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我无所希冀 无所畏惧是什么意思 如此我竟在痛苦的深渊尽头得到了安宁 ——卢梭。急求!作文 不要重复的

《忏悔录》(让-雅克·卢梭)阅读笔记
我总是很庆幸在不幸或其他有碍心境的时候,能够得到适合当时情况所需阅读的书籍,尤其是针对内心世界的剖析和真实记述历史真相的那些作品。在一个被迫等待的过程中,身处在对幼年期间尚能回忆起的过去里,竟然还有点儿实物作为凭证;抑或在诸多时光流逝后还能一眼就可辨认出的印记,那就很能钩沉出内心里对时光的深沉之感来。更何况,让-雅克·卢梭的《忏悔录》如此及时地被我捧在手里,以致于在刚刚阅读完毕,就一刻不停地完成自己习惯完成的阅读笔记,尽管省去了读者时刻有感而发最不可少的那部分内容。因为我已经不大习惯写出所思所想所感了,所以拿出作者自己的文字来替代它们,虽可名为索引,但是完全能作为给自己反复品咂回味的由头。这也就无法让别人看懂,也必然会带给别人看到它们时产生出断章取义来。但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一个不比作者更少毛病的人,却偏偏又不具备他那份杰出的才能。这不是糟糕透顶么!
原本想写一篇随笔,名字是“人与狗”。但是一经思考,就觉不妥,应改为“狗与人”。毕竟在我内心里是打算赞美好狗反对恶人的。然而,历史之真相不断让我哑然,许多恶人行径已经无法让恶狗望其项背了。还有,在这个保护野生动物以及热爱动物的时代,总是把那些恶人比作狗,实在是一种不合时代风采的做作,更不应该对狗们如此缺乏人道……
邓晓芒先生写过一篇文章来研究鲁迅,我觉得它很合我头脑中的想法。历史上许多名人所留下的文字,也是有着那样深刻的自我剖析特性。固然一些蠢货们让我在急需培养对语言直观顺畅认知时,不断地把充满“的”的那么多的“的”的文章,在以鲁迅先生名义之下填塞给我时,我就只能在“的”的里面不断摸爬滚打,一路坎坷。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在一段随性而来的文字里,竟然没有一个“的”字时,才知道那些犯有严重便秘的老年朋友在畅快拉完大便之后,从内心深处所抒发出来一种让灵魂彻底无拘无束的欢快淋漓之感!如果你愿意检验,那么请在自己一段文字后,计算一下“的”字在全文中使用比例,你很难果敢地直接反对我那真实而深切的感受。然而,我还是无法摆脱这不断“的”不完的便秘之感,虽然我还没有最终成为“的”字的结巴。
正文开始,《忏悔录》第一部
第一篇,[1712年至1719年]
·如果我不比别人强,至少我与众不同。
·我忠实地描绘自己的形象:卑劣鄙琐毫不隐瞒,是善良宽厚也不夸饰,甚而我把我的全部内心毫不保留地奉献给你。上帝啊,让我的同类快聚集在我的身旁吧,让他们仔细聆听我的忏悔,让他们为我的丑恶而叹息,让他们为我的可鄙而羞愧。让他们所有的人一样真诚地在你的宝座面前来表白自己的心吧,然后,看有谁敢于对你说:“我比那人要好!”
·我在思考之前便有所感觉:这是人类的共同命运。对此我比别人感觉要深。
·我虽然对事物本身还没有认识,但我已经能领会所有的感情了。我对事理都不理解,但却已经全然能感受到了。我不断地感受到的这些混乱的激情,一点也没有破坏我的理智,因为我那时还没有理智,但却给我造成了一种特别的理智,使我对于人产生了荒诞而奇特的看法,以后无论是生活体验或是个人反省,都没能把我彻底纠正过来。
·这些有趣的书以及我们父子俩就这些书的谈论铸就了我那种自由的共和思想,那种不屈服的高傲性格,不愿意受到桎梏和奴役,使得我一生之中,在这种性格受到压抑之时,便痛苦万状。
·下面就是我初涉人世时的情感:那颗极其高傲又极其温柔的心,就如此开始在我身上形成或表现出来了;那种女性的但却桀骜的性格永远摇摆于胆怯与勇敢、软弱与坚定之间,而最终使我自身充满了矛盾。节制与享受、欢乐与谨慎哪一样我都没有得到。
·在博赛,我对游戏的热爱使我中断了学习的乐趣。乡间的生活对我来说非常新奇,我不知厌倦地享受着它。我对它产生了一种非常浓厚的兴趣,这种兴趣一直没有减退过。此后,在我所有的岁月中,我一想起在那里度过的幸福日子,就是我对这些年代在乡村的逗留和乐趣感到怅惘,直到我又返回乡村时为止。
·尽管我对赞扬很少动心,但我对羞愧却始终是十分敏感的,而且,我可以在此说一句,我并不怕受到小姐的责备,反倒是担心让她痛苦难受。
·……我之所以气恼,主要是因为自己惹别人不高兴,自己受罚倒在其次。别人不愉快的脸色比严厉的体罚还使我难堪。
·承认罪恶之事比承认又可笑又可耻的事要容易。
·我只需要纯洁的乐趣,而金钱会使乐趣全部毒化。
·我爱的是只属于第一个知道怎样去享用者的乐趣。
·我们手里的金钱是保持自由的一种工具;我们所追求的金钱,则是使自己当奴隶的一种工具。正因为这样,我才牢牢抓住自己占有的金钱,而不贪求别的东西。
·尽管我对书不加选择,还经常看那些坏书,但看书毕竟引导我的心灵充满了比我的职业赋予我的情感更加高尚的那种情感。
·由于我西汉这种空想,而且我时常想着这些,结果竟厌恶起周围的一切来了,养成了爱好独身独处的性格。从此,我一直爱好孤独。乍看起来,这种性格是极端愤世,十分阴郁的,而实际上,它是从一颗充满热情、善良而温和的心中生出来的。这颗心由于找不到跟它相似的心,不得不耽于幻想。
第二篇,[1728年至1731年]
·别人善待我们使得他为我们所喜爱;我之所以谦让,并不是为了欺骗他,而是为了不让他扫兴,不以怨报德。
·我只是想别让那些善意劝我改变信仰的人为之气恼。我想维持他们对我的善良用心,把以我显得不如实际上的那样恒心既定,以便对他们对我存有成功的希望。
·尽管德·彭维尔先生是个好人,但他不一定是个具备德行的人;相反地,他是一位信徒,除了知道拜圣像和做祈祷以外,不知道还有别的德行的这么一个人……他让我走的道路是,死于穷困或者变成一个无赖。然而他所看到的决不是这方面;他只看到把一个灵魂从异教徒中抢救出来,把它交还给天主教会。只要我去参加弥撒,至于做个正直人或是做个无赖汉,那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不要认为这种想法是天主教徒所独有的,凡是只讲教义的宗教都有这种想法,那儿最根本的东西是信仰而不是行为。
我们要避免我们的义务与我们的利益发生冲突,避免从别人的灾难中企望自己的幸福;我确信,处于这样情况的时候,无论我们怎样诚挚高尚,迟早会不知不觉地衰颓下去,事实上会变成邪恶和不公正的,不管他的心地多么善良和公正。……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哲学,惟一的真正符合人类心理的哲学。
·我说如果我们希望人们日后能保持宗教信仰,就决不会要对孩子们谈宗教,而且孩子们是不会像我们那样去认识上帝的……一个儿童,甚至一个成年人,其宗教信仰,是生在哪个宗教里就信仰哪个宗教。这种信仰有时会减弱,但很少有所增强;信仰教义是教育的结果。
