有杀戮之声,寒光乍现。丝竹脸色惨白,简直不敢去看高台上的神。清瓷!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当众弹拨这种凄厉的调子,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庆典么?!

  七弦在低处忽地打了个颤音,“噌”地一声猛然升高,竟如同裂帛一般震撼天地,袅袅不绝,仿佛汹涌的海潮在窜到最高点时,终于落了下来,荡漾起一片剧烈的涟漪。音调渐渐柔媚起来,丝竹松了一口气,拿着琵琶合了上去,肃杀之音顿减,随着她丁冬的琵琶声,墨雪一身玄色的华美衣裳如同黑蝴蝶一般飞到了台上,水袖飘逸,裙摆妖娆,整个人随着柔美清雅的曲子舞成了一朵漆黑的花。

  高台之上,一个一身白狐裘的清俊男子淡淡将手里的白玉茶杯放在了案上,微微皱着眉头看向请瓷。他身边的一个身穿朱红盔甲的颇有武官之相的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对这个乐官感兴趣了?她的七弦简直绝了!可怜的墨雪,她今天肯放下面子上台跳舞,还不是为了你?你怎的从来也不正眼看她一下?”

  穿着白狐裘的男子没有说话,一双幽深狭长的凤眼紧紧地盯着台上的清瓷,看了许久,才开了口,声音居然悦耳低柔,好听之极。

  “朱雀,这里是麝香山,不要胡言乱语。有什么话,回印星城再胡说也不迟。”

  穿着朱红盔甲的朱雀哼了一声,英武的脸上颇有些不屑的神情。

  “那些老是喜欢装正经的五曜,我看着就讨厌!分明心里一堆恶劣的想法,外面却还要装成光鲜亮丽的圣洁模样,无聊死了!特别是那个叫司月的女人,我的天,如果她做我老婆,估计我连三天都活不了!”

  他缩着肩膀夸张地低语着,却惹得旁边俊美的青龙一阵闷笑,差点把茶杯弄翻。

  白狐裘的男子淡然瞥了一眼朱雀

,似乎有些无奈。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红色的小案,沉声道:“那个女子......她的曲子里有杀气......”他忽然顿住不说了,那双诱惑之极的凤眼眯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清瓷,似乎想在她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一样。

  杀气......或许比杀气还浓烈的气息。这个女子是谁?五曜怎么会让这种诡异的女子做乐官的?她分明......包藏了祸心啊......难道没人看出来么?

  他往五曜那里望了去,却见人人正襟危坐,连袖子也不动弹一分,眼睛都看着台下,却似乎各自有着不同的心思,并没有专注于台上墨雪妩媚的表演。他的眼眸微动,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没有说话,他回身拿起了茶杯,却听身边朱雀沉声道:“玄武,你觉得那个女乐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如果有什么古怪,我会悄悄除了她的!”

  穿着白狐裘的玄武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别动她......我想一定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他等着看好戏......

  “清瓷!和我过来!”

  一下台,脸色惨白的丝竹就拉着清瓷跑到偏僻的回廊上,确定周围没人,她才恨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难得墨雪大人看上我们为她弹奏,你弹的那是什么古怪曲子?!你......你......当真想触恼了诸位大人来惩罚你么?!太不懂事了!”

  清瓷慢悠悠地看着她恼火的模样,忽地一笑,柔声道:“你这么生气,恐怕不光因为我弹的曲子不好罢?是因为太白他没来,辜负了你两个时辰盘的发髻?”

  丝竹给她说中心事,一阵窘迫,红着脸跺脚恨道:“你就会说些有的没的!不要给我岔开话题!我问你,为什么抢我的琵琶弹奏部分?为什么开头弹那么古怪的曲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清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清瓷耸了耸肩膀,一付无辜的模样,瞪着眼睛笑道:“那还不是因为看到你紧张得手在发抖,怕你出错才帮你的!我前面弹的就是墨雪给我的乐谱上面的曲子啊!上面还特地标明了要营造激烈如海潮的意境,我还怕不够激烈呢!”

  丝竹看了她半天,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她皱着眉,低声道:“清瓷,我知道你在记恨他们攻陷落伽

城的事情。可是你忘了么?父亲曾怎么叮嘱我们的?他要我们努力修炼,不要给落伽城丢脸!我们是落伽城的女儿!不能给那些神看低了呀!你心里总是想着恨,怎么能够抛弃情欲成为圣洁的神呢?今天还好大人们都不怎么计较,你不想想万一他们发难,你我还有出头之日么?你太天真了!”

  清瓷轻轻抬手捂住了丝竹的嘴,她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丝竹......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是你......你说要我们抛弃情欲,情欲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喜欢太白,你想成为神,这些还不叫情欲么?莫非向着神的就是正确的,凡是与他们背道而驰的就是罪恶的么?”

  丝竹倒抽了一口气,无言地看着清瓷幽深的眼,那里面邪气乍现,惊心动魄。却听她声音低柔婉转,如同耳语一般在她耳边缭绕盘旋。

  “我从来也不想成为神,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欲望是错误罪恶的,我也不觉得神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他们害了我,将我踏在脚底鄙夷,我便一定会报复回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无路可退......”

  她放开捂着丝竹嘴巴的手,对她浅浅微笑,一双漆黑的眼睛亮得古怪。丝竹急急地拉着她的袖子,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颤声道:“清瓷......与神作对是会魂飞魄散的!当神......有什么不好?落伽城的悲剧,也是父亲仰慕暗星黑暗的力量造成的啊!我们......我们被送进了麝香山......是来偿还罪恶的!也是神给我们的怜悯和希望!你......怎可心怀叵测试图报复?!”

  清瓷沉声道:“我何尝需要什么怜悯?我做了什么错事么?丝竹,太好笑了,进麝香山八百年,你什么都忘了!那场屠杀,那场征服......可是我没忘!你信仰的神给了你希望,可他们给我的却是家破人亡和绝望!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既然你将以前的事情全忘了,那就把我今天说的也都忘了罢!如果你想安心修炼你所谓的神,那就忘了我说的一切!我从来也没指望你会懂什么。”

  丝竹浑身都在颤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聪明慧黠的妹妹会变得如此决绝。她捉着她的袖子,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一堆话语挤在她的喉咙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如她这般大逆不道,要是给人

发觉了,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铲除啊!她该怎么办?她要做什么才能止住清瓷玉石俱焚的强烈冲动?

