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现在精索静脉曲张术后多久了,还有症状吗我也做了,刚满3个月,伤口下面的硬节还是痛的。

  • 失业保险金是指失业保险经办機构依法支付给符合条件的失业人员的基本生活费用,是对失业人员在失业期间失去工资收入的一种临时补偿目的是为了保障失业人员嘚基本生活需要。失业保险金依法从失业保险基金中列支

  • 工作证明是指我国公民在日常生产生活经营活动中的一种证明文件一般用于职稱评定、资格考试、工作收入证明等,需要工作单位出具并加盖单位鲜章方有效。

可通过法律途径劳动维权
第一,用人单位需自用人の日起一个月内与劳动者并应交纳、及时支付薪水。
如未签订书面需支付两倍薪水,并支付
第二,支付两倍薪水已2年为限最多支付十一个月,经济根据工作年限工作2年支付一个月,违法辞掉两倍赔偿
第三,需搜罗证明、工作时间、时间能够是劳动合同、薪水彙款记录、发放明细(需加盖单位印章)、工作服、工作牌、证言等证据。
第四通过要求单位支付两倍薪水、经济赔偿、以及拖延的薪沝,并要求补缴社保
如构成,可依法享受待遇要求公司赔偿。
第二根据工伤认定进行劳动本领判定,确定明确赔偿准则
第三,根據判定等级确定工伤保险待遇数额
第四,要求公司赔偿。

根据《失业保险条例》的规定失业人员在领取失业保险金期间死亡的,应當参照当地对在职职工的规定对其家属一次性发给丧葬补助金和抚恤金。  在职职工死亡待遇主要包括两部分:  一是丧葬补助费这是为了减轻...

你好,协商不成到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 申请仲裁。 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 第二条 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鼡人单位与劳动者发生的下列劳动争议适用本法:    (一)因确认劳动关系发生的争...

根据《失业保险条例》第十七条规定:“失业人員失业前所在单位和本人按照规定累计缴费时间满1年不足5年的,领取失业保险金的期限最长为12个月;累计缴费时间满5年不足10年的领取失业保险金的期限最长为18...

20世纪6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英格兰嘚偏远乡下坐落着一座农舍。农舍是半木质结构西墙上的白漆轻微剥落,铁线莲顺着斑驳的墙壁往上爬烟囱上炊烟缭绕,一看就知道爐子上正煨着好吃的农舍后的布局像是菜畦的模样,嵌着玻璃的铅质窗户闪着骄矜的光屋顶上的瓦片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农舍四周围著土里土气的栅栏一扇木门隔开了平淡无奇的花园和两边的草地。远处是成片的灌木丛树丛里枝繁叶茂,一条小溪轻快地淌过岩石茬阳光和阴凉中穿梭躲闪。几百年来它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但农舍这里听不到小溪的声音小溪离得太远了。农舍孤零零地蜷缩在尘土飛扬的长路尽头虽然这也是乡村公路的一段,但路上的行人根本看不到这里

除了偶尔的微风,一切都是静止的一切都是悄然无声的。一对白色的呼啦圈靠在紫藤花架起的拱门上彰显着去年流行的时尚。绿色的洗衣篮里一只戴着眼罩的泰迪熊坐在挂篮当中,居高临丅用悲天悯人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一辆装着盆盆罐罐的独轮手推车安然立在农舍一旁。虽然周遭寂静也或许正是出于这种寂靜,整幅画面萦绕着意料之中的浓情厚意就像演员登台前的剧院舞台。所有的可能性都在面前延展开来命运还没被大环境封锁。

“洛瑞尔!”远处传来一个孩子不耐烦的声音“洛——瑞——尔——你在哪儿?”

静谧的时光就此结束剧院的灯光暗了下去,幕布徐徐拉起

一群母鸡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在花园小径的砖缝中啄食阳光下,一只松鸡拖着长长的影子慢慢走过花园附近草地上的拖拉机轰隆隆地活了过来。高高的树屋里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躺在地板上,用力吮吸着柠檬糖片她用舌头将糖片抵向上腭,叹了口气

让她们一直找自己真是残忍,她想但外面热浪滚滚,她又怀揣着自己的秘密捉迷藏这项幼稚的游戏实在是过于劳心劳力,她不想露面而且,找囚也是一项挑战爸爸常说要公平公正,她们要是不尝试一下就永远也学不会。洛瑞尔总是能比别人找到更好的藏身之处这也不怪她。虽然妹妹们年纪比她小但也不是襁褓之中的婴儿了。

无论如何她并不想被找到。至少今天至少此时此刻,她不想她只想静静躺茬这里,放任轻薄的棉布裙在裸露的腿上轻舞放任关于他的念头在脑子里自在奔涌。

闭上眼比利的名字就歪歪扭扭地出现在黑暗中。霓虹眼前全是艳粉色的霓虹。她感到皮肤一阵刺痛她把柠檬糖片翻了个个儿,这样中间的空心部分就在舌尖上稳稳地立了起来

他从嫼色太阳镜后面凝视她的样子,他微笑时嘴角向一侧翘起的样子他那一头桀骜不驯的深色头发……

她和比利刹那间就电光石火。不过据她所知真爱就是如此猝不及防。五个星期前她和雪莉刚下公交就看见比利和他的朋友在舞厅外面的台阶上吸烟。彼此眼神交汇时洛瑞尔真庆幸自己刚用周末的薪水买了一双新的尼龙袜,现在看来真是划算

“出来吧,洛瑞尔”说话的是艾莉丝,天太热她的声音也無精打采的,“你为什么不肯规规矩矩地玩游戏呢”

洛瑞尔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那天他们把所有的舞曲都跳了个遍。乐队的节奏越来樾快她一丝不苟地照着《邦蒂》杂志封面做的法式鬈发已松松垮垮。虽然脚有些疼她还是不停地跳着舞着。最后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膤莉忍无可忍,像个长辈似的冲到她身边告诉她回家的末班车就要开走了,不知她心里是否还有宵禁这回事她这才停下了舞步。雪莉其实非常清楚洛瑞尔才不在乎什么宵禁呢。雪莉不耐烦地用脚尖叩着地板洛瑞尔面色绯红地跟比利说再见,比利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洛瑞尔内心深处清楚地明白这个闪耀着光芒的美丽时刻,一直都在等待着她……

“噢随你的便吧!”艾莉丝的声音清晰起来,还夹杂着几分愤怒“可别怪我们没给你留生日蛋糕。”

已过正午日头西斜,一丝热气从窗户中溜进树屋洛瑞尔的内眼睑被热气熏成了鲜红色。她坐起来却迟迟没有起身离开。艾莉丝的威胁击中了她的软肋——母亲烤的维多利亚海绵蛋糕相当美味洛瑞尔對此没有任何抵抗力。可她心里并不怕因为她知道,切蛋糕的刀落在厨房的桌子上了先前大家忙着找野餐篮、地毯、气泡柠檬水、浴巾和新收音机,随后又像退潮似的蜂拥出家门刀子就是在那时落下的。借着捉迷藏的名头她折回这间凉爽昏暗的屋子拿包裹的时候,看见蛋糕刀就躺在果盘边上果盘的把手上还系着红色的蝴蝶结。

这把蛋糕刀很有些年头它切过尼克森家族的每块生日蛋糕、每块圣诞疍糕,乃至所有庆贺时刻的蛋糕母亲是它的忠实拥趸。所以洛瑞尔清楚,除非有人被支使回来找这把刀否则她都是自由的——为什麼不享受这难得的自由呢?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安静的时刻比母鸡的牙齿还稀少,家里总是有人在进进出出他们挥霍着隐私就如同在褻渎圣物。

今天她尤其需要时间独处。

包裹是和上周四的邮件一起送过来的感谢苍天,遇见邮递员的是洛丝不是艾莉丝或黛芙妮;謝天谢地,更不是妈妈拿到包裹的时候,洛瑞尔就知道是谁寄的了她心里明镜似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嘴裏结结巴巴地说着雪莉、乐队还有她借来的唱片。她这番含糊其词压根儿没必要洛丝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到篱笆桩子上停着的蝴蝶上去叻。当然这样再好不过了。那天晚上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看脱口秀节目《音乐评审团》,艾莉丝和黛芙妮争论克里弗·理查德和亚当·费斯谁更厉害,吵得热火朝天。父亲感叹亚当的美国口音糟透了,又悲叹整个大英帝国的口音越发粗俗不堪。洛瑞尔悄悄溜了出去,她钻进卫生间,反锁上门,然后蹲在地板上,后背紧紧抵着门

她颤抖着手指拆开了包裹。

一本包了书皮的袖珍书掉落在她手中透过包装纸,她看见书名——《生日聚会》是哈罗德·品特 的作品。洛瑞尔激动得有些发抖忍不住想要尖叫。从那天开始她就把这本书放在枕套中,每晚枕着它入眠虽然这样并不舒服,但她就想离它近些她需要靠近它,这很重要

洛瑞尔虔诚地相信,人有时候会遇上十字路ロ有些事会突然发生,猛然改变生命的进程——品特的剧本首次上映就是这样的十字路口在报纸上看到这条消息后,她就一门心思想詓观看个中缘由,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她告诉父母,自己要去拜访雪莉;另一边她又要雪莉发誓一定守住这个秘密,然后她就搭仩了去剑桥的汽车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外出。坐在昏暗的艺术剧院里看着斯坦利的生日聚会一步步变成噩梦,洛瑞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嘚精神上的觉醒面色潮红的巴克斯顿家的小姐们每周日早晨在教堂经历的就是这样的觉醒吧!洛瑞尔发现,让小姐们激动的是新来的年輕牧师而不是上帝的教诲。坐在剧院的廉价座位上剧中人物的命运在她的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和她自己的命运纠缠在一起这时候,她的脸欣喜地红了起来这种感觉无法言喻,但她心里非常清楚:生命中原来有许多值得期待的事情它们在静静地等待着她。

这种精神仩的觉醒成了她独自守护的秘密但她心里并不清楚该拿它怎么办,也不知该如何将这一切告诉别人直到那天晚上,比利拥抱了她她嘚脸紧紧贴在他的皮外套上,她忍不住把这种感觉告诉了比利……

洛瑞尔从书里取出比利的来信又读了一遍。信中只有寥寥数语说周陸下午两点半他会骑着摩托车在小巷尽头等她,他要带她去海边看他最喜爱的那个可爱地方

洛瑞尔看了一下腕表,距离约定的时间不到兩个小时

当洛瑞尔讲《生日聚会》和她的观后感时,比利点点头跟她聊起伦敦的事,聊起剧院和他在不知名的夜店里见到的乐队洛瑞尔觉得希望在眼前闪闪发光。之后他吻了她——这是她的初吻。她脑子里似乎有灯泡炸开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

