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酒湿巾一桶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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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第6期
&&&&&&本期共收录文章14篇
  二○○一年底,我随区文联工作队前往藏东昌都地区的八宿县林卡乡叶巴村驻村工作。叶巴村在横断山脉深处怒江中游,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但因地处偏远,这里的生产生活条件还比较艰苦,我们在这里一年有余,跟村里的乡亲们共同生活工作,感触颇深,夜深人静时,就着蜡烛记录下些许所得,亦想通过这些文字,让更多的人知道叶巴这个村庄,知道叶巴人的好,了解他们在边远山区的喜怒哀乐。是为题记。中国论文网 /5/view-3822902.htm  一、初到叶巴  “叶巴”,在当地的藏话里有鲜花怒放的意思,的确,当我第一次远远地看上去,叶巴在怒江边上,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叶巴是西藏东部怒江中游的一个江边小山村,属昌都地区八宿县林卡乡,我们初到这里的时候,公路尚未通到村子里,在五六公里远的山坡上望去,叶巴环绕在郁郁葱葱的绿色之中,静静地安卧在蜿蜒的怒江边上,说不出的安详、静谧。  我们一行是前往叶巴驻村的。  不久之前,西藏自治区党委在全国开展的创先争优活动中做了一项决定,由自治区、地(市)、县、乡四级抽调工作队,进驻全西藏五千四百五十一个行政村、居委会,时间暂定三年,主题是强基础惠民生,与最基层的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帮助他们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我们受命前往叶巴村,与我们同行的还有本单位派往林卡乡另外两个行政村普龙和尼巴村的八名队员,他们都在途中相继到达,只有我们逶迤到了这公路尽头。早上九点从县城出发,到这里已经六点多了,从县城到这里的距离,不到一百公里。  季节是深秋,十月底,但远远看见静静的叶巴村,仍然被浓重的绿色所覆盖,想来气候是很暖和的。  在等待拉行李、生活物资的卡车到达时,天已擦黑了。大伙相跟着送行的乡书记、乡长进了村,摸黑到了一家叫群培的村医家里,他家房子很大,还开着一个小卖部和一家录像厅,是村里人们聚集的地方。在他们家的二楼,老式的、不高级的手机在某个特定的位置还有信号,可以说是全村的“经济中心”了。中间有四根柱子,大伙在这间七八十平米的屋子里安顿下来,才算嘘了一口气,至于村庄是什么样子,全然没有印象。  次日早晨,告别了送行的乡书记、乡长,由几个村干部引领着,沿山道上行几百米,到了村委会。说是村委会,其实没有使用,土坯夯成的大门被几根木头封着,搬开木头,见五间曲尺型的平房,便是村委会了。村委会是近年全县给各村统一安排修建的,空无一物,所以村干部们也无法在此处理公务。  这就是我们将要生活工作的“家”了。  村干部组织了村里的男女青壮年到公路尽头的山坡上帮我们搬运物资,因为事先有过考察,知道入驻地方的情况,所以单位、县里、个人都做了充分准备,带来的物资有小型发电机、折叠床、烧柴火的钢炉、被褥行李、桌椅板凳、锅碗瓢勺、油盐酱醋、笔墨纸张,等等,除了电和自来水,能带的都带来了。单位派来的送行人员首先开始铺设电线,我们则在村干部的帮助下打扫,在村民们好奇的注视下打开各类箱子,拿出他们叫不出名目的各类玩意儿,一干就是两天,好歹有了囫囵吃饭和睡觉的地方了。  夜里,躺在空旷的屋子的一角,听着隐隐传来的怒江流水声,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城市的喧嚣呀、五味杂陈呀、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呀,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隔壁村民夏多家里的小犏牛吃草时脖子下的铃铎传来一两下响声,在流水的节奏里点缀一些音符,真静啊,比静还静,没有想这样的一年对我们将意味什么,只是,这样的宁静,是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的了。  夏多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看上去更老,身体也不好,日后成了我们的用药大户,这是后话。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叫桑珠,是村里最年轻的党员,在我们没来的时候,他们母子俩负责照看村委会,桑珠住着一间,另外的几间,铺满了红红的“斯宾”。 斯宾是当地特产的颜色红艳味道暴躁的辣椒,远近闻名。我们入住后,给桑珠留了一间睡觉,夏多也把她的“斯宾”们通通转移到了那里,此后,我们不时便会领教到夏多用它做成的辣椒面,的确名不虚传。在入村最初的日子里,我们的烧柴都是桑珠劈好的,整齐地码在墙角。  最初的日子,除了夏多一家和几位村干部面熟,所有的人我们都叫不出名字,语言的巨大差异也使我们难以交流,因此,当川流不息的群众送来他们黄黄的、汁多味甜的苹果,黑不溜秋、长相不佳但酸甜可口据说还有减肥功效的藏梨干、油性很大的核桃以及花椒、辣椒等等礼物的时候,我们只能挂一脸傻笑,拿出那些被塑料包装得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糖果点心给他们还礼,因为,他们不要钱,这只能是不十分妥帖但唯一可行的方式了,渐渐地,我们这里就成了土特产的展览馆,干杂果品的杂货铺,有好吃的队员,整天嘴里就不闲着,到了最后腮帮子痛。  