·我装作谴责自己所做的一切,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寻找卸责的借口。我夸大从前的罪过,以便把将来的罪过视为必然的后果。我不跟自己说:“你还没有犯下什么重大罪过,只要你愿意,还可以成为无罪的。”却向自己说:“为你自己犯过的和你不得不继续要犯的罪过叹息吧。”
·那毁了我的诡辩通常是大多数人当运用它为时过晚才抱怨缺乏力量。勇气只有当我们犯错误的时候才是可贵的,假使我们始终谨慎从事,我们就很少需要勇气了,但是,种种容易克服的倾向对我们具有无可抗拒的吸引力;只是我们轻视诱惑的危险,才会向轻微的诱惑屈服。我们都是不知不觉地陷入本来毫不费力就可以避免的险境,可是等到陷入这种险境之后,没有惊人的英勇毅力便不能从那里挣脱出来;我们终于落入深渊了,这时便向上帝哀祷:“你为什么把我造得这么软弱?”但上帝却不管这些,只是对我们的良心说:“我确实是把你造得太弱,使你在深渊中不能自救,但我曾把你造得挺坚强,让你别陷进去。”
·为了节约时间,我下决心尽我所能地作出最好的防御措施。但是没有多久,我的虚荣心也让我忘记了自己的决心;并且自从我发觉自己有很多次把那些力求开导我的人难倒以后,我就发现要驳倒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我这么做时,特别地起劲,挺滑稽的。因为,在他们开导我时,我也想开导他们。我真的以为,只要说服了他们,就可以让他们改奉新教了。……一般来说,新教徒比天主教徒学问高,这是必然的;因为新教教义要求讨论,而天主教则只要求驯服,天主教徒必须接受别人判断,新教徒则必须学会自己判断,这点他是知道的,他们只是没有料到以我的身份和年龄会带来多少困难。
·我生平第一次被禁闭了两个多月,我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重新获得自由的喜悦。
·我一向对人是推心置腹的,但同时必须感觉到对方也是在向我倾诉,那冷漠并且枯燥的问话方式,以及对我回答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让我不能对她表示信赖。……那种通过询问去了解别人性格的冷淡态度,是自以为聪明的女人的通病。她们想掩藏自己的心事,而达到洞悉别人心事的目的;但是她们不了解,这样做会打消别人向她们暴露心事的勇气,一个男人只要受到这种询问,马上便因此开始小心防范了,而且,如果他认为别人只是套他的话,并不是真正地关心他,那他便或撒谎、或缄默、或倍加小心提防,而且,他为了不上当,宁愿被别人看作傻瓜,总而言之,想洞察别人的心而又把自己的心思藏藏掖掖的,那一定是个坏方法。……她不是按我本来的样子来看待我,而是按她让我变成的样子来看待我。因为她看我只不过是一个仆人,她使我看上去是一个仆人而已。
·当一个人处于顺境的时候,良心就不再受到折磨;而当一个人处于逆境的时候,良心就会受到无比剧烈的折磨。
第三篇,[1728年至1731年]
·在我的兴趣和观念的转变中,总是忽儿高尚,忽儿卑鄙——像阿喀琉斯或者像忒斯那样,一会儿是英雄,一会儿是无赖。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看透其他所有人的心思,那么,乐于退后的人就会比想往上爬的人多。”(萨瓦神父:盖姆先生语)这番话真切感人,毫不夸张,我一生中受用无穷,使我得以心境平和,乐于安命。他使我对真诚有了真正的初步概念,我原来那点华而不实的爱好都只是从德行的极致去理解德行。他使我认识到,对崇高美德的热爱,在社会上是不大用得上的。他使我体会到,一个人试图爬得太高就有摔下去的危险;持续不断、始终不懈地尽自己的本分,所需要的毅力并不亚于完成英雄业绩的荣誉和幸福,经常受到人们的尊敬比让别人赞美次数要强过百倍。……他对我的开始效果并不明显但却很明智的教诲,是我心中德行和宗教信仰的胚芽,从不枯萎,只等一只慧手去陪护,便会开花结果。……我可以说是他的第二门徒,而这在当时,我获益匪浅,把我从因无所事事而滑下罪恶的边缘上拉回来。
·就这样,我一生中人们将常常看到的怪事中的一件出现了:我的身份不伦不类——在同一个家里,既当学生,又当仆人,在当仆人的同时,还有一位只有王子才有的出身高贵的家庭教师。(指卢梭在童年时代所受到的教育与生存之间的诸多幸运。)
·在我的一生中,从没有过因考虑贫富问题而令我心花怒放或忧心忡忡的时候。在我那一生的坎坷不平和变化无常的遭遇中,我常常无处安身,忍饥受渴,但我对富裕和贫穷的看法却始终不变。……我的心灵虽深受命运的拨弄,但除了与命运无关的幸福与痛苦之外,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与痛苦;而且,只是当我并不缺什么必要的东西的时候我才感到自己是人间最不幸的。
·……我听到她(德·瓦朗夫人,被卢梭称作“妈妈”)在说:“尽管让别人去说吧,既然上帝已经把他给我送回来了,我就决定不能扔下他不管。”……虽然这种使我们真正体味到自己生命之乐的内心感觉是自然的赋予,也许是人体机能的一种产物,它还需要一种环境去发展。如果没有这种适合发展的条件,一个人再有激情也是没用的,也许还没有体会到自己真正的价值就死掉了。
·情感只有通过它的表现才说清楚。
·德·古丰神父曾教我读书不要贪多,而是要多加思索:这样的读法使我获益不少。
·我不仅仅是在和别人谈话的时候情感丰富,思维混乱,甚至即使我一个人或干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的想法在头脑里乱七八糟,无法理清头绪,而且总是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像发酵似的,让我十分兴奋,几乎要疯了,心跳也加快了;就这样,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可能写出一个字来——我只好等待。到最后,这种如海浪般汹涌的浪潮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混沌在打开,每件事又都各就各位,但过程缓慢,要经过一段漫长而模糊的激荡。
·我不仅表述思想挺费劲,而且领会思想也是如此。我研究过人,而且自以为是个很好的观察家。然而,面对已看见的东西,我却不能清晰地看到;而对于自己回忆起来的事情倒看得明晰清楚,我只是在回忆中才能显示出智慧。
·当我独处的时候,还不能将自己的思想理清头绪。……为了把自己的意思很好地表达出来,必须同时而且很快地联想到一千种事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非常厌恶受拘束的缘故,但是,硬要我没话找话说,就不可避免地会说出一些蠢话来。