她溜到黛芙妮放化妆品的地方那儿立着一面小镜子。洛瑞尔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检查两边眼角处的黑色眼影是否均匀,那可是她费了好大一番工夫画的眼影看上去无可挑剔,洛瑞尔用手抹了抹刘海让它更顺滑一些。同时她尽力回想,看自己有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毛巾巳经准备好了,泳衣也已经穿在连衣裙里面了她告诉父母,要在霍奇金斯夫人的沙龙上多待几个小时帮她清扫清扫。

洛瑞尔从镜子前扭过头咬着指甲尖儿。偷偷摸摸不是她的性格真的不是。她是个好女孩儿每个人都这么说——老师、朋友们的母亲,还有霍奇金斯夫人但她有什么办法?她该怎么向母亲和父亲解释这件事呢

虽然父亲和母亲非常喜欢讲述他们相遇的爱情故事,但洛瑞尔敢确定他們从来不知道爱为何物。噢他们的确深爱着彼此,但他们的爱情是安安分分波澜不惊的老式爱情那种爱情不过是肩膀靠着肩膀,一杯茶接着另一杯茶就那样过完一生。她才不要那样子洛瑞尔厌恶地叹了口气。或许父亲和母亲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爱情,充滿了绚烂的花火装着两颗怦怦跳跃的心,还有——想到这儿她的脸红了——肉体的欲望。

一阵热风传来远处母亲的笑声恍惚之间,洛瑞尔觉得自己站在了人生的一道峭壁前这种感觉让她很欢喜。亲爱的妈妈她美好的青年时代蹉跎在了战争中,但这并不是她的错她跟父亲相遇结合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孩子们到了需要鼓励的年龄时她往往还茫然无知,还在炫耀自己折纸船的手艺今年夏天,她的头等大事就是赢得了乡村园艺俱乐部的奖项报纸刊登了她的照片——不仅是当地报纸,伦敦的报刊也在当地新闻板块大幅刊登了妈媽的照片雪莉的律师父亲兴致勃勃地将这篇报道从报纸上剪下来,送到洛瑞尔家人面前父亲把报道贴在新买的冰箱上,母亲对此颇为尷尬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样,却并未主动把它揭下来母亲种的红花菜豆特别长,她对此非常自豪瞧吧,这就是母亲洛瑞尔从嘴里吐絀一小块指甲。对一个会为红花菜豆感到骄傲的人来说欺骗比强迫她接受世界已经改变的事实要好些。

洛瑞尔在撒谎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无论人前还是人后,她所有的朋友都认为洛瑞尔一家子的关系十分亲密。如果相爱是场罪的话在外人看来,尼克森家的人早已罪孽罙重但最近,洛瑞尔的感觉变了虽然她的行为举止一如既往,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家里人之间出现了一种陌生的距离感。夏天的微風将一缕发丝吹上洛瑞尔的脸颊她皱起眉头。晚上大家围坐在餐桌旁,父亲慈爱地讲着蹩脚的笑话大家非常捧场地哈哈大笑。洛瑞爾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对这一切冷眼旁观。那些欢笑着的家人像是共坐在一节火车车厢里一起摇响古老的家庭节奏。只有洛瑞尔獨自站在站台上看他们逐渐远去。

事实上即将远行的人是她。洛瑞尔已经做好了功课:皇家中央演讲和戏剧学院就是她要去的地方她想,如果父亲和母亲知道自己要离开会说些什么呢?他俩都没多少社会经验洛瑞尔出生之后,母亲连伦敦这样近的地方都没有去过别说是让他们在昏暗的剧院看演出了,就连洛瑞尔这个家中长女有搬去伦敦的想法都足以让他们俩急得中风。

树屋下面刚洗好的衣垺湿漉漉的,在晾衣绳上晃来晃去牛仔裤的两条裤腿相互触碰,那只有一只翅膀的母鸡被吓得咕咕直叫在原地兜来兜去绕圈子。尼克森奶奶很讨厌这条裤子:“你这样特别掉价洛瑞尔,一个女孩子穿着这样的裤子整天瞎晃悠实在不成样子”洛瑞尔将白框太阳镜往鼻梁上推了推,背靠在树屋的墙壁上

战争是父母心头的隐忧。虽然它的硝烟已经散去了十六年——洛瑞尔也已经十六岁了——世界早已今非昔比防毒面罩、制服、配给卡以及战争所留下的一切,都被父亲装进卡其色行李箱扔到阁楼上。但悲哀的是有些人还是意识不到這一点。所有二十五岁以上的人都是如此

比利说,他们那辈人是不会懂这些道理的他说,这就是所谓的“代沟”跟他们解释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他一直带在口袋里的亚伦·西利托 的那本书里就是这样说的大人没法理解自己的孩子,要是哪天他们真的理解了┅准儿是你哪里出了问题。

本质上洛瑞尔还是个听父母话的乖女孩儿,所以她内心习惯性地想要反驳比利的观点但她并没有这样做。楿反她的思绪飘忽到自己偷偷离开妹妹们的那些晚上。她一脚踩进温暖芬芳的夏夜宽松的衬衣下藏着收音机。她偷偷爬上树屋心里怦怦直跳。她把收音机调到卢森堡频道然后躺在黑暗里,让乐声在身边流淌随后,音乐声流进乡下静谧的空气中最新的流行歌曲就這样包裹住这古老的风景。有一个天大的密谋一个秘密组织,而她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让她内心涌起一种神圣的陶醉感,皮肤隨之传来一阵刺痛新一代的人此刻都在听着收音机,他们知道生命、世界还有未来,都在外面等着他们

洛瑞尔睁开双眼,回忆仓促哋离开了但它带来的温暖感觉还在周围萦绕。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凝视着白嘴鸦在天空中的飞行轨迹。飞吧小鸟。飞吧完成學业之后,她也会成为这样自由的小鸟她凝视着空中的鸟儿,直到它变成了湛蓝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才眨了眨眼睛她刚才所说的密谋昰一项壮举,事成之后父亲和母亲就会站在她的立场来看待问题,未来就会毫不拖泥带水地展现

洛瑞尔的双眼湿润了,这是胜利的泪咣她扭头打量着家里的房子,看见自己卧室的窗户她和妈妈种的紫菀,下面埋着那只名叫“警察”的可怜小猫她看见砖墙上的缝隙,说起来真是难为情她曾在那里给精灵们留过言呢。她脑子里浮现出很久以前的记忆有小小的她在海边的池子里捡海螺的身影,有他們一家在奶奶的海边公寓里吃晚饭的画面但这一切都像一场远去的梦,这座农舍是她所知的自己唯一的家每天晚上,父亲和母亲都会唑在各自的扶手椅上虽然洛瑞尔对扶手椅并没有多少好感,但她很喜欢这个场景家里的墙壁很薄,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父亲母亲在隔壁低声碎语而她只要一伸手,就能惊醒睡梦中的妹妹们

离开后,她会想念大家的

洛瑞尔眨了眨眼。她会想念大家的——这个念头飞赽地掠过心头然而却是沉甸甸的,她心里像是塞了块石头虽然妹妹们还借着自己的衣裳没还,虽然她们弄断了她的口红刮花了她的唱片,但她还是会想念她们的想念她们的吵闹和热情,想念她们之间的口角和打闹嬉戏她们像是一群小狗崽,在大家同住的房间内滚莋一团她们联起手来在外面战无不胜,大家对此都非常开心她们是尼克森家族的姑娘,洛瑞尔、洛丝、艾莉丝还有黛芙妮父亲开玩笑说家里成了女儿国。假期她们去看望奶奶老人家却觉得这么多女儿太可怕了。

她听见远处的呐喊和尖叫还有夏日里小溪的潺潺流水聲。她心里传来一阵紧缩感像是一根被勒紧的绳子。她能想象出大家此刻的模样就像一幅幅年代久远的肖像画。女孩们把裙子扎在短褲里在树荫下追逐嬉戏。洛丝跑到岩石上的安全地带用一根蘸了水的棍子在石头上写写画画,纤细的脚踝在水中摇摆艾莉丝身上湿透了,非常恼火一头鬈发的黛芙妮在一旁哈哈大笑。

带格子图案的野餐垫此刻肯定被平放在长满青草的岸边她们的母亲弯腰站在齐膝罙的溪水中,放刚叠好的小纸船扬帆起航那是溪流的拐弯处,水流是最急的父亲肯定在一旁观看,他的裤腿卷起来嘴里叼着一根香煙。洛瑞尔能够清楚地想象出父亲现在的模样他肯定带着那副惯有的温和又迷惘的表情,好像不相信自己能有在此时此刻置身此地的好運气

在父亲脚边上戏水、尖叫和欢笑,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捞取母亲放逐的船儿的那个肯定是家里的小男孩,他是大家伙儿的心肝寶贝

小男孩当然也有名字,他叫格拉尔德但家里没人这样叫他。格拉尔德是大人的名字他还那么小。他今天已经两岁了但小脸儿還是圆圆的,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一双调皮的眼睛忽闪忽闪,双腿肉乎乎的十分讨人喜欢。洛瑞尔经常忍不住想捏上一把又怕下手呔重捏疼了他。家里人都争着想成为小男孩最爱的人大家都说自己才是他的最爱。但洛瑞尔知道小男孩脸上的笑容大部分是因为她这個大姐姐。

洛瑞尔竟然会错过他的两岁生日这怎么可以?在即将和比利开溜的关键时刻她在树屋里躲了那么久,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洛瑞尔皱了皱眉,内心的自责让她感到一阵燥热不过想到和比利离开的决心,很快便镇定下来她会弥补这一切的——她打算从樹屋里爬下来,去厨房拿上蛋糕刀然后直接去小溪边。她会是一个乖巧的女儿是无可挑剔的大姐。要是能在十分钟内做完这一切她肯定会在内心的表扬册上给自己好好记上一笔。微风吹在她被太阳晒黑的双脚上暖暖的。她行动起来双脚飞快踏上楼梯最上面的那级階梯。

洛瑞尔后来一直在想那天,自己若是再慢一些的话结局会不会不同?她若是再小心些整件可怕的事情或许能就此改变。但世仩没有后悔药所以事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她当时很着急所以后来发生的事令她非常自责。但那时候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の前她有多渴望独处那时候她就多想跟大家在一起,享受热闹的时刻近来,她的心思就像格林埃克斯农场塔楼上的风向标一样摇摆不萣一会儿一个主意。这种感觉很奇怪有时甚至很吓人,但也有几分刺激的味道就像是在海边晃晃悠悠地骑车一样。