从拉萨确定人员、动员、准备,忙忙叨叨,到一路下来的陌生、新鲜、不安,到相对安顿下来,便已经经历了一个时间空间的巨大反差,有惶惑的、有安之若素的、也有想卷铺盖卷回家的,于我而言,这样的一种生活,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且不说要为村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实事,就是在这未知的一年自己会经历些什么,也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啊。  二、走访  工作队安顿下来之后,首先就是走家串户,了解村子里最基本的情况。  叶巴村有四个自然村,果果和玉洛在村子的下游滨临怒江的东边,森果居中,是村委会的所在地,西边上游的村子叫党然,最小也最远,从我们所在的村委会步行大约一小时的路程。叶巴全村七十八户四百八十九人,算是这一带比较大的行政村,具备了藏东河谷所有的特点:山高、谷深、居住分散、人多地少、干旱少雨、交通不便。目前,乡村公路修到了村口,但村里没有电、没有通讯、没有学校、没有医务室、没有安全饮水,此前,从溜索过怒江沿江而下约十公里,是左贡县的东坝乡军拥村,从东坝到左贡也要翻越一座险峻的大山,从叶巴村山上看去,公路像一根丝线悬挂在云间。过去村民常从怒江对岸的可克拉山翻到山后左贡县的田妥镇,望着那条羊肠小道,我们都禁不住腿肚子发软,但村里的乡亲们去买卖东西,有时还当天往返哩。  走访是从党然自然村开始的。既然最远,就先难后易。党然村来了几匹马和骡子,驮上从县里买来给群众的见面礼,每户一桶红食用油,驮上我们,顺着水渠兼道路的碎石满布的山道上行。马还老实,骡子尽往道边的荆棘丛里钻,吓得两位初次骑马的女队员大呼小叫,直往骡子屁股后面出溜。路上间有几户民居,次第相连的梯田一直延到党然村口。到达之后,下马,喘气,收汗,龇牙咧嘴,然后在党然的老村长洛桑引领下,挨家挨户走访。老洛桑打开院子门,院门有一种自助开关装置,可以自己拉开门闩进去,出来也有一根引绳把门闩上,防止牲畜进去或者跑出来,是一个有用的发明。洛桑一进院子就大叫:“括热(打招呼的口头语)!”里面就有人应声,出迎,说:“嘎啊特(辛苦了)!”我们齐声回应:“嘎麻特(不辛苦)。”然后鱼贯进屋,上楼,多是笔直的独木梯子,上下得有杂技艺术家的功夫,不然,洋相百出。落座,座位多是主人家新抱出来铺上的卡垫。布茶碗,要倒酥油茶。队员纷纷拿出自己的杯子,要开水。酥油茶是这里难得的奢侈品,不好意思喝,后来乡亲们也习惯了,知道工作队不会喝酥油茶。老洛桑介绍工作队来的目的,特别强调要住三年,队员里藏语流利的,就做简单的政策宣传和背景介绍,然后掏出纸笔,了解基本信息,比如家庭人口构成、田亩、牲畜果木、有无在外打工等等,然后告辞,行礼如仪,主人称“亚莫松(好好走)。”大家回答“亚莫都(好好在)。”如此走访下来,四个自然村,早出晚归,用了七天。七天分别由四个自然村的干部领着,走访完了村干部们说,这还是头一次有工作队这么一家不落走到的。且不说什么还没干呢,听见这句话,心里也美滋滋的。   一圈走下来,对于叶巴,有了初步的印象。  叶巴的四个自然村都坐落在这个叫果果隆巴的山谷里,四个自然村像一个倒“丫”字分布,果果和玉洛在果果隆巴下游,怒江边上,隔山谷相望,森果在果果隆巴中间的部位,党然高高在上,位于山谷的上游,全村现在已增至八十户,五百一十八人,中老年多是文盲,只懂藏语,几乎没有在外打工,更没有在外工作的。全村有六十多个适龄儿童在林卡乡、八宿县和江对岸左贡县的东坝乡上小学,全村仅有一名在校大学生,过去有一个村小学,由于师资问题停办,现在的教室已坍塌废弃。群众的现金收入依靠土产的核桃、苹果、辣椒等,由于运输困难,不成规模,收入有限,但是,我们却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到些许怨愤,是封闭使然吗?非也。许多家庭有村村通电视接收设备,他们同样在电视里感受着外面世界的巨大变化,有一个佐证,我们队员们所说的拉萨话,他们都能听懂,说明经常收看拉萨台的节目,而他们所说的当地话,工作队里可以称为专家的两位藏文人才,常常面面相觑,得依靠手势表情等诸多辅助手段才能搞明白大家的意思。  乡亲们的那种平和心态感染着我们,使我们多少有一些释放,只是觉得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那种亢奋劲头却是多少年来没有过的。  三、春天  叶巴的春天,是随着核桃树尖尖的嫩芽一起到来的。  藏历新年前后,江风已不再刺骨,突然之间,就看见许多枝头上的绿色,这里一点,那里一簇,继而弥漫到满眼,地里的青稞和冬小麦,热热闹闹地钻出地面,空气中到处飘散的是泥土清新的香味。  核桃树的生长让人惊奇,好像一天一个模样,从一绺一绺的穗子,到尖尖的嫩芽,到小小的胎胞,村委会院子外的那棵核桃树,把长长的枝条伸进院子。接着,河沟里的柳树柔柔的枝条绿了,桃树呀、苹果树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出花朵,而藏梨,完全是爆发般的盛开。一天清早,我照例起床后到村委会大院外去转转,这时就看见沟沟坎坎上一片雪白,下雪了吗?天上晴空万里,原来是那些生命力旺盛的藏梨树,在一夜之间开满了大片大片粉白的花朵,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略微有些发腻的甜香。  春天就这样大张旗鼓地降临到了叶巴。  春天是忙碌的季节,村民除了侍弄田地,还要参加工作队和村委会召开的各种会议和学习,有落实某几项惠农政策的,有参加社保登记的,有乡人大代表选举的,有纪念“3·28”西藏百万农奴解放座谈会的,整个三月,是我们跟大家见面最多最勤的一个月,村委会的院子里整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乡里给村委会下拨了两万元的维修经费,村委会的维修工程也在这个春天动工了。