·我那不能忍受任何束缚的思想不肯服从时间的限制;担心学不会的心情妨碍着我专心听讲;生怕教我的人不耐烦促使我装懂,教的人一直往下教,我却什么也不懂。我想按我自己的步调行动,不愿顺从别人的步调。
·我是全身心地投入的,是勤奋刻苦地去学的。但我心不在焉,总幻想;我叹气。我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进步,我本身能做的都做了,但是,只要有新事物启发我,我便又干出新的蠢事来。
第四篇,[1731年至1732年]
·一件卑鄙的事刚做了,并不马上使人苦恼,而是在很久以后,当人们回忆起它来的时候,才会难受,因为回忆永难磨灭。
·为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尽遇上好人,而年纪大了就见不到什么好人了呢?是好人死绝了?不,我今天需要找好人的那个阶层已非我当年遇上好人的那个阶层了。在平民百姓中,彭湃的热情只是偶然出现罢了,但自然情感却常常流露;在上流社会,这种自然情感被彻底窒息了,在情感的幌子下,从来只有利益或虚荣在支配着。(在看完整部作品后,再回顾这段话,就能深刻理解作者的内心世界。)
·在伯尔尼,我对他(作者但是遇到的一位希腊正教的主教、耶路撒冷修道院院长)的帮助还算不小,我的成绩并不像我所担心的那样坏。比起给自己办事来我即有胆量又有口才。(这一点很多人也应该有所感受,如果你是真心帮助别人的人。这一社会人的心理需要深入研究……)
·我尽管生性腼腆,但年轻时胆子有时候挺大,年纪大了反倒不行。我越是见多识广,越是不能适应世事。
·过于活跃的想象就带来这样的结果:它把人们所夸大的再加夸大,使自己看到的总是比别人所说的还要多,……总之,在观看人们过于夸赞的东西时,我总有点兴味索然。因为要使我亲自看见的东西,比我想象的东西更加丰富多彩,是人力所不能为之,也是大自然难以为之的。
·我终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写旅行日记,以致生活中的许多细节今天都忘记了。我任何时候也没有像我独自徒步旅行时想得那么多,生活得那样有意义,那样感到自己的存在,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那样充分地表现出自我。步行时有一种启发和激励我的思想的东西。而我在宁静坐着的时候,却几乎不能思考;为了使我的思想活跃起来,就必须使我的身体处于活动状态。(这一点现在体会的很深,在老校区的荒院落中,一边漫步一边天马行空的想法很多;可是一回到家打算继续想下去,甚至要把刚想到的写下来,却即刻不知道它们又跑到哪里躲起来了……然后在接下来的漫步里,它们又紧接着上次的尾部,继续开始自己的步调!)
·他(作者徒步旅行中遇到的一个农民)对我说的一切,我连想都没想到过,给我留下了将永远不能忘记的印象。从此,对可怜的百姓们所受的欺压以及对其压迫者那难以平息的仇恨的种子便在我的心中萌发了。……我从他家出来时既愤慨又怜悯,为这片肥美土地的命运而悲叹,大自然赋予它的恩泽竟成了残酷税吏的猎物。
·在这种困境中(衣食住均无着落的状态),我既不悲伤,也不发愁。
·我固执的头脑不能适应现实,不满足于美化现实,还想到要创造现实。现实的事物充其量是按原样出现在我的头脑里;而我的头脑却善于装饰想象的事物。我必须在冬天才能描绘春天,必须蛰居在斗室才能描绘美丽的风景;我说过多次,如果被监禁在巴士底监狱,一定会绘出一幅自由之图。
·我喜欢从容不迫地行走,想停就停。漂泊正是我需要的生活。在天晴气爽的日子里,不慌不忙地在景色宜人的地方信步而行,最后以一件称心的事情结束路程,这是最合我口味的生活方式。……平原的美对我来说并非是美景,我需要的是激流、峭岩、苍翠的松柏、幽暗的树林、高山、崎岖的山路以及两侧使我胆战心惊的深谷。
·由于在一般情况下,各种事物当时给我的感受,总不如事后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又由于我的一切观念都是一些形象,因此,留在我头脑中的最初的形象便一直保存着,与以后印入头脑中的形象交融在一起。我的感情和思想有某些连续性,以前的思想感情可以影响以后的思想感情,要正确地评判后者,必须了解前者。
·不是怕说得太多,或者是在撒谎,而是怕没有全说出来,隐瞒了真相。
第五篇,[1732年至1736年]
·关于这段时期,没有几件可谈的事情,因为我的生活既单纯又愉快,这种变化特少的单纯生活正是彻底锤炼我的性格所需的一个条件,由于经常不断的纷扰,我的性格一直未能成型,再这一段宝贵的时期内,我那杂乱而无系统的教育,才开始有了稳定的基础,我的性格才逐渐定型,使我在日后所遇到的种种磨难中,始终保持我的本色。这种发展过程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完成的,也没有多少值得记录的事件;不过它毕竟是值得详细加以叙述的。
·思考和实践相结合往往产生明确的概念,并且发现简捷的方法,这个发明能满足一个人的自尊心,而其准确性又能满足智力的需求,使人们乐于去做那些枯燥的工作。
·对文学的爱好不断增加使我迷上了法国书籍,然后慢慢地迷上了这些书的作者,甚至于作者的祖国。
·几乎只有这一次,在我完全听凭爱好驱使的时候,我的期望没有落空。当地居民和蔼友善,平易近人,使我感到上流社会的人交往十分愉快,我那时与人交往的兴趣清楚地表明,我现在不愿交际,过错主要在别人而不在我。
·多数教师想让年轻人注意听他们说的话时,常犯一个毛病,就是让他们看到最后会有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年轻人被别人告诉他的那个东西吸引住,心里只想着它,于是便直奔向那个东西,而不去耐心地听你慢慢吞吞地引他走向那个东西而作的长篇大论。当你想让他们注意力集中,就不要让他事先知道。
·据我看,无所事事同孤独寂寞一样,都是社会的灾难。
·我就好像一只从屠宰场出来的狗,既然保不住那块肉,就不如叼走我自己的那一份。
·妈妈(德·瓦朗夫人)过惯了豪华生活,她注定要遭受的穷困和不幸带来的种种痛苦,使她不致过分留恋人生;至于我,这个各种灾难的牺牲品,注定要留在社会上,以便有一天能给任何热爱公众幸福,热爱正义,不靠阴谋集团的支持,不靠党派庇护,单凭自己的纯真而敢于公开向人类说真话的人做个榜样。
第六篇,[1736年]
·这种病症(作者在当时流行的饮山泉水疗法所得的病症:失眠、耳鸣、气喘)本应毁灭我的身体,却只是毁灭了我的激情;我每天都为这种病在精神上产生的良好效果而感谢上天。可以直率地说,我只是在把自己看成死人以后才开始活下来。
·关于上帝,一般信徒所看到的只是宽恕和仁慈。她(德·瓦朗夫人)不止一次的说,上帝如果要我们行为端正,那它就没有正义性了,因为它没有给过我们这么做的条件,所以不异于是在向我们要它没有给我们的东西。