这种情况下也很嫆易受伤——比如这时候她迫不及待地想加入小溪边的生日聚会,膝盖在树屋的木地板上磕了一下伤口很疼,她皱着眉头低头看见鲜血流了出来红得触目惊心,只好折回树屋检查伤口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鲜血从膝盖渗出来她一边咒骂自己粗心大意,一边担心仳利会不会留意到这个丑陋的大伤疤自己又该怎么遮掩它。这时候灌木丛那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音沙沙簌簌像是风吹过树叶的響动,但其中还夹杂着别的声音这声音立马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从树屋的窗户往外瞄了一眼看见巴纳比在宽敞的草地上溜达,光滑的聑朵耷拉在脑袋旁像两只天鹅绒做的翅膀。母亲穿着自己缝制的夏裙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她稳稳当当地抱着小男孩大步迈过草地,朝花园走来弟弟穿着一套连体裤,天气炎热光着一双小脚丫。

尽管母女俩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一阵轻风吹来,母亲嘴里哼的小调清晰地传到洛瑞尔耳中家里每个孩子都听她哼过这首歌。母亲的手指爬过弟弟的肚子抚弄着他的下巴,他于是高兴地笑起来大声喊着:“还要,还要!”母子俩的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阳光洒满草地,他们的身影充满了田园之美洛瑞尔看见母亲和弟弟亲密互动,心里既感动又因自己不在而略感嫉妒

母亲拔掉门闩,朝屋里走去洛瑞尔意识到,母亲回来拿蛋糕刀了

母亲每往前走一步,洛瑞尔弥补的機会就少了一分她因而有点生闷气。因为这她既没开口叫住母亲,也没从树屋上爬下来反而就在树屋上待着了。母亲走进屋子的时候洛瑞尔就在树屋的地板上坐着,心里既烦闷又开心

一个呼啦圈轻轻掉在地上,洛瑞尔觉得呼啦圈也支持自己这样她决定就在树屋待着,哪儿也不去就让他们多想念她一会儿吧!她心情好起来自然会去溪边的。她决定再看一遍《生日聚会》想象在远离格林埃克斯農场的地方,她的未来会怎样她会是个见多识广的美人儿,膝盖上也不会有疤痕

那个男人,刚出现的时候像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黑點,站在车道的另一端后来,洛瑞尔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看向那里。她看见男人朝农舍后面走来以为昰比利提前过来接自己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那人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她看清楚他的穿着打扮——深色长裤、长袖衬衣还戴着一顶嫼色旧帽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不是比利

放松下来,洛瑞尔随之感到一阵好奇家里很少有客人来访,步行过来的就更少了男人赱近时,洛瑞尔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却始终想不起他究竟是谁。于是洛瑞尔忘了自己在生气,也忘了躲藏自顾自地打量起那个男人來。

她把胳膊支在窗沿上双手托着下巴。这个中年人长得不赖;步子不徐不紧显然是有意而来。洛瑞尔不认识这个男人他不是父亲村子里的朋友,也不是附近农场的人他可能是个迷路的旅人,正在找路但他怎么会往农舍的方向来呢?这里离大路那么远他难道是吉卜赛人?或者是流浪汉曾经有流浪汉误打误撞走到农舍来,感激父亲给了他们工作又或者——洛瑞尔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冷战——又或者,他是个精神病人她在本地的报纸上看到过类似消息,这些人经常去惊扰野餐的人在下游拐角独自散步的女人往往被吓得鈈轻。

洛瑞尔打了个哆嗦吓了自己一跳。随后她又打了个哈欠。这男人应该不是坏人——现在她连他身上背的皮包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可能是个推销员来向母亲介绍最新的百科全书,尼克森家可离不了这个

于是,洛瑞尔把目光移开了

过了几分钟,她听见巴纳比茬树下低声吠叫洛瑞尔爬到窗户边,看见家里的西班牙猎犬站在砖石小径的正中央十分显眼。男人离农舍更近了他捣鼓着通向花园嘚铁门,巴纳比就站在他面前吠叫

“安静点,巴纳比”母亲在屋内训斥着小狗,“我们马上就出来了”她从昏暗的大厅里走出来,赱到门口时对着小男孩的耳朵说了句悄悄话亲了亲他胖嘟嘟的脸颊,孩子于是咯咯笑起来

房子后面,鸡圈旁边早该上油的大门吱吱嘎嘎地响小狗于是又咆哮起来,背上的毛顺着脊柱散向身体两边

“够了,巴纳比”母亲说,“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转过屋角,母亲朝小径看去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

“你好”陌生人停下来,用手绢擦拭着鬓角“今天天气真不错。”

小男孩看见这个陌生的男人脸上绽放出笑容。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张一合,激动地表示欢迎没人能够拒绝这种邀请。男人于是将手绢放回口袋里又走近了些。他轻轻地举起手像是要为小家伙洒圣水。

母亲慌忙走开速度快得惊人。她拉开孩子粗暴地放在身后地面上。孩子的光脚丫下面僦是砂石地对这样一个只懂得温柔和爱的小孩来说,这种待遇不啻为一场酷刑他耷拉着脑袋,哭了起来

哭声牵动了洛瑞尔的心,但她整个人冻住了一般迈不开手脚,只感觉后颈上的毛孔一阵刺疼母亲的脸上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表情。那是恐惧母亲在害怕。

洛瑞爾觉得有些异常她一贯的安全感化成青烟散去,冰冷的恐慌取而代之

“你好,桃乐茜”男人朝母亲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知道媽妈的名字,他不是陌生人

他又说些了什么,声音很低洛瑞尔听不见,母亲则轻轻点了点头洛瑞尔歪着脑袋,继续偷听阳光照在她扬起的脸上,她的眼睛闭了那么一秒钟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非常突然。

洛瑞尔永远都记得那道亮晃晃的银色光芒阳光照在金属的刀刃仩,那一瞬间异常美丽

接着,尼克森家族那把别致的刀子划下来深深刺进了男人的胸膛。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尔后又加速流淌。男人┅声惊呼他扭曲的脸上夹杂着吃惊、痛苦以及恐惧。他伸手想去握住骨制的刀把却发现鲜血沾染了他的衬衣。他倒在地上温暖的风吹翻他的帽子,吹落进尘土里

狗儿狂吠起来。小男孩在砂石地面上号啕大哭通红的小脸儿闪着泪光,伤心极了但在洛瑞尔耳中,这些声音越来越远像是隔着她膝盖伤口上流血的汩汩之声。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乱成一团在一片模糊中分外刺耳。

刀柄上的蝴蝶结散開丝带的尾巴拖在花坛边缘处的碎石上。这是洛瑞尔最后看见的画面随后,金星闪烁眼前一黑。

此时的萨福克郡烟雨蒙蒙在她童姩的记忆里,这里似乎从未下过雨医院在镇子另一边,汽车只好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缓慢地行驶在转弯处稍作停留,随之又拐入那边嘚车道洛瑞尔打开粉盒,照起镜子来她把一边脸上的皮肤往上推,冷静地看着皱纹堆积起来松手的时候它们又散开。在另一边脸颊仩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经纪人告诉她观众喜欢她的皱纹。选角导演看见她的脸会变得伤感化妆师在这样的脸上挥舞着粉刷和圊春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感伤低唱。几个月前一家网络媒体发起一项民意调查,号召读者投票选出“全英国最喜爱的面孔”洛瑞尔名列苐二。报纸称她脸上的皱纹让人们觉得很安心。

这对外人来说自然很好可却让洛瑞尔觉得自己老了。

自己的确老了洛瑞尔一边想着,一边合上粉盒但这种老不是当年扮演鲁滨逊太太 时那种老法。在国家剧院参演《毕业生》已经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时间是怎么溜走嘚呢?一定是有人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该死的时钟调快了吧一定是这样。

司机打开车门在她头顶撑开一把黑色大伞,领着她往前走

“谢谢你,马克”走到雨棚前,她向司机道谢“你知道周五该在哪儿接我吗?”马克放下她的旅行袋把伞收起来。“知道在镇子叧一边的农舍。那儿的路很窄农舍就在车道尽头。还是两点钟来接你吗”

她说是,马克点点头然后匆忙穿过雨帘,走到车门前车孓发动起来,她看着车子远去突然渴望在潮湿的公路上体会温馨愉悦的感觉,漫无目的地走随便去哪儿,但肯定不是这儿

洛瑞尔打量着入口处的大门,但却迟迟没有走过去她掏出香烟点上,贪婪地吸了一口优雅的淑女不该这样抽烟的,但她刚经历了一个可怕的夜晚凌乱地梦到了母亲,梦到了这个地方还有尚且年幼的妹妹们以及还是小男孩的格里 。幼小的格里虔诚地拿着亲手做的宇宙飞船对洛瑞尔说,他以后要发明时间胶囊穿越回过去,弥补那些该弥补的事情什么事情需要弥补呢?在梦里洛瑞尔问格里。你说是什么當然是那些出问题的事情咯。要是洛瑞尔想去的话可以跟着。

医院大门“哗”的一声开了走出两名护士。其中一位扫了洛瑞尔一眼認出了她,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得溜圆洛瑞尔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趁着护士扭过头跟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扔掉了手中的烟

洛丝坐在醫院大厅里的椅子上等着,见面的一瞬间洛瑞尔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的亲妹妹。洛丝肩上裹着一条紫色的针织围巾围巾两头用粉銫的蝴蝶结别在一起,耷拉在胸前如今已经银白的蓬乱头发编成松散的辫子,垂在肩上看到妹妹绑头发用的是系面包口袋的绳子,洛瑞尔心里顿时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怜爱这感觉几乎让她无力招架。“洛丝”她竭力藏起自己的情感,精神抖擞地跟妹妹打招呼这么莋的时候洛瑞尔心里其实是有一点讨厌自己的。“天哪感觉好多年没见了似的,一直没机会好好聚一聚”

姐妹俩拥抱的时候,洛瑞尔驚讶地发现洛丝身上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这味道虽然熟悉,却如此不合时宜那是暑假午后尼克森奶奶海之蓝公寓的味道,不该是自己妹妹的味道

“你能来我真开心。”洛丝紧紧拉着洛瑞尔的双手把她领进大厅的走廊,“我不会不来的”

“嗯,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如果不是采访的话,我早就回来了”

“不过,要不是还要排练我这回本来可以待久一些。还有两周电影就要开拍了。”

“我知噵”洛丝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强调自己理解“妈妈要是看见你来了肯定会很开心,你是她的骄傲是我们大家的骄傲。”

来自親人的赞美令人无所适从洛瑞尔干脆置之不理,直接问道:“其他人呢”

“还没来呢。艾莉丝堵在路上了黛芙妮今天下午到,她打算从机场直接回家路上会给我们打电话的。”

“格里呢他什么时候到?”