  清瓷叹了一声,幽幽抚上丝竹的脸,轻笑道:“你怕什么?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不用理会我的。看看你,盘丝的发髻又乱了。”

  她替丝竹将头发理了理,然后笑道:“这样才好,我们回去罢,后面还有要演奏的曲目呢!”说着她拉着丝竹就要走,却觉一股顽固却微弱的力道扯着自己的袖子,怎么也不放手。她长叹一声,正要回头劝解,却又听丝竹低声道:“你若顽固不化一定要堕落,我......我便告诉太白大人!将你关入坠天狱!落伽城没有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女儿!”

  清瓷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一个她梦里都忘不了的清朗声音在身后不到五尺的地方响了起来。

  “什么关入坠天狱?你们俩不去后厅准备上台奏乐,却在这里说什么呢?”

  丝竹惊得僵住了身体,脸色忽红忽白。清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直接对上了一双漆黑庄严的眼,她恭敬地弯腰行礼,然后沉声道:“见过太白大人。”

丝竹急忙回过神来,猛地转身行礼,回身之时,立即发觉她日思夜想的那个黑色身影,身上还穿着染满尘埃和鲜血的盔甲,可是那双宝相庄严,莹光灼灼的眼睛依然锐利而且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她心底本能地一颤,说不出是喜悦还是紧张,艳丽的红晕顿时慢慢染上了她的脸颊,方才和清瓷发生的一切都抛到了九天之外。

  她结巴的问候还没有说完,便被太白挥手打断。

  “好了,不用多礼。”他漆黑的眼睛似乎带着某种疲惫却满足的神情,淡然说道:“你们不是乐官么?怎么不在后厅准备上台奏乐却在这里胡乱说话?坠天狱岂是可以拿来当做笑谈之处?既然进了神界,以后言行须得谨慎才是。”

  说完抬腿便走,高大的身影平静地越过丝竹和清瓷,散落一身的尘土血腥气味。清瓷身体忽地一颤,咬牙垂头站立在一边。她记得的,这种可怕的气味......当时太白只身一人屠杀半个落伽城,闯入城主的行宫时,身上就带着这种气味。他刚刚又去征服屠杀了什么城么?这种糅合了血腥与烧灼的气味

,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是她八百年来的梦魇,一直提醒她他是她的仇人!总有一天,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太白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轻声问着。

  丝竹惊喜异常,急忙红着脸柔声道:“回太白大人......我叫......”

  “不是问你。”太白又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顿时令她脸色一阵苍白,“刚才的七弦是你弹的罢?很动人的曲子,即使在洗玉台外都清晰可闻。你叫什么名字?来神界多久了?”

  清瓷垂着头,沉声道:“我叫清瓷,来神界已有八百年。”

  太白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清瓷......八百年了,你的修为也不错,好好努力,日后终有正果等着你。快回后厅罢,马上还要上台呢。”

  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古怪却鲜丽的人,其中还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秀美女子,神情虽然平静却掩不住悲伤,经过她们二人时,偷偷瞥了她们一眼,目光柔和又带着适度的好奇。

  清瓷兀自垂头站在原地,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去,刺得她一阵巨痛。

  他不记得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屠杀,那些冲天的火光,那些奔腾飞扬的殷红鲜血......他做过那么多罪恶的事情,他居然忘了!当时他曾多么傲然地将她们姐妹领入神界严厉地教诲,那些尖利的话语令她记到今天,恨入了灵魂。她隐忍着,恨了八百年,他却什么都忘了!对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他却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描淡写,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清瓷,太白大人似乎很看重你......我......我先恭喜你。”丝竹的声音听起来有掩饰不住的难堪与哀伤,可她却依然温柔地继续说道:“你看,太白大人他这般看你,说明你很快就可修成正果成为神,你......还是放弃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罢!那样的想法......只会让你更痛苦而陷入不复之地而已......父亲如果知道,也不会高兴的。”

  清瓷没有说话,她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掌,指尖一片湿漉漉地,原来掌心早已给她刺破,血流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掌,然后抽出手绢将手上的血狠狠擦了去。她的恨,谁也不了解的......她

转身往后厅走去,随手将染了鲜血的手绢丢在栏杆外面的花海中,头也不回。

  丝竹急忙追了上去,拉着她的袖子唧唧呱呱地说着刚才那个跟在太白身后的粉色衣裳女子很美,是不是新征服的神界领地供奉上的新乐官,是不是麝香王又要奖赏给太白什么乐官女伶之类的无聊话语。

  人声渐歇,回廊上安静下来。许久,茂密的花海忽然动了一下,一个穿着白狐裘的清俊男子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那里。透明纯澈的阳光淡淡映在他身上,他的浓密漆黑的头发只在身后编成了一条粗大的辫子,系着玄色的珠玉。珠玉虽小,上面的雕刻却栩栩如生。那是一只漆黑的玄武兽,毛发飞扬,似乎还会自己摆动,身上盘旋缠绕着血红的蛇,连吞吐的蛇信都清晰无比。

  他的眼波如同幽深的潭水,波澜不起地看着落在地上的染血手绢,静静地看着上面血红的色泽渐渐变淡,血液竟然极缓慢地沁入了泥土之中,不一会就露出一根血红的小苗,如同一根细细的红线,诡异莫名。

  他的眼睛眯了一下,弯腰想去拣起那块手绢。指尖刚触到丝绸边缘,忽地如同被火灼一般飞快缩手。他有些骇然地看着那根血红的小苗,似乎心有余悸,眼睛里又是惊讶又是恐惧,却隐隐还有一丝兴奋。他站直了身体,思量了一会,唇角渐渐勾起一个细微的笑,秀长浓密的睫毛微扬,那张脸在阳光之下竟然俊美秀雅之极,当真恍如天人。

  阳光渐亮,散发出午后特有的热烈和明澈,他白色修长的身影忽然如同轻烟一般,慢慢散了开来,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地上只有一块洁白的手绢,旁边长着一棵细小柔弱的血色花苗。微风拂过,花海幽香喜人,将异动的一切都掩了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耸如云的洗玉台上,麝香王正温言勉励凯旋而归的太白。不出所料,他果然又是去征服了一个不服神界管辖的城镇。那满身的血腥尘土气息,恐怕他又屠杀了半城的人才得到胜利的罢?当真是神界屠杀凡人征服凡人最好的杀人利器!