老五罗桑他们家承包了这件事情,他们家兄弟五个个个身强力壮,还懂木工和泥水工,一家子在父亲日加(我们戏称总司令)的带领下,从村边拉来沙子,在县城里买来水泥、涂料等材料,要重新涂刷五间房子的墙壁、重新做五间房子的地面,整治屋顶,搭一个简易厨房,做一个公示栏,还要在办公室做一个储物架、做四张木床……看见我们开列的清单,罗桑那表情快要哭出来了,说得回去跟总司令报告,罗桑走了之后我们审查清单,觉得工作量确实大了一些,准备酌情减少。总司令跟罗桑一起过来,各处看了看,说,工作队来这里是给村里办事的,除了材料要花钱买,力气我们有的是,不说什么了。搞得我们怪不好意思。装修工作进行了一个多月,我们来回搬了三次家,真是忙上加忙。  春更深了,青稞已抽出高高的穗子,坡地上各种野花竞相开放,黄蜂在我们窗户下筑的蜂巢,日见其大,丝毫不受装修工作的影响,罗桑他们家装修人员也对这些“建筑工”视而不见,双方和平相处。我们的两畦菜地里小白菜绿成一片,萝卜、韭菜也都长势喜人。忙碌的春天里,跟村委们商量、跟村民们讨论,跟乡里县里的相关部门沟通,制订了叶巴村今年的发展规划。首先是水,从尼巴引水到叶巴,是叶巴村多少年以来的梦想,村干部和村民们甚至说:“其他什么问题都可以不解决,只要尼巴的水能够引过来,啊啧啧。”期待之情,溢于言表。我们也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这个引水的事情,今年应该有个眉目。其次是建学校,目前已经有了下落,只盼望着早日动工了。移动信号塔,今年应该争取落实吧。还有村里的安全饮水问题,也在工作队的脑子里萦绕已久。还有村医务室建设,道路硬化,等等,一条一条列出了三十八项,都是村子里急待解决的,描绘着这些蓝图,心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这些事情都是可以触摸可以期待的,忧的是这么多事情,千头万绪,怎么样来完成。  春天就在忙碌之中,渐行渐远,转眼间,进驻叶巴村已有半年了,回过头盘算,有好几项事情,摆上了日程,安全饮水的工程已有了批复,不日就要动工了,信号塔的事情也已落实,年底之前就会矗立起来,大家最关心的引水工程,自治区相关部门已经有了批示,现在该我们抓紧做基础工作,而学校,已经在村口江边一天一个样地建设着,有望秋天招学生了。  叶巴的春天,就这么悄然而逝,来得热烈,去得无声,还没等我们细细地咂摸一下它不同于别处的风味,就无影无踪了,留在我们眼里的,已是泼辣辣火爆起来的夏天。不过,叶巴的春天已经留在了我们的脑海里,叶巴的春天也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在我们回忆起与村民的某次会议时,那村委会院子里头热热闹闹的枝头扬花的景象,也会随之而至。更重要的,叶巴的春天留在了那些在这个春天绘就的蓝图里,将来,当蓝图上的规划一一实现,叶巴的春天,就会永远烙刻在那些实现了的愿望里。  四、老五罗桑  我们进村不久,村委会来了一个年轻人,二十啷当岁,会说一些拉萨话,还会一些汉语,让我们惊喜万分。当是时也,我们的两位藏文专家正被当地的康巴话“折磨”得神经紧张,于是热情接待,嘘寒问暖,并请求他没事的时候多多的来。  老五名字叫罗桑,是村里日加家的儿子,他上面有四个哥哥一个姐姐,男孩里他行五,队里的汉族同志图方便就叫他老五。老五小时候跟着叔叔在拉萨上过两年学,还学过一些木匠和藏画,就是在屋子的大梁、门窗和家具上画藏族风格的装饰画,是个机灵的年轻人。  老五罗桑此后就成了工作队的常客,我们在村里办事、走村入户都少不了他,从翻译到介绍情况,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我们也常常受邀到他们家,他父亲日加是村里的能人,过去当过村长,听说因为总是忙乎自己家的事情,让乡里给“罢免”了。虽然如此,他在村里的威信和人缘还是不错,村里有一间没有僧人的小小“拉康”(佛堂),那大门的钥匙就在他的腰上挂着。日加曾经养过一百多只一群的山羊,承包过远到东坝乡、普龙村的田地,现在正在修建一栋二十四根柱子的藏式楼房。二十四根柱子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就是占地四百平米的三层楼房,建筑面积足有一千多,我们问日加,这房子要修多少年,他掏出手掌比划两下,十年以上。我们有问修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给儿子们娶媳妇?他笑而不答。   老五罗桑敏而好学,我们就有意培养他,因为他学过藏画,有基础,春节有队员轮休时就在拉萨找了跟我们单位有关系的唐卡画师,联系让老五拜师学艺,那厢很痛快地答应了,我们就告诉老五,让他准备好到拉萨学手艺。老五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回家报告,第二天沮丧地给我们说父亲不让他离开村子,要守在身边。后来我们了解到,他父亲大兴土木修建如此庞大的房子,就是为了把兄弟五个都圈起来。  在叶巴,目前还遗留着一妻多夫的习俗,家里如果有兄弟几个,只要老大结婚,很自然的,老婆就成了兄弟几个的老婆。日加家老大结婚的时候,老五还没有成年呢,我们就打趣他,问他碰过他媳妇没有,肯定轮不到,他只是嘿嘿笑,直到有一天,他突如其来地问我们:你们工作队不在村里宣传新婚姻法吗?我们恍然大悟,原来他对这种现状是不满意的,于是我们半开玩笑地鼓励他要多多挣钱,将来自己建一座宅子,讨个老婆分开单过。  