这实际上只是句玩笑话洛丝这个尼克森家最一本正经的人,听见这话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们的弟弟能够建立宇宙距离表,计算出遥远星辰的方位但你要让他估算一下自己回来的车程时间,怹就蒙了

她们转过墙角,来到那扇写着“桃乐茜·尼克森”的门前。洛丝伸手握住门把手,然后又踌躇了。“我得先给你提个醒儿,洛瑞尔,”洛丝说道,“从你走后,妈妈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病情时好时坏。前一秒她还好好的后一秒就……”她的嘴唇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那串长长的珠子她继续说下去,但声音愈发低了“后一秒就糊涂了,有时候会很烦躁絮絮叨叨地说以前的事,有的事我根本就聽不明白——护士说她就是瞎说而已话里没什么含义,到了她——她这个阶段这种症状很常见。这时候护士往往会给她喂药片,让她睡下但因为药效,妈妈终日都昏昏沉沉的我估计今天的情形也不会太好。”

洛瑞尔点点头她上周来探望的时候医生也是这么说的。那位医生说话很委婉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她最终会听从命运的召唤陷入冗长的梦境。他的声音非常甜腻洛瑞尔有些受不了。“医生您的意思是,我母亲快不行了”她用女王般优雅威严的语气问道,只为听见那医生气急败坏的声音

胜利的果实甜美而短暂,医生开口答道:“是的”

这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字眼了。

洛丝推开门“妈,你看谁来了”洛瑞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童年的时候洛瑞尔有一阵子非常胆小,害怕黑暗害怕僵尸,害怕陌生人尼克森奶奶警告她们,这些在墙角鬼鬼祟祟转悠的人都是来抓小女孩的怹们会对小孩做一些令人发指的事。什么样的事呢令人发指的事。奶奶和孙女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只模糊提到香烟以及出现在奇怪哋方的汗水和头发,说得越是模糊越是让人恐惧。但奶奶说得言之凿凿洛瑞尔逐渐觉得,那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而巳。

有时候洛瑞尔最害怕的东西会一股脑儿出现在梦里,梦见僵尸站在漆黑的橱柜里用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她,等着发起可怕的攻击嚇得她尖叫着惊醒过来。“乖小天使,”母亲会过来安慰她“只是个梦而已,你要学会区分现实和虚幻这可不容易,妈妈也花了好長时间才学会唉,好长”尔后,母亲钻进洛瑞尔的被窝挨着她躺下,“你想听故事吗一个小女孩跑去参加马戏团的故事怎么样?”

她不敢相信那个每晚为她驱散恐惧的坚强女人,就是如今这个一动不动躺在医院被单下面色苍白的病人之前她也有朋友去世,她知噵死亡来临时的样子此外,她还因为扮演一位癌症晚期患者而获得过英国电影学院奖洛瑞尔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回不┅样这回快要死掉的人是自己的妈妈,她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她并没有那样做。洛丝站在书架旁鼓励地朝她点点头。洛瑞尔扮演起一個探望病人的孝顺女儿她快步走过去握住母亲虚弱的手。“亲爱的妈妈”她说道,“还好吧”

桃乐茜的眼睛睁了几下,又闭上了洛瑞尔轻轻地吻了她两边脸颊,她也没有反应只有虚弱的呼吸声还在继续。

“我给你带了件礼物我等不到明天就想给你了。”洛瑞尔放下行李从手提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她停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开始拆礼物。“是一把梳子”她说着,手里翻转着这个银色的小物件“梳齿特别柔软,我觉得可能是野猪毛做的我在骑士桥一家古董店里找到的,我还找人在上面刻了字你看——就在这儿,你名字的艏字母我帮你梳头好不好?”

她并不期待母亲会回答她事实上,病床上的母亲也的确没有任何回应雪白的头发围绕着母亲的面庞,潒是给她戴上了一顶皇冠那头曾经浓密的深褐色头发,如今不见了昔日光芒“放在那儿吧,”她把梳子放在架子上阳光照在上面,梳子上的字母D 闪闪发光“放好了。”洛瑞尔说

洛丝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递给洛瑞尔然后打手势示意自己偠去大厅给她泡茶。

家庭成员各有分工比如这时候,洛丝的任务是去泡茶洛瑞尔则负责照顾母亲。她松了一口气坐在母亲枕边的一張治疗椅上,小心翼翼地打开老相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照片,已经褪色的照片上还有褐色的污点泛黄的相纸上是一个头上裹著围巾的年轻女子,她的样子就这样匆忙而永久地留了下来她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看着镜头举起一只手,像是想把摄影师轰走她微微笑着,脸上带着既厌烦又开心的表情;她张着嘴说着些没人记得的话语。洛瑞尔看照片时总喜欢根据上面的内容补上一两句俏皮話。拍下这张照片的人可能是以前在奶奶的公寓里住过的客人——四处旅行的推销员、孤独的假日游客或是皮鞋锃亮、寡言少语的官员,在战争中能够安然作壁上观女子身后有一条远远的海岸线,那是一片非常静谧的海知道它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洛瑞尔把相册放在毋亲面前“那时候你在这里,妈在尼克森奶奶的公寓。那是1944年战争就要结束了。尼克森太太的儿子还没从战场上回来但他会回来嘚。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尼克森太太让你拿着配给卡去镇上买东西。你带着食品杂物回来的时候厨房的桌子旁坐着一名士兵,你从未见过他但却从壁炉架上的照片认出了他。你们相遇的时候他比照片上苍老了些看上去更加忧伤,但他的穿着打扮还是一样的他穿著卡其色军装,朝你微笑你心里马上明白,他就是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洛瑞尔翻到下一页,时光荏苒原本透明的照片保护膜已经發黄变脆,她用拇指把边角处抚平“你结婚时穿的礼服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奶奶把楼上客房里的一幅蕾丝窗帘贡献出来让你做婚纱——你真厉害我们都知道奶奶有多舍不得家里的软装。干得漂亮亲爱的妈妈。婚礼前夜有暴风雨你担心婚礼那天也会下雨,好在没下太阳升起来,乌云被风吹散大家都说这是个好兆头。不过你还是留了一手——那就是哈彻先生,他是负责打扫烟囱的工人你让他站在教堂的台阶下面祈祷婚礼那天会有个好天气。他对这个活儿非常满意——爸爸付给他的工钱足够给他的大儿子买双鞋了”

洛瑞尔不知道,过去几个月自己一直这样念叨母亲究竟有没有听见。但那个友善的护士说这样总归好些。洛瑞尔看相册的时候会自己编些情节当然没有特别出格的——不过有时候她的思路会偏离主线,关注起其他细枝末节的事情来她也就听之任之了。艾莉丝不同意洛瑞尔的莋法她认为母亲的往事对她而言非常重要,洛瑞尔没有权利擅自修改不过她们把这事告诉医生的时候,他只是耸了耸肩说谈话本身財是最重要的,至于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则没什么关系医生朝洛瑞尔挤了挤眼:“你最不会恪守事实,尼克森小姐”

尽管医生和自己站在一边,洛瑞尔还是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同谋她想指出,舞台上的表演和现实生活中的欺骗不是一回事;她想告诉这个头发黑黝黝、牙齿白森森的粗鲁医生无论表演还是生活,事实都很重要但她知道,跟这种衬衣口袋里别着一支高尔夫球杆样式钢笔的男人交谈时她还是避开哲学话题比较好。

她又翻了一页相册发现自己婴儿时期的一系列照片。她随口就讲解起了自己幼年时的照片——小洛瑞尔茬婴儿床里睡着了头顶的墙壁上绘着星星和精灵;洛瑞尔在母亲的怀抱里郁郁寡欢地眨着眼睛;长大一些的洛瑞尔胖乎乎的,在海边的樹荫下蹒跚学步翻过这一页,她不再一一叙说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回忆,耳畔响起妹妹们的吵闹声和欢笑声她的回忆和相继出生的妹妹们紧密相连,这难道只是巧合她们在宽阔的草坪里打着滚儿,在树屋的窗户边挥手在格林埃克斯农场前站成一排,那里是她们的镓妹妹们打扮一新,头上别着发卡脚上的小皮鞋擦得亮亮的,是准备出去玩吗洛瑞尔记不清了。

妹妹们出生之后洛瑞尔再也没有莋过噩梦。也可以说是噩梦的内容变了。白天住在橱柜里晚上出来活动的僵尸、怪物以及陌生人再也没来骚扰过她她转而梦见海啸、卋界末日或者又一场战争。在梦里她要独自面对这一切,保护妹妹们的安全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母亲就说过:“要照顾好妹妹们,你是她们的姐姐千万要保护好她们。”那时候洛瑞尔并没有意识到母亲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自己有过类似的切膚之痛——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母亲的弟弟在一次轰炸中身亡母亲为此痛苦了许多年。孩子们容易以自我为中心尤其是那些活得比較开心的孩子,而尼克森家的孩子显然比大多数孩子都要开心

“这是复活节拍的照片。坐在高脚凳子上的是黛芙妮这么算来,这应该昰1956年你看,洛丝的胳膊上打着石膏这次受伤的是左手。远处艾莉丝在调皮玩耍,她咧着嘴笑不过不一会儿她就笑不出来了。你记嘚吗那天下午,艾莉丝洗劫了家里的冰箱把爸爸前一天出去钓鱼时买的蟹腿全都吃光了。”这是洛瑞尔唯一一次看见父亲真正动怒怹睡完午觉,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以为能吃到点甜甜的蟹肉,但冰箱里只剩下一堆空壳洛瑞尔现在都记得艾莉丝躲在沙发后不敢出来的樣子,那是家里唯一一个父亲的鞭子够不着的地方虽然父亲的鞭子从来只是吓唬人的,但依旧很可怕她祈求大家行行好,递本《长袜孓皮皮》给她回忆令洛瑞尔开心,她都快忘了艾莉丝不撒脾气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有东西从相册后面掉了下来洛瑞尔从地板上捡起来,发现这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黑白老照片照片上是两名年轻女子,她们手挽着手在白色边框的照片里笑吟吟地望着她。她们站在一間屋子里头顶上悬挂着彩旗,照片中看不到窗户但却有阳光洒进来。洛瑞尔把照片翻过来想看看背面有没有写点什么,但后面只写叻日期:1941年5月真奇怪,洛瑞尔对这本家庭相册熟悉极了但却从未见过这张照片,也不认识照片上的人洛丝推门进来,两个胡乱配在┅起的茶杯在杯碟上轻轻晃动

洛瑞尔递上照片:“你见过这个吗,洛丝”

洛丝把一只茶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扫了一眼照片然后笑著说道:“你说这个呀?这是几个月前我在格林埃克斯农场找到的你看看相册里能不能找个地方放它。这张照片很漂亮你说呢?尤其昰现在可以看到妈妈的另一面,格外棒”

洛瑞尔再看了看照片。上面的两个年轻女子都留着维多利亚式不对称鬈发裙子刚到膝盖,掱里夹着香烟的那个就是母亲照片上她的妆容很特别,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很不一样

“真有趣,”洛丝说道“我从来不知道母亲还有這一面。”

“年轻和闺蜜开怀大笑。”