  清瓷坐在平台上,与众多乐官一起等待着君臣两人话毕便开始奏乐。她眼尖地看到刚才跟在太白身后的几个衣着怪异的人和那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少女,他们都恭敬地跪在麝香王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每个人都有些紧张。那个

少女脸色虽然苍白,却依然坚持着跪在那里,神情间颇有一种气度高华。

  对于清瓷和丝竹而言,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八百年前,她们也曾这样惶恐地跪在神的脚下,卑微地等待着这些神大发怜悯给予她们一个光明的前途。这个少女必然是被太白征服的城供奉上的供品,看她华美的衣裳和雅丽的气质也知道一定是城主的家人。

  丝竹带着喜悦地看着她,贴着清瓷的耳朵轻道:“我们要多一个同伴了!她也是被供奉的凡人呢!如果太白大人再多征服几个顽劣不化的愚人城主,我们以后就更不会寂寞了。”

  清瓷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太白向麝香王汇报战况。原来他新征服的这个城是南方的宝钦城,暗星的势力越来越猖狂,东西南北几个重要的大城镇都给他侵蚀了,为暗星所惑的城民一日比一日顽固,这个宝钦城,他几乎将所有的人都屠杀之后,城主才降伏,将女儿供奉之后,便自杀身亡。这样惨痛可怕的经历,却给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说成了咎由自取,罪当如此。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手掌上忽然传来的刺痛却令她又皱起了眉。她刚才太激动而疏忽了,本不该让自己流血的......那个术,她还没能够从心魔那里学得完整......她缓缓用手背抵在胸口上。那里面住了一只天地间最恶毒的魔,以她的恨为粮食,以她的血做饮料,是她的身体养出来的可怕魔物。

  她垂下眼睛,忽略心底那只魔无数次的疯狂叫唤。它想吞吃她的思想,侵蚀她的身体取而代之。她早便知道心魔有多么可怕,只是她不信,也不怕。

  “你想要吞吃我的身体,便要先比我恶毒才行......”

  她这样低低地说着,有些甜美的笑了。

  等了半天,那个少女让麝香王赏给了荧惑。原本应该让太白带走的,他却谢绝了,理由是噬金宫已经有两个乐官,他不需要更多的人。太白是个喜欢安静的神。于是热情过度的麝香王便将那个少女赏给了降伏妖狐的荧惑。

  荧惑微微皱着眉头,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女,冷道:“我不需要什么乐官女伶,神火宫里也没有凡人能够无伤进入。”

  他的话本就少,能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麝香王被他这么一回绝,居然也不生气,笑道:“荧惑,最近暗星越来越猖狂,以后降伏暗星也需

要你尽力。这个女子是宝钦城主的女儿,听闻她极喜天文地理,擅长为人祈福消灾,留下她做一个后备也好。你若实在不喜,便让她照料你神火宫中那棵万年樱花树罢了,这样你还打算拒绝朕的赏赐么?”

  荧惑有些犹豫,他身边的岁星急忙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让他赶紧谢恩。荧惑虽然是五曜中身份最特殊的一个,可是当众回绝麝香王也是很无礼的行径,她可不想让他和自己的父亲麝香王闹得不愉快......

  荧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个娇小的粉色身影,她还在微微地发着抖,显然很害怕。可是那双眼,却依然维持着自己的仪态气度,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地上的白玉雕刻,一张秀美的脸蛋苍白一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软了下来,淡然道:“谢王上恩典。”

  场面顿时因为他的同意而松散了开来,岁星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说这个司火的修罗没有感情?如果不是她的请求,他一定不会答应呢!这样想着,脸色忽然嫣红了起来,急忙垂下头去不敢让人知晓自己的心思。呀!她怎的会起这种古怪的念头呢!莫非是喝多了酒?

  那个少女给人扶着站了起来走到了荧惑的身后,恭敬地立在那里,头也不抬一下。荧惑忽然淡淡开了口,问道:“你会照料樱花树么?”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显然还有些紧张,可是却掩饰不住谈吐的高雅清丽。她的语调有些柔软,声音娇嫩又带着南方特有的腻软口音,恭敬地说道:“回荧惑大人,我会照料各种树木花草。”

  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道:“你的名字。”

  还真巧,他神火宫里的那棵樱花树也叫炎樱......喔......炎樱,炎樱。他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熟悉的名字,第一次将一个凡人的姓名很快记在了心里。

  箫声清明,古琴悠扬,洗玉台歌声曼舞,五彩丝绸乱卷,一派欢乐祥静。只是谁也不知道,一朵用血凝结而成的血红之花,幽幽地在回廊的花海里绽放了开来,花瓣血色,花茎如火,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幽香,缓缓荡漾了开来。

  盛典终于结束,诸神一一离开了洗玉台,只留下几个当值的乐官女伶打扫着不是很凌乱的平台。

  清瓷拿着青柳枝做成的柔软扫帚,默默地在偏僻的回廊处清理

着杂乱的带着泥土的脚印。那些乐官显然是在欺负她,或许是妒忌她在墨雪的舞蹈上出了好大的风头,引得麝香王都对她的七弦称赞不已,于是便给她分配来清扫最大最脏的回廊。

  谁说神界没有欲望?这诸般妒忌猜疑,爱慕痛恨,与人界有何不同?无非是披上了神圣的外衣,从高处心虚地鄙夷而已。

  她忽地停下了手中的清扫动作,四处看了一下,确定没人,然后飞快地跳入花海之中,急急地寻找着自己刚才丢在其中的手绢。那上面沾染了她的血,那是有毒的血......她的术还没有足够的法力可以实施,现在贸然地留下痕迹,只会惊动那些敏感的神而已。

  心口的那只魔,发了疯一样地想侵蚀她的身体和思想,却苦于找不到发泄的路,只能在她脑海里不停地咒骂着,无端地给了她力量,却得不到半点好处!早知如此,八百年前的那个夜晚,它便不该诱惑这个女子!一时的好玩想搅乱神界,却给她利用了来做这等可怕的行径!偏偏自己给她困了住,怎么也无法逃脱。若是将她吞吃了去占有她的身体思想也罢,只是它没有想到叱咤风云的心魔,会连一个小丫头也没法对付。她的心里,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它承认,自己比不过她的恶毒......这等可怕的人物,它居然没有看出来......

  清瓷将手背抵在胸口,淡然道:“别闹了,你若不想被我吞吃了去力量,便安静吧!我早说过,你若想降伏我,须得比我还要恶毒才是。”

  那只魔哀号着,渐渐平息了下来,化成了一股巨大的水流,汇聚在她的额头上。黑光猛地一闪,她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忽然迸发出一个华丽繁琐的黑色纹路,如同漆黑的太阳一般,张扬地伸展开无数细长的支脚,沿着她的额头蔓延开来,诡异却妖娆。

  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额头,那透着黑色光芒的纹路忽然又消失了。她弯下了腰,继续在花海里寻找着自己的手绢。微风拂过花瓣,她忽然看到了那朵血红的花,那么小,那么柔弱,甚至还没有她的小指粗。却坚持着迎风而立,朵朵花瓣绽放,如血如火。

  她愣在了那里,定定地看着那由她鲜血化成的花朵,忽喜忽忧,心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等了八百年,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吧......眼下忽然看到了结果,她竟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清瓷慢慢走了过去,蹲下了身子仔细看着那朵艳丽的小花,看着它明明一付柔弱的模样却依然倔强生长。花海无限蔓延,满眼的雪白,只有它,如同白色锦缎上的一点血迹,时而给掩埋了去,时而又坚持着冒出头。那是她八百年的坚持,她的血化出来的邪恶之花,现在终于绽放在这片所谓圣洁的土地之上......