对于这种婚姻形式的遗存,我们也觉得奇怪,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等到把村里的八十户人家一一走完,有了点领悟,每当我们走到一户家庭条件明显不同的家里,一问,多半是一妻多夫,因为不分家,不分财产,全家人一起经营这个家庭,肯定不一样,还是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的原因。我们也只能摇头叹息:榜样的力量啊。  老五成了我们的编外人员,除了家里有活儿或者到外头做几天木工,几乎长在村委会,工作队的房子漏雨呀,院子要装大门呀,院子里头搭个棚子呀,都是他在张罗,就说我们的“曲洛”(小水电),如果没有他和他的几个哥哥,我们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家也因此跟我们来往密切,我们在院子里开的两畦菜地,也是他母亲和姐姐帮助浇水,村里的水资源都是有主儿的,我们要想浇水,还找不到沟渠呢。在日常村务活动中,我们也刻意培养老五,并告诉他把村子里有文化、外出打过工、人品好的青年多介绍一些过来,我们希望在将来我们离开,能够为村子里留下一支扎下根儿的工作队。在一次发展新党员的讨论会上,我们提出把老五作为后备人选之一,村支书立马睁大眼睛说:这怎么可以,他们家是一妻多夫。瞧瞧我们这脑子,没概念,支书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是不含糊。后来我们去县里了解,说这种情况,当事人必须在村“两委”和家长跟前说明白,绝对不碰家里嫂子一指头,才能算数,也算是在家乡父老面前约法三章。  老五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父亲,那个修个大宅子准备把儿子们都圈起来的日加,恐怕一时半会说不通,这个事情,成了工作队的又一项任务,这也是我们进驻村里与落后习俗斗争的一部分。前不久有消息传来,春节时跟我们队员一起去拉萨看望叔叔的日加家的老二,据说在外面已经有了相好,带话回来,准备在外头安家了。看来,日加的大宅子,也圈不住儿子们的心。  五、“哈哈乡长”  “哈哈乡长”的本名叫次顿珠,也就是次仁顿珠,昌都这里的发音快,叫成了次顿珠。次顿珠“哈哈乡长”今年六十四岁,在西藏撤区并乡之前,曾经担任过林卡乡和然乌乡的聘用乡长。西藏过去有区的建制,相当于现在的乡,那时的乡比现在的村大一点,“哈哈乡长”算是老资格的乡村干部了。他性格很好,整天嘻嘻哈哈,在县里人缘也好,次顿珠这个本名没多少人知道,“哈哈乡长”的名头倒是响亮得很。  记得我们刚进村的那天晚上,由乡干部带着在村医生群培家借宿,就有一个会一些汉语的村干部拉着我们的手不断说谢谢,他就是“哈哈乡长”,当时我们奇怪,什么还没做呢,谢谢啥呢,后来熟悉了才知道,在他的语言系统里,这是多多拜托的意思。  “哈哈乡长”懂点汉语,对村里的情况又很熟悉,我们的接触就比较多,逐步了解到,撤区并乡后他解聘了,一次性给了补偿,我们驻村后他经常给我们说,县里有领导告诉他现在有了新政策,对他这样的聘用干部每个月还有补贴,我们听了很高兴,帮他打听,得到的回答是,这个问题现在还正在调研,没有最后的决定。希望调研之后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因为他家的经济状况还真困难。  “哈哈乡长”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在林卡乡,两个儿子也不在家,据说两个儿子曾经因为“哈哈乡长”的原因,与人发生争执,把人打伤了,他一个弟弟在县里当电影放映员,帮助赔了许多钱才了断。两个儿子就外出去打工,许多年一直没有回来,家里有儿媳妇和四个孩子,三个在上学,全家五六口人,就他一个人撑着。  “哈哈乡长”在村里属于见多识广的人,而且很热心公共事务,在我们建立全村每一户的户情档案时,有的村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几棵树,孩子那年生的,他全知道。因为见过世面,他家田地的出产就比别人家的丰富,韭菜呀、莴笋呀,核桃树苹果树也比别人家伺弄得好,别看全家就他这么一个劳动力,地里的活还真不含糊。村子里许多家庭都把小孩送到离家不太远的东坝小学念书,而他把三个孙子孙女都送到了县小学,在培养下一代的问题上,一点不计较成本。  “哈哈乡长”腿不好,走起路来左右摇摆,那是1973年人民公社时期修建那条从尼巴到叶巴的水渠时受的伤,但这一点不妨碍他四处走动,尤其喜欢到县里,县里老一点的干部大多认识他,有点如鱼得水的意思。跟乡里也很熟,村里要领的许多款项,多是他领下来。有一次,乡里发每户的护林补贴,大约有十七八万吧,他主动请缨去取。从村到乡所在地,过去步行或骑马,得三天左右,现在公路初通了,坐摩托车去,三四个小时吧,不过公路碎石泥泞不少,冬天积雪的时候更加难行,危险系数还是很大。“哈哈乡长”不顾这些,能出去跑跑,他十分乐意。这一去就是许多天,临近的普龙、尼巴都把钱发到大家手里了,于是就有村民开始犯嘀咕,说不要拿去打牌了、不要喝多了酒弄丢了,云云,又过了几天,他摇摇摆摆嘻嘻哈哈出现在村里,说在县上碰见许多老朋友,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还拿出老朋友们送的好烟好酒显摆,就有人对自己的护林费更是担心。  第二天,几个村委召集大家在村委会院子发钱,每家几千几百不等,热闹非凡,仿佛过年,发完之后不多不少,很是让我们佩服,他跟没事人似的,依旧嘻嘻哈哈如故。  春天来了,他第一个给我们送来韭菜,春天里的头一茬韭菜,我们用腊肉包包子,那个香,别提了,现在一想还满嘴生津。随着季节的变化,我们吃到了他家地里的小白菜、辣椒、西葫芦、莴笋等等,他家的菜地成了工作队的蔬菜基地了。当然不能白吃,我们也报之以罐头,也常常请他来吃饭,顺便了解更多的风土民情。“哈哈乡长”对民俗文化之类,并不十分在行,显然跟他在那个时代的经历相关,在陪我们走家串户的时候,他不时会给我们介绍,这家过去是代理人,那一家是富农,在他身上那个时代的痕迹还很浓重。