·实际上,应该承认,不管是在阳世还是在阴世间,恶人总是个麻烦的东西。
·她(德·瓦朗夫人)认为人们对圣经的解释过于教条和呆板,圣经里面所说的关于永恒的苦难的话,她认为是带有恫吓或寓意的性质。耶稣的死,在她看来就是一个真正的上帝之爱的榜样,它教人们要爱上帝,并且也要彼此相爱。
·我一向就特别喜欢驯养动物,尤其是那胆小而野性的动物。我觉得能得到它们的信任是挺有意思的事,我从不滥用这种信任。我想让它们自由自在的喜欢我。
·一个人只要真正爱好做学问,开始钻研的时候首先感到的就是各门科学之间的紧密联系,这种联系使它们互相牵制、互相补充、互相说明,哪一门也不能独立存在。虽然人的智力不能把所有的学问都掌握,只能选择一门主要学科来研究,但如果对其他学科一窍不通,他对那门学问也就往往不会有透彻的了解。……我首先钻的是百科知识。把它们分成几部分来研究,我认为应当采取完全相反的方法;对每个部分单独地研究,直到使它们汇集到一个点上。这样,我又回到通常的综合法上来,但这时,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在执行这个计划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原先没有料到的好处——那就是充分利用我的时间。……即使连续不断地研究不同的问题,甚至无须间歇就能够轻松地思考下去,因为一个问题可以消除另一个问题所带来的疲劳,感觉不到休息的必要。我把这一发现用在了自己的学习计划上,交替地研究着各种问题,以致整天在研究却从未觉得累。
·真正的幸福是不能描写的,它只能体会,体会得越深就越难加以描写,因为它不是一些事实的结果,而是一种持续的状态。
·在真正幸福的给予者跟前,获得我们所需要的幸福的最好方法,在于争取而不只在于祈求。
·我每读一个作者的著作时,就尝试完全接受并遵从作者本人的思想,既不掺入我自己的或他人的见解,也不与作者辩论。……我知道这种方法并不是没有缺点的;但它使我的自学成功地获取了知识。有几年工夫,我一直是完全照着别人那样去想的,可以说不加思考,而且几乎是不去推理。但这之后,我便有了知识基础,可以独立思考而无需求教他人。这样,当我因旅行和办事而无法看书的时候,我便饶有兴味地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加以复习和比较,用理智的天平去衡量每一件事,有时也对自己的老师们的见解做一些判断。……因此,在我发表自己的见解时,别人并未说是我是一个过于顺从的门徒,也没有说我只会附和先辈的言论。
·自学有它的长处,但也有一些很大的缺点,特别是非常费劲。
·所有的动物对人类都不信任这是对的,但当它们一旦相信你不会伤害它们时,它们对你就非常信赖,只有野蛮成性的人才会滥用这种信任。
·我很想知道,别人是否同我一样,有时候心里会产生一些幼稚的想法。
·……我因此跑前跑后,当然就常常丢下书本,也就不去想自己的病体,身体自然而然地变好了。
[1737年至1741年]
·我深信,即使我没有病,研究了这门不幸的学问,也会成为病人,由于我在每一种病症中都发现和我相同的症状,我就认为自己什么病都有,除此之外,我又得了一种更为严重的病,那就是——治病癖;凡是读医术的人,都难免要患此症。
·我和神学家们正相反,医生和哲学家认为只有他们能够解释的才是真的,他们是以自己能否理解来断定事物的有无。这些先生们关于我的病一无所知,因此,我就算没有病了;因此,医生就是无所不知的。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从读书中得到的益处;它教导我进行思考和比较。
·善良行为的好处之一就是使灵魂升华,并使之产生更加美好的行为;因为人都是有弱点的,在受到诱惑而要去干坏事却又戛然而止,这也就可入善行之列了。
·就这样,我心灵深处的道德种子随着我的不幸开始萌芽了,那是我通过学习培育的,一旦受到逆境的影响便会开花结果。
·我强迫自己做到、而且她也像表示赞同的克制,是女人们丝毫不能原谅的那些事中的一件,不管她们表面上如何;那并不是因为她们的情欲被剥夺了,而是因为她们从中看到你对她们的激情无动于衷。就拿一个最理智、最豁达、最少情欲的女人来说吧:即使她最无所谓的男人对她所能犯的罪不可饶恕的罪过,莫过于有机会而偏偏不去消受她。这是决没有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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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完)
《忏悔录》第二部
第七篇,[1741年]
·我要立即展现的是一幅多么不同的情景啊!三十年间有利于我的习性的命运,在后来的三十年之中,而且,从我的处境和爱好的这种连续的对立之中,大家将会看到,一些巨大的错误、一些前所未闻的不幸以及能使逆境变得荣耀的所有的道德产生了,只是除了坚强的性格。
·我很容易忘掉我的不幸,但是我不能忘掉我的过失,跟不能忘掉我善良的感情,这些过失和感情的会议对我说是太宝贵了,永远不能从心里消失掉。
·我的《忏悔录》的本旨,就是正确地反映我一生之中处于各种境况下的内心世界。
·我写第二部分,实在是勉为其难,心里因痛楚而压抑,它给予我的只是不幸、背叛和奸恶行为,只是令人伤心痛心的回忆。……因此,我提醒想要读这本书的人,读的时候,不敢保证不使他们感到厌烦,除非他们想彻底了解一个人,并且真诚地热爱正义和真理。
·一个人爱的是什么样性格的人,最能说明这个人的秉性。
·……如果说学者们有时候没有其他人偏见多的话,那么,他们对自己已怀有的偏见却是更加地抱住不放。
·……为了很好地研究一个问题,即使思想狭隘,但对该问题只要有专门而精深的认识的人大大地胜于对各门科学均有广博知识而对该问题缺乏专门研究的人。
·尽管他(拉摩)的意见很简单、很明显,但只有这门艺术的行家里手才能提得出来,所以任何一位院士都没有想到就不足为奇了,但令人奇怪的倒是,所有这些大学者,他们知道那么多东西,可唯独不懂得每人只应评价与自己研究部门相关的东西。
·我手里连三个月的生活费都没有,而我却那么安闲、那么快活,那么满怀信心地过着这种懒散而孤独的生活,这正是我生活以及我性情怪僻的特点之一。
·不管我迷恋什么,我对它总怀有同样的想法,我寻思:“凡是能在某一方面拔尖的人,就准能走运,因此,不管哪一行,我只要成了尖子,就一定会走运;机会自然会到来,我凭着本领就能一帆风顺”。这种幼稚的想法不是出于我的理智的似是而非之论,而是出于我的懒惰。要想奋发,就得做出巨大而又迅速的努力,这使我害怕,因此极力美化自己的懒惰,想出一套适合的论据来掩盖懒惰的可耻性。(很危险的想法啊,幸好没有成为作者的行为准则!)