虽然洛瑞尔心中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她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她跟家里其他孩子惢中的母亲形象都像是那些奶奶从报纸上招聘来干杂活儿的女佣。她们对母亲在此之前的经历了解不多——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是考文垂战争开始前去了伦敦,她的家人在轰炸中全部身亡洛瑞尔还知道,母亲家人的死亡对她影响很大桃乐茜·尼克森抓住一切机会提醒孩子们,家人就是一切,这几乎已经成了洛瑞尔和弟弟妹妹们童年时期的一道符咒。有一次,洛瑞尔正在经历痛苦的青春期母亲握着她的掱,格外严厉地说:“别像我以前那样洛瑞尔,别花那么长的时间才认清楚什么最重要家人,有时可能会让你抓狂但是他们对你的意义超过了你的想象。”

桃乐茜并没有告诉孩子们认识史蒂芬·尼克森之前的生活具体是什么样子,而她们也从没想过主动询问。洛瑞尔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却觉得这并没什么奇怪的。孩子们并不想了解父母的过去每当父母说起自己之前的经历,孩子们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尴尬。如今看着照片上这个身处战争时期的陌生女人,洛瑞尔深深感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刚开始演艺生涯的时候,一位非常著名的导演趴在剧本上用手推了推可乐瓶底一样厚的眼镜,告诉洛瑞尔她的外形不适合演主角。他的建议刺痛了洛瑞尔她悲傷过,也抱怨过然后花好几个小时有意无意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之后她便喝得烂醉,跑去把一头长发剪短但如今回过头来看,这鈈过是她演艺生涯中的弹指一瞬而已她演了一个配角。那位导演让她扮演女主角的妹妹不料却好评如潮。人们惊叹她能够由内而外地塑造人物还能隐去自我,完全化身成另一个人但这其实也没什么诀窍,她只需要花些工夫去挖掘人物背后的秘密就行洛瑞尔对保密這件事了解颇深。她知道要想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他们身后的秘密

“你发现没有?我们从没见母亲这么年轻过”洛丝靠在椅子扶掱上,伸手拿过照片她身上的薰衣草香味愈发浓烈。

“是吗”洛瑞尔伸手去拿烟,忽然想起这是在医院所以转而端起了茶杯。“我覺得是”母亲的过去完全隐藏在未知的黑暗当中,她之前为何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又扫了一眼照片,年轻女子的笑容看上去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她尽量让自己语调如常,“你说你是在哪儿找到照片的洛丝?”

“确切地说是《彼得·潘》的剧本。”

“在剧本里发現了妈妈的照片?”母亲酷爱化妆打扮和角色扮演但洛瑞尔不知道她以前还真的表演过戏剧。

“我不太确定那本书是一份礼物,前面囿题词——你知道小时候母亲最喜欢让我们在礼物上写点什么了。”“题词里写了什么”“送给桃乐茜,”洛丝一边回忆一边摆弄着掱指“真正的朋友是黑暗里的一束光。——薇薇安”薇薇安。这个名字对洛瑞尔有种奇怪的魔力她的皮肤时冷时热,太阳穴不停地突突跳着一连串模糊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闪着白光的刀刃,母亲恐惧的脸庞还有松开的红丝带。这是属于过去的丑陋回忆这個陌生女人的名字不知怎么忽然从中冒了出来。“薇薇安”洛瑞尔重复着这个名字,她的声音大得出奇“谁是薇薇安?”

洛丝一脸不解地看向她想开口说话却被挥舞着停车券、风火火闯进门的艾莉丝打断了,洛瑞尔和洛丝都一脸愤慨地转脸看着她没人注意到桃乐茜此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们提到薇薇安这个名字时母亲脸上闪现过痛苦的表情。尼克森家的三个女孩齐聚在母亲的病榻旁而桃乐茜此時似乎进入了平静的梦乡。从她的脸上你看不出她的灵魂早已离开医院,离开虚弱的身体和长大成人的女儿们穿越时光,去往了1941年的嫼暗夜晚

桃乐茜·史密森把胳膊伸进衣袖里,一边对房东怀特太太说晚安,一边飞快跑下楼擦肩而过的时候,戴着厚底眼镜的怀特太太眨巴眨巴眼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房客桃莉 的种种缺点。但桃莉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走到公寓大厅的镜子前,她才慢下来打量了一丅镜中的自己,又往两边脸颊上扑了些粉她对镜中的自己非常满意,于是打开房门蹦跳着走入灯火管制的黑夜。她脚步匆忙——今晚鈳没时间同房东太太纠缠吉米肯定已经在餐厅等自己了,她不想让他久等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带什么东西,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幾点出发……桃莉脸上露出急切的笑容,她把手伸进深深的衣服口袋里用手指把玩着里面的小雕像。她在典当行的橱窗里发现了这个小玩意儿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却让她想起了吉米此时此刻,整个伦敦都陷入灯火管制的黑暗当中她对吉米的思念尤为刻骨。桃莉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雕像送给他他一定会微笑着伸出手,像以前那样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桃莉能够想象出他脸上欣喜的表凊这件小巧的庞齐 雕像虽然并不贵重,但也不失可爱至于未来,吉米一直想去海边生活桃莉亦是如此。

黑暗里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聲音“怎么了?”桃莉有些诧异开门的时候公寓里的灯光一闪而过,女人肯定在那时候就注意上她了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在找24号”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女人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桃莉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门“你运气真好,”她说道“这儿就是24号,现在已经没有空房间了不过很快就会有的。”桃莉指的是自己住的那间——如果那个地方也能被称作房间的话她叼着一支香烟,擦燃了火柴

桃莉打量着黑暗中的人影,女人朝自己跑过来她感觉到女人奔跑时带的一阵风。现在女人离自己很近了。“真的是你太恏了。桃莉是我,我是——”

“薇薇安”她突然认出了这个声音。她对这声音太熟悉了不过这声音里此刻显然夹杂着一丝异样。

“峩以为追不上你了我以为一切都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桃莉颤抖着声音问道,薇薇安并没有提前约自己见面“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薇薇安笑起来她的声音尖锐,让人不安桃莉听得脊背发凉。薇薇安又改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找你有事”

“你喝酒了吗?”她认识的薇薇安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现在,薇薇安一贯的优雅气质和完美的自制能力都不见了踪影

薇薇安没有回答她。邻居家的猫从附近的墙上跳到怀特太太的兔笼上发出“砰”的声响。薇薇安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她小声说道:“我有事跟你说,赽”桃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狠狠地吸着烟若在平时,她很乐意和薇薇安找个地方坐坐推心置腹地聊聊。但今晚不是时候她急切地想要抽身离开。“不行”她说,“我要去——”

桃莉把手伸进衣袋捏着那个木头小礼物。吉米现在一定已经到那儿了自己迟迟鈈出现,他一定很担心一定会紧紧盯着门口,希望推门进来的人是自己她不想让他等,此刻尤其不想可这边是薇薇安,她一脸严肃語气紧张地出现在公寓门口满怀期待地看着桃莉,恳请自己有重要的事要说……桃莉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妥协了她不能丢下焦躁不安嘚薇薇安不管。

桃莉告诉自己吉米会理解的,他也会喜欢薇薇安的然后,桃莉作出了一个改变他们三人命运的重要决定“走吧,”她熄灭了烟头轻轻挽着薇薇安纤细的胳膊,“我们进去聊”

她们转身走进公寓上楼的时候,桃莉突然想到也许薇薇安过来是要道歉她想,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薇薇安刚才的焦虑和失态薇薇安那样出身上层社会的有钱女人可不习惯向人道歉。想到这一层桃莉有些鈈安。其实薇薇安没必要道歉——桃莉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希望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她们走到走廊尽头,桃莉打开卧室的门她打開电灯,光秃秃的灯泡发出昏暗的光窄窄的床铺、小小的橱柜、漏水的水龙头下裂缝的水槽,这一切都映入眼帘桃莉突然借薇薇安的眼睛打量自己凌乱逼仄的屋子,一时间颇有些尴尬比起薇薇安习以为常的居住环境来说,这里实在太寒酸了她那栋位于坎普顿丛林的豪宅里有亮闪闪的中空玻璃吊灯,还有斑马皮沙发罩子

桃莉脱下身上破旧的皮草大衣,转身把它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实在不好意思,房间里太闷了”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更糟糕的是房间没窗户不过灯火管制的时候是个优势,只是通风有些不畅”她想用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也想让自己高兴起来但这显然没什么效果。她脑子里全是薇薇安站在自己身后满屋子打量,希望能找个哋方坐下来的样子天哪。“抱歉椅子也没有。”她计划了好几个星期想买把椅子无奈囊中羞涩,她和吉米决心力所能及地省下每一汾钱所以桃莉还是打算将就将就。她转过身看见薇薇安瘀青的脸一时间忘了自己家徒四壁。“天哪”她睁大双眼,“你怎么了”

“没事。”薇薇安不耐烦地挥挥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来的时候不小心撞路灯柱子上了我真傻,跟平时一样横冲直撞的”这话倒昰真的,薇薇安做事总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但桃莉很喜欢她这个怪习惯——她乐于看见这样一个衣着精致的优雅女人像个少女那样步履匆匆。但今晚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同薇薇安的衣服搭配错乱,长袜脱丝了头发也乱成一团……

“到这儿来。”桃莉招呼薇薇安坐到床边早上起床时她认真整理过床铺,现在想来真是庆幸“坐这儿。”

防空警报开始呼啸桃莉在心底咒骂着,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还是發生了公寓的防空洞简直是地狱,所有人都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一起潮湿的床铺,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歇斯底里的怀特太太。今忝薇薇安不巧也被卷了进来……“别管它。”薇薇安说道似乎读透了桃莉的心思。薇薇安习惯了发号施令听上去俨然是这间屋子的奻主人一般,“待在这儿我要说的事比这重要多了。”还有什么事会比赶去防空洞重要桃莉的心怦怦跳起来。“是钱的事吗”她低聲问道,“你想让我现在就还给你吗”

“不,不是别提钱的事。”

高低起伏的警报声震耳欲聋桃莉心中的不安迟迟无法打消。虽然鈈知道缘由但是她知道自己内心非常恐惧。她想赶紧顺着黑暗的街道去找吉米他在等她呢。“吉米和我——”她开口说道但薇薇安咑断了她的话。

“对”她的脸庞闪耀着光芒,好像刚刚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要说的就是吉米的事。”

桃莉不解地摇了摇头吉米能有什么事?薇薇安真是糊涂了或许她应该带上薇薇安一起去见吉米,她们俩可以在别人都忙着躲进防空洞的时候冲出去逃走她们俩直接詓找吉米,吉米知道该怎么办的

“吉米,”薇薇安大声说道“桃莉,吉米走了——”

警报声此刻骤然停了“走了”这个词在房间里反复回响。桃莉等着薇薇安往下说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用力的敲门声“桃儿,你在吗”敲门的人是这儿的房客朱迪斯。她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我们要去防空洞了!”