“哈哈乡长”跟村民的不同除了这些,还有就是少了些陈规,村里过年杀猪,请他来,乡里的干部来村里,他们一起到怒江去钓鱼,听说还打过岩羊,在他身上,没有那许多禁忌,喝酒吃肉,十分开心。   “哈哈乡长”成了我们驻村工作十分重要的纽带。  前不久,村小学破土动工了,承建方是四川的老板,带的工人都是内地的农民工,与村里完全无法交流,好在有个“哈哈乡长”,安排工地上要购买的沙土木料,安排村里每家每户轮流做小工,与老板就工钱或料钱讨价还价,没有他简直不行,从早到晚,他基本泡在工地上,建筑队与村民之间,便没有那些纠纷扯皮,双方都很高兴。  “哈哈乡长”按说也算是当过乡长的人,现在在村里当村委,从没见他嫌过什么,每天侍弄完自己的庄稼,就跑前跑后忙乎村里的事情,现在,每天都在学校的工地上,早上给大家派活,中午下午给混凝土浇水,忙得不亦乐乎,看着他蹒跚着在学校工地上走来走去,我们想,这叶巴村还真缺他不得。  六、“曲洛”  “曲洛”者,“曲”是水的意思,“洛”是电的意思,“曲洛”直译就是水电。这是一种微型的水力发电设备,一个小发电机由水流冲击转动发电,村里有一半人家有这样的“曲洛”,所以,如果你来到叶巴,千万别因为这里本来没电却有蛛网般交错的电线惊奇,它们都是村民们接“曲洛”而拉的。如果选的地方水流够大,如果安装也还稳妥,如果机器运转正常,如果电线也够好,那么,一台“曲洛”能发一千到三千瓦的电,足够一个家庭简单的照明和看电视什么的,不过这个“曲洛”有个特点,是转动起来就不能关灯,所以你也千万不要以为这里的电多得用不完,家家都通宵不关灯。  工作队进村不久,就停了汽油发电机,接受村民的建议,安装“曲洛”,想这也不是技术含量很高的事情。  首先是购买设备,计有小型发电机一台,功率三千瓦的一台要二千四百元,塑料软管一根,二十米左右,装汽油的大桶一个,用来蓄水,电线若干。这个若干要看安装“曲洛”的地方离住地的远近,我们是后来户,加之乡亲们热心要为我们选择一个好地方,经过数次勘察,最后选定“果果隆巴”(就是贯穿叶巴村由党然而下的山谷)上游的谷口,是村里最前头的水电,距离我们所驻的村委会足足有五公里。跟主动提出给我们安装“曲洛”的单巴商定完毕,到山坡上给乡里打电话,委托他们帮忙采购以上物品,并特别交代,电线要买好一点的。过了一周,东西大致采购完成,却没有车拉下来,而嘱咐我们要买好一点的电线的单巴也踪影全无,工作队有天碰见他,问什么时候帮我们安装,他脸红红地说这几天特别忙,要到县里办事云云,总之感觉有点推脱,当时没觉着什么,后来才知道村里有风言风语,说他挣了工作队一万多块钱,吓得他不敢动了。  就这样拖了下来,直到冬去春来,修公路的工程队复工以后,我们托他们把放在乡政府的发电机电线等什物拉下来,准备伺机安装,工程队里有个貌似内行的扎西,说你们的电线买得太好了,这么粗的电线,小发电机的那点电还没到村委会就消耗完了。想想也对呀,就拜托他在县里帮助买合适的电线,买来了五千米据说是部队工兵用的电话线,想必是好的。于是又给乡里打电话,请他们把买来的电线再帮忙退了,正经六千多块钱呢,比发电机还贵出一倍多。乡里书记随后来电话,说当时把全县的商店都跑完了,才搜罗到这么些个好电线,现在要退都找不到哪家了。瞧这事闹的!友邻的两个工作队一个直接从村民那里接手一套正常运转的“曲洛”,一个在村民的帮助下也已安装完成,早就享受长明灯的待遇了,不过电线差点儿,有的地方还用铁丝代替,铁丝盘树木而过,电就被盘剥去不少,觊觎我们的电线已久,此时听说不能退货,便瓜而分之。  再说我们的“曲洛”,终于在老五罗桑及其四个哥哥的帮助下,分别出动五次,可谓历尽千辛万苦,全线贯通,终于要通电了。从计划安装到现在,时间已过去大半年,这个“曲洛”已成为我们工作队的中心议题,就要通电了,大家都有一种隆重神圣的感觉,一致同意要全体上山接通,搞一个象征性的仪式。于是,当天一大早起来,洗漱收拾,带上烧茶的水壶、罐头、干粮、登山手杖,种种行头,就差焚香沐浴了。上到谷口,安装完毕,这才想起没有留人在村委会看通电与否,通不通电关系山上的“曲洛”要不要运转的问题,如果不通电“曲洛”空转的话,很容易烧毁,没辙,派腿快体力好的去村委会侦查,另一个到谷口有信号的地方等着电话,其余的人在细雨蒙蒙中生火烧茶,自不必说。  等到电话的前来通报:通了。正要欢呼,又说,但只是把电灯丝烧红得那么一点点亮。各个灰头土脸,这么办?下山吧。几个人凑在一块愁眉苦脸研究半天,也搞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老五自告奋勇,说改天顺着电线一截一截的查,总能找到原因。  顺着电线查找,那也不是闹着玩的,电线蜿蜒在坡上崖下,就是老五他们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也用了整整两天时间,临了告诉我们,电线不行,不是接“曲洛”的。  头如斗大。  又怎么办呢?盘算:被瓜分的好电线还有些剩余,加上一些铁丝,再去县里买一些中等的吧,就这么算下来,这个“曲洛”快花去别人三倍的价钱了,且不说我们付出的心血和劳动哦,咬咬牙,就这么定了。  等过天去县城时又买回若干电线,老五他们又分别出去接线安装,终于通电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激动,只是每个屋子都有了电灯照明,还是觉得好。晚上就又多了一件事情,各自看书的时候,要把厨房等屋子的灯一一关掉,这样亮度才好一些,临睡时,再把厨房等屋子的灯打开,关灯睡觉,来回跑好几回。不过我们的“曲洛”工作得也毫不稳定,忽明忽灭,一惊一乍,关键是它一灭的话首先就得上山把水停掉,是个头痛的事,后来有了党然村老村长洛桑女儿朗加卓玛帮忙,在需要停水的时候帮我们把水停掉,才轻松一点。  又顺着线路查过几次,有上回从县里买回的电线的原因,那电线在包皮里面一截一截全是断的,这是什么情况?唯有瞠目结舌。还有那些所谓的工兵电线,也不靠谱,不容易接稳当,再有就是被喝水的岩羊碰断的,甚或被某种神秘之物弄断的(老五语),如此等等,总之不消停。