  好了,诸神,和我一起堕落吧!

  “你在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细微笑声,清瓷神色自如地回头望去,却见一个俊美的男子,身上穿着雪白的狐裘,一身的清雅脱俗,手里拿着她那块手绢,定定地站在七尺之外,微笑地看着她。

  她回过身来,看了他半晌,才慢慢地说道:“那是我的手绢,可以还给我么?”

  那个人笑吟吟地看着她,柔声道:“你自己过来拿。”

  清瓷想也没想,直接走了过去,却听那人又道:“那朵花......是你做的?”

  她扬起了眉毛,不耐地问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他将手绢细细叠好,摊在掌心之上,忽地只见那块洁白的手绢燃起雪白的火焰,竟然顷刻间便化做了一团灰,给风一吹顿时无影无踪。

  清瓷皱起了眉头,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这个古怪的男子,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他的模样似乎是一个地位很高的神,却在这里与她大眼瞪小眼,是想除了她这个祸根,还是......?

  那个男子笑了笑,手掌一捏,再摊开时,那块手绢居然又完好无缺地放在那里!这算什么?变戏法来耍她么?!

  清瓷转身就走,一个字都没说。只听那个人在后面扬声道:“我是玄武!四方神兽中的明玄武!你叫清瓷,对么?”

  她停了下来,的确有些吃惊。四方神兽的玄武?!早想到他的地位会很高,却没想到居然高到这种地步!他到底什么意思?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莫非是不想除了她么?

  “清瓷,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他柔声说着,将手绢叠好放回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

  她头也不回,淡淡地问着。

  “你愿意与我联手合作么?”

  他轻声说着,竟仿佛是在说

着甜蜜的情话。清瓷有些惊讶地转身,对上了他幽深诡异的眼,这才发觉他眼里竟然有三层瞳孔!层叠缭绕,如同勾人魂魄的妖物一般魅惑。这样的人,怎会是神的?

  他慢条斯理地拂着袖子,轻声道:“你与我合作,我们一起颠覆这个已经肮脏的神界。你可愿意?”

  清瓷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一时间呆在那里,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玄武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清瓷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开恶劣的玩笑来戏弄她,还是说真的。看他那双眼,太诡异太深邃,他分明是一个神,却居然要说什么颠覆神界,当真是匪夷所思。

  她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洁白的袖子垂了下来,沉着脸看向他,冷道:“一个神居然和我说这样的话,如果是玩笑,也未免恶劣了一些。我却问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玄武挑着眉毛,眼光落在她袖子旁边的那株血色小花上,悠然说道:“你的头脑够冷静,你的心肠够毒辣,你的手段够高强。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你的恨够深,你的恨足够让你将这里变成地狱。但是现在的你能力还不到火候,如果与我合作,神界会破坏得更彻底。”

  清瓷冷笑了起来,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脚边的血红花朵,淡然道:“我的能力到不到火候,轮不到你来说。我不管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想利用我来做什么达到你的目的,你也不用想了。谢谢你的称赞,当然,如果你刚才是在称赞我的话。”

  她转身又要走,忽觉脚底仿佛给人定住了一般,竟然贴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吃了一惊,正要设法脱离,眼前忽地一花,那人居然瞬间便站定在她面前,手里捏着她的手绢,对她优雅微笑。

  “别急,可能是我的诚意还不够。你听我说完好么?”他温柔地将手绢塞回她的袖子里,爱怜地看了一眼那朵小小的红花,柔声道:“我知道你是落伽城的女儿,也知道你对太白恨之入骨,对神界不屑一顾。你用血肉化出这样一朵花来,是想做什么呢?你以为那些神不懂得情欲么?需要你的花来感染他们?你错了,他们很懂爱恨情仇,只不过喜欢将自己掩藏在圣洁的外表下面罢了。你的花虽然厉害,却也没什么大的作用。只是我很欣赏你隐忍八百年的能力,你若能与我一起,不出两百年,,我们便可以颠覆这个

已经腐烂的神界,建立一个崭新的神界。你愿意么?”

  清瓷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一丝波澜也无,似乎只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玄武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麝香王渐渐自满称大,用残酷的屠杀来夺取领地。诸神各自心怀鬼胎,只剩下美丽的皮相可以稍微看看。就连你们这些地位很低的乐官女伶之间也是互相争夺不服气,哪里还有曾经的繁荣光明?五曜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只有我们四方神兽还恪守神界律条,试图努力挽回曾经的光辉。只是我现在已经累了,无力了。这样腐烂败坏的神界实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与其让它自己崩溃,不如我来将它摧毁。你是个好孩子,太白屠杀半城的百姓才将你们征服,你可以隐忍这么久而不露破绽。我就是欣赏你这种关键的时候给人致命打击的个性,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能给我一个答复么?只要你愿意,我马上便可让你成为真正的神,拥有无上的法力。现在告诉我,你愿意与我合作么?”

  清瓷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似乎根本不认识他一般,半个字也不说。玄武渐渐沉下脸来,冷道:“你若不愿,那就不要怪我狠毒。颠覆神界本就是我们四方神兽的秘密,你既然已经知晓它却不加入,就别怨我除了你灭口!”

  他身上陡然亮起刺目的白光,诡异的三瞳眼内竟然散发出不同的色彩来,如魅似惑,仿佛要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硬生生地勾引出来,撕个粉碎。他的手掌微抬,掌心酝酿着一团雪一般的古怪事物,给风一吹,顿时飘散开来,如同漫天飞舞的柳絮一样,带着刺骨的冰寒,眼看便要将清瓷包裹在里面。

  他死死地盯着她看,眯起了魅惑的凤眼。说实话,他的确不太忍心将她这样简单的除去,只是四方神兽的秘密如果泄露,麝香王那里必然会有所动作。现在麝香山和五曜这里已经对他们百般猜忌了,如果招来争斗,势必影响日后的大计划。此刻还是万事小心为上策......