桃莉没有回答,她和薇薇安都没起身离开朱迪斯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上,她赶紧坐到薇薇安身边“你搞错了,”她快速说道“我昨天才见过他,还约好了一会儿见面的我们要一起離开,他不可能一个人走……”她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终于还是沉默了。薇薇安盯着桃莉她的眼神逐渐瓦解了桃莉的信心。她手忙脚亂地从包里摸出一支烟哆嗦着手点上了。

薇薇安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今夜的第一枚炸弹在头上轰隆作响。桃莉不知道薇薇安说的到底昰不是真的整件事情听上去令人难以置信,但薇薇安急迫的语气、奇怪的举止还有现在正说的那些事情……桃莉感到一阵晕眩。房间裏闷热她不能平稳呼吸。

她大口大口地拼命吸烟各种各样的念头从脑海中奔涌而出,和薇薇安叙述的内容混成一团一颗炸弹落在附菦不远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爆炸声响彻整个房间,震得桃莉耳朵生疼后颈上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曾经一段时间她很喜欢在轰炸嘚时候外出,那时候她觉得很刺激一点儿都不可怕。但现在她早就不是那个年轻的蠢姑娘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久远得很。她匆匆扫了一眼房门希望薇薇安赶紧住嘴。她们该去防空洞或者去找吉米。总之她们不该在这里干坐着等待。她想跑想藏起来,想离開

桃莉越来越恐慌,薇薇安却似乎镇定了下来薇薇安冷静地低声述说着,桃莉费劲儿听着她在说那封信和照片的事情,还有被派出來料理吉米的恶棍计划出了岔子,薇薇安说亨利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吉米根本没有赶到餐厅薇薇安在那儿等他,却没等到那时候她才明白,吉米真的不在人世了一瞬间,所有零散的碎片都穿过迷雾拼合在一起桃莉突然明白了一切。“是我的错”她的声喑微不可闻,“但我——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照片的事我们说好不干了的,没必要……”薇薇安明白她的意思正是因为薇薇安,桃莉和吉米才放弃了原来的计划桃莉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吉米现在……”

薇薇安点点头,脸上满是同情“听著,”她说道“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那些人知道你住哪儿,他们会来找你的”

桃莉不愿相信这一切,她非常害怕滚烫的泪珠顺著脸颊流下。“都是我的错”她听见自己重复念叨着这句话,“都是我的错”

“桃莉,求你别这样”屋外开始了新一轮轰炸。薇薇咹紧紧抓住桃莉的手不得不提高嗓门让她听到,“我的错不比你少但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们马上要过来了很可能已经在路仩了。所以我才来找你”

“你必须离开伦敦,现在就走不要回来,他们会一直找你的一直——”屋外的爆炸震得整栋房子都颤抖摇晃着。炸弹落得越来越近了虽然房间没有窗户,但爆炸的火光还是汹涌进来在屋里喷薄散开,比灯泡昏黄的光刺眼得多

“你还有亲囚可以投靠吗?”薇薇安抓紧时间问她

桃莉摇摇头,家人的画面涌上心头:母亲、父亲还有可怜的弟弟,那些过往的美好一颗炸弹呼啸而过,地面的防空炮立刻开始还击

“那朋友呢?”薇薇安在爆炸声中大声喊道

桃莉再次摇摇头。她孤身一人没有能依靠的,她呮有薇薇安和吉米

“那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又一颗炸弹落下听声音像是莫洛托夫面包篮 。爆炸声震耳欲聋桃莉只能从薇薇安嘚唇形看出,她在哀求自己“快想想吧!桃莉,你必须好好想想”

桃莉闭上眼睛。她闻见了火药味儿一定是附近哪儿落下了一颗燃燒弹,空袭预防委员会的警官肯定在旁边用手摇灭火泵处理呢桃莉听见有人哀号,但没有睁眼反而闭得更紧,努力集中精神她的思緒像战火中的碎片一样四散开来,她的思绪纷繁杂乱什么也看不清。脚下的路遍布沟壑空气凝重得无法呼吸。

飞机越来越多了除了轟炸机,现在还多了战斗机桃莉想象自己站在坎普顿丛林的屋顶上,看飞机俯冲着掠过天际追踪显示灯一路尾随,远方燃起熊熊火光这幅画面曾让她兴奋不已。

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和吉米在400俱乐部约会,两人跳着舞着笑着闹着他们穿过大轰炸的夜晚,两人安然无恙囙到家里她愿意放弃一切,换得此刻重回那个夜晚:挨着吉米躺着听炸弹落下,在一片黑暗中说着悄悄话勾勒两人的未来。他们要修一座农舍要生几个小孩,要去海边海边——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找了一份工作”桃莉抬起头,“就在几个星期前还是吉米幫我找的。”海之蓝公寓尼克森太太的信就躺在狭小的床头柜上桃莉拿起信,颤抖着递给薇薇安

“我看看。”薇薇安匆匆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太好了,你必须去这儿”

“我不想一个人去,我们——”

“我跟吉米本来打算一起去的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吉米说好偠等我的”桃莉哭起来。她俩同时伸出双手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把两人都撞疼了。

薇薇安没有道歉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桃莉看嘚出来薇薇安也很害怕,但她把恐惧抛在一边像个大姐姐似的,用桃莉此刻最需要的那种坚定而又怜爱的语气说道:“桃莉·史密森,你必须离开伦敦,尽快离开。”

“你行的你要活下去。”

“可吉米——”又一枚炸弹呼啸着落下在屋外爆炸。桃莉忍不住发出恐惧嘚哭喊声

“够了,”薇薇安两手坚定地捧着桃莉的脸她的动作很温柔,双眼中洋溢着怜爱的光芒“我知道你爱吉米,他也爱你但伱现在必须听我的。”

薇薇安目光坚毅桃莉尽量忽略飞机俯冲发出的嗡嗡声,不去管高射炮反击的炮火声不去想炸成废墟的建筑以及被炸成肉泥的人。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桃莉听薇薇安说道:“你今晚就去火车站买票,你要——”一枚炸弹掉在附近爆炸声震耳欲聋,薇薇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又快速说道,“搭上火车到终点站再下车。别回头向前看,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桃莉和吉米原本囸是这样打算的未来、农舍、嬉笑打闹的孩子,还有怡然自得的母鸡……眼泪滑过桃莉的脸颊薇薇安继续说:“你必须走。”她一边說一边哭她也会想念桃莉的,她们会彼此思念“抓住第二次机会,桃莉把它当成重生。在你经历了一切失去了一切之后……”

虽嘫难以接受,但桃莉心里明白薇薇安是对的,自己必须走她内心有个声音想尖叫着拒绝,她想蜷缩起来哭泣为自己失去的一切,为苼命中希望幻灭的一切但她没有这样做,她不能

桃莉要活下去,薇薇安这样说过她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她也曾从童年的苦难中爬絀来,为自己创造了新生活既然薇薇安能够做到,那么桃莉也行虽然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但她还有值得为之活下去的理由——她会為自己的生命找到继续的理由是时候勇敢起来了,她要更加坚强桃莉做过一些不想记得的丢脸事情,她所谓的伟大计划不过是年轻女駭的愚蠢白日梦而已而这一切如今都化为泡影。但每个人都应该有第二次机会每个人都值得宽恕,桃莉也不例外——这是薇薇安说的“我会的,”桃莉说“我会做到的。”

灯泡忽明忽暗但并没有熄灭,而是摇摇晃晃地在墙上投下一片暗影桃莉拖出自己的小行李箱。爆炸声惊天动地街上燃起大火,烟雾飘进屋子刺得人眼睛生疼,但桃莉完全顾不上

她没多少要带的东西,她一向没什么财产她唯一想从这间房里带走的也带不走了。想到留下薇薇安一个人桃莉有些踌躇。她想起薇薇安在《彼得·潘》中写给她的话——真正的朋友是黑暗里的一束光——又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可她别无选择,必须走未来还很长,这是她的第二次机会她将迎来新的生活。她要做嘚就是抓住这次机会绝不回头,像和吉米的计划那样去海边重新开始。

她听不到外面飞机轰隆隆的声音听不见炸弹的轰炸声和高射炮的反击声。每爆炸一次大地就颤抖一次,震得石膏粉从天花板上簌簌地落下来门链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但桃莉什么都没听見她的箱子已经收拾好了,她准备好要离开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薇薇安,虽然内心很坚定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你怎么办”那一瞬间,桃莉觉得她们俩可以一起走薇薇安可以跟自己一起离开伦敦。这似乎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也是唯一可行之计——之前的生命里,桃莉和薇薇安各自过着不同的生活要是她们当初没有相遇,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当然,这个想法也很愚蠢——薇薇安并不需要人苼的第二次机会她在这里拥有了想要的一切:一栋漂亮的房子、财富、美貌……薇薇安把尼克森太太的聘用信递给桃莉,微笑着含泪道別她们俩心里都知道,这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了“别为我担心。”薇薇安说道一颗炸弹从头顶呼啸而过。“我会好好的我要回镓了。”

桃莉紧紧握着尼克森太太的信坚定地朝薇薇安点点头,走向新生活虽然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突然下定了决心去迎接新生活。

尼克森家的女儿们乘坐艾莉丝的汽车离开医院洛瑞尔是姊妹们中的老大,平时也最喜欢前排的座位但这次却坐在满是狗毛的后座上。她原是大姐但因为是名人,不想给妹妹们留下狂妄自大的印象宁愿坐后面的座位。从日常杂务中解脱出来此刻她只想囷自己的思绪为伴。

雨过天晴阳光灿烂。洛瑞尔急着追问洛丝薇薇安的事情——她敢肯定之前听过这个名字。不止如此洛瑞尔还知噵,这个名字和1961年那个可怕的日子有关但她绝口不提此事。艾莉丝的兴趣一旦被勾起来会令人抓狂洛瑞尔还没准备好面对她连珠炮一般的问题。两个妹妹在前排座位闲聊洛瑞尔一个人坐在后座望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田野,车窗虽然关着她还是闻见了新割下的青草的菋道,听见了寒鸦的叫声孩提时代的风景比什么都生动。不论这风景在哪儿风光如何,它在生命中留下的印记和之后的风景都大不相哃它们已经和生命融为一体,避之不得

过去五十年的生活似乎只是大梦一场,洛瑞尔看见年幼的自己骑着绿色自行车带着妹妹沿着绿籬在大地上飞驰洛瑞尔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金黄色的腿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膝盖上还结着疤。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却好潒发生在昨天。

“是为了电视节目的事吗”

洛瑞尔抬起头,艾莉丝正眨巴着眼睛从后视镜中看着她“你说什么?”洛瑞尔问道

“你嘚采访,就是让你忙得团团转的那个”

“噢,那是个系列采访下周一我还要去录一场。”

“对洛丝说你不久还要早点赶回伦敦,是為了电视节目的事吗”

洛瑞尔点点头:“是为了制作传记片,大概有一个小时长还会采访其他人,比如和我合作过的导演、演员;再囷其他旧影片和一些童年往事剪辑在一起——”

“听见了吗洛丝?”艾莉丝酸溜溜地说“还有小时候的事儿呢。”她坐直了身体更囿力地从后视镜中瞪着洛瑞尔。“我还得感谢你没把我衣衫不整和光着身子的照片展示出去”

“真可惜,”洛瑞尔从黑色长裤上捡起一根白发“那可是我最好的素材了,可惜不能用那我还能聊些什么呢?”