“曲洛”呀“曲洛”,让人欢喜让人忧,直到现在,那时有时无的“曲洛”,已经演变成了我们的笑话了。  七、大耳朵  我们进村不久,就看见一只两耳朵耸立的黑狗,刚看见的时候,它趴在田埂上,露出耳朵大大的头,似狼似狐,吓人一跳。后来,这只狗常徘徊于村委会院子门口,队员们就给它些吃的,渐渐熟悉,就成村委会的常客了。   叫它大耳朵,它似懂非懂,它是那种野性十足的狗,是党然村一户人家的,但除了回去睡觉并不在那里,而是游荡在下至江边上至山顶的广大区域,自己打食,也不知日常捕捉些什么。自从我们开始喂它之后,它便省掉了捕猎找食的程序,见天价的待在村委会了。刚开始的时候,工作队的残羹剩饭它来者不拒,什么酸甜苦辣也不在乎,慢慢的,开始挑食了,除了两位女队员专门给它的饮食之外,别的厨下剩余还爱答不理,这样,便招致了村里的其他流浪狗的频频光顾,特别是晚间夜深人静的时候,院子里便有了非凡的响动,把村委会的院子搞成狗乐园,我们得一个晚上轰好几次,最后只得把装剩饭剩菜的桶放到院子外面完事。  大耳朵极其聪明,你不注意它的时候,它常常偷眼看你,而你一旦看它,它立刻把眼睛转向一边,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决不跟你对视,显出些冷漠或者矜持,但工作队如果进城购物洗澡两天后回来,它便会十分热情地大摇尾巴,如果你有所响应,它便会扑上来,在你身上留下若干梅花状的脚印,队员们往往笑着闪开,并大声呵斥:大耳朵,躲开!它会马上躲开,到一边躺着。  过了冬天,大耳朵怀孕了,之后有一个多月,不见它的踪影,再来到村委会的时候,已骨瘦如柴,显然是生产了。队员们立刻给它弄好吃的,配上鸡蛋,它还在坐月子呢。据说它生了五个小崽,都在党然村的主人家里,它天天白天到村委会来,天擦黑就回去,肯定是回去喂奶去了。我们的女队员很想要一只小狗来养,但主人家传来话说都送人了,再后来,大耳朵带来了一只它的女儿,应该是剩下的唯一一只了,看来那些领养小狗的人家也有些“重男轻女”。带来了女儿,大耳朵基本就在我们这里吃喝住宿了,母女俩吃饱喝足,就在院子里嬉戏打闹。小狗总是在大耳朵睡觉时在它身上爬来爬去,有时候大耳朵烦了,就会假装咬小狗一口,小狗就会吱吱乱叫,有时候是真生气了,就会把小狗衔到墙角扔下,气呼呼地看着它,用爪子把它压在那里。有时候母女俩忘乎所以,打闹到我们的菜地里,把刚长出来的小白菜压得狼藉一片,这时就会被我们轰出院子,但不一会儿,母女俩又从浇水的墙洞里钻了进来,在这四通八达的院子里,要想拒它们于门外完全是不可能的。  母女俩把这里当成了幸福家园,我们也十分欢迎它们的安营扎寨,可惜两位女队员到尼巴村去了,不然它们的伙食可能开得更好。有时大耳朵带着女儿一两天不回来,估计搞野外生存训练去了,也有的时候,两个都脖子上挂根绳子回来,也许是主人家不让它们四处溜达,后来有一天,最后的那只小狗终于不见了,不知被谁家“笑纳”,看着大耳朵孤零零的四处寻觅,我们都觉得有点怅然。从那时候开始,大耳朵就不太安分,每天晚上开始狂吠,头几天大家都不太在意,但后来发展到越发严重,天刚擦黑,就在村委会院子门口叫,继而围着院子叫,通宵不停,搞得我们彻夜难眠,于是纷纷起来呵斥,打石头,轰出去不远,又回来接着转圈叫,叫你哭笑不得。白天就在院子里大睡,跟夜里的疯狂判若两个。村里就有传言了,有的说,这狗是在哪里撞了什么邪恶,耍疯癫,有的说,村委会院子跟前有鬼,惹得夜里狗叫,还有的更难听,我们就很生气,决定首先给它断粮,饿你几天看你还叫不叫?不管用,照样夜里精神百倍的大叫,就再进一步,白天也不准它在院子里睡觉,来了就轰走,省得白天在我们这里养足精神晚上吵我们,以至于它后来见我们弯腰就一溜烟没了踪影。渐渐地,就不在村委会周围叫了,而是跑到其他地方继续骚扰,我们心中暗想,这回不知有什么言论。夜里清静了,白天也不见大耳朵的踪影,有时在村里远远见到它,也不再前来亲近,大伙都有些失落,打趣道:哪里有什么闹鬼,大耳朵现在看见我们才像见了魔鬼。  后来有一天,我们要进县城,在村口等后勤车从普龙村来接我们,久等不来,就顺着公路往前走,大耳朵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忠实地跟在我们身后,我们站住,它也站住,一会儿又从山上绕到前面带路,走一段回头看看我们跟上来没有,这样一直忠心耿耿走出四五公里,直到我们的后勤车到来,它还跟着跑了好长一截,大家心里很感动,回到村里就决定不撵它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故伎重演,忍了几天,还是只有照旧驱赶。  现在,偶尔在村子的某个地方会看见它一晃而过,它也会不时混进院子里想重温旧梦,显然不缺吃的,油光水滑,但夜里依然能够听到它在村子的某个地方不屈不挠的叫声,而且队伍日益扩大,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设想,如果它再怀孕了,会不会安静下来,其实,我们很怀念安静聪明的大耳朵。  八、爱卫会  刚进村走家串户的时候,就对村里卫生条件印象深刻。因为缺水,再加上气候炎热,院子里又养着牲畜,家家户户的苍蝇众多,甚至呆头呆脑直往人脸上撞,村里许多地方都散布着从群培家商店里流散出来的塑料包装纸,村边的许多山沟里堆放着垃圾。  在我们走访玉洛布琼家的时候,他们家邻居——我就不说她的名字了——正在小沟里洗脚和鞋子,看见我们来,她飞快地穿上鞋跑到布琼家砸核桃检出核桃仁给我们吃,我们几个人,捏着那核桃仁,想象着胶鞋的味道,吭哧半天无法下嘴,再后来,每到一家必主动地自己砸核桃剥,显得十分随和。  于是就商量,这卫生习惯不改变不行,首先从村干部开始,发给他们毛巾、香皂,要求把脸洗干净,更进一步,衣服要洗干净。要求几位村委,每个自然村村头村尾的垃圾要处理,工作队率先示范,塑料包装之类的都烧掉,烂衣服等等挖坑埋起来,工作队还买来湿巾纸,一人揣一包,碰到小孩就追着擦脸,这样持续下来,情况有所变化,村干部们的面貌首先有了改变,村里的塑料包装之类也大为减少。  