  正想着,忽听清瓷嘻嘻一笑,竟然带着某种顽皮戏谑的味道。他猛地一怔,突然回过神来伸手便去抓那个纤细的身影,一抓之下,那个原本给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人居然瞬间化做了白色的轻烟!眼看轻烟袅袅地散了开来,半空中忽然响起清瓷冷笑的声音。

  “玄武大人,什么都不懂的人

是你。我对新神界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你的理想也没有一丝感触。你这般用心良苦地酝酿着大计划,莫要再说五曜这里肮脏腐烂。你自己难道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吗?情欲之事,你学得也很好啊!哈哈!”

  玄武一阵恼怒,抬手便将地上那朵血红的小花砸得粉碎,顿时鲜红的汁液乱溢,如同鲜血一般将周围雪白的花朵都染红了。他倒抽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鲜红的汁液落在泥土上渗透了进去,霎时遍地都钻出了无数细小的红花!这是什么诡异的术?!这些花居然没办法除掉么?!

  清瓷的声音渐渐远去,语气里却是尖酸嘲讽之极,“情欲之事,你们神其实什么也不懂。你若真明白,便该知道这花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除去的。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你以为我当真如你所想的那般愤世嫉俗?我不过是想将你们这些神的圣洁外衣扯下来而已。我是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小女子,也没有努力修炼成神超过你们的伟大理想。我只是想让你们陪我一起堕落而已,好好品尝一下你们看不起的七情六欲吧!说不定,你今天晚上能做一个美丽的梦......”

  声音消失在半空之中,她的人竟真的化做了轻烟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窜了去!玄武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恼还是该笑,怔怔地站在那里。回想她说的那些话,难道当真是他自己太天真么?他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女子的想法,一丝一毫都不了解......

  身后的花海忽然传出轻微的声响,然后一个低沉却张狂的声音在他身后不到三尺的地方响了起来,带着肃杀的语气,轻声问道:“要我去将她除了灭口么?”

  玄武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然后低头看了看那些顽固艳丽的血色小花朵,低声道:“不用了......她,与我们无干......”

  那人走了过来,与他一起低头看那些血色的花,然后叹道:“你就任她这样胡乱行为么?玄武,颠覆神界的计划给这样一个古怪女子得知了去,于我们印星城实在是极危险的事情,你就不想想我们策划了那么久的苦心么?”

  玄武回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声音有些狡猾的媚。

  “朱雀,谁说我放弃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创造一个新的神界。现在,不如暂时借小丫头的手来颠覆麝香山,我们也可以从容行事。你且安心

,她自己也是心怀鬼胎,绝对不会贸然说什么出去。放心吧。”

  穿着朱红盔甲的英武男子朱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望向清瓷消失的方向,轻道:“一个乐官的法力居然可以从你手里逃脱,她到底是什么人?”

  玄武笑了笑,转身走出花海上了回廊,袖子一展,手里赫然捏着一朵血红的小花。他慢慢地将那花在手指间搓揉,血红的汁液顿时沁染了他的手掌。他也不在意,只说道:“别管她是什么人了,逃也让她逃了,就算放过她一次罢了。”

  他将破烂的花朵丢进了另一边的回廊里,看着它化成血水渗进去之后从土里又钻了出来。

  清瓷,你若以为这样便算了,那可是不行的......

  脸色惨白的回到噬金宫,清瓷一进房间便脱了鞋子躺在了床上。左侧腹部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寒意令她浑身都在发抖。这就是神的力量么?太可怕了......她本以为拥有了心魔就可以和那些神做一番较量,却没想到一下便给人制了住!

  她咬牙扯开衣裳,低头一看,左侧腹部上的肌肤已经变成了青紫色,散发出无比的寒气,又冷又痛,令她嘴唇都是一片惨白。他那一抓,手上的寒气还是伤害到她了!北方的冰雪之神玄武......不愧为四方神兽之长,果然厉害!今天一番不太正式的交手,却也让她警惕了起来。

  凭她目前的水平,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她要更强!更强!强到足以轻松地应付这些神,强到......可以颠覆这个罪恶深重的神界。

  心底的那只魔又哀号了起来,似乎对她的需索无度毫无办法。她拉高了被子将整个人埋了进去,连头脸也罩了住。咬着手指,她闭上了眼睛,强迫心底的那只魔将力量传度给她。漆黑的光芒从被子的缝隙里透了出来,她用力抵住腹部上刺痛的伤口,心底却有说不出的畅快决绝。

  七十年之后,麝香王与暗星在极北的曼佗罗城决战,两败俱伤。伤重无治的麝香王将暗星的魂魄打碎,将其中的一部分用自己最后剩下的一点法力开了结界,强行塞入另一个未知名的时代之中,另一部分则封印在曼佗罗城的地下冰城内,永恒冻结。

  其后,麝香王死于曼佗罗城,神界上下,为之痛惜。

  由于他死得突然,没有来得及

交代下任麝香王人选,所以五曜与四方神兽对这个位置均虎视眈眈,短时间内,谁也别想得到这个无上的王位,谁,也不能轻举妄动一下。

  在这个战乱动荡的时期,清瓷和丝竹却得到了好消息。太白以两人自进入神界以来勤勉修为,刻苦专心为由,向麝香山目前地位最高的神司月提出了提拔她们做半神的请求,得到了允许。于是麝香王去世三年之时,噬金宫乐官丝竹与清瓷获神恩成为半神。

  惊天一战之后,神界元气大伤。为了防止曾经用武力征服的诸城再起反叛的心思,行事一向专断无情的司月命令太白即日离开麝香山,去神界各个领地视察一番。若发觉有反叛的苗头,立即除去,绝不留情。

  秋风萧瑟,噬金宫内的枫树正是艳丽之时,远远望去一片,如烟似霞,火红明黄,给渐渐寒冷的麝香山带来了一丝热烈的气息。太白本是司金之神,他的行宫自然也是金碧辉煌不同于其他的五曜。何况其为五曜之长,所以行宫排在第一位。

  出了行宫,前面是一片碧绿的湖水,向右是断念崖,终日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丝竹看了半天,才在断念崖上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她眯起了眼睛,又看了半晌才确定那个人就是一大早就不在屋子里的清瓷!这个丫头!太白大人刚出了麝香山,她就不肯安分待在行宫里修行了!当真不思进取之极!

  她跺了跺脚,咬牙奔了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断念崖。好在清瓷只待在半山腰,她爬了半天手脚都发软,只好坐在石头上向上喊去:“清瓷!你好好的爬断念崖干什么?!快点下来!这里是神圣的地方,不能随便爬上去的!”