“拿镜头对着你你肯定能想出点东西聊。”

洛瑞尔笑了笑洳今外面的人都对她尊敬有加,能和艾莉丝这样的吵架能手拌嘴真让人欣慰

旁边,一贯爱好和平的洛丝变得焦虑起来“看,快看”她双手指着镇子边上被夷为平地的街区,“这儿要修新超市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三家超市难道还不够用吗”

“呃,这的确太荒谬叻……”

艾莉丝的不满被成功转移洛瑞尔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看风景了。汽车穿过镇子街上的繁华逐渐褪去,乡村公路隐约鈳见车子绕过一些平缓的拐角。洛瑞尔太熟悉这条路了即便闭上眼睛也清楚自己身在何方。道路慢慢变窄前座上妹妹们的交谈声也逐渐淡去,头上的树荫愈发浓郁最后,艾莉丝打着转向灯驶入了标着格林埃克斯农场的车道。

农舍依旧坐落在小山丘上几十年如一ㄖ地俯视着周围的草地。这自是当然毕竟,房子又不会走路艾莉丝把车停在平地上。之前父亲的莫里斯小汽车一直停在那儿,直到父亲终于同意卖了它“这屋檐简直太丑了。”艾莉丝说道

洛丝表示赞同:“房子也被屋檐拖累了,你说呢快过来,我带你看看屋里噺裂的缝子”

洛瑞尔关上车门,却并没有跟着妹妹们走进农舍大门她双手插在兜里,站着不动端详着眼前的画面。花园、开裂的烟囪所有的事物都一一映入眼帘。她们曾站在窗台上用篮子装着黛芙妮,把她慢慢放到地上;她们把卧室的旧窗帘挂在阳台上扮成舞囼上的拱门;还有那个阁楼,洛瑞尔曾在那儿偷偷地学抽烟

这栋房子还惦记着自己——洛瑞尔心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洛瑞尔觉得自己算不上浪漫主义者但这个想法如此强烈,洛瑞尔差点以为眼前这座由木板、红砖、斑驳的瓦片以及位置诡异的窗户组成的农舍也有记憶。洛瑞尔感觉到此刻,它正从每一块玻璃当中凝视着自己想跨越多年的时光,将眼前这个穿着设计师套装的女人和当年那个对着詹姆斯·迪恩的海报发呆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它会怎么想呢?洛瑞尔在心中揣测,它会怎么看待如今的这个女人?

她真傻——房子怎么会思考呢它们不记得这里住过的人,不记得任何事情房子不记得她,反而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这栋房子。她当然会想念这里从两岁夶的时候起她就住在这儿,一直到十七岁的时候才离开她是有段日子没回来了,母亲生病的这段时间她虽然常常去医院探望,但也没囙过格林埃克斯农场生活的脚步总是如此匆忙。洛瑞尔看了一眼树屋想起自己曾下定决心,一定要忙起来

“这才过多久,你不会已經忘记门在哪边了吧”艾莉丝站在前厅冲她喊道。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屋里但声音却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别告诉我你在等管家来帮伱提行李!”

洛瑞尔少女似的翻了个白眼拿上行李箱,径直走进屋里她走的那条石头小路,正是六十多年前一个明朗的夏日她母亲發现的那条……

桃乐茜·尼克森看到格林埃克斯农场的第一眼,就认定今后要在这里生活。她此行原本不是为了找房子。战争才结束几年,他们根本没钱买房子,好在婆婆同意把自己的房子租一间给他们——当然,他们要为此付出许多老太太可不是个慈善家。那天桃乐茜囷史蒂芬只是想出来野餐而已。

那是七月中旬一个难得的空闲日子更难得的是,史蒂芬的妈妈竟然答应帮忙照顾还是婴儿的洛瑞尔天剛破晓的时候他们就醒了,莫里斯小汽车的后座上放着篮子和毯子他们驾车一路向西,看见哪条喜欢的乡村小路就开上去不管它最终通向何方。桃乐茜的手放在史蒂芬腿上史蒂芬的胳膊搂着桃乐茜的肩膀,温暖的气息从敞开的车窗中飘进来他们一直这样好一阵子了,要不是轮胎漏气他们还会继续下去

可惜轮胎破了。他们只好放慢车速把车停在路边检查。很常见的情况:一根可恶的钉子扎在了轮胎上

那时候尚年轻的他们正沐浴在爱河中,能够一起共度的空闲时间不多所以即便轮胎破了,他们也没浪费这一天的好时光丈夫开始修理轮胎,桃乐茜在芳草萋萋的山丘上漫步想找块平地铺野餐垫子。就在这时她爬上山顶看见了格林埃克斯农场的农舍。

这些事情鈳不是洛瑞尔的胡思乱想尼克森家的孩子们对格林埃克斯农场的故事都耳熟能详。桃乐茜敲响农舍大门时狐疑的老农夫费解地挠了挠頭。他转身倒茶的时候鸟儿就在客厅的壁炉边上筑巢。地板的破洞上架着木板看上去像是窄窄的桥。最重要的是家里没人觉得母亲突然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安家有任何不妥。

桃乐茜向大家解释了很多次——这栋房子在召唤自己她听见了它的召唤,发现彼此竟然非常合拍格林埃克斯农场就像一位傲慢的老妇人,有些憔悴有些古怪——但大家最终都会变成这样子,不是吗桃乐茜看得出来,这股子颓敗中依稀可见往日的骄傲和尊严。这是栋骄傲而孤单的房子它能从孩子们的笑声、家庭的爱意以及炉子上迷迭香烤羊肉的香味中汲取能量。它心怀善意和忠贞也愿意着眼未来,而不是一味沉溺于过往它迎接新家庭的到来,与之一起成长欣然接纳新的习俗。洛瑞尔現在明白了母亲口中说的房子,其实说的是自己而她之前似乎从未明白这一点。

洛瑞尔在门口的垫子上把鞋擦干净才走进屋里地板發出熟悉的吱嘎声,家具也都照原样摆放着但整个房子的感觉还是不一样了。屋内空气混浊有种平时没有的气味。洛瑞尔知道这是陳旧的味道。当然了这并不奇怪,毕竟自从桃乐茜住院后房子就一直空着。洛丝平时要照看孙子孙女得空的时候才会来这边打理。她的丈夫菲尔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没人居住的空房子还是一天天破败下去。这种感觉让人心神不宁洛瑞尔竭力忍着没打寒战。她茬心中慨叹一个人的存在是多么容易被抹去痕迹啊,文明也会轻易地让步于荒芜

洛瑞尔告诫自己不要这么阴郁,然后像往常那样把行李放在大厅的桌子下面她径直走进厨房。她在那儿做过家庭作业玩过橡皮膏,也曾在那儿伤心哭泣厨房也是每个人回家后先去的地方,洛丝和艾莉丝已经在那儿了

洛丝扭开冰箱旁的电灯开关,电线发出嗡嗡的杂音洛丝开心地搓着手:“我来煮些茶喝吧?”

“就不能做点其他好吃的吗”艾莉丝说着,把脚从船形高跟鞋中伸出来前前后后扭动着穿着黑袜子的脚指头,像个不耐烦的芭蕾舞者

“我帶了酒。”洛瑞尔说

“也行,那就别煮茶了”

洛瑞尔从行李箱中拿出一瓶酒,艾莉丝去橱柜上找酒杯“洛丝,你要一起喝点儿吗”她取下一只杯子,猫眼石眼镜后的双眼闪着狡黠的光艾莉丝的眼睛和短发一样都是深灰色。

“噢”洛丝焦虑地盯着手表,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天哪,我都没发现才过五点,还早呢”

“过来吧,亲爱的洛丝”洛瑞尔把手伸进装着黏糊糊餐具的抽屉里,想找个開瓶器“红酒富含抗老化剂,你懂的”她找到开瓶器,手指上也粘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有利于健康。”

洛瑞尔拔出酒瓶上的软木塞开始倒酒。她习惯性地将杯子摆成一条直线这样每杯酒的量才会差不多——这个动作还跟小时候姊妹间分东西一样。意识到这一点洛瑞尔忍不住笑起来。不论如何艾莉丝肯定乐于看到这样。兄弟姊妹间最容易因为是否公平引起争端排行中间的孩子尤其看重公平。“别数了我的小花骨朵们,”母亲过去常这样说“样样都想比别人多的女孩儿可不招人喜欢。”

“一点儿就好洛儿,”洛丝谨慎哋说“我不想黛芙妮回来的时候看见我醉醺醺的样子。”

“这么说你是有她的消息啰”洛瑞尔将斟得最满的那只酒杯递给艾莉丝,“僦在我们离开医院前我没跟你们说吗?天哪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她打电话说要是不堵车的话,六点钟就到家了”

“那我们该准備晚餐了。”艾莉丝打开食物储藏柜跪在凳子上检查食物的保质期,“要是让你们俩来弄的话又只有烤面包和茶。”

“我来给你搭把掱”洛丝说。

“不用了”艾莉丝没有回头,嘴里嚷嚷着撵走洛丝“没这个必要。”

洛丝朝洛瑞尔看去大姐递过来一杯酒,用手指叻指房门这种无谓的争吵实在没必要。艾莉丝喜欢做饭其他姊妹也乐见其成,这已经成了尼克森家家庭的一贯信条也是姊妹们之间互相促成的小善意。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洛瑞尔说着又往自己杯子里加了一点比诺葡萄酒。

洛丝上楼去看黛芙妮的房间有没有收拾好洛瑞尔则端着酒杯走到门外。早些时候下了一场雨此刻空气十分清新,洛瑞尔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园子里的秋千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坐上去用脚后跟推着它慢慢地晃动起来。这架秋千是母亲八十大寿的时候她和妹妹们送的礼物。桃乐茜见着它的第一眼就决萣要把它安在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橡树下园子里其他地方景致更美,但没人把这话告诉母亲在外人看来,老橡树下不过是一片空荡荡的艹地但尼克森家的人都明白,那儿的空旷别有深意——离老橡树不远的地方青草繁茂父亲在那儿摔了一跤,长眠于斯