·他(作者在使馆工作时遇到的一个社会渣滓)知道我在忍受无心的冒犯时是宽厚、温和到极点的,而对预谋的侮辱则高傲而毫不宽容。
·他(使馆大使)鄙视我,粗暴地虐待我,我都耐心地忍受了,因为我认为那只是脾气坏,而不是仇恨;但是,当我发现他企图剥夺我由于忠诚服务而应得的荣誉时,就决心不干了。
·如果说当我占有她(徐丽埃妲)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我的全部爱情,当我失掉她的时候,我却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份愚蠢悔恨之情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尽管她在我的眼里是那么可爱,那么妩媚,我承认我还是能够失去她而自我安慰。而我真正不能自我安慰的,就是我给她留下了一个可鄙的印象。
·等级,或者被人们称为等级使我得不到公正对待,我也就得不到任何公正了。
·我理由充分而呼号无门,这就在我心灵里撒下了愤慨的种子,反对我们这种愚蠢的社会制度,在这种社会制度里,真正的公益和真正的正义总为一种表面秩序所牺牲,而这种表面秩序实际上是破坏一切秩序的,只不过对弱者的受压迫和强者的不义的官方权力予以认可而已。
·寄人篱下的不便我已感受了,我决心不再去自找苦吃。我因一时的机会而制定的雄心勃勃的计划,一开始我就看出它们实现不了,而开始干得不错,后来被人排挤走的职业,我也不想再搞。我决心不再依附任何人,要保持独立,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
第八篇,[1749年]
·这是我的记忆力的一个奇特之点,值得说明一下。当我依赖它的时候,它就为我效劳,而一旦把内容付之笔墨,它就抛弃我了,所以每件事一经我写出,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1750年到1752年]
·我觉得,做一个自由的、有道德的人,轻视财富,不畏人言,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及伟大、美好,尽管糟糕的羞耻心和畏惧人言让我以前无法依照这些原则行事,无法与我那时代的信条公开决裂,但自那时起,我就决定,单等种种矛盾激发我的意志,使之必胜无疑时,马上我就付诸行动。
·人们假装要净化那种宗教,其实玷污了它。人们用自己的公式,把它变成一种说空话的宗教,既然自己不必实行,规定一些不可能办到的事自然不难。
·我生性喜欢交友;我性格随和温顺,特别容易增进友谊。当我默默无闻时,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爱戴我,而且我没结一个仇人;但是,一旦我有了名气,我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了。这是个天大的不幸;而且,更加不幸的是,身边全是一伙自称是我朋友的人,他们利用朋友这个名义所给予他们的权利把我搞得名声扫地。
·我就这样完成了我的改革之后,一心想着的是坚定决心,持之以恒,竭力从内心深处根除对别人非议的顾忌以及在做本身是美好而合理的事情时对别人的指责的担心。
·我因为羞怯而愤世嫉俗。因为不懂礼节就装作蔑视礼节。这种生硬的态度符合我的新生活原则,在我的灵魂里变得高尚,化为无所畏惧的胆魄。而且我敢说,正因为有这样高尚的基础,尽管是与我的天性大相径庭的一种做作,但却保持得出乎意料地好,出乎意料地长。……我的挖苦话只是冲着一些生硬但却普遍的大道理,我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一句失礼的话。
·我所有的朋友都成了他(格里姆)的朋友,这是相当简单的事;可他的朋友从来没有一个成了我的朋友。这个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
·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也许来自骑虎难下者多,来自理直气壮者少。
·意大利的那句谚语简直太对了:“人皆乐于为他人主持公道。”
·每天其余的时间,我便钻进森林中去,在那儿寻觅到了我能够更好地去描绘其历史的原始时代的景象。我荡涤掉人类的种种谎言;我大胆地彻底揭露人的本性,追求歪曲了人的本性的时间和事物的进程;把人为的人和自然的人作比较,并且告诉他们,其苦难的真正根源就在于人类的所谓进化。这些崇高的沉思激扬了我的灵魂,使其飞升至神圣境界;从那儿看到自己的同类正盲目地循着充满偏见、谬误、不幸和罪恶的道路上前行,我以他们不能够听见的微弱声音大声呼喊:“糊涂的人啊,你们总是抱怨自然,可要知道,你们的一切不幸都是自身造成的呀。”
[1754年到1756年]
·哲学在使我追求宗教精髓的同时,使我摆脱了人们用以遮蔽其光辉的那些乌七八糟没有必要的程式。
·我在这件事里感觉到,凡是值得受人尊敬的人,他们对一个人的尊敬,会在这个人的心灵里产生一种比虚荣心所产生的感情甜美得多、高贵得多的感情。
第九篇,[1756年]
·为了吃饭而写作,很快就会窒息我的天赋,扼杀我的才气。我的才气不在笔端而在心间,完全是一种高瞻而豪迈的思维方式产生的,也只有这种思维方式才能使我的才气永不枯竭。……我始终觉得,作家只有在不是一种职业时,它的地位才最显赫可敬。人只想着生计的时候,就难以高尚地思考。为了能够和敢于说出伟大的真理,就决不能依赖成功。
·我的视野因对伦理学的历史性研究而大大拓宽了。我看到,一切都是从根本上与政治相关联的,而一国人民不管怎么做,都将只是其政府性质使之成为那个样子;因此,“什么是最好的政府”这样的一个大的问题,在我看来便缩小成为这样一个问题了:“适于造就最道德、最开明、最聪慧的人民,总之,适于造就最好的人民的政府的性质是什么?”