但还是不理想,借着村里完善规章制度的机会,就跟村委会商量成立“爱卫会”,全称叫“叶巴村爱国卫生活动委员会”,上升到爱国的高度,可见重视。“爱卫会”由工作队和村干部加上村党员组成,每个自然村的村长带领两名党员成立“爱卫会”小组,规定每周逐户检查一次,四个自然村每月进行一次联合大检查,各自然村每周逐户检查评出优、良、差三等,优和良的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差的也不好直接说差,叫“继续努力”,在拉萨做了红、粉红、白三类纸贴,评完就贴在门上。每月进行的大检查,也评出一个先进自然村,挂锦旗,这么一来,还真当了一回事,家家户户在水沟里洗衣服被子,孩子们的小手小脸也白净了许多,路边田间醒目的垃圾也减少了。   头一次检查的时候,工作队郑重其事,一大早跟着村干部挨家挨户去转,每个家庭,无论程度如何,都进行了打扫,院里的牲畜归拢了,地也扫了,一楼堆放的东西都码放得井井有条,简陋的桌子锅碗也都洗干净,家家都摆放了过年时才摆出来的干果、奶渣什么的。嘎泽仁家装了纱窗和纱窗门,大家都觉得好,建议要推广;洛俊美家的桑吉,十五岁不到吧,家里的大人都上山了,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把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很让人欣慰。进每一家,看灶台,摸桌子,看大人小孩的手脸,大家就笑嘻嘻乱躲,尤其是那些姑娘媳妇,奇怪工作队何以还要管这些,叽叽喳喳议论。说实话,要想她们一步跨入卫生标兵,还真难为她们。这村里也怪了,男人们除了修房子上山砍树拉木头,骑着摩托到外面买卖东西,就好像什么都不干。家里外头的活计全归妇女,尤其是家里的媳妇,每天,天一亮就听见女人们在山间田地里放水,极其大声地叫对面山头的某人,我们称之为打电话,也是“通讯基本靠喊”的现实版,常常是这样,带着前音后缀的:“哎——白赤青措哎——,”白赤是家名,青措是人名,只要不答应,一直叫下去,也常常成了我们的起床号角。从那个时辰起女人就在田里忙活,放水、锄草、间苗,等等等等,中午背一背柴草回家,做饭,喂牲口,照顾孩子,下午继续下地,地里没活就忙家里的事,哪怕是刚刚生完孩子,不足满月就在山间地头忙碌,而小孩都是大老爷们背着哄,再别说那些一妻多夫家的,媳妇的事情就更多了,她们中的许多人,也多多少少患有各种毛病,由于营养不良,几乎所有的妇女都清瘦,也几乎所有人有不同程度的贫血、低血压。查卫生查出这么些问题,也是我们始料不及的,天天看着妇女们劳碌,并没有觉出什么,只有这么一深入,才引起了思考。  然后我们就掰着手指头算,村里勤快能干的男人,真找不出几个来,给我们挑水的罗布算是一个,他会点木工,会做藏刀的活,还会念点经,村里哪家出事了,经常看见他也混杂在几个喇嘛中间摇头晃脑。次西(就是他老婆)没给我们背水时,就由他来挑,田里的活他干,家里的活也干,家里四个小孩,都弄去上学了,是个好同志,就是他,最近也用小骡子换了辆摩托,时不时在村口亮相。村里妇女们的日子,可见是不轻松的。  “爱卫会”于是增加一个职能,保护妇女权益,这个事情做起来难度就大一些,不能插白旗,这种延续已久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只有从日常的细小事情上抓起,好事情多向妇女们倾斜,村干部党员带头,心疼老婆。再回到“爱卫会”的事情上,考虑在组织形式上是不是应该多吸纳妇女参加,家里的活路是不是要求男人们多干,由此延展,田地里的活,男人是不是也多干些,在村口每天搞摩托车展的年轻人倒都是干干净净的,要求他们,先把自己家里的卫生搞好。  垃圾的集中处理,个人每天刷牙洗脸,家家户户装上纱窗,继而人畜分开,村里路面硬化,小渠建设,乃至修建公共浴室,普及卫生健康常识,“爱卫会”任重而道远,不过,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步伐越来越快,“爱卫会”设定的这些目标,也是可以期待的,说不定哪一天,“爱卫会”清一色由村里的妇女们组成,真正成了保护自己权益的强有力组织哩。  九、果园  果园在村委会的后面,占地足有十来亩,主要归日加和村支书群觉金巴家,里面也有些果树是分给其他人家的,这只是村里的许多果园之一,因为紧邻着我们所住的村委会,像是我们的后花园,早上那些啁啾的鸟叫,多半是从那里出来的,因为围着院墙和荆棘,果园是各家相对封闭的领地,十分清静。  春天忙过之后,有短暂的农闲时间,各家各户田地里的事情都打点得差不多了,乡里县里需要办理的事情也不太多,许多家庭都有成员外出,着手准备着迎接即将来临的采挖虫草、收青稞小麦、种第二季作物的忙碌季节,工作队也因此有了难得的闲暇。有时,早饭过后,就可以带上一本书到果园里去,此时,桃、苹果、藏梨这些果树的花都已经盛开了,如果头天晚上刮了风,粉的白的花瓣就会散落一地,如果没有刮风,刚钻出地面的青草、小树苗,还有开黄花的蒲公英,就把果园渲染得五彩斑斓。果园里,那几株年龄很长的核桃树是占主导地位的,一株一株的核桃树张开的巨大树冠,被早已萌发的新芽所覆盖,营造出一片绿荫,读书最好的地点就是核桃树下裸露的巨大盘根之间,那里地势平坦,绝少蝇虫,阳光从树枝间斑斑驳驳地照下来,不刺眼睛。  果园里的宁静是活泼中的宁静,各种小鸟的叫声此起彼伏,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在西边,日加家和支书家小孩的嬉戏声不时传来,更远的地方,是村民遥遥相问答的声音。这样的环境,正好读书,把这几年欠下的读书的债,也还了不少。读书读累了,站起来,在林间活动活动筋骨,做一套自编的的体操,感觉身心爽朗。  有时,队员几个就沿着那些果园的矮墙一道一道地翻过去,这样基本上就能走遍全村每一家的果园,哪家的核桃树最大,哪家的葡萄架架得最好,哪家又在果园里解木板准备今年盖新房,这些也都了然于心。