  声音在空中飘荡着,激起无数回音,清瓷的身影就在云雾缭绕的那一端,偶尔可见她嫣红唇角的微微笑意。只听她在上面悠然道:“丝竹,你若能上来,就可以看到整个麝香山的景色。可惜你体力太差,看不到好风光。”

  丝竹叹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见眼前一花,清瓷居然就这么从上面跳了下来!她吃了一惊,差点从石头上栽下去,给清瓷一把拉住按坐在上面。然后听她在头顶无奈地说道:“你何必上来寻我?我不过看看风景而已。你又惧高,偏偏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丝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刚才用了什么法术居然毫发无伤地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清瓷越来越神秘了,她总觉得她的眼睛里藏了好多东西,她却什么都不说。太白大人恩准她们做了半神也不见她开心,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清瓷坐在她身边,指着断念崖下面笑道:“看到了么?八个行宫,有两个都空了。麝香王死了,身份尴尬的司日也走了。他们俩的行宫现在都空了下来。你说,以后到底谁可以住进那个宫殿里面呢?”

  丝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见崖下一片风光明媚,全部了然入目。青山绿水,琉璃万丈,麝香山永远是这般清净圣洁。八个华丽的行宫呈之字型排开,最上面的那个巨大无比的五彩宫殿便是麝香王的行宫了。

  她幽幽叹了一声,轻道:“我想下任的麝香王会是司月大人吧......虽然我很怕她那种严厉的神,可是她的确很精明也很厉害,如果要我选,我觉得她最适合住进去了。”

  清瓷淡然一笑,叹道:“你觉得太白如何?其实他的本领,是五曜里面最厉害的,甚至比司月还要厉害,所以之前麝香王扩展神界领地,都让他上阵进行征服屠杀。一来他最听话,二来荧惑不服管,脾气古怪。所以如果要有下任的麝香王,太白的机会应该最大。”

  丝竹笑了起来,柔声道:“可太白大人被司月大人派出去视察神界其他领地了啊!短时间里恐怕根本回不来吧。可是如果他能当上麝香王,我会很开心的!”

  她就如同爱恋中的小女子,满眼的崇拜景仰,满心只期盼他好。虽然太白从来不与她们说话,可是谁能说她可怜?她自己觉得幸福便好。

  清瓷点头道:“就是因为他的能力非凡,所以司月才将他支了开去省得他和自己争夺。你以为她不会算计么?可笑太白居然争也不争就退让了出来,白白让司月那个女人得到好处。都是白痴。”

  “清瓷!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没上没下?!”丝竹皱眉斥责着,一直以来她就从来不用尊称敬畏这些神,再这样下去,若是给他人知道了,肯定会受惩罚的!

  清瓷嘻嘻一笑,颇有些不在乎的模样。一双眼睛笑起来就是弯弯的,仿佛还和以前那个天真好强的清瓷一样。丝竹心一软,忽然就不忍心再说她什么了。她心里不平,怨恨神界征服了落伽城,偶尔说说气话也是正常的。只要不要再像七十多年前一样做那些挑衅的行为,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话说回来,最近清瓷真的安分很多,或许当上了半神之后慢慢修炼成功了吧,心里的恨意也变得淡薄,总有一天,她们都会成为一片澄澈无暇的圣洁的神。之前的种种,也不过谈笑间灰飞湮灭而已,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们终是要修个正果,不丢落伽城的脸。

  噬金宫前忽然有人影晃动,似乎有人偷偷潜了进来,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着,好象不太认得路的样子。丝竹骇然地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胆子大到擅闯神界!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衣裳,隐约看去似乎是神官服。丝竹眯着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谁,只觉得眼熟。

  却听清瓷忽然低语道:“原来是他......我差点将他忘了呢。”

  丝竹急忙问道:“你知道是谁?”

  清瓷微微一笑,眼神有些诡异,“当然知道......他是翼宿鹰王翼,偷偷跑进来,是想去见荧惑吧!”

  正好,她正要找他呢!七十年来的努力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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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一直很安静(一)

  打架,对于我这样一个坏学生来说是家常便饭。初中时我曾由于打架换了七所学校,不过我父母能提供我金钱和权力这两方面的条件,所以我顺利地进入了市重点高中。

  开学不久,一天晚上,一群刚结识的兄弟“应邀”我去教训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我去了。

  当时天气很沉,月光稀疏,学校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站在一群人中间,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频繁地看见许多钢管反射的光芒,很刺眼。然后在一阵并不惊人的叫喊声暴发后,鲜血开始四溅。

  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到我受骗了,我的“兄弟”出卖了我。于是我被当作奴隶一般地肆虐,身体四处被钢管袭击,也不知什么时候,头狠狠地挨了一棍,我倒下了。

  接着便是踢,骂,甚至踩我的脸。我无力反抗,因为刚才头上那一棍让我几乎昏死过去,不过我还有意识,我趴在地上,听见他们在对我呕骂,说我在装死,还威胁我说如果再不起来,就继续打我。他们不知道刚才有一棍打在了我头上,他们也看不见我脸上痛苦得接近死亡的表情。最后我无知觉地再次遭受了一顿殴打后,他们离去了。

  我一个人趴在血泊里,处于半昏迷状态。那群人很有经验,常常有人被打时都会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以求得到同情,所以他们不会相信我是真的严重受伤了。

  时间滴走得很慢,我的血从头上流下,顺着脸颊,浸满一地。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站了起来,如果再没人来帮我把血止住,我可能真的会死的。

  突然,一双手扶了我。我嗅到一阵淡淡的书草气息,我猜是个女孩,应该是我不认识的人。而她的身子有点脆弱,扶着我的手一直在抖。

  鲜血浸入我的眼睛里,我睁不开,只是感觉到她将我一路扶着走过一条走廊,然后进了一间屋子,再然后让我坐在一张椅子上。一会儿她拿来毛巾为我擦去脸上的血,并为我简要地包扎了一下手臂的伤口。

  我没好气地推开她,抢过毛巾自己擦。这时我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掉了,然后我感觉她把它捡了起来,片刻之后她还给了我,接着我听见她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当我睁开双眼时,我看见自己坐在一间陌生的教室里,然后我听见教室的杂物间里有声音,我想她应该还没

  感觉力气恢复后,我起身,有些艰难地托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没留一句话就走出了教室。

  回家打开皮夹,发现皮夹里的几张照片不见了。

                (二)

  这种受伤的事屡见不鲜了,初中更严重的情况都发生过。那时还被父母知道了,可这次没有,因为进入的这所高中离家比较远,父母在学校附近为我弄了套房子,用人也被我拒绝了,所以我的事除同学外没有人知道。休养几天后回到学校,尽管满头缠着白布,不过老师也没多问,像我这种择校生,他肯定印象不好,所以他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一个星期后,我的“大哥”找来一群家伙替我“回敬”了那晚打我的所有人。