·尽管我写此书已由五六年了,但进展仍旧不大。写这一类的书籍需要思索、闲暇和安静。……我担心在我写书的这个时代和国家看来,我的计划过于大胆,也生怕我的朋友们的惊惧会妨碍我的写作计划。我也不知道它是否能及时完成,是否能在我的有生之年出版。我希望能够不受压制地写出该所需之一切。
·正如我在《爱弥儿》中所说的,我感觉到假如你想写一些真正有益于祖国的书,就绝不可以在自己的祖国写,除非你是一个善搞阴谋的人。
·在我遭到湮没的那场风暴中,我的书成了把柄,但其实他们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他们并不把书的作者放在眼里,他们想毁掉的是让-雅克这个人;他们在我的作品中发现的最大罪状,就是这些作品所能给我带来的荣耀。
·我们都注意到,大部分人在人生过程中往往变得不像自己,仿佛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寻找这种变化的根源,抓住取决于我们自己的那些原因,以便展示他们如何才能受到我们的控制,使我们更加完美、更加自信。因为,毫无疑问,对于一个正派人来说,抵御一些业已成形而又必须克服的欲念是困难的,而如果能追本溯源,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我一面在自己身上探索,一面在别人身上寻思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我发现它们大部分取决于外界事物的先入之见。
·我初涉文坛,沿着一条新的道路走近了另一个精神世界,面对它的质朴而高尚的和谐,我不能不心动。不久,由于悉心研究,我便发现我们的贤哲们的学说中,满是荒唐和谬误,在我们的社会秩序中,充满压迫和苦难。
·在此以前,我一直是善良的;自此以后,我就变成有道德的了,或者,至少醉心于道德的了。这种醉心,是在我的头脑里开始的,但是它已经进入我的心田。
·我又大胆、又豪迈、又勇敢,到处显出一种自信,而这种自信,因为其是质朴的,所以不但存在于我的举止之中,主要还是存在于我的灵魂之内,所以就越发坚定。
·在我们最初交往的时候,没有趁爱情使她(戴莱丝,作者的妻子)变得顺从之机,培养她一点才能和知识,那样的话,她的时间和我的时间也就更加充实,不致使我们两人在对坐时感到时间太长。
·人特别在孤独的时候,才感到同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在一起的好处。
·乐趣绝不是取决于意志的东西。我深信她(戴莱丝)对我的爱,这就够了。只要她能乐我之所乐,我就与她同乐;当她不能乐我之所乐的时候,我就宁可使她满足,不必求我自己的满足。
·他(圣皮埃尔伯爵)想使所有人都变得同他一样,而不是按照他们现在是和将继续是的那种样子去看待他们。他想着为同时代的人写作,而实际上却只是为一些幻想出来的人著述。
·我知道,孤单一人生活在大众、而且又全都是一些比我强大的人中间,我无论如何无法躲过他们对我的迫害。在这一点上,只有一件事是由我决定的,那就是至少当他们想对我有所迫害时,就不能不有失公平。
·我怎么爱你们,你们就怎么爱我吧;此外,不要管我的事,就跟我不管你们的事一样;我所要求你们的,不过如此而已。(作者对他的那些不够朋友的朋友们所发出的呐喊。)
·我的所有的自由,都是岌岌可危的。
·我离巴黎虽远,却挡不住每天都有大批闲得无聊的人来找我,他们不知道怎样利用自己的时间,便毫不顾惜地来浪费我的时间。
·对我一生不同时期的回忆使我对已达到的生命阶段进行了思索,我已经看到自己日暮黄昏,为种种病痛所苦,已接近生命旅程之终点,可几乎竟没充分品尝到我心灵渴求的任何一种乐趣,竟没让心中蕴藏的激情迸发出来,竟没饱尝、甚至都没沾到过我自感在心灵中充盈着的那种醉人的欲念,这种欲念因无对象而始终被压抑着,除了叹息而外,难以宣泄。
·我被爱的需要吞噬着,却从来不能很好地满足这个需要,我眼见就要来到衰老之门,未曾真正地生活过就死去了。
·伏尔泰表面信仰上帝,实际上从来只相信魔鬼,因为他所谓的上帝,不过是一个为非作歹的家伙,照他的说法,只把害人当乐趣。这种理论的荒谬一目了然,而且从一个享受种种福利的人口里说出来,尤其让人反感。因为他自己躺在安乐窝里,并没有受过什么苦难,叫其他人失望。我比他更有权利描述和衡量人生之苦,我对这些痛苦做出了公正的分析,并向他证明,所有这些痛苦,没有一个应责怪上苍的,没有一个不是因为人类滥用其才造成的,而非大自然本身所为。
·我天生痛恨派别之争,对双方都坦言直陈的一些严酷的真理,而他们全听不进去。于是我就想另一个不得已的,以我单纯的头脑来看似乎是很妙的办法,就是以消灭他们的偏见为手段来缓和他们相互之间的仇恨,并且给每一方面指出另一方面的优点和品德都值得公众的钦佩和一切凡人的敬仰。这个不够明智的计划是建立在人人皆善这样一个假定上的,却是我自己陷入我责备圣皮埃尔神父的那种错误了,所以,它产生了它应得的结果:并没有使双方互相接近,而使它们联合起来打击我了。
·狄德罗写信是从不注明日期的。(至少对作者如此吧?)