有一天,到了一家果园里,一头小牛犊飞快地跑过来,以为它是守卫领地要顶人,赶紧轰它,轰也轰不走,藏北草原出生的旦巴忙说,不要轰它,它这是亲近人呢。果然,它顺着旦巴的呼唤跑到他跟前,温顺地由着他给挠痒痒,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  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果园,构成的绿意充盈的叶巴,使它成为了一朵名副其实的盛开的鲜花(叶巴在当地语言中的一个意思就是盛开的鲜花),从四面八方无论什么角度看叶巴,在大山大河之间,它都出落得绿意葱茏。  今年乡里给叶巴发了大约一万株核桃树苗,家家都在园子里栽了一些,每次到果园,都要先去看看那些树苗的长势,刚开始蔫蔫的,过几天,有几粒小小的绿色钻出来,再过几天,伸展开来,仿佛一颗小小的绿色炸弹,突然把绿色扩展到成百上千倍,就成翠绿的一枝了,看着那细细的枝条撑着肥大的叶子,你都会担心那些树枝会承受不住。在叶巴,只要有水,就算插一根扁担,也能长成大树。  春天的果园,宁静而又热闹,有时候觉得,它就像是一幅水彩画,藏梨粉白色的花朵,因为几只野鸽子起飞,纷纷摇落下来,娇嫩的花瓣片片含香,从树林间肩着方锄去放水的女人脸颊滑落,而那些枝蔓,伸出绿色的手臂,仿佛要挽留行路人匆匆的脚步。热闹是那些生机,天空中扬的,泥土里钻的,空气里飘的,溪水里流的,一切一切,都满含生机,鸟儿叫呀,树枝摇曳呀,仿佛一曲大合唱,而草尖钻出地面,嫩芽跳上枝头,又仿佛小提琴活泼的独奏,这里一点,那里一处,点染着果园里人眼不及但又切切实实的不可阻挡的蓬勃生机和喧嚣热闹。   果园是村民心目中很重要的场所,虽然,日常时间的安排让地里的事、山里的事用去了一大半,但实际上大家实实在在的现金收入,都指望着果园,果园不用人悉心侍弄,只要能不时地浇灌,也不必像放牧那样跟着看着,果园在那里扬花吐蕊,坐胎挂果,生长着村民的希冀。有的时候,家里娶媳妇啦,嫁姑娘啦,果园又被布置出来,空地间拉上“曲洛”,摆上果品饮料,开一个没有篝火的晚会,大家唱歌跳舞,也尽兴而散。  果园是乡亲们的福地,也是我们的福地,在那里,我们可以管窥万物生长的秘密,体悟春天到来的气息,感受一种生生不息和活泼中的宁静之美。  十、我有一个梦想  这不是那个美国黑人牧师马丁·路德·金著名的梦想,我的梦想没那么大,仅仅限于叶巴这么一个临江的小山村,但每当我独自一人回味这些梦想的时候,我依然免不了激动、不安甚至惶惑。  激动的是那令人炫目的前景,不安是这些梦想早应该成为现实,惶惑是我不知道在我应该不算短的有生之年里它们能不能实现。  我梦想有朝一日,叶巴村的家家户户都由整洁的水泥小道相连,路边有太阳能的路灯,甚至有的地方还有供人歇息的条凳,路边长满果树……  我梦想那条由党然村而下的果果隆巴山谷,两边已修好堡坎,溪水清澈地在下面流过,而上游,在党热村上面,修起了一座不大的水坝,山上融雪的水都汇聚于此,流进净化水源的水塔,家家户户一拧开水龙头,就有清洁安全的自来水汩汩流出……  我梦想,全村的田地都由引水渠和水管相连,宝贵的水一点也不浪费,浇灌着苹果、藏梨、葡萄,浇灌着青稞、小麦、玉米,浇灌着干旱少雨的每一寸土地……  我梦想村里的梯田都由整齐地网围栏围绕,村民不用再为砍伐围田的荆棘,满山遍野地爬来爬去……  我梦想村口的白塔下,一个小小的广场已经建好,不用喷泉、不用射灯,更不奢望电子大屏幕,只要地面平整就好,村民可以节庆的时候在这里聚会,燃一堆篝火,跳弦子和锅庄,村委会也可以在国家法定的日子,在这里举行升国旗仪式……  我梦想沿村的山间小路,都安上了护栏,这样,就不会再有小姐姐背着小弟弟摔下去,我们也再看不到令人心痛的身影……  我梦想村里的每一户都装上了有线广播的小匣子,大家可以在里面听到自己喜欢的音乐,了解那些惠农富民政策,村长也不必再为通知一件事情,在山坡上扯着嗓子喊……  我梦想每家的院子里都搭起了塑料大棚,更高级的可能还是玻璃房呢,在下面有安装好的沼气池,牲畜都从屋子的楼下搬出来了,到了做饭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摁,蓝色的火苗就在干净的灶台上燃起,村里的姑娘媳妇们不用天天从山上背着沉重的柴草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的行走……  我梦想有一天,家家都住进了改造好的房子,不要那么大,但又干净又明亮,没有苍蝇,村边的垃圾处理站把所有的有机物都转化成肥料,村里田野里的出产,都是绿色的……  我梦想科学家们能发明一种简单的发电装置,在怒江两岸立上两根巨大的架子,有一个可以升降的发电机随着水位升降,提供给村里充足的电能,提灌上江水,世世代代临江而居的叶巴人,再也不用看着滔滔的怒江天天为水发愁……  我最大的梦想,其实只是能够从十公里之外的尼巴,把那一股清澈的山泉引到叶巴,在村口的小学旁边,村里修起了公共浴室,充足的太阳能和水源,让大家每时每刻都可以洗澡,在村里,五个水塘都改造成了标准的水池,牛马在饮水渠里饮水,水池里的水通过阡陌纵横般的水渠管网,流进了每家的果园、田地……  我梦想有那么一天,村里的木匠们都组织起来,有了专业的合作企业,承接着许多订单,村里还成立了水果生产加工销售合作组织、葡萄和荞麦酿酒企业、怒江奇石开发公司、藏梨干减肥研制中心、埃玛和斯宾联合企业(其实就是花椒和辣椒生产销售公司)……那些现在还在村小学上学的流鼻涕的小屁孩,一个个开着小车来拉萨找我推销,我想我最好不要答应他们回村里去看看的邀请,不然想到那些吃了一辈子苦而没能看见这样的好日子的故交,那些脸没有洗干净、手脚关节都有些变形但整天乐呵呵的老朋友,我会忍不住我的眼泪……  (责任编辑: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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