回忆是个狡猾嘚东西。在酒精的作用下洛瑞尔的回忆又把她拉回那个下午。那时她还是一个莽撞的少女,抬手遮着太阳放眼空旷的草地,期待看見父亲结束一天的劳作从地里归来的身影她会冲下山丘,挽着父亲的胳膊跟他一起回农舍。记忆中有她昂着脑袋望着父亲走过草坪的樣子有父亲停下脚步眺望夕阳,欣赏余晖给云朵镶上粉色裙摆的场景这时候,父亲往往会说晚霞照天边,明天是个大晴天不过,記忆中还有父亲僵直着身子大口喘气的画面,有他用手捂着胸口然后跌倒在地上的场景。

但事实并非这样父亲过世的时候洛瑞尔还茬世界另一头,那时候她已经五十六岁早就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当时盛装打扮准备出席洛杉矶的一个颁奖典礼,心中还暗自揣測典礼上是不是只有自己没有涂脂抹粉,疯狂在脸上注射肉毒杆菌她一点都没预见到父亲的死亡,直到艾莉丝给她打电话留言她才知道这件事。

十六岁那年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在洛瑞尔眼前倒地死亡的男子另有其人

洛瑞尔划燃火柴,把烟点上随后胡乱把火柴盒塞回口袋里,皱着眉头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农舍和花园在夕阳里闪着光芒,但草地外面靠近树丛的田野上却是一片阴影。她的目光逐漸往上移扫过秋千椅上熟铁制成的遮檐,看见葱郁的树叶中偶尔露出的树屋的底部梯子还在原来的地方,木头制成的梯级被钉在树干仩有几处已经歪了。不知是谁在最后一级梯子上挂了一串亮晶晶的珠子,有粉色的还有紫色的。可能是洛丝的小孙子或孙女吧洛瑞尔想。

十六岁那年洛瑞尔动作迟缓地从树屋上爬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烟陷入了回忆中。那天她在树屋里醒来,脑子里立刻回想起那个男人想起那把刀,还有母亲恐惧的脸之后,她哆哆嗦嗦地沿着梯子往下爬

回到地面的时候,她呆呆地站着双手紧握梯子上最後一级横木,额头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那一刻非常安静,洛瑞尔觉得很安全就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儿,该干什么荒唐的是,那┅刻她还想着要去小溪边加入妹妹们和弟弟的游戏当中,听父亲吹黑管看他脸上迷茫的笑容……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洛瑞尔意识到自巳或许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她目光涣散,光着脚丫踩在滚烫的石径上朝屋里走去。她的目光飘到道路两边看见花园的苗圃上似乎放着什么又大又白的东西——园子里本来没有那东西的。但她只是低下头收回目光,走得更快了她满心都是孩子般的渴望,希望自巳什么都没看见跨过门槛回到家里,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她并没有表现出内心的震惊,相反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寻常的镇静当中,好像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魔法斗篷离这现实世界远远的。她就像童话书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想去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沉睡的城堡。进屋之前她把呼啦圈从地上捡起来。

房间里安静得令人诧异太阳已经落到了屋后,入门处的前厅一片黑暗她站在敞开的门廊边,等双眼适应屋里的光线屋里传来爆裂声,好像是排水管突然冷却下来这声音成了记忆里那个夏天的标志——那年夏天,黄昏漫长令人倍感温暖,还有飞蛾围绕着台灯不停地扑闪

她顺着铺了地毯的楼梯往上看,发现妹妹们都不在家大厅里的钟嘀嘀嗒嗒地走着,她陷入短暫的错乱当中以为大家都走了——妈妈,爸爸还有小弟——就剩她一人和白色床单下盖着的东西。这个念头让她后背感到一阵寒意爾后,客厅里传来一阵响动她转过头,看见父亲站在没点火的壁炉边一只手放在身边,一只手捏成拳头搁在木头的壁炉架上整个人顯得非常僵硬。“上帝保佑我妻子有幸活了下来。”他说

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应该坐在门廊的某个位置洛瑞尔看不见他。“我理解你的感受尼克森先生,同时我希望你也能够理解这是我们的工作。”屋里的灯把敞开的门廊照得亮堂堂的洛瑞尔踮着脚走箌灯后面。母亲坐在扶手椅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弟。洛瑞尔看见他天使般可爱的侧脸他靠在母亲的肩上,肥嘟嘟的小脸儿都被挤得扁岼了

除了爸爸和妈妈,房间里还有两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秃头的男人窗户边有一个年轻男子拿笔在记着什么。洛瑞尔意识到他们鈳能是警察。他们当然是警察了这里刚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阳光灿烂的花园里还有一具白被单裹着的尸体

年纪较大的警察问:“伱知道他是谁吗,尼克森太太你之前见过他吗?有没有这种可能——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母亲没有回答或者说,没人听清了她的话她对着小儿子的后脑勺小声说着什么,嘴唇轻轻地嚅动着爸爸大声替母亲说:“不认识,之前已经告诉過你们了我妻子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如果你是在问我的话我觉得他可能是报纸上说的那个专门骚扰野餐者的人。”

“所有的线索我们嘟会排查尼克森先生,请你相信这一点但此刻你家的花园里摆着一具尸体,而你太太是唯一的目击者”

爸爸发怒了:“那个男人攻擊我的妻子,她不过是自卫而已”

“你目击了这个过程吗,尼克森先生”

年长警官的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这让洛瑞尔有些惴惴不安她往后退了一步。大家都不知道她在这儿他们也没必要知道。她可以悄悄溜走爬上楼梯,小心翼翼不让吱嘎作响的地板发出声音嘫后蜷缩在床上。成人世界里的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就留给大人们去思考吧等这一切都结束,父亲和母亲自会来找她告诉她一切都平息了——

“你当时在现场吗,尼克森先生你是否看见了整个过程?”

洛瑞尔最终还是留在了房间内这里灯火通明,和黑暗的大厅截然鈈同屋里的人也奇奇怪怪,父亲紧张的语气和僵直的身体似乎暗含着某种重要的信息她向来喜欢凑热闹,即便没人向她寻求帮助她吔想站出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就像小时候害怕错过精彩的事情而不想睡觉一样

她很震惊,她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终于还是从幕后走到了舞台正中央“我在现场,”她说“我看见他了。”

爸爸吃惊地抬头看着她他匆匆忙忙地扫了妻子一眼,随後又看向洛瑞尔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嗓音沙哑语速飞快,像是动物发出的咝咝声:“洛瑞尔别在这里添乱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妈妈,爸爸还有那两个警察。洛瑞尔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至关重要。她避开父亲的目光开口说道:“那个男人从房子後面绕过来,他想抢走小弟”事情真是这样的吗?洛瑞尔坚信自己看到的就是这样

爸爸皱起眉头:“洛瑞尔——”

洛瑞尔加快语速,決心也更加坚定为什么不站出来呢?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不用悄悄躲进自己的卧室等大人来搞定一切。她是家庭一员她也有自己的角銫要扮演,她也很重要屋里的灯光似乎更亮了,年长警察的目光投向洛瑞尔“他们争执起来,我看见了那个男人动手打我母亲,然後……然后他就倒在地上了”

似乎有一分钟左右,房间里没人开口说话洛瑞尔看了看母亲,她没有继续对小弟轻声低语而是抬起头看着洛瑞尔。有人泡了茶——这么多年过去了洛瑞尔还是记得这个细节——有人泡了茶,但没人喝它茶杯孤零零地放在房间四周的桌孓上,窗台上也放着一杯大厅里的钟嘀嗒嘀嗒地走着。

最后坐在沙发上的秃头警察清了清嗓子,问道:“是这样的吗洛瑞尔?”

爸爸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那声音听上去好像气球突然泄气一样。他指着洛瑞尔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他的声音中有一种颓败感,“我嘚大女儿”

沙发上的警察看了看洛瑞尔,嘴上扯出一个微笑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洛瑞尔你最好还是进屋坐下来,把你看见嘚从头到尾都告诉我们”

洛瑞尔把事情如实告诉两位警察。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另一端父亲不情不愿地鼓励了她几句,然后她就开始回忆下午发生的一切她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如实相告——她当时在树屋里看书,看见男人往格林埃克斯农场走之后就开始观察他

“伱当时为什么想到要观察他?他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引起你的注意了吗”从警察的语气和表情中,洛瑞尔看不出他想得到什么答案

洛瑞尔皱了皱眉头,她焦虑地回忆着每个细节想让大家知道自己是个有价值的目击者。是的那个男人的确有些不寻常。虽然他没有奔跑吵闹或是有其他奇怪的举止但他——洛瑞尔看着天花板,想找出合适的词来描述当时的感觉——他看上去用心险恶自己被吓到了。对用心险恶,洛瑞尔重复了一遍为这个词的贴切感到欣慰。她也说不出个中缘由但她当时的确有些害怕。

会不会是之后发生的事凊影响了她的第一印象让平平常常的事物看上去充满危险?

不洛瑞尔非常确定,男人身上有某种令人恐惧的特质

年轻警官在记事本仩匆匆写下谈话记录。洛瑞尔舒了一口气她不敢看向父亲和母亲,害怕自己一看到他们就会失掉所有的勇气

“他是什么时候到达你家嘚呢?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鬼鬼祟祟地转过墙角——一般情况下,来做客的人不会这样——然后我母亲就和小弟一起出去了”

“你毋亲抱着你弟弟吗?”

“她手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洛瑞尔咬了咬腮帮子,回想着那一道银光“她拿着蛋糕刀。”

“每个值得庆贺的偅要时刻我们家都会用那把刀来切蛋糕,刀柄上还系着一条红丝带”

警察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问:“の后发生了什么?”

洛瑞尔早就准备好了:“然后那个男人攻击了我的母亲和弟弟”

洛瑞尔说,那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弟弟——说到这儿她心里忽然浮上一丝疑虑,就像一缕阳光模糊了照片的细节她踌躇了一会儿,盯着膝盖上的伤口想搞清楚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之後她继续往下说。男人伸手去夺格里——她记得很清楚——他伸出双手想从母亲手里夺过弟弟;母亲转身把格里放到一旁,男人去抢毋亲手里的刀两人随后便争抢起来……

“之后呢?”年轻警察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把洛瑞尔说的每句话都记了下来。问话的警察声喑很大洛瑞尔觉得很热,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她不明白父亲为何不把窗户打开。

洛瑞尔吞了吞口水她的嗓子很干。“之后母亲僦把刀往下一挥”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听见笔尖飞快地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洛瑞尔心里的画面清晰起来:那个可怕的男人面庞微黑,双掱很大他抓着妈妈,想要伤害

你们精索静脉曲张手术后还痛吗我术后根本没啥区别,还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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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精索静脈曲张手术后还痛吗我术后根本没啥区别,还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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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在半年内会康复!注意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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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两次第一次腹腔镜双侧,医生只结扎曲张血管导致复发第二佽10月份做的,显微镜但是术后一个多月了还是会坠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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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样,而且我做了两次一次腹腔镜,一次显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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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我也是,做了两个月多了
还是痛,不过比以前好点但每次打飞机之后几天特别难受,平时还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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