·《福音书》叫人左脸挨了耳光再把右脸伸出去,但是并没有叫人请求原谅。您(德·埃皮奈夫人)还记得喜剧里那个人一面拿着棍子打人,一面还在叫嚷吗?“哲学家就是演这个角色的。”
·你们这些哲学家(狄德罗),你们真爱开玩笑,把城里的所有居民都看作是与你们的职责紧密联系的唯一的人。只有在乡间,人们才学会了爱人类,服务人类,而在城市里,只能学会蔑视人类。
·心里老是错以为,只要态度温和、方法得当,没有解不了的冤仇。这种错误的想法使我一辈子总是在自己的假朋友面前唯唯诺诺的;其实,恰恰相反,恶人的仇恨越是找不到根由就越发地强烈,越是觉得自己不对就越是恨对的那个人。
·每当我回忆起来,总感到根据表面现象去判断是多么骗人,而庸俗之辈又极重视表面文章。而且,我还感到,常常是有罪之人极其大胆、极其自傲,而无辜者却总是羞愧不安。
·左思右想,我发现我正面临这样严酷的,却又无可避免的抉择:或者是对不起德·埃皮奈夫人,或者是对不起乌德托夫人,再不然就对不起我自己;我采取了最后这条道路。我坚决地、彻底地、毫不动摇地采取了这条道路,怀着一种慷慨牺牲的精神,一定要洗清那些把我逼到这种窘境的过错。……但是,它却恢复了我对我自己的敬重,使我在种种磨难之中得到了慰藉。大家将会看到,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做出类似的牺牲,也不是人们利用来抨击我的最后一次自我牺牲。
·我的处境的确是惨不忍睹。我看到我所有的朋友都离我而去,既无法知道是怎样疏远的,又无法知道为什么要疏远。
·荣誉与愤怒使我恢复了生气和活力。
·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住进去不由我,搬出去也不由我。……您认为我很不幸是对的:世界上您最清楚我是多么地不幸。虽然选择错了朋友是个不幸,但是从那么甜蜜的错误中醒悟过来的不幸则是更加的残酷。(作者被德·埃皮奈夫人从其庄园里撵出来后,信中给她的几句话。)
第十篇,[1758年]
·天下的事,是祸是福都不单行;人一倒霉,不论干出什么勇敢的行为都是罪过。
·人在倒霉之际的勇气能激怒卑怯的心灵,可是却能使高贵的心感到欢悦。
·文人的易动肝火的自尊心很容易激怒,却难以方方面面照顾到,恭维他们时应该小心,千万不要说出意思模棱两可的话。
·我的最严重的错误一直都是因为疏忽造成的:我很少做过我不应该做的事,同时,不幸的很,我更少做过我应该做的事。
·我的全部才华都来自对我所要处理的题材的热爱,只有对伟大、对真、对美的爱,才能激发我的天才。
·任何不平等的交往总是弱者吃亏。
·由于我在这样一个最后的计划,又由于一般人都说作家丢了笔就会陷入苦闷之中,所以,为着在我的孤独生活里防止这种苦闷,我还保留着一项工作,可以用来填补空虚,却绝对不想在生前付印。……我决心以一种没有模式的真实性来使这本回忆录成为一部举世无双的作品,以使人们至少有这么一次能够看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我也觉得,一个人的内心不论怎样纯洁,也不会不保藏一点可憎的恶习。……尽管我对我坏的方面不愿有丝毫隐瞒,我亮出真面目还是只有所得,毫无所失的。而且,如果要做这种事,就不能不把别的一些人的真面目也揭露出来。因此,这部作品也只能是在我和其他许多人死之后才能出版,这使我更加大胆地去进行忏悔,永远无须在任何人面前感觉脸红。于是,我便决心把我的余暇用来好好地完成这项工作,并开始搜集可以引导或唤起我回忆的那些信件和材料,对在这之前被我撕毁、烧掉、丢失的所有那些东西感到痛惜。
·这就使我回想起德·贝赞瓦尔夫人叫我到下房吃饭的那段故事,时代不同了,但我却一切照常。我绝不愿意让人给打发到下房去用餐,也不指望与大人物们同桌共饮。我倒是宁愿他们让我保持本色,既不要捧我,也不要损我。
·永远要有属于自己的住所。(不必只限定在某一个国家)
第十一篇,[1761年]
·我到了晚年才讨好别人,吃了这个亏以后,也就明白了,今后再也不愿糊里糊涂去逢迎别人了。
·我的能耐就是颇为振振有词、慷慨激昂地对人们说出有益但逆耳的忠言;我不得不坚持这一点。我与生俱来别说是吹捧别人,连赞扬都不会。我想赞许别人时的那个笨拙样儿简直比我批评起人时的厉害劲儿都更让我倒霉。
·由于我蠢,沉不住气,应付得很不好,而我一发怒,我那点儿机智不但不见增长,反而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与朋友交往,有一个不可践踏的准则,就是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绝不显得更好或更坏。
·我始终觉得耶稣会不喜欢我,不仅因为我是百科全书派,而且因为比起那些同行的无神论,我的原则对他们的信条和威望更有威胁。既然无神的狂热和有神的狂热都不宽容,他们的观点甚至可能互相接近,如同他们过去对中国的问题一样也如同他们现在反对我那样;而合理的和有道德的宗教则不然,它因而取消了一切人对信仰的权力,而使得掌握这种权力的专断者成了无本之木。
·我到处都只看到耶稣会教士,而真没想到他们已经处在被取缔的前夕,正自顾不暇,哪还会跟一部与他们无关的书的印刷问题找麻烦。
·我为我那闻所未闻的宿命而悲叹,不论我说好话或做好事,它都要使之变得对我不利。
·令人惊讶的是,我对已经过去的灾祸很容易忘记,尽管它可能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一想到大难临头,我会吓得半死,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将会如何,可是一旦灾难发生了,我也就不怎么去想它了,很容易便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我那害苦我了的想象力总是在自寻烦恼,灾难未到,总要猜测个没完没了,而且使我不能专注,无法把过去的灾难再回想起来。对于木已成舟的事情,就用不着再预防了。而且再去想它也徒劳无益。我的苦难可以说在发生以前就已经叫我受尽了,在等待期间,我越是感到痛苦,忘记也就越发容易;而与此相反,我总是不断地记住我过去的幸福,我回想它,咀嚼它,可以说是什么时候愿意就什么时候重新享受一次。我感觉到,我就是亏了有这种绝妙的秉赋,所以从来就不晓得什么叫作记恨。记恨心总缠着一个爱报复的人,使之对受到的侮辱耿耿于怀,变着法儿也要找他的仇家报仇,殊不知自己反倒为此而痛苦不堪。
·人们常对我们说教,要我们宽恕别人对我们的冒犯,这当然是个美德,但对我是用不上的。我不知道我的心灵能否抑制仇恨,因为它从来没有感到仇恨;同时,我也太少想到我的仇人了,不可能有宽恕他们的美德。我的仇人们为着叫我苦恼而自己就先苦恼到什么地步,这我说不上来。我听凭他们摆布的,他们有绝对的权力,他们还使用这个绝对的权力。只有一件事是超乎他们的权力之外的,并且我敢说他们也做不到。他们为害我而伤脑筋,却不能强迫我也为害他们而伤脑筋。
·我知道卑劣的情感只能支配软弱的人,对于性格坚强的人则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觉得老是孤独地生活在世上是一种十分凄凉的命运,特别是处于逆境的时候。