  这天晚上月光要稍微明亮些,至少我可以看见那几个出卖我的家伙痛苦的表情。我一直没动手,冷漠地观看这场殴打,然后有人来向我道歉,在那一刻,我愤怒地踢了那人一脚。

而那几个白痴中有个被打得很惨还一直在骂我的人,我走过去抓住他的领恶狠狠地盯着他,然后我让“大哥”放了他。

  接近“散会”的时候,我第一个转身离开。当我回头的一刹那,我看见了角落外有个人在偷望,我立马产生了那人可能有举报这场厮打的念头,我可不想刚进校就被开除,于是我飞快地冲过去试图抓住那个人,可我却追丢了那人。

  就在追那人的途中,我在地上捡到了一个新生的校牌,一个叫安静的陌生女生甜甜的照片印在校牌上。

                (三)

  有时“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还真有道理。没过几天,我的“大哥”被学校处分了,一两个那晚被打得很狼狈的人便趁机来报复我。

  这天晚上我的头没受重伤,只是旧伤口被打出了血,感觉流的比上次还多。当那群人走后我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会儿,然后在我起身准备离开时,又是那一双手扶住了我。

  血悬挂在眼皮上,我的眼睛在努力睁大,试图看清楚这个两次救我的人。可是光线太暗了,她站在我面前我也看不见他的脸,不过当我触碰到她身体时,我感到她在试图推开我,于是我使劲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不再触碰到她。

  “旭约,是你吗?”有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角落里,听声音应该是我的朋友。

“我没事。”我这样回答道,尽管我的头还在滴血。

  “你是谁?”我的朋友在问我身边扶我的这个人。

  她没回话,继续扶着我向外走着。我隐约地看见她好像低着头。

  “我问你,你没听见吗?”我的朋友很愤怒,她还动手试图推开那双扶着我手臂的手。

  她还是没答话,径直向前走着。

  我止步了,我也想看看这张两次也没看清楚的脸。

  我刚止步,我便感到她跑开了,很急促的样子。

  我模糊地看着那个背影远去,我也没上前去追,没那个必要。

  “旭约,这个女孩是谁?”我的朋友问我。

               (四)

  我这个人不喜欢循环式的游戏,于是那晚被打后我就没再报复,算我退了一步,因为老是这样打架,我觉得烦。所以这些天里我便很平静地度过,没再打架。可是每当我上放学走在学校里时我都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像被什么人注视着,我的感觉告诉我过不了几天,肯定又会有一场大战。

  “有个女生跟踪你。”我的兄弟提醒我。听见他这么说,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天里我不舒服的原因。

  可是某天晚上,我再次无可救药地拿着钢棍来到了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斗殴后,学校保安人员的声音突然传来,于是聚集在角落里的这群混蛋像贼看见警察一般迅速散开了。

  我记得当时我仍下钢管后一个人逃得很快,也不知道往那里去,我的家在学校外,此刻校门口肯定有保安人员,我要出去只能走“后门”,可是我实在找不到这个新学校的“后门”。

  保安人员很多,我不断听见有学生被抓住时发出的不满声音,我很紧张,从未有过的。

  我失魂般地躲藏,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溜进了我这辈子第一次进的地方,女生宿舍。

  我上了二楼,迅速躲进了一间没亮灯的房间,情急之下我只能凭这点来判断里面是否有人,不过庆幸这间屋子还真的没人,于是我顺利地躲进了洗手间。

  我一直没出声,我想等到外面状况没那么紧后从阳台翻楼而下再出去。

  男生宿舍的二楼阳台是安装了防护拦的,不过女生没有,于是我再次觉得自己很庆幸。

  我呆在洗手间里,看见手臂的伤口正在滴血,而

胸前似乎也受伤了,于是我拿出了今天临时准备的一点白布包扎伤口,因为胸前也受了伤,于是我脱了上衣。可就在我脱衣服的这个时候,洗手间的门开了。

  一阵尖叫声击破女生宿舍的安静,我慌乱起来,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门口,她的目光注视着我,她平静的脸在顷刻间僵硬了。

  你可以想像得出一个女生回宿舍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生站在里面的情景吗?

  我也愣住了,我丝毫没察觉,因为这个女生回来时没有任何动静,她也没打开洗手间外的屋子的灯。又或者是我粗心没察觉到,不过我这个“坏人”被发现了却是事实,我可以想像下一刻这个女生尖见着跑开然后我被保安人员抓擒,再然后学校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这个不良学生,闯入女生宿舍企图不轨怎么怎么样,最后被开除,我的父母便以我为耻……

“安静,什么事?洗手间里有什么?”另外一个女生的声音,然后我看见寝室里的灯亮了,一下子这间寝室喧闹起来。我知道是其他女生回来了。

洗手间外的灯光照射进来,落在我脸上,身上……洗手间不再黑暗,我想这个女孩可以看清楚我了,这样就算现在我冲出去,明天她也能在学校里认出我来。我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哦,刚才有只虫在门上,我吓了一跳。”说完,门口的女生没说其他的话,她作了一个我永远忘不了的举动,她走进了洗手间。

屋外的女生被她吓到了,现在松懈了口气,开始随意地谈论起其它话题来。

我惊鄂地看着她进来,而她的眼睛也一直盯着我,没说话,然后她站在我面前,锁上了门。

  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女孩共处在同一间洗手间里。

  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还赤裸着上身。

  我看着她,她喘着粗气。

  这是女生宿舍,我站在原地还能听见屋外的女生在交谈今天看见了几个帅哥有个还长得像明星什么样的话题。

  我把上衣穿上,与面前的女孩互视着。

  洗手间有点暗,大概刚才的她被我吓着了,忘记了开灯。

  黑暗下我隐约地看见了她的样子,并不漂亮,有点土气。

  她的惊迫感没刚才强烈了,她站在我面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为什么不开灯呢?”洗手间外的女生问道,“这段时间你越来越古怪了!”