·我从不喜欢伏尔泰那样的粗暴争吵。我会颇有尊严地同人争辩,而且我希望攻击我的人不辱没我的回击,方肯予以自卫。
·友谊的真正价值,更多地存在于人们所感觉的友谊而非人们所启迪的友谊之中。
·我可以把我的一生交给他们去进行彻头彻尾的批判,我确信,通过我的许多过失和软弱,通过我不能忍受任何羁绊的本性,人们总会发现一个正直而又善良的人,他无怨无艾,不忌不妒,勇于承认自己对不起别人的地方,他只在缠绵温柔的感情中寻找他的全部幸福,对任何事都真诚到不加小心的程度,真诚到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忘我程度。
·……希望能无拘无束地在永恒的闲散中体会生活。
·我所爱的闲逸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闲逸,游手好闲者是抱着脖子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是脑子和四肢都无所作为的。我所爱的闲逸是儿童的闲逸,他不停地活动着,却又什么也不做;是胡思乱想者的闲逸,浮想联翩,而身子却呆着。
·我觉得崇敬神明,最适当的方式,就是静观神创造的伟绩,发出无言的赞美。这种赞美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我现在明白了城市居民缺少信仰的原因,因为他们见到的只是墙壁、街道和罪恶;但是乡下人特别是一些孤独者,竟根本没有信仰。
·我在房间里很少做祷告,没有什么激情,但是一看到美景,我就觉得异常激动,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我把真个岛当作一个植物园,需要进行观察或验证一个观察时,就跑到树林里或草地上去,我的胳膊底下夹着一本书,到了那儿就在要研究的那个植物旁边躺下,以便从从容容地就它长在地上的状态去考察。这种方法对我有很大帮助,使我在植物未经人工培育和改变性质之前,能了解到它们的自然状态。据说,路易十四的首席御医法贡能完美无缺地说出并了解御花园中的所有植物,但到了乡下却是那么无知,全都不认识了。而我则正好相反:我对大自然的东西倒是略知一二,对园丁栽培的则什么都不懂。
·我真是宁愿他们主动把我幽禁在这种孤寂的生活里,这比由我自己主动还要好得多;那样,我就会更加保险,不怕有人来扰乱我的休息了。
·我对圣皮埃尔岛非常喜爱,在那里我很舒适,我把全部欲望都倾注在此岛上,决心绝不再走出这个小岛。……我觉得在岛外度过一天,就等于我的幸福被扣除了一天,出了湖就是如鱼离水。而且,过去的经验已经使我胆寒了,随便一个什么好的事物,只要是能称我的心愿,我就得作很快要失去它的思想准备。所以,想在岛上了此一生的那种热烈愿望,是和怕被迫迁出的那种畏惧完全不能分开的。我已经养成了习惯,天天晚上跑到沙滩上去坐,特别是当水大浪急得时候。看着浪涛在我脚下拍击,我感到有一种奇特的快乐。它使我联想到尘世的喧嚣和我的居处的宁静。这么一想,我有时便不觉动容,甚至感到泪水从眼眶溢出。我深情地享有着的这种宁静只有怕失去它的不安心情才会扰乱它,但那不安十分强烈,以致破坏了这种宁静的甜美。我深感我的处境如此不稳定,所以不敢过于奢望。我暗自寻思:“啊!我真恨不得用我根本就不想要的那种离开此地的自由去换取永远留在岛上的保证啊!我多么想被强制留在这里,而不是被容忍而居住在这里啊!仅只因为容忍而让我住在这里的人们是随时可以把我撵走的;我能希望那些迫害者看到我在这里很幸福就让我幸福下去吗?人们只容许我生活在这里是不够的;我真想人们判决我住在这里,我真想被迫留在这岛上,以免再被迫迁出去。”……最后,由于我总是这样想,总是为令人不安的预感所困扰,总觉得新的风暴随时都有可能向我袭来,所以我竟然希望,而且是怀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激情希望,我的迫害者们不只是容忍我住在该岛,而是把它当成我的终身监狱;而且,我可以发誓,我会以最大的喜悦去这样做的,因为我无限希冀在岛上度过余生,而不愿遭受到被驱逐出去的危险。
·我生来就是为着独自一人在闲暇中进行沉思默想,而不是为着在大庭广众中说话、行动和处理事务。大自然给了我第一种才能,就拒绝给我另一种才能。我感觉到,我将来一到科西嘉岛,尽管我不直接涉及公共事务,我也不得不被岛民们的热情所裹挟,而且经常与他们的领袖们议事。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求我不是去寻找退隐所,而从民众中搜集我所需要的情况。很明显,我将支配不了自己,将情不自禁地被卷进我生来就不习惯的漩涡之中,就会过一种与我的习惯完全相反的生活,而且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幸。我预料,科西嘉人读了我的著作,可能觉得我有些能力,待到见了我本人,就会觉得并不是那回事,对我的看法就会变差,对我的信任也会丧失。这于他们于我都不利,因为没有他们的信任,我就不可能完成他们期待于我的工作。我相信,我如此不自量力,对他们而言,我将变得一无是处,自己也将异常痛苦。
·我惊奇地寻思巴尔泰的这番好意的理由;我并不傻,会以为他是主动这么干的;我在其中看出他在招摇过市,矫揉造作,说明他藏有祸心,而且我根本就从未在这帮小幕僚身上发现我处于类似职位上时心中常常沸腾着的那种不屈不挠的豪情。
·在我把这部作品读给艾格蒙伯爵先生和夫人、皮尼亚泰利亲王先生、梅姆侯爵夫人和朱伊涅侯爵先生听的时候,我加了下面这一段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有谁知道一些与我刚才叙述过的相悖的事情的话,即使它们是经过千百次证实的,那也都是些谎言和骗局;而如果他拒绝在我活着的时候同我一起把这些事情弄个清清楚楚,查个虚实,那他就是不爱正义,不爱真理。而我则敢于高声地、无畏地声明:将来任何人,即使没有读过我的作品,但能用他的眼睛考查一下我的天性、性格、操守、志趣、爱好、习惯以后,如果还相信我是不正直的人,那么他自己就是一个理应被掐死的人。”
我读完自己的忏悔录之后,众人鸦雀无声。只有埃格蒙夫人神情很激动;她显然在颤抖,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默不作声。这就是我从读我的作品以及所作声明中得到的结果。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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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月13日(14日夜录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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