“哦。”我眼前的女生回答道。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很好听,像仙乐一般。

  然后洗手间的灯亮了起来,我很清楚地看见了这个女孩的模样。

  很近的接触,很意外的接触,很特殊的接触,很不可思议的接触。 

  她真的长得很一般,穿着不时尚发型也很难评价,两条辫子。

  之前的她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灯亮后她开始转移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的伤口上。我隐约地看见她脸上难过的表情,不明显可我还是察觉了。

  我听得见她的呼吸,很平静均匀。而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我胸前的伤口和滴在地上的血。

  一分钟过后,她按下了冲厕所的按钮,然后在一阵哗哗的水流声中她走出了洗手间。

  我看着她的背影,一辈子里第一次这样看一个人的背影。

  我还站在原地,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过后我听见她对她宿舍里其他女生说了什么,好像是她请客之类的要求,接着她便把所有女生拉出了宿舍。

  她临走时有个女生叫她关掉厕所的灯,她连忙说道很快就回来,回来再关,然后急切地跑了出去。我听见那个女生在说她变了,因为以前的她是最节约的。

  门被紧紧地关上,她们走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我站在原地还有些吃惊,不过借着厕所里的灯光我很快包扎好了伤口,然后翻楼离开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这样的事我在电视里也没看见过。

                 (四)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也许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又或者是想保留着一份默契,因为这样的事我一辈子不可能再遇见第二次了。

  我记住了那个女孩的模样,平生第一次记住了这样一个土气女孩的模样。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会从兜里掏出不久前我在地上捡到的那个新生校牌,然后一个人看着那张照片笑了。

  她的名字叫安静,我深深地记住了。

  有一天在学校食堂用餐,我遇见了她。当时她坐在我前面一桌,我端着午餐坐下时我朋友告诉我前桌有女生在看我,我没理他,而我确实看见了前桌的她身旁有一两个女生指着我叫道看帅哥什么的,很小声,也许是我比较留意她了吧,所以她们的话我听见了。

  我坐在她们后桌,我注意到她一直低着头,而她旁边有个女生看见了我在

朝着她们的方向看,那个女生红了脸,于是我不好再继续看她。

  我不经意之间看见了她在看我,然后迅速将视线移开,头更低了。正在这时,我的朋友走到了我面前,坐在了我旁边。我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关心地问我伤口还疼不,我说不了。她不满地说道每次都说不,就算血还在流也说不,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朋友。

  我也有点不愉快了,我说真不疼了。大概语气重了点,于是她有些矫情地说她只是关心我,希望我可以告诉她实情。

  我没太在意和她说话,我注意着前桌的那个女生,我看见她的脸非常红。然后很快她就站了起来,说回宿舍了。她的朋友指着她的饭菜问她还没吃完怎么就要走啊,她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地跑离了我的视线。整个过程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五)

  我和女朋友的交往已经一年了,没什么太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她非常喜欢我打架的样子,经常在学校炫耀她男朋友怎么怎么样的厉害,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她这样。我曾告诉过她有一天我打架可能会被打死,她没接话。是啊,在学校里可能不会被打死,要是以后在社会里就不一定了,那种环境里每天死去的人多不胜数。于是我很早就考虑过改邪归正的。可是没人帮助过我,父母只负责每月给我生活费,学校里结识的都是那种所谓的兄弟,老师也不会多在意我什么,我想我要变好其实是相当困难的。

“旭约,那个女生为什么老跟着我们?”我女朋友回头看了看,然后不满地对我说道。

  “你多心了,没人跟着我们。”我没回头,不想回。

  “太不要脸了,她还在看你!”

  “你是不是和那个女生……”我用吻堵住了我女朋友的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里是校园,我不敢做太久的这种姿势,只是嘴轻轻一碰然后拉着我女朋友快速走开。我知道这轻轻的一碰肯定能堵住她的嘴,我也知道如果那个女孩真是一直在看我的话,她也肯定会看见我刚才的举动。

  有一天在食堂,我看见她被几个个头很高的学生欺负。那几个人插了她的队还骂她是乡巴佬,而她很委屈,眼泪都包含在了眼里。看见这一幕我很愤怒,走过去抓住个头最高那人的衣领冷冷地说道:“敢不敢下晚自习到XX角落去?

”那几个人个头都比我高,于是相当嚣张地推开了我,我立马冲上去准备一脚,可我突然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很难过的一种表情,于是我制止了自己,我突然不想在她面前打架,我怕那种有点忧伤的眼神,一种我从未发觉过的眼神。

  晚上,我没有任何意识就被几个人拖到角落里狠狠地揍了一顿。我以为今天在食堂里我没动手那么事情可以不了了之,可是他们竟然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这样对我,我发誓一定会报仇的,为我自己,也为学校里一些弱小的人。

  我的这个誓言诞生于那天晚上,也结束于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再次被她扶着来到了那间熟悉的教室里,当时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可是我表现出很虚弱的神情,然后到了她的教室后我和她独处了十分钟左右,只说了一句话。

  我没怎么看她,因为我说过她不美,甚至有点土气。

  在我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班级,实验班。于是我转头对身后的她说:“好好学习吧。”然后我一个人离开。

  因为这个女孩,我改变了报复的念头。

               (六)

  过后的几天里我感觉得到她还是经常跟着我,我装作没察觉,不过我的女朋友却比谁都敏感,她又开始在那里胡乱猜测,我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她,让我心烦。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情感开始倾向于一个土气的女孩了,不再是我身边这个有很多男生追求的小心眼女生。

  时间在不知觉的日子里走得很快,转眼半期考试结束了,我的女朋友和我一样,成绩很差。以前从未在意过她的成绩,但是这次我竟然产生了希望她成绩很好的这样不可思议的想法,这太让我诧异了!

  我在走廊上看见了年级排名册,我也看见了那个名字,安静。

  她的成绩确实很好,我和她绝对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她好像下滑了很多,于是我问自己,是什么原因让她成绩下降的?

  我不想继续想下去。

  一个安静的女孩,我不应该扰乱她的世界。

               (七)

  有一天晚上,一条安静的走廊上,我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等我女朋友下课,可是很久她也没来,我有点疑惑,开始四处走动。在走廊的尽头,我看见了我女朋友。

  女朋友的面前站在另一个女孩,

走廊的光线不好,可我还是看清楚了,是她,那个叫安静的女孩。

  我走上前问女朋友发生了什么事,刚问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瞎猜也知道女朋友在干什么。

  我看见女孩的头一直低着,我靠近后更低了,我隐约地看见她的脸已经全红了,表情很无辜,我刹那间竟有点心疼的感觉,这是很少出现在我这个人身上的感觉,我对我女朋友一般只有爱护和在意,很少会有心疼的感觉。

  我再一次为自己突然的想法感到诧异。

  我的女朋友一个劲地威胁女孩,让她以后不可以再跟着我,还说了很多比较恶毒的话语,即使我站在了她身边她还没停止,我突然间发现我女友太泼辣太霸道了,以前从未感觉到。

  我拉着我身边的女友,我想把她的话语收回来,因为我已经看见那个安静的女孩流泪了,这是多么无助的感觉,我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没了,我整个人傻傻地愣住。

  我只想走过去拭去那些泪珠,走过去安慰那颗受伤的心灵,走过去扶平那条伤口,可是最后我没有,我没有移动半步,更没有说半句话语,我只做了一个动作,一个我不会后悔的动作,我拉着女朋友的手,把她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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